第23章
官道尽头,那面硕大的李字官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青哥......是......是县太爷的旗子!
李清泉的嗓子已经劈了叉,他死死拽着许长青的袖子,那张平日里还算硬朗的脸,此刻白得像宣纸。
慌什么。
许长青的声音很低,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他轻轻拍了拍李清泉的手,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周遭的门板砰砰砰地被一块块合上,窗户的缝隙里,是一双双惊恐到极致的眼睛。整个村子,死寂得只剩下风声和那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许长青身上那股浓重的硝烟和铁锈味,混杂在清晨的薄雾里,呛得人眼眶发酸。
他没看任何人,只是抬起手,漫不经心地弹掉衣襟上沾染的一点灰烬,又整理了一下被血污浸得有些发硬的领口。
然后,他动了。
没有丝毫犹豫,就这么迎着那面官旗,迎着那队杀气腾腾的官差,一步步走了过去。
吁——
县令李文博的车驾在村口停稳。
一只干瘦却有力的手掀开车帘,一个身着青色官袍的中年人走了下来。
他身形清癯,面容白净,下颌留着三缕长髯,眼神平静无波,看着不像个掌管一县生杀的边城县令,倒像个私塾里教书的儒生。
可他下车的瞬间,那双眼睛就越过了所有持着水火棍、神情紧张的衙役,直直钉在了独自走来的许长青身上。
那目光里,有审视,有利弊的权衡。
保护大人!
为首的衙役头子低喝一声,所有官差下意识地往前一步,手中的水火棍握得更紧,气氛紧张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退下。
李文博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道。
他甚至没回头看那些手下,只是淡淡地摆了摆手。
退后三十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上前。
衙役头子愣了一下,看了看独自走来的许长青,又看了看自家大人的背影,最终还是咬了咬牙,低喝道:听大人的,都退后!
官差们潮水般退开,在三十步外围成了一个松散的圈子,将这片空地,留给了县令与那个满身煞气的年轻人。
晨风吹过,晒谷场上只剩下许长青和李文博两个人,遥遥相对。
李文博先开了口,问的却不是张家的案子。
阁下身上这股气,干净得吓人,像刚从地里刨出来的火,要烧穿这天。
许长青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张家之事,是你的手笔李文博再度开口,语气平静,却像一把磨得锋利的刀,直指核心。
是。许长青的回答只有一个字,不带半分转圜。
李文博眼中非但没有怒火,反而掠过一丝了然。他缓缓颔首,仿佛只是印证了一个藏于心底许久的猜测。
他负手而立,围绕着许长青缓步踱了半圈,声音悠悠,似是自语,又像在为许长青解惑。
我李家先祖,曾出过几位能窥探天地人三才气运的‘望气士’。只可惜,祖上传下的十成本事,到了我这一辈,已然十不存一。
话音落下,他的脚步也随之停下,目光重新聚焦在许长青身上,变得锐利无比。
半月之前,本官途经张家庄园,亲眼见到那府邸上空黑气如盖,怨煞纠缠,乃是注定满门覆灭的败亡之兆。而就在昨夜,那团黑气......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你这村落上空,升起了一缕若有似无的旭日金芒。所以,本官来了,想亲眼看看,究竟是哪位过江的神龙,代天行罚。
许长青心里一动。
望气士这世上还有这种玄乎的东西
李文博从怀里掏出一叠文书,随手递了过来。
张家勾结匪类,内.斗火并,阖家尽没。本县查明,此乃一桩江湖仇杀,与旁人无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