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冰冷的实体，挤压着沈砚的每一寸皮肤。笔记本电脑屏幕彻底熄灭的瞬间，那尖锐的电流噪音仿佛还残留在耳膜深处，嗡嗡作响，与擂鼓般的心跳声混在一起，震得他头皮发麻。那只悬停在虚无中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僵硬发白，微微颤抖着，青筋在昏暗的光线下狰狞地虬结。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冻结了他因孤注一掷而沸腾的血液。冰冷的绝望感，比出租屋里污浊的空气更沉重，更粘稠，重新扼住了他的喉咙。那血红的倒计时，那荒谬的3000%暴涨预言，那近在咫尺的100倍杠杆……一切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吞噬，连同他最后一丝挣扎的希望。
“操！”一声嘶哑的、带着血腥味的低吼从喉咙深处迸发出来。沈砚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桌面上！砰！沉闷的巨响在死寂的房间里炸开，震得桌子上堆积的空啤酒罐哗啦作响。指骨传来的剧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无力与暴怒。
就在这时，那冰冷的、非人的声音，再次如同幽灵般，直接在他意识深处响起，毫无波澜：
【网络连接中断。备用方案启动。】
【检测到宿主移动设备可用网络：中国移不动2G。信号强度：弱。】
【是否授权系统强制接管设备网络连接？警告：可能导致设备硬件永久性损伤。】
信号？手机？！
沈砚猛地扭头，视线如同濒死野兽回光返照的凶光，死死钉在床头柜上。那部屏幕碎裂的廉价手机，此刻屏幕依旧亮着！幽蓝的光芒在黑暗中如同鬼火，屏幕上那行刺目的血字倒计时，竟然还在跳动！虽然屏幕因为电流干扰而剧烈闪烁，边缘爬满了扭曲的彩色噪点，但数字依旧清晰可见：
**5…4…**
**3！**
时间！没有时间了！
“授权！立刻！马上！”沈砚几乎是咆哮出声，声音撕裂了干涩的喉咙。他根本不在乎什么硬件损伤！一部破手机，和他与母亲的命比起来，算个屁！
【授权确认。强制接管中…】
嗡——！
手机屏幕瞬间被更加密集、更加混乱的幽蓝代码流完全覆盖，几乎看不到底色。机身开始剧烈地、高频地震颤起来，发出一种濒临解体的、令人牙酸的嗡鸣声。塑料外壳缝隙里透出微弱的、不稳定的蓝光，仿佛里面禁锢着一头狂暴的能量怪兽，随时要破壳而出！
滋…滋啦…啪！
几乎在同时，那台刚刚彻底黑屏的老旧笔记本电脑，布满裂纹的屏幕猛地闪了一下！幽蓝的乱码如同回光返照般剧烈跳动，随即屏幕中央极其艰难地、闪烁不定地重新亮起了那个简陋粗糙、充满弹窗广告的地下交易所界面！
连上了！虽然画面卡顿得像老式幻灯片，每一个像素都在痛苦地挣扎扭曲，但它确实重新出现了！
沈砚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的眼睛死死盯住屏幕右下角——那行猩红的倒计时数字，在卡顿的画面边缘顽强地、一跳一跳地显示着：
**1！**
最后的“1”字，在屏幕上凝固了不到半秒，随即变成了一个冷酷的“0”！
时间到！
就在这一刻！
交易所界面那代表TGDog价格曲线的、原本如同一条濒死爬虫般静止在接近归零位置的、毫不起眼的灰色细线，如同被注入了一剂狂暴的强心针，猛地向上弹起！
不是爬升，是垂直！是爆炸！
屏幕上代表价格的数字，以肉眼完全无法捕捉、只能看到一片模糊虚影的速度疯狂飙升！0.000001…0.000005…0.00001…0.00005…0.0001…0.0005…0.001…小数点疯狂地向后移动，数字本身则像滚雪球般膨胀！
整个简陋的交易界面仿佛都在因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波动而颤抖！屏幕边缘开始出现雪花般的噪点，画面撕裂感更加严重。但沈砚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他所有的神经，所有的感知，所有的灵魂，都死死地钉在那个简陋的交易窗口上！
那里，清晰地显示着他刚刚在千钧一发之际完成的指令：
**【操作：做空
TGDog】**
**【杠杆：100倍】**
**【初始保证金：￥0.00（已抵押信用卡临时额度）】**
**【当前浮动盈亏：+￥5,000…
+￥12,000…
+￥35,000…
+￥88,000…
+￥210,000…】**
那代表盈利的数字，如同失控的火箭，正在以令人心脏停跳的速度向上疯狂飙升！每一次跳动，数字都几乎翻倍！红色的“+”号后面跟着的数字，从几千，到几万，再到几十万…数字的位数在疯狂增加！
沈砚的呼吸彻底停滞了。他死死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丝毫无法缓解那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大脑的眩晕感和巨大的不真实感。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布满血丝，死死盯着那串不断跳跃、膨胀的数字，仿佛要将它们烙印在视网膜上。额头上、鬓角边、脖颈里，冷汗如同小溪般疯狂涌出，瞬间再次浸透了他本就湿透的T恤。身体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巨大的冲击而微微颤抖，如同狂风中的落叶。
真的…是真的？！那个荒谬的预言…那个魔鬼的呓语…竟然是真的？！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又像眨眼般短暂。屏幕上代表TGDog价格的曲线，在经历了最初的、近乎垂直的恐怖飙升后，开始在高位剧烈地上下震荡，如同一个疯狂的、不稳定的心电图。每一次剧烈的波动，都牵动着沈砚账户里那串代表盈亏的数字疯狂跳动，时而暴涨数十万，时而又瞬间回撤十几万。
这过山车般的剧烈震荡，比刚才那垂直的拉升更让人心惊肉跳！每一次数字的大幅回撤，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狠狠剜在沈砚紧绷的神经上！爆仓！这个恐怖的念头如同跗骨之蛆，在每一次价格剧烈波动时都清晰地浮现出来！100倍的杠杆，意味着价格哪怕只反向波动1%，他这点微不足道的保证金就会瞬间灰飞烟灭！
“稳住…稳住…快他妈给我稳住啊！”沈砚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嘶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死死盯着屏幕，眼睛酸涩肿胀，却不敢眨一下。身体因为高度紧张而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毫无规律地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巨响，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终于！
那如同疯狗般上蹿下跳的价格曲线，在攀升到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高位后，动能似乎终于耗尽。它开始以一种相对平缓（虽然依旧波动剧烈）的姿态，构筑一个巨大的、如同墓碑般的顶部形态。上涨的趋势，明显被遏制住了！
沈砚的眼角余光死死锁定了那个盈亏数字。它最终在一个令人窒息的数值附近，开始了幅度相对减小的波动：
**【当前浮动盈亏：+￥2,990,000】**
（约299万）
二百九十九万！
这个数字，如同一道狂暴的电流，瞬间贯穿了沈砚的四肢百骸！所有的紧张、恐惧、眩晕，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加原始、更加汹涌的情绪瞬间冲垮——那是绝境逢生的狂喜，是压在头顶的巨石被瞬间粉碎的解脱，是肾上腺素飙升到极致的、近乎虚脱的亢奋！
“平仓！立刻平仓！”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根本不敢再等！这脆弱的泡沫随时可能破灭！手指因为极度的激动和残留的脱力感而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鼠标。他几乎是扑在电脑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鼠标指针移动到平仓按钮上，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砸下左键！
【平仓指令发送中…】
【市场深度不足，正在排队…】
【部分成交…】
【剩余仓位正在撮合…】
简陋的交易界面弹出一个个令人心焦的提示框。每一条提示，都让沈砚的心提到嗓子眼。市场深度不足？那些疯狂的买家在价格高位瞬间消失了？还是系统在卡顿？冷汗再次疯狂涌出。
几秒钟的等待，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
【平仓完成！】
【最终盈利：￥2,985,600.42】
（约298.56万）
【账户总资产：￥2,985,600.42】
成了！
沈砚猛地向后瘫倒在吱呀作响的电脑椅上，浑身的力量仿佛瞬间被抽空。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只有电脑屏幕上那串长长的、带着小数点的、实实在在的数字，散发着令人晕眩的光芒，证明着刚才那疯狂的一切并非虚幻。
298万！将近三百万！仅仅三十秒！从零到三百万！
巨大的不真实感和劫后余生的狂喜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抬起颤抖的手，想抹一把脸上的汗，却发现手臂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开，想笑，却只发出几声嘶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就在这时，那部完成了强制联网使命、屏幕已然布满蛛网般裂纹、机身烫得吓人的老旧手机，屏幕突然再次亮起幽蓝的光。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精准的报丧钟，再次在他颅骨内直接响起：
【操作完成。利润结算。】
【宿主债务清算倒计时修正：71小时58分03秒。】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认知过载。系统进入冷却。】
【副作用激活：感官剥夺（味觉）生效。持续时间：永久。】
味觉…永久剥夺？
沈砚咧开的嘴角瞬间僵住。还没来得及品味那近在咫尺的三百万带来的任何一丝甘甜，一股冰冷的、带着金属锈味的空虚感，毫无征兆地弥漫了他整个口腔。
仿佛有人用橡皮擦，将他品尝味道的能力，彻底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