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第二天,女儿急匆匆搬走了。
黄毛没有接她。
我站在楼上的窗台边,望着女儿孤零零的背影。
她拎着两个大行李箱,打了辆出租车。
黄毛宁愿赖在家里打游戏,都不来接一趟,足以见得女儿的地位,大老远的主动送上门去倒贴,难怪黄毛不珍惜。
警方在网上公布了昨日闹剧的调查结果。
官方账号,亲自澄清。
因为恋爱问题,引发家庭纠纷,不存在国外的弟弟、卖女儿换钱、也不存在65岁的老头,现双方已和解。
网友们没吃到瓜,立刻跑到女儿的视频下留言抨击——
多亏我同情你,可怜你,帮你报警求救,搞了半天都是假的
纯属浪费感情,你为了谈恋爱,连你自己的亲妈都能污蔑,厉害。
根据我的经验,这种恋爱脑的女生,一般都非常笨,果真如此。
你这辈子的心眼子都用来对付你妈了吧对男人是主动犯贱啊！
呸！取关,真恶心！最讨厌装可怜装无辜,出卖欺骗网友的贱民！
我看着一片骂声,并没有感到高兴。
网络上的人都是看热闹,并非真的关注这件事。
好在是还了我的清白,没有让我沦为网暴的对象,感恩民警。
女儿当天下午,又发了一条视频。
镜头下,她笑得花枝乱颤,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幸福。
谢谢大家,今天终于和我心爱的男朋友同居啦！
我们很快就会结婚,我要向妈妈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只要两人彼此相爱,就没有熬不过去的困难,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评论区的祝福声很少。
多数都在冷嘲热讽。
哎呦,这个大孝女,往你妈头上扣屎盆子,真牛。
笑死,都什么年代了,还爱情价更高,小妹妹,爱情是最不值钱的垃圾。
你男朋友从始至终都没有出面,连和你公开露脸都不愿意,你确定他爱你
为了男人,连亲情都不要了,过来人告诉你,没有娘家撑腰,你在婆家只是个外人！
女儿置顶了一条自己的回复。
我和他在一起很快乐,不需要你们指手画脚。
然后,她把评论区直接关闭了。
我花费一天的时间整理心情,只觉得悲凉。
这么多网友讲道理,都没有骂醒女儿。
我竟然生出个这么愚蠢的东西,真是作孽。
我联系了修锁的师傅,当晚,就换掉了家里的门锁。
她选择离家出走,与黄毛私奔。
那就永远别回来了。
短短十天时间。
我就接到了女儿的电话。
妈,我和小帅打算结婚了！
我语气平静：嗯,随便你。
女儿嘿嘿笑着：我俩也不能总住在婆家的老房子吧,妈,我爸这些年在外面没少挣钱,能不能给我俩买个房子！
我婆婆说了,他家没有大男子主义,房照必须写男人的名字！你们买了房,房照写我和小帅两个人的名！
我差点被逗笑了。
不愧是小混混的家长,果真是个老混子。
算盘打得都快要飞我脸上了。
我没钱,你爸的钱,你打电话问他,我说的不算。
我直接挂断电话。
懒得再与她多费口舌。
片刻。
老公联系我。
娇娇找了个什么狗男人怎么连房子都没有还管我要钱买房让我一顿臭骂！脑子坏掉了吧
我无奈道：没办法,昨天的热点新闻,你也看到了,她现在怨恨我这个当妈的。我逼她分手,她就跳楼。
老公气到爆粗口。
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姑娘,最后是个傻子！我攒点养老钱,以后住养老院,这种二傻子,根本指望不上！
我嗯嗯啊啊应付几句。
老公在外打工,与女儿的情分本来就平淡。
女儿搞出这么一出丑闻,老公对她只会失望和远离。
这个结果早在我的预料之中。
然而,女儿和黄毛不死心。
没几天,女儿又打电话。
妈,我爸怎么把我拉黑了,我还想和他商量结婚的事呢！
我冷笑,你爸看不上黄毛,不同意你结婚,你想和黄毛在一起,你爸一分钱都不会拿。
女儿顿时哭了。
我爸这不是卖女儿吗根本不管女儿的幸福......
行了你别吵了！
我大声打断了女儿的哭诉。
以前,她哭哭啼啼,我会心疼。
现在,我只觉得装腔作势,演戏演得让人恶心。
你又不是录视频,向网友诉苦,至于哭得那么惨吗
再说了,你现在失去了网友的信任,你编造谎言、污蔑造谣,已经没人会相信你。
她自己断了所有的后路。
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也是活该。
又过了两天。
我正在上班。
女儿打来电话,我直接拒接。
过去,不管再忙,我都要接听女儿的号码,生怕她有什么急事。
如今,只要看见女儿的来电,我的脑袋就嗡嗡乱响,恨不得她永远别和我联系。
中午,女儿发来一堆微信消息。
妈！我爸拉黑我,你也打算不认我这个女儿了谁家女儿结婚,娘家一分钱不出的我在婆家还有什么地位
小帅说了,你和我爸不拿钱买房,那我们就住在婆家的老房子。但是,娘家必须陪嫁一辆车,要求不高,20万左右。
我不回复。
一会儿,女儿像是发疯一样,给我狂轰乱炸一顿打电话。
我干脆关机。
先是要房子,又是要车子。
黄毛家不仅仅想要榨干女儿,还想把我们两口子吃绝户。
可惜了,我宁愿不要这个白眼狼女儿,也不会让一家子寄生虫阴谋得逞。
晚上回家,女儿正蹲在家门口。
她没拿行李箱。
所以,不是回来认错,而是管我要钱。
妈,你怎么换锁头了
我开门进屋,我不相信你男朋友,你有钥匙,万一黄毛拿着,跑我家偷东西怎么办
妈！小帅不是那种人！女儿气得直跺脚。
我换下衣服,语气平淡,你觉得他是好人,我认定他是垃圾。没必要争吵,你改变不了我,我也改变不了你。
女儿拉耸着大长脸,倒在沙发上,我结婚,你和我爸真打算不管不问
我洗手洗脸,然后坐在她的对面。
你男朋友家,出多少钱
女儿不耐烦地皱紧眉头,钱！钱！钱！你和我爸就认钱！
黄毛不也是只认钱吗他清高,他伟大,为什么逼着你回来要钱
我骤然拔高音调。
不是只有她能扯着嗓子哭喊,我也会。
女儿愁容满面,哎呀,是小帅的爸妈,觉得结婚是大事,哪能没房没车呢
我被逗笑了,那为什么他们不给儿子准备新房准备车准备彩礼全指望女方倒贴啊他们怎么不去抢劫呢
女儿急得快要掉眼泪,妈！你别再冷嘲热讽了！小帅爸妈月光族,他妈打扫卫生,他爸看大门,哪有存款啊
我倒杯水,他们家穷,和我没关系,我不是首富,也不会扶贫。
女儿：怎么没关系你忍心我嫁过去受苦
我：你知道受苦受难,还死活非要嫁那就是你的命！
女儿被我怼得哑口无言。
我看了眼窗外,天黑了。
出于母亲的本能,我问道：你是打算在家住一宿还是回你男朋友家这么晚了,要走,赶紧走。
女儿瘪瘪嘴角,几乎哭腔,妈！算我求求你了,就20万,我结婚,只要20万嫁妆！房子可以先不买,以后再说。
还想有以后
我严厉地拒绝,一分钱都没有,当初说得清清楚楚,你和黄毛结婚,我一分钱都不拿,你们是成年人,有本事自己出去挣钱。
女儿蹭地站起来,好！你和我爸现在不管我,将来你俩老了,我也不会伺候你们,不给你们养老！
这早在我的预料之中。
女儿妄想用赡养老人威胁我。
那她要失望了。
看你前阵子网暴亲妈,我就猜到了,你不会给我们养老。你爸已经决定,攒钱去养老院,你就好好孝顺你婆家吧。
女儿气鼓鼓地走了。
外面漆黑一片。
黄毛都没有到楼下接她。
还真是倒贴上瘾啊。
争吵过后,女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我。
正好,我图个清静,每天上班挣钱,下班练练瑜伽,追一追电视剧,该吃吃该喝喝。
以前要给女儿做饭,为她买衣服,挑选化妆品,打听工作就业的事。
现在好了,所有时间都属于我自己,日子过得轻松惬意。
周末,表弟突然联系我。
姐,娇娇管我借钱。
我一口否定,千万别借,她找个小混混,鬼迷心窍,怎么劝都不听,借钱养着黄毛全家呢！
表弟支支吾吾道：不、不是结婚,她已经领证了,这次是......借钱生孩子。
我的脑袋轰然炸开。
尽管做好了抛弃女儿的心理准备。
但是,得知她这么快就怀孕了,穷得叮当响,又要生孩子,简直是不可理喻。
她什么时候领的证
我喝了一大杯热水,压压惊。
表弟疑惑道：上周发的朋友圈啊晒了结婚证,你没看到
我估计,女儿把我和老公两个人给屏蔽了。
我可能没注意,你没借钱给她吧
表弟干笑了两声,她一张口就是五万,我哪有钱啊,和你打个招呼,你别怪我。
我悬着的心总算是安然放下,不怪你,娇娇自己作死,就是可怜了投胎的娃娃,摊上这么一对父母。
一想到她能找上表弟。
我又嘱咐道：你告诉老家的亲戚,任何人都不能借钱给娇娇,她找的黄毛全家都是骗子,你们小心血本无归！
表弟连连应声：好,放心吧姐！
放下电话,我气得肺都快炸了。
女儿已经沦落到借钱过日子的份上,怎么还要生孩子
她和黄毛的脑袋是进水了吗
我一遍遍劝说自己,不要多管闲事,都是她自讨苦吃。
终于克制住寻找女儿的冲动。
她选择的路,结局如何都是她心甘情愿。
接下来的几个月,一直没有女儿的消息。
我从最开始的担心,到后来的习惯,再到如今很少能想起她的样子。
老公这期间休息,回家了一趟,他并没有看望女儿。
他也听说了,女儿借钱都借到了老家的爷爷奶奶头上。
老公气个半死,骂女儿为了个男人,丧心病狂。
我们商量着,把这个房子卖掉。
换个城市安家,与这座城市彻底断绝关系。
又过了挺长时间。
女儿突然给我发来一条微信。
内容是一张小婴儿的图片。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受苦受难的娃娃出生了,真可怜。
见我半天不回复。
女儿又发：你当外婆了,妈。
我依旧无视。
女儿：我在妇产医院302号病房。
我根本没打算去看望她。
女儿：妈,我想请个月嫂,你方便给我拿点钱吗
兜兜转转,目的还是要钱。
女儿：这是你的亲孙女,你难道一点钱都不给她
我只回了一句：有事找你老公,与我无关。
然后,我把女儿的联系方式删除拉黑。
其实,从她离家出走,到今时今刻,我一直在给她机会。
她和黄毛一家同住,吃过苦,受过累,我等着她能痛哭流涕,回家磕头认错,发誓以后勤奋工作,绝对不被男人欺骗。
或许,念在母女多年的情分上,我会考虑原谅她。
可惜女儿的做法,一次次让我寒心,只有管我要钱,才会叫一声妈。
生下孩子,就表示她和黄毛一辈子都会纠缠不清。
这种又蠢又犯贱的女儿,我不要了。
下定决心之后,我找到了中介。
我卖掉了房子,辞掉了工作,换了新的城市生活。
手里的存款越攒越多,事业蒸蒸日上,我的日子越来越好。
三年后。
我接到了拘留所的电话。
女儿被抓了。
警方通知我,作为户籍上的家属,女儿请求见我一面。
仔细算起来。
女儿现在也就27岁。
可是,她面容枯黄,皮肤憔悴,顶着黑眼圈,活脱脱像是蹉跎多年的家庭妇女。
妈,你过得挺好。
女儿看见我的气色红润,穿衣精致,也猜到了我的日子不错。
这些富裕的好日子,本来也是属于她的。
是她自己亲手毁掉了一切。
我看下时间,我晚上的车票,你有话快说。
女儿哽咽着：搬家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了提防你老公。
女儿深深地低下头。
沉默了好长时间,她缓缓开口：妈,你说得对,小帅就是个垃圾,他们全家都是寄生虫,又懒又馋又贪财,一群骗子！
女儿向我讲诉了这几年发生的事。
最开始,小帅哄着她开心,公婆也对她不错。
等着领证之后,婆家发现我们不给一分钱,就哄骗女儿生个孩子。
有了骨血,你爸妈自然就心软了。
孩子都生了,他们肯定会认可这门婚事。
你爸妈给孩子的钱,不就是给你们两口子吗
于是,女儿怀孕,开始到处筹钱。
偏偏亲戚们不是傻子,早就知道女儿跟男人私奔,谁都不借钱。
女儿走投无路,只能借了网贷,去医院生孩子。
本以为有了把柄,就能让我和老公心软。
她联系了我,也联系了她爸,发孩子的照片和视频,主动示好,其实为了要钱。
然而,我们的绝情,让女儿在婆家彻底失去价值。
公婆经常念叨。
明里暗里的欺负女儿。
哎呀,这个婚,太匆忙了,应该好好挑一挑,咱家小帅这个模样,能找个富婆。
最低能娶个家里买房买车的姑娘,早知道娇娇的父母一分钱不管,当初就该分手！
过日子女人得会干活啊,洗衣服、做饭、收拾屋,样样都会。
我以前生孩子,第二天就种地,根本不用坐月子,不要太矫情！
女儿忍无可忍,开始和公婆争吵。
小帅整天在家打游戏,你们怎么不让他出去上班他是废物吗
我好歹是大学本科毕业,有工作,全家都靠着我养,你们哪来的臭毛病
我一边上班,一边顾家,整天累得像个牛马,你们甩脸子给谁看呢
小帅这时候跳出来,维护他的父母。
娇娇你怎么和我爸妈讲话你懂不懂什么叫做尊重老人
我爸妈养大我不容易,你当儿媳妇的,孝顺他们是应该的！
公婆辱骂女儿的时候,黄毛装聋作哑。
女儿反抗了几句,黄毛马上暴跳如雷。
这就是亲情和爱情的区别。
偏偏女儿知道的太晚了。
她和小帅大吵一架。
为了你,我离家出走,我放弃考研究生的机会,我早早结婚生子,日子省吃俭用,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为了你,我和爸妈断绝关系,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我所有的钱,都花在你身上,你们全家凭什么欺负我
小帅懒得装了,也不愿意哄女儿。
你愿意过,就住这儿,不愿意过,就离了滚蛋。不要斤斤计较了,你住在我家,花点钱怎么了
你嫁给我了,你的钱就都是我的！我爸妈就是你的父母！哪个女人不节省点过日子,家里有金山银山啊
女儿绝望了。
她每天在外面忙,回家忙,公婆潇洒,黄毛混日子,没有人在意她。
再后来,黄毛出轨了。
在游戏里认识个二十岁的大学生,两个人直接奔现。
黄毛用女儿辛苦赚的钱,给大学生买礼物。
穿着女儿买的衣服,与大学生约会。
拿着女儿送的手机,给大学生拍照。
被女儿发现时,黄毛还狡辩。
哪个男人不玩你要是挣钱多,对我好,孝顺爸妈,我肯定不能离婚。
我要对比一下,如果有条件好,更懂事的女生,我骑驴找马也正常。
这一刻,女儿生出了杀死黄毛的心思。
她一哭二闹三上吊,仍然不能阻拦黄毛的出轨。
公婆背地里出主意,让女儿回家要钱,买房买车拴住黄毛。
女儿心如死灰。
她在某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打开了煤气罐,封闭门窗,又在客厅点燃了木炭。
然后,她抱着女儿离开了家,默默地守在门口。
一直等到屋里传出来尸臭的味道,她才报警。
妈,我女儿是无辜的,求你帮我照顾好她。
我望着女儿悲惨的样子,遗憾道：你已经耗费了我二十几年的心血,我不会让你和黄毛的女儿,再耗费我二十年。
我会找一家福利院,送你女儿过去,逢年过节,我帮你去看望她,仅此而已。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
女儿哭得撕心裂肺。
我转身离开。
外面的雨停了。
日子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