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看守。
他看着眼前这张扭曲的、如同修罗的脸,感受着脖子上铁钳般收紧的手指带来的窒息感,牙齿咯咯打颤,裤裆瞬间湿了一片。
看守被他眼中的疯狂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什么表亲的叮嘱,只想活命,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米是云染姑娘身边一个管事经手的,那管事以前是城南粮行的伙计,他勾结了管库的,把好米换了陈粮沙子。
当票是真的,是公主贴身的嬷嬷偷偷当掉公主的首饰,换来的钱。那钱后来就变成了云染姑娘‘捐’的月例和‘赈灾’的铜钱,埋......埋进地里了。
小的......小的就知道这些了！大人饶命！饶命啊！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子,狠狠捅进沈砚辞的心脏,再用力地搅动。
换米,当首饰,栽赃,嫁祸......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那些被他亲手忽略的疑点,那些被他强行压下的不安,此刻如同汹涌的潮水,带着冰冷的真相,将他彻底淹没。
他仿佛看到萧玥站在宫宴上,面对他掷出的账册和指控,那苍白如纸、摇摇欲坠却倔强地挺直脊背的身影。
仿佛看到她在地牢里,被他亲手挥鞭抽打时,那空洞绝望、仿佛穿透他看向虚无的眼神。
仿佛看到那支并蒂莲玉簪碎裂时,她眼底瞬间熄灭的最后一点光......
呵......呵呵......沈砚辞松开钳制看守的手,身体晃了晃,发出一连串破碎而绝望的低笑。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货架上,震落一片灰尘。
原来......他口口声声的证据确凿、伪善无德,不过是别人精心布下的陷阱。
而他,亲手将那个唯一真心待他的女子,一步步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个看守缩在角落,看着丞相大人失魂落魄、濒临崩溃的样子,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小声地、带着点控诉地嘟囔了一句：
大人......您......您不是最清楚公主殿下是什么样的人吗怎么......怎么就被蒙了眼呢
这句话,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野兽般的、沉闷而绝望的哀嚎。
库房深处,一片死寂。
只有角落里两个看守惊恐的喘息。
是啊,他本该是最信任她的人,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还有云染。
不过是个最卑微下贱的人牲,怎么会有能量陷害一国公主......
就是因为她地位低贱,沈砚辞才相信她没有能力做出陷害公主的事。
可她偏偏做到了,借沈砚辞的手,将自己的救命恩人,构陷到不仁不义的深渊。
他不禁思考自己到底为何会选择相信云染。
昏沉的记忆里,云染那张怯生生仰起的、含泪的脸......像极了梧桐树下摔疼了却倔强忍泪的小公主！那微红的眼眶,那抿紧的弧度......让他心头莫名一软。
她奉茶时指尖微翘的姿态,竟与萧玥拈花递他时的模样诡异相似,斥责便咽了回去。
她身上那股刻意甜腻的雪中春信,是萧玥少女时最爱的熏香。
熟悉的暖甜,恍惚间竟抚平了萧玥疏离而生的烦躁。
她说话刻意放软的尾音,带着模仿来的娇憨,像极了萧玥偶尔放下架子流露的小女儿情态。
那份独特出现在一个满眼依赖他的低微女子身上。
隐秘的虚荣与扭曲的熟悉感让他鬼使神差地纵容。
一件件,一桩桩。
他引以为傲的明察秋毫,竟被一个心机贱人用拙劣模仿的碎片轻易击溃。
他沉溺在赝品的幻影里填补空洞,却将真正的明珠推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