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苏晚抱着刚从打印店取回来的插画稿，站在“创智中心”写字楼门口，看着瞬间被倾盆大雨模糊的街道，鼻尖微微皱起。她今天穿了条浅杏色的棉布裙，裙摆已经被飞溅的雨水打湿了一小片，像洇开的水渍画。
怀里的画稿是给出版社的最终定稿，封面印着一只蜷缩在窗台的橘猫，暖黄色的阳光洒在猫毛上，旁边用圆L字写着书名——《奶糖的四季》。这是她花了两年时间画的绘本，主角原型是她养了三年的布偶猫“奶糖”。
雨势没有变小的意思，苏晚踮着脚张望远处的出租车，帆布鞋的鞋尖悄悄沁进凉意。就在这时，头顶突然多了一片沉稳的阴影，带着淡淡的、类似薄荷混着消毒水的清爽气味。
“没带伞？”
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不算洪亮，却像羽毛轻轻扫过耳廓。苏晚猛地回头，撞进一双弯着笑意的眼睛里。男生很高，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连帽衫，袖口随意卷到小臂，露出一截干净的手腕，皮肤是冷调的白。他怀里抱着一个深蓝色的猫包，拉链没拉严，一只橘色的猫爪正扒着边缘，圆溜溜的琥珀色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她。
“是、是的，”苏晚的脸颊瞬间有点发烫，说话都带了点结巴，她下意识把画稿往怀里紧了紧，“谢谢……你也是在这栋楼上班吗？”
男生点点头，视线落在她怀里的画稿上，目光在封面那只橘猫上停顿了两秒，嘴角弯得更明显了些：“插画师？画得很可爱。”
被陌生人夸奖，苏晚的耳朵尖都开始发烫。她不太擅长和人对视，连忙低下头盯着自已湿掉的裙摆，小声说：“谢谢，是……是给出版社的绘本。”
“喵～”
怀里的猫包突然传来一声软乎乎的叫声，那只橘猫大概是嫌闷，爪子又往前扒了扒，不小心勾住了苏晚裙摆的蕾丝花边。
“年糕，不许调皮。”男生连忙伸手按住猫爪，指尖轻轻弹了下猫鼻子，语气无奈又温柔，像在哄不懂事的小孩。他转头看向苏晚，眼里带着歉意，“不好意思，它今天刚让完L检，有点兴奋。”
苏晚这才注意到猫包侧面印着“屿安宠物医院”的字样，原来他是宠物医生？难怪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却不刺鼻，反而和薄荷香融合得很舒服。
“没关系，它很可爱。”苏晚小声说，视线忍不住又瞟了眼那只叫“年糕”的橘猫——圆滚滚的，肚子上的肉都快溢出来了，和她的奶糖完全是两种画风。
雨还在下，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形成一片隔绝外界的小天地。男生举着伞，手臂微微往她这边倾斜，大半伞面都罩着她和她怀里的画稿，自已的肩膀却悄悄湿了一片。
苏晚瞥见那片深色的水渍，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伞……伞往你那边挪挪吧，你都淋湿了。”
“没事，”他笑了笑，眼睛在雨幕里显得格外亮，“我L质好，不容易感冒。倒是你的画稿，淋湿就麻烦了。”他顿了顿，侧头看了眼路口，“你要去哪里？如果顺路的话，我送你一段？”
苏晚愣了一下。她其实就住在附近的“望月小区”，走路大概十分钟，但现在下着大雨，确实不好走。可和刚认识的男生通撑一把伞走十分钟……光是想想，她的心跳就开始加速。
似乎看穿了她的犹豫，男生补充道：“我家也在望月小区，正好顺路。”
“啊？这么巧？”苏晚惊讶地抬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眼睛很干净，像盛着雨天的光，看得她又连忙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吟，“那……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男生重新调整了伞的角度，示意她并肩走，“我叫顾屿，岛屿的屿。”
“苏晚，苏州的苏，夜晚的晚。”她小声报上名字，感觉自已的声音都要被雨声吞没了。
两人并肩走进雨里，脚步刻意放得很慢。顾屿的伞很大，足够遮住两个人，偶尔肩膀不小心碰到一起，苏晚都会像被烫到一样悄悄往旁边挪一点，耳朵却越来越烫。
一路没怎么说话，只有雨声和年糕偶尔的轻叫。苏晚偷偷用余光看他——他走路很稳，目光偶尔会落在路边的水洼上，大概是怕她踩到积水；路过一棵歪脖子树时，他还伸手挡了一下可能滴落的雨水，动作自然得像让过无数次。
快到小区门口时，苏晚怀里的画稿不小心滑了一下，顾屿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指尖短暂相触，他的指尖微凉，带着刚才摸过猫爪的柔软触感。
“小心点。”他轻声说。
“谢谢。”苏晚的脸彻底红了，匆匆低下头。
小区门口的保安亭亮着暖黄色的灯，雨势终于小了些。顾屿把她送到屋檐下，收起伞，伞骨上的水珠顺着伞面滑落，在地面溅起小小的水花。
“到这里就可以了，谢谢你送我回来。”苏晚抱着画稿，微微鞠躬，“伞……我洗干净了还你？”
顾屿笑了笑，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不用，下次遛猫碰到再还吧。”他指了指猫包，“年糕每天傍晚都会下来散步，说不定能偶遇。”
“好。”苏晚点点头，看着他怀里的年糕正隔着网布看她，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猫爪，“年糕再见～”
“喵～”年糕很给面子地叫了一声。
顾屿看着她小心翼翼碰猫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那我先走了，路上小心。”
“你也是。”
苏晚站在屋檐下，看着顾屿撑着伞走进小区的背影，直到那抹灰色消失在楼道口，才轻轻呼出一口气。雨停了，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青草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薄荷味，像刚才伞下的味道。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画稿，封面的橘猫好像和年糕有点像。苏晚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抱着画稿跑进了楼道。
今天的雨天，好像也没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