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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露台的风吹得人懒洋洋的。
脚下花园里奇花异草争奇斗艳,远处金顶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我瘫在宽大的藤椅里,没个正形,手里捏着个新手机——纯金镶钻,父王硬塞的,沉得要死,除了打电话发导弹屁用没有。
内侍弓着腰,小心翼翼地把一个托盘放在我旁边的小几上。
托盘里是部卫星电话,看着就结实耐造。
殿下,陛下的电话。
内侍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敬畏。
我眼皮都懒得抬,用那镶钻的金疙瘩点了点免提。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父王中气十足、还带着点......兴奋的笑声,活像刚偷了隔壁老母鸡的黄鼠狼。
哈哈哈!我儿!在干嘛呢花园里晒太阳还是又在研究你那国际关系
我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
有事说事,扰人清梦天打雷劈。
啧,没大没小!
父王假意呵斥,那笑声却更大了:
这不是关心关心你嘛!顺便......给你汇报汇报工作进度
我心头一动,调整了下躺姿,来了点精神:
哦那两个贵客
对对对!就是顾先生和白女士!
父王笑了笑,声音充满了某种恶趣味的热情:
贵客!绝对的贵客!父王我可是按最高规格招待的!一点没亏待!
说说。
我言简意赅。
先说顾明朗,顾先生!
父王清了清嗓子,模仿着某种隆重的播音腔,
顾先生不是心心念念咱东南亚的矿嘛!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父王我多体贴!直接安排他进了咱们王室金矿,最深、最核心那条矿脉!
我嘴角抽了抽。
王室金矿最深矿脉那地方......据说空气稀薄得能憋死耗子,温度常年五十度往上,下去的人能活着上来都算命硬。
给他开了个永久VIP单间!
父王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纯天然无污染,纯手工挖掘体验!绝对零机械噪音!顾先生现在可敬业了,每天工作热情高涨,据说还琢磨着改良挖掘技术呢!就是抱怨伙食太硬,硌牙......唉,这孩子,以前山珍海味吃多了,粗粮养生懂不懂
我默默想象了一下顾明朗在暗无天日、高温缺氧的矿坑深处,挥着原始矿镐,啃着能当凶器的黑面包......
嗯,确实热情高涨。
这上宾待遇,够硬核。
那白婉呢
我问,声音有点干。
这女人,想起她最后那疯癫喊着我是王储生母的样子就反胃。
白女士哎哟,这位更讲究!
父王的语调瞬间切换成一种夸张的咏叹调:
人家是文化人!是艺术家!是......伟大的母亲!
他自己都憋不住嗤笑了一声:
怎么能让她下矿那种粗活那不是暴殄天物嘛!
所以
我预感更不妙了。
所以,给她安排住‘白宫’啊!
父王说得理所当然。
我差点被自己口水呛着:
白......白宫哪个白宫
总不能是华盛顿那个吧
咳,咱自己家的!
父王嘿嘿笑:
就王城西边那个精神病院,新刷的墙,雪白雪白的!大家都亲切地叫它‘白宫’!环境清幽,安保一流,医护人员‘热情周到’!
精神病院白宫行吧。
父王这取名鬼才,一如既往地气人。
她不是一直强调自己是‘王子生母’吗这身份多尊贵!
父王继续兴致勃勃:
父王我多善解人意!给她置办了全套高定‘白大褂’——就是病号服,料子绝对纯棉透气!然后嘛,给她安排了个核心岗位,充分发挥她的特长!
什么岗位
我后槽牙开始有点酸。
专职‘生母’啊!
父王理直气壮,声音里充满了恶毒的戏谑:
咱们‘白宫’里,总有些病人,幻想自己是流落民间的王子公主,或者丢了孩子的可怜母亲。白女士经验多丰富!专业完全对口!她现在每天最大的任务,就是配合治疗,认领不同的‘王子’和‘公主’当儿子女儿,安抚他们受伤的心灵!一天能认七八个!忙得很!
我:
......
让一个疯了的、执着于王储生母身份的女人,每天去给一群真正的疯子当妈
认一群莫名其妙的野种做儿子女儿
这精神折磨......
父王绝对是此道宗师。
白婉现在估计离彻底崩溃也就一线之隔了。
专业对口
父王这张嘴,真是杀人不见血。
怎么样儿子父王这安排,够‘上宾’规格吧
父王邀功似的问,语气那叫一个诚恳:
好吃好喝......呃,相对而言吧......供着,发挥余热,物尽其用!至少他们都还喘着气儿呢!比你那十二个叔叔......体面多了吧
我眼前瞬间闪过小时候无意间在王室秘档里瞥见的几行冰冷记录——关于我那十二个英年早逝或意外身亡的叔叔伯伯们五花八门、充满意外艺术的结局。
剥皮拆骨活剐三千刀那可能只是开胃菜。
相比之下,顾明朗和白婉确实还体面地活着,还能喘气。
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上来,我下意识搓了搓胳膊,感觉这阳光都不暖和了。
嗯,够温柔,够体面。
我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实在找不到更贴切的词:
您老人家......玩得开心就好。
开心!当然开心!另外那些医护人员和保镖,我一个都没放过,什么炮绝,狗绝,石绝,你不看看真是可惜了。
父王乐呵呵的,话锋突然一转,带着点试探:
儿子啊,你看,父王年纪也大了,这天天批奏章批得头晕眼花,腰酸背痛腿抽筋......
来了来了!我就知道没好事!
打住!
我立刻截断他的话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想都别想!我才多大人生得意须尽欢!您老当益壮,龙精虎猛,再干个五十年不成问题!这担子太重,我这小肩膀,扛不动!
啧!你这孩子!
父王不满地咂嘴:
一点责任心都没有!那......王妃呢总得考虑吧父王给你挑了几个佳丽,环肥燕瘦,各国风情都有!照片发你邮箱了!看看保证合你眼缘!早点开枝散叶,王室传承要紧......
邮箱
我瞥了一眼旁边侍从捧着的纯金镶钻御用笔记本电脑,那玩意儿开机一次能烤熟鸡蛋。
还看照片饶了我吧!
选妃没兴趣!
我拒绝得斩钉截铁,带着王储的任性:
一个人多自在想晒太阳晒太阳,想发呆发呆。弄个王妃在身边,还得哄着供着,烦不烦您那些佳丽,留给您自己充实后宫吧!我不需要!
胡闹!
父王在电话那头吹胡子瞪眼:
王室血脉何等尊贵!岂能儿戏!你......
啊!信号不好!喂喂父王听不见了!
我猛地提高音量,把手机拿远,手指在屏幕上胡乱戳着:
这破地方网络真差!喂喂先挂了啊!下次聊!
不等对面咆哮传来,我眼疾手快,用尽力气狠狠戳向那个虚拟的红色挂断图标——纯金镶钻的手机屏幕异常坚硬,戳得我手指生疼。
嘟…嘟…嘟…
忙音响起,世界清静了。
我把那沉甸甸的金砖随手丢给旁边憋笑憋得脸通红的侍从,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重新瘫回宽大的藤椅,闭上眼,感受着热带的暖风拂过脸颊。
花园里,阳光正好,鸟叫虫鸣。
没有产房的消毒水味,没有白婉尖利的叫骂,没有顾明朗恶心的威胁,也没有导弹发射按钮的冰冷触感。
只有一片懒洋洋的、属于王储的、暂时无人打扰的宁静。
至于什么王位,什么王妃,什么顾明朗和白婉在上宾套房里的精彩人生
关我屁事。
先让我把这该死的东南亚阳光,晒个够本再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