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苏梦发来微信,明天最后期限,别心软。监控开好,门锁死,有事立刻报警,我24小时开机。
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只回了一个字,好。
就在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喂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请问是林暖女士吗
我是。
这里是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中心！你母亲王桂芬女士刚刚被送进抢救室！情况非常危急！初步判断是腕部割裂伤导致的大出血！家属尽快过来！
......知道了。马上到。
手机再次震动,屏幕上跳出的名字是林建国。
林暖！！你满意了！你高兴了！你妈快死了！！是你逼死她的！你这个畜生！孽障！你不得好死！！
她割腕,是因为法院要强制执行,是因为你们舍不得卖车,是因为你们想用她的命来要挟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放你妈的狗屁！！林建国被我直白的揭穿彻底激怒了,要不是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把亲爹妈告上法庭,把你弟弟逼上绝路,你妈能走这条路！都是你！全都是你害的！你就是杀人凶手！！
她在哪间抢救室我打断他毫无意义的谩骂,语气毫无波澜。
你还有脸问！你......
我问她在哪间抢救室！
林建国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三号。
知道了。
我不再给他任何发泄的机会,直接切断了通话。
我快步穿过拥挤嘈杂的大厅奔向抢救区。
林暖！！你这个畜生！你还有脸来！你看看你把你妈害成什么样了！她要是死了,就是你杀的！你亲手杀的！！
我没有后退,身体绷紧,在他手指即将碰到我的刹那,猛地侧身避开。
警察马上就到！
警察来了又怎么样！抓我还是抓你这个逼死亲妈的逆女！我告诉你,林暖,今天你妈要是救不回来,老子跟你同归于尽！！
住手！干什么呢！一声威严的断喝响起。
林建国看到警察,动作猛地一僵,警察同志！你们来得正好！抓她！快抓她！就是这个不孝女！是她把她亲妈逼得割腕自杀的！她是杀人犯！！
年轻些的警察立刻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我和情绪失控的林建国隔开。
刚才谁报的警
是我,警官,我报警是因为我父亲林建国对我进行人身威胁。
放屁！胡说八道！！
林建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来就要冲向我,被年轻警察严厉地喝止,别动！冷静点！
我迅速从包里拿出折叠整齐的法院判决书复印件,双手递过去,今天是强制执行最后期限,我母亲王桂芬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恰好’割腕自杀了。
林建国在旁边急得直跳脚,不是！不是这样！警察同志,你们别听她血口喷人！那钱......那钱是家事！是她自愿给弟弟花的！是她不孝！是她......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灯熄灭了。
王桂芬的家属
医生！医生！我老婆怎么样！救过来了没有！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
病人送来得还算及时,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下来了。不过失血过多,身体非常虚弱,需要密切观察。
活......活下来了
什么叫‘怎么就活下来了’年轻警察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语里的不对劲,你这话什么意思
啊没…没什么意思！林建国再次指向我,我是说,她妈遭这么大罪,差点把命都搭进去,全是这个不孝女害的！警察同志,你们得管管啊！得把她抓起来！
医生的目光在林建国和我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年长警官身上。
病人手腕的伤口非常浅表,仅划破了表皮和少量真皮层,主要伤及的是浅表静脉,深部重要的血管神经肌腱均未受损。这种伤口,通常不会造成危及生命的大出血,更倾向于......一种表达激烈情绪的行为方式。第二,根据我们初步检查和病人极其微弱的表述,她是在家中客厅茶几上,用一把普通的水果刀划的。
客厅茶几普通水果刀
林建国先生,你之前声称王桂芬女士是在走投无路、被逼无奈的情况下绝望自杀。但现在看来,似乎都与你描述的‘绝望寻死’不太相符。
不是！不是苦肉计！医生懂什么他就是瞎说！我老婆就是被逼的！就是不想活了！你们......你们都被这个贱人收买了！串通好了来害我们！
注意你的言辞！
林建国死死盯着我,好......好......林暖,算你狠！钱......钱我们还！卖车！卖她那些破烂包！我们卖！行了吧！
林女士,你看
警官,法院有明确的执行程序和期限。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他们现在口头承诺没用。我需要看到实际行动——现在就去银行转账,或者立刻签署法院提供的财产处置授权书。否则,过了今晚十二点,一切按法律流程走。
林暖！你别得寸进尺！
手机屏幕亮起,是苏梦发来的流水记录。
最刺眼的,是三个月前一笔高达八十万的巨额贷款,抵押物是父母那套老房子的房产证复印件！
艾米......
手机再次震动。
暖暖,妈出院了,在家休养,心里一直惦记着你。你爸也知道错了,就是拉不下脸。那钱,我们认,卖车的钱凑了八万,先转给你。剩下的七万,你看......你弟弟那女朋友家最近生意遇到点困难,缓两个月行不行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啊。妈给你炖了你最爱喝的莲藕排骨汤,什么时候回家妈想你了。
市中级人民法院执行局。
法官同志,我们......我们实在没钱了。那八万是卖了儿子的车凑的,倾家荡产了！剩下的......您看看能不能缓缓我们老两口就那点退休金,还得吃饭看病......
没钱据申请人林暖提交的新线索,以及本院初步核查,你们名下登记有一房产。另外,被执行人林成亦名下,存在多笔大额网贷记录,其中一笔八十万贷款,抵押物正是你们这套房产的复印件。这笔钱,去哪里了
那......那是假的！是诈骗！法官同志！是林成亦那个不争气的混账！被他那个狐狸精女朋友骗了！是她伪造了我们的房产证复印件,骗我儿子签的字！那八十万我们一分钱都没见到啊！全被那贱人卷跑了！我们也是受害者！
有报案记录吗公安机关是否立案
报......报了！林建国眼神闪烁,派出所......说在查......
也就是说,目前并无证据支持你们所谓‘被诈骗’的说法。这套房产,作为你们名下的主要财产,且涉及为他人巨额债务提供抵押,本院将依法启动评估拍卖程序,用于清偿本案债务及可能涉及的其他债务。评估机构将于三日内上门勘查,请你们配合。
拍卖！不行！不能卖我们的房子！那是我们的命根子！我们住了几十年啊！法官,求求您,开开恩！都是林暖！是她逼我们的！她就是要逼死我们老两口啊！
肃静！这里不是你们撒泼的地方！一切依法进行！阻碍执行,将承担法律责任！另外,申请人林暖,关于你提交的关于被执行人可能存在非法领养林成亦的线索,本院已按程序转交公安机关及民政部门核查。在核查结果出来前,不影响本案执行。
两人瞬间僵住,连哭嚎都忘了。
法官,我没有其他异议,一切按法律程序走。
走出法院大门。
林暖！你这个畜生！家都让你毁了！房子没了！你妈快疯了！你弟弟也废了！你满意了！
法院判决已经生效,执行程序启动。你拦在这里,是想罪上加罪吗
罪老子还怕个屁的罪！老子今天豁出去了！十五万和你的命,你选一个！把钱还回来！撤销执行！否则......老子今天就跟你同归于尽！反正活着也没意思了！拉你垫背,值了！
周围零星路过的行人察觉到了这边的异常。
我看着他那只揣在口袋里的手,选我选......你坐牢。
话音落下的同时,我的左手,一直垂在身侧,握着手机的手,拇指在屏幕侧面那个不起眼的凸起上,轻轻一按。
滴。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死寂的对峙中却异常清晰的电子音响起。
你......你录音！
对,录音。我举起手机,从你说‘十五万和命选一个’开始。林建国,持刀威胁,蓄意杀人未遂,人证物证俱在,够你在里面蹲到死了。
一把刃口磨得雪亮的水果刀,凶狠地朝我胸口捅来！
住手！
林建国被巨大的力量掼倒在地,脸朝下,被法警用膝盖死死顶住后腰,双手被反剪到背后。
放开我！放开我！林暖！你你不得好死！！
老实点！法警厉声呵斥,将他死死按住。
我惊魂未定地从地上撑起身,手臂被划破的地方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苏梦这时也气喘吁吁地从法院里面冲了出来,暖暖！你怎么样伤到没有！
一辆警车疾驰而至,停在路边。两名民警迅速下车。
年轻法警大声汇报,警察同志！他持刀行凶！意图杀人！人证物证都在！
民警立刻接手,将还在嘶吼挣扎的林建国从地上拽起来,塞进警车后座。
林暖！你这个丧门星！早知道有今天,当初那三万块就该把你卖了！卖了你换儿子！你根本不配活着！当初就该让你淹死在水塘里！
卖......卖了换儿子
林成亦踉跄着后退一步,爸......爸你胡说什么！什么卖了换儿子什么三万块！那......那我......我是谁！
警车门嘭地一声关上,隔绝了林建国后续疯狂的咒骂。
林成亦瘫坐在冰冷的台阶上,我是谁
王桂芬在林建国喊出那句卖了你换儿子时,整个人就如同被瞬间抽走了魂魄。她发出一声短促尖锐、不似人声的抽气,脸色瞬间由蜡黄转为死灰,眼睛一翻,身体软软地顺着台阶滑倒下去,像一滩烂泥般晕厥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场面一片混乱。赶来的法警和警察立刻上前查看王桂芬的情况,有人开始呼叫救护车。
苏梦紧紧扶着我的手臂,暖暖......
我摇摇头,示意自己还撑得住。
我看着瘫坐在台阶上、失魂落魄喃喃自语的林成亦,看着晕厥在地、人事不省的王桂芬,再看向那辆载着疯狂嘶吼的林建国、鸣笛远去的警车。
走吧,梦梦,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