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看见我,他扯了扯衣领,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苏云锦明日离开江州,你满意了
我端着燕窝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了然：我没这个能耐。
你没有跑到我爹娘面前告状,让他们将她赶走,我看你本事大得很。
不知为何,他语带讥讽,语气却隐隐带着几分得意。
我觉得疲惫,不愿揣度他的心思：是我不对。
谁知男人的声音忽然缓和下来：明日去祖坟那边画押,位置你自己挑,选好了知会我。
我怔住,抬眸看他：为了这事闹这么大,值得吗
原来他以为我只是在使性子,不想与他争辩,我颔首：好。
他看了我两眼,转身而去。
两个时辰后,我在苏云锦的诗笺上看到了他的身影。
幽暗的房中,男子俊朗的侧影若隐若现,暧昧横生。
题诗很是简单：他说,今夜我胜过月华。
我忽然笑了,因为陆承渊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那是我们初次相携的时候。
少年的掌心滚烫,带着难掩的紧张,我也羞怯,望着月色随口赞叹真美。
他痴痴凝视着我,满目深情说出那句话。
那一刻的悸动,像是我们情意里最后残存的星火,风过,便熄了。
陆承渊让人撤回和离文书时,被陆母暗中拦下。于是期满那日,我如愿拿到了官府的和离文书。
将文书妥善收好后,我告诉了陆承渊有孕的消息。他欢喜到在江州城放了整整七日的烟花,
甚至一度传遍了整个江南。
陆家老爷宠妻如命,我们之间的故事也被传成了佳话。
只有我知道,佳话都是假的。
似乎认定我不会再闹,陆承渊也彻底放开了束缚。
苏云锦的诗笺更新频繁,像是急于在这个隐秘的角落炫耀他们之间的缱绻。
我很难避开。
但她大概不知道,陆承渊在与她演绎情深时,也会生出对我的歉疚。
他们在西湖画舫上吟诗作对时,我收到他从京城带回的夜明珠。
他们在梅林雪地里相拥赏景时,江州城某条繁华街道的铺面都归了我的名下。
他抱着她在画舫上忘情缠绵时,陆家商号的三成股份转到我名下。
......
所以当苏云锦找到祖宅时,我内心毫无波澜。
她独自前来,跪在祖宅门前,默然无语,微微凸起的腹部却道尽一切。
陆父陆母惊疑不定将她请进堂屋。
看见我时,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抿紧了唇。我只是微微扬眉,淡然一笑。
她说她不忍这个孩子,便瞒着陆承渊留了下来。
如今月份大了,她想恳求二老帮她把孩子生下来,让她能带着孩子远走他乡。
陆承渊赶到时,她忽然泣不成声地求他原谅。
她说有多爱他,有多爱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整个堂屋回荡着她的哭诉。
我忍不住在心里为她喝彩。
陆母一脸难色寻到我时,我已经收拾好了行囊：西域那边医术高明,等我生产后就回来。
其实我早就想走了,因为月份渐大,越来越难推拒陆承渊的求欢,为此烦恼了许久。
临行那日,陆承渊握着我的手忽然红了眼眶：你可以不走的,我的过错,不该你来承受。
他以为我是情伤难愈,黯然离去。可他不知道我有多轻松。
转身时,他的声音再度响起：沈织锦,我陆承渊这辈子的妻只会是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