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是个好东西。
它是英雄胆,也是吞噬人性的泥沼。
能把人变成鬼。
鬼是见不得光的。
而爱,能把鬼变成人。
1
跑！
不跑就是死！
身后有东西追我！
无数呓语在我耳边念叨！
但我听不清！
我拼命向着前面的一点光亮跑。
可脚像灌了铅。
行动十分缓慢。
突然！
有东西扑过来！
阴冷的气息缠住我的脖子。
突然有什么推了我一把,把我推进光里。
我的手冰凉,浑身都是汗。
床单湿透了,被子也拧得出水。
心跳快得像要炸开。
一年了。
也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
今天是我妈的忌日。
又要去看她了。
路上风像刀子一样割脸。
蒙蒙亮的天,衬的城郊的路像是悬崖间的吊桥。
摇摇欲坠,也是唯一的安全之所。
跪在母亲的坟前。
妈,我来看您了。
您也来看看我吧,儿子快要撑不住了。
火苗舔着纸钱。
灰烬飘起来,粘在我的西装上。
这件西装是定制的,花了两万块。
赵立东说,这叫身份象征。
可现在,它沾满了死人的灰。
兜里的手机嗡了一声。
我低头看了一眼,是小王发来的视频：
屏幕里,一个瘦弱的小男孩躺在床上。
脸色发青,嘴唇乌紫。
身上穿着一套刺眼的大红色寿衣。
旁边的老太太正喃喃自语：穿这个比打针管用……
我盯着屏幕,面无表情回了句盯紧点。
关掉手机,转身走向奔驰。
后座堆着今天刚领的奖金——五十万。
红布包着,上面印着四个大字：积德行善。
讽刺吧这就是我们的口号。
2
暴雨倾盆。
浴缸已经放好热水。
还有人冒雨在路上奔波。
我曾经也是他们的一员。
拿起张老太的合同。
在背面空白处写上今天的日期。
抽屉里七八张身份证复印件。
都是老人的。
忽然。
镜子上蔓延一层白雾。
隐约浮现出一张脸。
是张老太的孙子！
他咧开嘴,露出乌紫的牙龈。
叔叔,这件衣服为什么不治病呀
我抄起漱口杯就砸向镜子。
镜子碎了,溅得满地都是。
胳膊上被划出一道口子,血顺着流进水里。
染红了整个浴缸。
小伙子,你说这寿衣真能让我孙子考上大学
阿姨,您放心！只要穿上这件寿衣,您孙子肯定金榜题名。
这可是祖传秘方加持过的宝物！
满哥,老太太为了凑齐购买寿衣的钱,偷偷卖掉了自己的房子。
结果被儿女赶出家门,每天靠捡垃圾度日,已经服药自杀了。
凌晨三点,我坐在床上抽着烟。
突然,门铃响了。
小王跪在地上。
看见我就一个头磕在地上。
咚的一声,很响！
满哥,我妈肺癌晚期,医院催手术费……
他递过来一份病历单,手抖得厉害。
我没接,直接踢开了。
病历单掉在地上,露出里面的药盒。
熟悉的药名映入眼帘。
是当年我妈临终前吃的那种靶向药。
我看向小王。
发现他怀里抱着一堆废品袋子。
里面装着空瓶子、旧报纸,还有几个生锈的易拉罐。
这是他每天捡的钱给母亲治病。
小王哭了。
妈昨天突然咳血,倒在垃圾桶旁……
他说不下去,声音哽咽。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没出息,憋回去！
钱老太那次要不是你心软,你妈现在说不定都已经康复了,白给人干了半个月的活！
小王没说话,只是给我磕头。
我先借你点,以后好好工作,马上就能挣回来。
满哥,谢谢,谢谢,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回屋的。
只是将抽屉里锁着的,那份母亲病历翻了出来。
最后一页写着：2019年冬,因无力支付靶向药费用放弃治疗。
3
天快亮了。
屋外的雨还在下。
我坐在沙发上抽烟。
烟灰缸满了,又换了一个新的。
房间里弥漫着呛人的味道。
我翻出母亲留下的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小满,妈不怪你没本事……
电流杂音里夹杂着咳嗽声。
断断续续,却听得清清楚楚。
以后做个正经人。
声音戛然而止。
我握着录音笔的手微微发抖。
冲进书房。
打开保险柜。
把三年来的客户档案塞进登山包。
这些档案,记录着我们骗过多少老人。
骗光了他们的积蓄,甚至骗走了他们的命。
手机突然响了。
是赵立东发来的照片。
张老太孙子的黑白遗照。
配文只有七个字：又一个业绩勋章。
紧接着手机不停震动。
【福寿堂精英群】
@林小满
恭喜满哥！又拿下一单大的！
张老太那孙子挺扛烧啊。
比上次李大爷家的重孙子多撑了俩小时。
@赵总
东哥眼光毒。
当初就说这老太疼孙子,准能成。
现在好了,寿衣钱结清,还多捐了个骨灰盒钱,孝心可嘉啊。
@财务刘姐
刚把提成打满哥卡上了,这次绩效前三稳了。
说起来那孩子穿寿衣还挺合身,尺寸估得真准。
下次让采购部按这版型多备点童款
@小王
满哥教我的招太灵了！
我跟老太说穿寿衣走得体面,阎王爷都高看一眼。
她当场就把存折给我了。
就是那孩子脸太紫,拍视频发客户群的时候得调亮点。
@赵总
东哥,今晚庆功宴安排哪
就当给满哥的单子贺喜了。
对了,张老太说明年想给自个儿也订一套,要不要预留个至尊款
@林小满
满哥咋不说话是不是在数钱呢
别光顾着乐啊,传授点经验呗,我手上那几个老头老太太,还等着下锅呢。
群里刷起一排红包,金额最大的是赵立东发的,附言：
干得漂亮,再接再厉——让每一分孝心,都变成实在钱。
我盯着屏幕,久久没说话。
最后,轻声对着空气说了一句。
妈,我要去自首。
只是自首的决心刚燃起。
现实的黑手就狠狠掐住了我的喉咙。
4
一时冲动,其实我并没有准备好。
站在警局门口。
还没来得及想好。
肩膀突然被人按住。
两只铁钳般的手臂架住了我。
耳边是冷冰冰的一句话：满哥,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回头看见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
墨镜遮住半张脸。
嘴角挂着笑,却让人不寒而栗。
我没挣扎。
毕竟我还什么都没做。
面包车停在路边。
后座上坐着一个人。
慢条斯理地剥橘子。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
声音懒洋洋的。
小满啊,你这是要干嘛呢
赵立东把橘子皮扔到我脸上。
那股酸涩的味道直冲鼻腔。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不敢多说一个字。
听说你最近状态不对,今儿怎么还跑警局来了。
赵立东的声音陡然阴沉下来。
去年那个想报警的李经理,现在可还在地铁站台底下烂着呢。
他说得很轻,像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
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扎进我的耳朵。
不说话来！给你看个有意思的。
我被摁着,被迫观看手机播放的录像。
小王被按在手术台上。
医生手里举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刀。
对准了他的舌头。
来,小王,跟你满哥打个招呼。
镜头拉近,直接怼在小王脸上。
他的嘴被迫张着,发出呜呜声。
眼睛里满是惊恐和绝望。
东哥,没有的事。是我最近药量变化,有点精神恍惚。
我的喉咙像堵了一团棉花。
脑海中浮现出小王跪在门口的样子。
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知道,这时候,不能求情。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次他直接动手了。
车子在郊外荒地停下。
赵立东眯着眼睛盯着我。
既然身体不好,公司的事就先放下吧。
档案在哪交出来,我可以既往不咎。
毕竟你是我带出来的。
我咬了咬牙。
在江景别墅的书房抽屉的U盘里。
赵立东冷笑了一声。
让人把我直接扔在路边。
装什么清高,害得我们大半夜跑出来！
好好的负责人不做,非要学姓李的那个倒霉鬼。
两个小喽啰嘴里骂骂咧咧。
公司最是捧高踩低。
他们已经显示出赵立东的态度。
雨又开始下了。
我一路走回市区。
找了个巷子抽烟。
烟雾缭绕中,脑海中浮现的是小王的脸。
还有赵立东剥橘子时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我知道,这件事没完。
他已经盯上我了。
5
果不其然。
推开江景的门。
屋子里被翻了个底朝天。
抽屉全拉开了。
零零碎碎的杂物撒了一地。
墙上的挂钟停了,秒针永远定格在12点。
桌上的寿衣礼盒安静地躺着。
公司的新产品。
一件寿衣整齐地叠在里面。
绣着我的生辰八字。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银行短信。
账户里的七百万被转走了。
收款人是张老太孙子慈善基金。
落款是我的签名。
我盯着屏幕,手指微微发抖。
这招真狠。
不仅断了我的退路。
还把我逼到了悬崖边。
如果现在去报警。
警察只会觉得我是贼喊捉贼。
脑子嗡嗡作响。
耳边仿佛听到赵立东的笑声。
林小满,你逃不掉的。
雨又下了起来。
我站在窗前抽烟。
拨通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疲惫的声音。
喂
刘姐,是我,林小满。
对方没有马上回话
满哥你的签名……
我打断她的话。
刘姐,你知道你女儿签了份助学款合同吗
当然,说是还能减免学费呢
是校长看我女儿成绩好才介绍的。
刘姐提到女儿开始絮絮叨叨。
我深吸了一口气。
打断她。
那是高利贷！
电话那边一片死寂。
我这边有赵立东贿赂的视频,你要看看吗
刘姐的声音陡然拔高
什么！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我没回答。
直接把视频发了过去。
赵立东贿赂了教育局领导。
他们给小禾设套。
你作为伪造签名的文员,知道的太多,他们必须要把你握在手里。
十几秒后,电话那头传来哽咽
满哥,我该怎么办……
我低声说。
我要推翻公司,需要姐你帮我。
帮我拷贝公司所有的电子档案。
可是……
刘姐,你女儿高三了,对吧她的未来不能毁在这份假合同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好！我帮你！
6
第二天一早。
我坐在街边的小吃摊上。
喝着一碗热腾腾的豆浆。
这是小禾上学的必经之路。
手机突然响起。
是赵立东发来的消息。
小满,玩够了吗
附带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刘姐的女儿,还有她身上的优盘。
赵立东果然盯上了刘姐。
小禾...
我立马给刘姐打电话。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The
number
you
dialed......
我又害死了两个人。
因为我的自负。
我应该想到的。
以赵立东的狠厉和谨慎。
根本不可能从公司带出信息。
妈,我还要继续下去吗
再继续下去,还不知道会因为我再牵连多少人。
我不能再去警局,周围有他的人。
打电话要是能成李经理就不会死。
我有些想放弃了。
突然！
手机自动推送了一条同城新闻。
高三学生因学业压力过大,跳楼自杀...
配图是一张打了马赛克的图片。
隐约能看出是个女生。
是小禾！
我看着评论区里都是讨论学校制度,应试教育。
唯独没有怀疑死因的。
甚至官方公告里用的都是这套理由。
真不愧是能把总部藏在佛具店与殡仪馆夹层里的狠人！
下雨了。
也把我浇清醒了。
我不会认输的。
为了他们害死的所有人。
当然,也包括我的。
雨越下越大。
街上的行人撑起伞匆匆走过。
我把碗里的豆浆一饮而尽。
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我们已经彻底撕破脸。
报复来的很快。
楼下围着一群人。
他们手里举着照片、横幅、甚至还有寿衣。
很多人拿出手机拍照,录像,甚至直播。
我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一个有些疯狂的计划。
保佑我吧。
妈妈。
data-fanqie-type=pay_tag>
7
我一下楼。
就被一群人围住了。
他们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一个穿孝服的女人冲到我面前。
脸扭曲得可怕。
就是他！骗我妈卖掉肾透析机买寿衣！
她尖叫着,把我的照片举到头顶。
那是一张我在公司年会上的合影。
笑得像个恶魔。
人群开始骚动。
有人喊：骗子！还我们父母的钱！
一只鸡蛋砸在我头上。
蛋清顺着头发流下来。
遮挡大半视线。
我努力抬头看向对面楼顶。
赵立东站在那里。
嘴角挂着冷笑。
他果然来了。
煽动这些愤怒的家属。
逼得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惯用的套路。
可等的就是你啊。
我是林小满！
我的声音沙哑却响亮
没错,我骗了你们父母的钱！
我挪动脚步。
慢慢引导人群移动。
街边的手机店。
每天都直播卖货。
再加上现场围观者的直播。
网友们闻着味就来了。
成为我的流量。
关注的人越多,我越安全。
我撕开衬衫。
露出缠绕在肚子上的纱布。
赵立东才是主谋！
我们都是被他逼的！
染血的纱布增加了我话语的可信度。
为了能更取信于他们,也更吸引眼球。
我慢慢解开纱布。
露出一道还在渗血的刀伤。
伤口很深。
我想报警的时候被他们威胁！
这就是他们给我的教训！
我的朋友甚至被他们....
我高高举起播放着视频的手机。
屏幕上,满身是伤的小王被按在手术台上。
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举着刀。
对准他的舌头。
视频戛然而止。
赵立东,玩弄人心。
你教我的。
8
人群安静了一瞬。
突然,有个老头站起来。
指着屏幕大喊。
这不是赵立东的司机吗！
上周他还逼我签自愿买寿衣的协议！
我趁热打铁。
我们不想再干了,想要自首。
但我在警察局门口被拖走！
我朋友现在生死未卜！
人群开始骚动。
有人低声议论。
原来不是他一个人……
视频里的小伙子不是小王吗！
小王那小伙子人还挺热心的。
我抓住机会。
继续喊道。
赵立东用你们父母的钱贿赂官员！
他让老人买寿衣、签假合同,最后连命都赔进去！
赵立东呢他在哪儿
人群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
转向远处的楼顶。
赵立东依旧站在那里。
但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
我握紧手机,喘着粗气。
手机屏幕里是手机店的直播间。
评论区疯狂滚动,
原来真相是这样！
赵立东必须死！
赵立东终于不再风轻云淡。
在他转身下楼的时候。
人群已经朝他涌去。
我站在原地。
看着这一切。
心里却没有半点轻松。
因为我知道。
这只是短暂的胜利。
赵立东不会轻易认输。
这波自爆能让他暂时不敢杀我。
现在动我等于杀人灭口。
论阴谋我玩不过你。
那就掀桌子！
但是。
赵立东向来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为什么非要这么大费周章地跟我周旋
9
按他以往的性子。
我会和小王一起躺在手术台上。
能让我在外面这么久。
他可不是什么念旧情的人。
我曾对赵立东十分信服。
母亲肺癌晚期手术和药物都十分昂贵。
对于当时仅仅大专毕业的我来说。
就是天价！
是我一天打8份工都补不上的窟窿！
是赵立东借了我一笔钱。
他对我也不一样。
我能从地推员做到总监,全靠他手把手教的
话术三板斧。
这些老人都有退休金的,咱们也不多要,而且全凭自愿。
咱们平时也帮老人干活,这也是积德了。
你妈要是活着,肯定理解你。
后来我就从还债变成求财。
钱这东西,能把人变成鬼。
就像我。
要不是有几个好友,可能就真要变成鬼了。
像小王、刘姐、李哥....
嗯
李哥...
李哥就是他们口中在地铁站出意外的倒霉蛋。
当时,除了赵立东我更亲近这个老大哥。
他出事的时候。
我知道是赵立东策划的。
李哥的死像是点醒我。
把我从魔怔的状态拉回来。
再也不是赵立东的狗。
李哥死的前一晚来找过我。
说他要是成功了,我们就能离开公司。
这也导致他死后我被甄别了一段时间。
神经衰弱也是那之后开始的。
小满啊,老李他糊涂啊,居然想举报咱们！
还想离开！这下好了,就烂在那吧！
我当时还不懂。
李哥都死了,他们为什么还大动干戈。
直到半个月后。
收到了一个没有署名的快递。
里面是一个U盘。
赵立东在找这个！
U盘有密码,我一直没有解开！
但他不敢赌！
不敢赌东西是不是在我手里！
不敢赌我是不是已经知道里面的秘密。
10
直播关了。
手机还在发烫。
评论区已经炸了锅！
福寿堂
三个字。
冲上热搜第一！
弹幕还在飞。
福寿堂
三个字。
已经挂在热搜第一。
后面跟着个血红的
爆。
好事的网友。
跟闻着血腥味的鲨鱼。
扒出不少陈年旧事。
三年前有个买了长生符的老头,死在保健品店的躺椅上。
当时报的是心梗。
现在有人贴出监控。
被顶到首页。
老头倒下前,手里攥着张福寿堂的收据。
一时间评论激增。
赵立东的动作够快。
下午一点,水军下场。
在评论区开始搅混水。
先是贴出福寿堂捐款的链接洗白。
之后转移公众视线。
林小满是公司清退的垃圾
私吞了八十万,想栽赃老板
连我三年前的违章记录都扒出来。
配上
品行不端
的标题。
下午两点。
有个
知情人
冒头了。
匿名账号发视频。
戴着特效头套,没露真容。
说我在公司时就手脚不干净。
偷改老人的合同日期。
还说小王欠了赌债。
骗老人的钱是要还债！
视频下面。
伪造的转账记录铺了满屏。
我给小王转钱的截图。
数字后面加了俩零。
风向转得比风扇还快。
上午有人
@警方严查。
下午就有人扒我回迁楼的门牌号。
上午还在骂福寿堂。
下午就有人扒我的住址。
评论刷得我太阳穴突突跳。
手机炸了。
陌生号码狂响。
在一堆号码里。
xx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字样格外显眼。
11
你是王建军的家属吗
他被人扔在医院门口。
快不行了。
我抓起外套就冲。
楼道里的声控灯跟着我闪。
赵立东放了小王。
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
他要让所有人看。
背叛者的下场。
护士显然也是看过热搜的。
看着我,表情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无非就是看见小王的样子就知道。
或许我们才是对的。
我扒着玻璃窗看。
他怎么样了。
小护士说话的时候都快要哭了。
被发现时。
他手腕上还缠着铁链子。
舌头的伤口是被生生撕开的。
小王胸口起伏微弱。
心电监护仪的线。
像勒在他脖子上的绳。
手机在兜里震得发麻。
新热搜挂着。
骗子内讧,林小满携款跑路
配图是我从墓地开车的背影。
被P上了亡命逃窜的字样。
走廊电视在播采访。
赵立东穿着中山装。
对着镜头叹气。
我待他们不薄啊。
没想到养出两条白眼狼。
他身后的背景板。
是诚信经营的锦旗。
我摸出烟。
打火机打了三次才着。
火星烫到手指。
对网上的舆论我早有心理准备。
唯独没想到小王居然还活着！
刚才抢救室的医生出来说：
暂时稳住了。
但能不能挺过今晚,看他自己。
监护仪的滴滴声。
像倒计时的钟。
赵立东。
你等着。
我死也要拉你垫背。
12
小王的情况稳定下来。
他的母亲在照顾他。
我将一张不记名的卡塞给老太太。
是我偷偷藏的。
身上只留几百的现金。
我也要去继续增添一些筹码。
凭借他们的洗地能力。
我目前掌握的证据不足以推倒他们。
雨刷来回摆动。
挡风玻璃上的雨水像泪水一样滑落。
手机突然响了。
是墓园管理员打来的。
林先生,您快来看看……有人把您母亲的墓碑……
他的声音颤抖着,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我的心猛地一沉。
踩下油门,车子飞驰出去。
轮胎溅起一片水花。
到了墓地。
远远就看见那块熟悉的墓碑。
上面被泼满了红漆。
两个刺眼的字——帮凶！
像是刀子一样剜进我的眼睛。
供桌上摆着一件寿衣。
旁边放着个小音箱。
正对着坟头播放往生咒。
低沉的诵经声在雨中回荡。
显得格外阴森。
火盆里烧着半截寿衣。
跟我之前在家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上面绣着我的生辰八字。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赵立东的号码。
真快啊,这就找到新卡号码了。
我接起来,没说话。
他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
慢条斯理,带着笑意。
小满,开心吗。
你妈临终前总说想干干净净走。
但现在多好,热闹。
赵立东,你真是疯了。
我的声音沙哑,却压不住怒火。
疯的是你,小满！
你以为凭你一个人,能斗得过我
别再挣扎了,你赢不了的！
我站在墓碑前。
看着被红漆污染的名字。
胸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
我握紧手机,指节发白！
咬着牙没骂出声！
因为我知道,他就是想激怒我！
站在母亲的墓前。
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雨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赵立东以为这样就能击垮我！
但他错了！
他越嚣张,我越清醒！
13
我转身离开墓地。
直奔一个偏僻的老小区。
这个小区里住着一个老人。
她是赵立东刚开始干这行时的一个共犯。
您好,是孙红孙阿姨家吗
我提着箱牛奶伪装成串门的小辈。
门开了。
你是谁
孙姨,我是小林,您不认识我,是赵哥介绍我来的。
我无视她惊恐的神色。
孙姨不请我进去聊聊吗
进了屋我把那箱牛奶在桌子上。
孙姨,别装了,你认识我吧。
毕竟今天网上舆论可不少。
什么事我老太太不上网。
她装傻,眼神躲闪。
我冷笑了一声。
你或许不会关注我,但绝对会关注赵立东。
毕竟,都已经上电视了。
她的手顿住了。
抬起头看我,嘴唇微微发抖。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真相！
我拆开牛奶箱。
把里边的鸡蛋一个个拿出来。
放进准备好的黑色塑料袋里。
5年前,成新养老院的院长。
儿子被赵立东设计欠下赌债。
之后被迫与他同流合污,为其在养老院里的活动提供方便。
可是,你的儿子还是死了！
她沉默了很久。
终于叹了口气。
打开抽屉,拿出一摞日记本。
这是那些老人留下的……
翻开一本日记。
纸页已经泛黄。
最后一段写着：
2020年秋,小赵（赵立东）说买寿衣能让孙子考大学,我把养老钱都给了他。
赵立东用这些谎言骗光了他们的积蓄。
甚至骗走了他们的命！
都是被裹挟的人。
你会赢的,对吧
老太太声音颤抖。
带着点破碎的希望。
当然,我从未怀疑过。
14
重新回到老房子。
发现一个信封躺在地上。
里面装着一撮头发。
是我母亲化疗时掉的。
手指摸上去的时候。
像是触到了某种冰冷的东西。
心里猛地一沉
第二天,又一个快递。
这次是个录像带。
画面里是我母亲临终前的样子。
她蜷缩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呕吐,咳嗽,脸色惨白。
镜头角落站着一个人。
穿白大褂,嘴角挂着笑。
是赵立东。
第三天,快递盒里是一份培训资料。
封面写着如何利用人性弱点创造需求。
翻开第一页,赫然是我母亲的案例。
附言只有一句话：
你是我最优秀的作品。
我盯着那几个字。
拳头攥得死紧。
指甲掐进掌心也没感觉疼。
原来,他早就盯上我了！
从一开始,我就在他的计划里！
母亲和我的苦难,我们的挣扎！
不过是早早被设计好的陷阱！
我把这些东西摔在地上。
却又捡起来,一件件收好。
这不是垃圾。
这是证据。
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对着母亲的遗像磕了三个头。
额头砸在地板上,生疼。
但比不上心里的疼。
妈,你放心！
我咬着牙,声音沙哑。
儿子拼着这条命不要,也一定把他们送进去！
收拾东西的时候。
我在床头柜上看见一张合照。
是我们母子俩的合影。
相框背面贴着一张纸条。
我的手抖了一下。
照片差点掉在地上。
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五个字：
满宝,好好活。
15
这里不能再住了。
赵立东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折磨我的机会。
我带上母亲的遗像和必要的行李。
转身离开了这个家。
这几天我根据日记本的信息。
筛选着那些被骗老人的子女。
这是条不归路！
三天后。
二十多个陌生人聚集在郊区的一间废弃工厂。
他们的眼神里带着愤怒和绝望。
我讲解了一些常用话术和行骗方法。
把赵立东的行程表贴在墙上。
指着其中标注慰问独居老人的条目。
这其实是去逼迫他们签高利贷合同。
突然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站起来。
他的声音颤抖着。
我父亲就是被这样骗走了准备做心脏手术的钱……
现在瘫痪在床,连话都说不了……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沉重。
有人低声咒骂。
有人捂着脸哭。
我深吸了一口气。
现在只有扳倒他们,彻底摧毁这个魔窟,才能给我们的家人报仇！也能拯救更多人！
之后我不会再跟你们见面。
我需要出去吸引赵立东的注意力。
所以现在就要制定计划和分工。
众人纷纷点头。
有人负责跟踪赵立东,有人收集证据,还有人联系媒体。
大家眼神里都多了一丝希望。
雨停了。
天边露出一点微光。
我知道。
这条路不会轻松。
但至少,我不再是一个人。
赵立东以为他能用心理战击垮我。
他错了,我从不害怕面对我所做的事。
只是从前不敢面对我妈。
但现在,妈妈跟我在一起。
16
我们忙活的时候。
赵立东也没有闲着。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
小王死了。
医院说是术后并发症。
紧接着,赵立东的语音来了。
背景音是低沉的佛经吟唱。
小满,你看,不听话的人都得死！
江边风很大。
小王的母亲抱着骨灰盒站在那里等我。
她的背影瘦弱得像一片枯叶。
小军留下的,是给你的。
她递给我一张纸条。
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行字。
满哥,我在赵立东办公室装了窃听器,藏在《论语》第三册里。
我盯着那张纸条。
心里翻涌起一阵酸楚。
小王到最后还在帮我。
这时,手机弹出一条新闻推送。
福寿堂老板赵秃子今日出家,名下财产全部捐给慈善机构。
我盯着屏幕,突然笑了。
这招真狠！
赵秃子想让赵立东洗白上岸。
把所有罪推到死人身上！
这意味着。
我没有时间慢慢收集证据了。
小王留下的证据,刚刚好。
潜入赵立东办公室的过程出奇顺利。
撬开窗户时,我的手微微发抖。
雨后的空气带着一股潮湿的味道。
书架上的《论语》第三册。
翻开封面,窃听器安静地躺在里面。
我并不着急走。
难得进来。
多找些证据。
隔间里隐隐传出说话声。
是赵立东的声音！
叔,等处理完林小满,我就把所有客户档案烧了。
到时你去寺庙当住持,我去国外当华侨。
另一个声音透过电话传来,有些失真。
去年地铁站那个姓李的,他手里那份咱们贿赂局长的证据还没找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林小满那,到时仔细找一找。
是赵秃子,公司实际的掌权人。
17
赵立东一直没放弃寻找那份关键证据。
我用手机给群里老人的子女发消息.
报警！就说福寿堂里有人自制炸弹报复,把情况往严重了说！
我正拆着窃听器里的储存卡。
门突然被踹开了！
几个打手冲进来！
赵立东从隔间里走出来。
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
我就知道你会来。
他把玩着手里的手术刀。
嘴角挂着冷笑。
你母亲的坟我已经挖了,骨灰撒进了臭水沟。
等我解决了你。
我让人把她的病历拓在墙上。
再请几个老头老太太天天来参观
——
就告诉他们,这是舍不得给妈买药、专骗老人钱的畜生他妈。
所以,你早就盯上我了,为什么
赵立东觉得胜券在握。
居然有闲心跟我解释。
因为我们很像,
他的声音低沉而傲慢。
手指点着我的胸口。
你和我,本来就是一路人。
我和你不一样！
我奋力挣扎。
却被按的死死的。
我让他们穿寿衣,你不也眼睁睁看着那孩子烧得发紫
现在装什么救世主
那些老人的养老钱,你分的不比我少！
他们床头的遗嘱,你改的不比我狠
他忽然放缓了语气。
把档案交出来,就说都是小王干的！
你妈坟头我让人重新修,金碑玉像,比谁都风光！
你以为自首了就是好人
你我骨子里都淌着一样的血
——
见不得光,但能活命！
别做那飞蛾扑火的蠢事,最后烧成灰,连他妈收尸的人都没有！
怎么不说话,小满
他的语气变得不满。
你其实是我最满意的作品,一直以来也都做得很好。
怎么就放不下你那个死了多年的妈！非要走什么正道！
他以为我会歇斯底里。
无能狂怒。
好成全他的高高在上。
但他错了,我早就不怕了。
就在他揪着我的领子往窗户那拖时。
远处突然传来警笛声。
尖锐的声音划破夜空。
像是某种救赎的信号。
赵立东愣住了。
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警车的红蓝灯光闪烁着。
映在他的脸上。
显得格外狰狞。
我知道,这一局。
我赢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
像是某种希望的召唤。
赵立东终于慌了。
他的手下也开始乱作一团。
这一刻。
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不是仇恨。
而是正义。
妈妈,我早就不害怕了。
警官,我叫林小满,从
2021
年到现在,我手上有
100
多个因我而死的人的名单,还有详细的账本。
18
审判那天。
法庭外挤满了人。
镜头对着门口,闪光灯此起彼伏。
直播画面里,弹幕滚动得像沸腾的水。
我被押上法庭时。
旁听席已经坐满了受害者家属。
他们的眼神复杂。
愤怒、悲伤、期待……
还有一些人举着牌子。
上面写着还老人一个公道！
赵立东也坐在被告席上。
穿着定制西装,神态自若,嘴角挂着一抹自信的笑容。
他的律师还在扯：正常销售行为老人自愿购买。
自愿
我吼得声带发裂。
张老太是自愿卖掉老伴的抚恤金
还是自愿看着孙子穿寿衣烧到发紫
那些躺在病床上等死的老人,是自愿把救命钱换成你们印着‘长生’的黄纸。
还是自愿在遗嘱上按手印时,被你们按住输液管
法警想按住我。
我挣开他们。
指着大屏幕里播放的录音波形
——
那是小王藏的窃听器。
赵立东！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你说地铁站的李经理是自己掉下去的
可这录音里,你说‘他手里有咱们贿赂局长的证据,不推下去留着过年’
李经理的U盘一直在我手里！
你把我家翻了个底朝天的东西,我一直随身携带！
我撩起衣服,撕裂腹部的伤口。
从里面扯出染血的密封袋！
里面赫然是个U盘！
全场炸开了！
我趁热打铁。
抢过法警手里的遥控器。
切到下一段视频。
赵立东教着手下改签名的画面。
背景里的保险柜半开着,死亡名单上的107个名字像血字。
这107个人。
我的声音抖得像筛糠。
有7个是养老院院长看着断气的！
他们死前还攥着你们发的‘功德证’,以为能上天堂！
赵立东突然拍桌子：你胡说！这是伪造的！
伪造
我笑出声,笑出眼泪。
就像你伪造‘张老太孙子慈善基金’,把我的钱转走时那么逼真
就像你让刘姐女儿在假合同上签字时,说‘这是为了她好’那么逼真
法警从他鞋底搜出硬盘时。
他的脸瞬间惨白。
我看着那些受害者家属。
有人举着老人的遗像在哭。
我认罪！
我对着他们跪下。
膝盖磕在地板上咚的一声。
我骗了你们的钱,害了你们的人！
然后猛地抬头。
盯着赵立东。
但今天我把他拽下来,不是为了赎罪。
是让他看看,这些被他当成‘业绩勋章’的人命,终究能压垮他这身沾满血的西装！
审判长敲法槌时。
我听见身后有人喊：把他千刀万剐！
赵立东瘫在椅子上,像条被抽了骨头的狗。
19
最后,审判结果下来了。
赵立东被判死刑。
监狱的日子很安静。
我再也没做过噩梦。
每天都有新的消息传来。
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封信。
是张老太孙子的母亲写的。
信里只有一句话：。
我不恨你了,你让更多人免遭毒手。
信里夹着一张照片。
是孩子的墓地。
墓碑前摆着一束白菊。
我想起母亲的骨灰还没找到。
心里一阵酸楚。
监狱长告诉我。
有个匿名者捐赠了一块墓地。
碑上刻着林母之墓。
落款是一群被你救的老人。
小王的母亲手术很成功。
她托人带话给我：
我儿子没白死。
这句话让我愣了很久。
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我在狱中申请加入法律援助队。
解析骗子套路,帮被骗的老人追回钱款。
有一次会见日。
赵姨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赵秃子被抓了。
警方在佛像肚子里搜出了他藏的赃款。
足够赔偿所有受害者。
刑满释放那天。
我站在母亲的新墓前。
墓碑后刻着所有受害者的名字。
我用手指轻轻抚过石碑上的每一个字。
先是母亲的名字。
然后是那些曾被我伤害过的人的名字。
我知道。
救赎从来不是一句轻飘飘的我错了。
而是用往后漫长的时光。
一点点弥补过往的裂痕。
那些深夜里的噩梦。
那些身上的伤疤。
都是挣脱泥沼时留下的勋章。
风吹过墓地。
树叶沙沙作响。
我闭上眼睛。
耳边似乎响起母亲的声音：
满宝,好好活。
睁开眼时。
阳光洒在墓碑上。
像是某种无声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