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总裁的双面替身 > 第一章

>签离婚协议那天,顾承泽的白月光回来了。
>他撕碎支票冷笑:你连她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我收起眼泪,用三年时间让林氏市值翻十倍。
>庆功宴上他红着眼把我按在落地窗前:为什么学她
>我晃着红酒杯轻笑:顾总,替身游戏好玩吗
>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他的新助理惊呼:苏小姐
>顾承泽猛地掐住我下巴:你究竟是谁
>窗外霓虹照亮他书架上那张泛黄照片——
>十七岁的我,穿着白月光最爱的蓝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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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液体顺着我的额发狼狈地滑落,渗入衣领,激起一阵寒意,却远不及心底那片冻土。一杯昂贵的红酒,本该在精致的晚宴上熠熠生辉,此刻却成了顾承泽对我存在价值的最终判决。深红的酒液在昂贵的米白色羊绒地毯上迅速洇开,像一摊凝固的血。
签了它。顾承泽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像一块沉入冰海的石头。他将一份文件推过宽大的红木桌面,动作随意得如同推开一份无关紧要的晨报。他甚至没有看我,目光落在窗外的城市天际线,那里华灯初上,璀璨得刺眼。
那份薄薄的纸张,封面上印着几个冰冷的黑色宋体字:离婚协议书。每一个笔画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眼底。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尖锐的痛楚。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我死死盯着那几行字,指尖冰凉,微微颤抖着伸向笔筒。三年的婚姻,一千多个日夜的卑微仰望,换来的就是这个。我林晚,在他顾承泽的生命里,原来真的轻如鸿毛,不,或许连鸿毛都不如,只是一粒碍眼的尘埃,需要被彻底拂去。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支冰冷的钢笔时,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被毫无征兆地推开。
高跟鞋叩击大理石地面的清脆声响,带着一种我永远也学不会的轻盈和笃定,打破了室内令人窒息的死寂。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穿着一件剪裁完美的奶白色羊绒大衣,领口微敞,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微卷的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慵懒地垂在颊边,衬得那张脸愈发精致动人。她身上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被时光和宠爱精心打磨过的光华,是温室里最娇贵的那朵玫瑰。
苏晴。
顾承泽心口那颗永远无法替代的朱砂痣,他魂牵梦萦了整整十年的白月光。
顾承泽猛地从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宽大办公椅中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带倒了椅背。他脸上那种惯常的、掌控一切的冷漠冰封瞬间碎裂,露出底下我从未见过的、近乎失态的震惊与狂喜。那眼神亮得惊人,如同跋涉在无尽荒漠的旅人骤然望见了绿洲的甘泉。
阿晴他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冷静的质地,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
苏晴的目光掠过狼狈不堪的我,那眼神轻飘飘的,没有鄙夷,没有怜悯,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在意,就像拂过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随即,她脸上绽开一个温柔得能融化冰雪的笑容,径直扑向顾承泽。
承泽!我回来了!她的声音像裹了蜜糖,甜得发腻。
顾承泽张开双臂,紧紧接住了她,仿佛拥抱着失落的整个世界。他低下头,脸颊埋在她馨香的发丝间,手臂收得那样紧,紧到苏晴似乎微微蹙了下眉。那姿态,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满足,仿佛要确认怀中人的真实。
整个办公室的空气似乎都因他们的重逢而变得黏稠、滚烫。我是唯一的局外人,一个碍眼的存在,一个活生生的讽刺。
我僵在原地,指尖还维持着伸向钢笔的姿势。红酒顺着我的发梢滴落在价值不菲的地毯上,晕开更深的污迹。那滴滴答答的声音,在我死寂的世界里被无限放大,震耳欲聋。
心口那片冻土彻底碎裂,塌陷成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痛楚像无数只冰冷的铁爪,从黑洞里伸出来,撕扯着我的五脏六腑。原来,这就是连尘埃都不如的感觉。我连成为他们爱情故事里一个合格的障碍都算不上,只是一个即将被随手丢弃的背景板。
顾承泽终于从那个几乎令人窒息的拥抱中稍稍抽身,但一只手仍占有性地揽在苏晴纤细的腰侧。他转向我,方才面对苏晴时那种狂热的温度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毫不掩饰的嫌恶。
还愣着干什么他眉头不耐地蹙起,视线扫过我湿透的头发和狼狈的样子,仿佛在看一堆亟待清理的垃圾,签完字,拿上你的东西,立刻滚出去。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狠狠砸在我残存的尊严上。
他空着的另一只手,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支票。动作流畅而随意,如同打发一个纠缠不休的乞丐。他两根手指夹着支票,手腕轻轻一扬。
那张轻飘飘的纸片,带着他指尖残留的、属于苏晴的暖意,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极其短暂的弧线。它甚至没能飘到我的面前,就无力地落在了那滩刺目的红酒污渍边缘。洁白的纸张迅速被深红的酒液浸染,字迹模糊,像一块肮脏的抹布。
我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这痛楚奇异地压下了胸腔里翻涌的血气。
承泽,苏晴依偎在他怀里,声音又软又糯,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和天真,这位是……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这次停留得久了一点点,像在打量一件她从未见过的、不太干净的物品。
顾承泽发出一声短促的、充满讽刺意味的嗤笑。他揽着苏晴腰肢的手臂收紧,低头看向她时,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再抬眼看向我时,那温柔瞬间冻结,化为极致的冰冷和鄙夷。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轻蔑,一个……自以为是的赝品罢了。他顿了顿,目光像冰冷的探针,似乎要将我钉穿,你连她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赝品……
连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留下丑陋的、永难磨灭的烙印。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彻骨的冰冷。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牙关紧咬发出的细微咯咯声。
办公室里的空气像是凝固的琥珀,我被死死封在里面,动弹不得,连呼吸都成了奢侈。顾承泽和苏晴旁若无人地低声交谈着,他温言细语,她巧笑倩兮,那幅画面美好得刺眼,又残忍得令人窒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顾承泽像是彻底失去了耐心,锐利的目光再次盯在我身上:林晚,我的耐心有限。
那冰冷的催促,像一把钥匙,猛地拧开了我身体里某个生锈的开关。
我动了。
没有再看那张浸在酒渍里的支票一眼,也没有看那对璧人一眼。我的目光,死死地、牢牢地钉在桌面上那份摊开的离婚协议书上。那上面,顾承泽龙飞凤舞的签名已经赫然在目,张扬着胜利者的姿态。
我伸出手,手指冰冷而稳定,没有一丝颤抖,准确地握住了那支沉重的钢笔。拔开笔帽的动作干脆利落。然后,我在乙方签名的空白处,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笔一划,签下了我的名字——林晚。
字迹清晰,力透纸背,甚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最后一个笔画落下,我啪地一声合上笔帽。那声响在过分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我抬起眼,目光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平静地迎向顾承泽。他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意外,随即又被更深的冷漠覆盖。苏晴则饶有兴味地看着我,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胜利者的怜悯笑意。
没有眼泪,没有哀求,没有愤怒的质问。
我甚至微微牵动了一下唇角,那弧度极其细微,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然后,我转过身,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棵在寒风中不肯折腰的枯竹,一步一步,走向那扇象征着彻底隔绝的大门。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那颗早已支离破碎的心上。身后,是顾承泽低柔的安慰和苏晴娇软的笑语,那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走出那间巨大的、如同金丝鸟笼般的总裁办公室,厚重的大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彻底隔绝了里面那个令人窒息的世界。走廊里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消毒水和高级地毯混合的气味。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光滑的大理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刺骨的寒意,支撑着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刚才在里面强行支撑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手脚冰凉得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无序地撞击着,每一次搏动都牵扯出尖锐的痛楚,呼吸变得困难而急促。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腥甜的铁锈味,才勉强将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呜咽压了回去。
不能在这里倒下。
不能在这里崩溃。
指甲再次狠狠掐进掌心,剧烈的疼痛让我混乱的大脑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我挺直脊背,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孤独的回响,在空旷的走廊里一声声回荡,敲打着绝望。
走出顾氏集团那栋高耸入云、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冰冷大厦,外面的世界已是华灯初上。初冬的风带着凛冽的寒意,卷起地上的落叶,毫不留情地打在我的脸上、身上,穿透了单薄的衣物,仿佛要直接刺入骨髓。
我站在巨大的玻璃旋转门外,茫然地看着眼前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的繁华景象。路人行色匆匆,车辆川流不息,整个世界都在高速运转,只有我,像一个被遗弃在时间之外的孤魂,找不到方向。
就在这时,包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嗡嗡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我机械地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妈妈。
手指悬在接听键上,微微颤抖。此刻这个电话,无异于在溃烂的伤口上再狠狠撒一把盐。我几乎能想象到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焦急的、担忧的,或许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顾太太身份未能带来更多好处的埋怨。
铃声固执地响着,一遍又一遍,如同催命符咒。
终于,在铃声快要断掉的那一刻,我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
晚晚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母亲的声音果然带着惯有的焦虑,穿透电波传来,承泽那边……没事吧我听说苏家那个女儿好像回来了外面都在传,传得可难听了!说顾总他……
妈,我打断她,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仿佛那声音来自另一个灵魂,我和顾承泽,离婚了。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几秒钟后,母亲拔高的、带着难以置信的尖利嗓音几乎要刺穿我的耳膜:什么!离婚!林晚你疯了吗!你怎么能离婚!你知不知道顾家……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那些关于顾太太身份带来的虚荣、利益、家族脸面的歇斯底里,都变成了嗡嗡的背景噪音。城市的霓虹灯光怪陆离地倒映在我空洞的瞳孔里,光斑跳跃,扭曲变形。
我缓缓放下手机,指尖冰凉。屏幕上,通话结束的提示一闪而过。
世界在这一刻,彻底褪去了所有虚伪的暖色,露出了它冰冷坚硬的底色。没有退路了。那个用三年卑微和隐忍构筑起的、名为顾太太的脆弱幻境,彻底崩塌了。脚下是万丈深渊,身后是绝壁悬崖。
一股滚烫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火焰,猛地从心底那个冰冷的黑洞里窜起,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烧尽了所有的软弱和迷茫。
顾承泽,苏晴。
你们加诸于我的羞辱和践踏,我会一样、一样地,讨回来!
不是靠眼泪,不是靠哀求,而是用你们最看重、也最无法忽视的东西——力量。
我抬起头,望向顾氏大厦最高层那依旧灯火通明的地方,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彻底熄灭,只剩下淬了冰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然后,我转过身,毫不犹豫地,一步一步,走进了初冬寒冷的夜色深处。背影决绝,仿佛一把刚刚出鞘、亟待饮血的利刃。
三年。
一千多个日夜,在常人看来或许只是弹指一挥间,对我而言,却是一场漫长、孤绝、耗尽心血的涅槃。
林氏企业,这个曾经在父亲手中因经营不善而濒临破产、摇摇欲坠的小公司,成了我唯一的战场,也是我复仇的熔炉。
最初的艰难,足以碾碎任何不够坚定的灵魂。公司账面上触目惊心的赤字,银行冰冷无情的催贷电话,核心团队在得知失去顾氏这座靠山后纷纷递交的辞呈……每一件都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父亲一夜之间愁白了更多头发,家族里那些等着看笑话的叔伯们,毫不掩饰他们的幸灾乐祸。
林晚,算了吧,把公司卖了还能还点债,何必硬撑
一个女人,离了婚就该安分点,折腾什么
就凭你也想从顾承泽嘴里抢食别不自量力了!
那些轻蔑的、质疑的、甚至带着恶意的目光和话语,如同淬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身上。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对着堆积如山的文件、冰冷的财务报表、空荡得只剩下回音的会议室,度过了无数个不眠之夜。胃部因为长期饮食不规律而剧烈绞痛时,就用力按着,冷汗浸透了衬衫;困倦到视线模糊时,就用冰冷的自来水一遍遍拍打脸颊。支撑着我的,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爬上去,站到足够高的地方,高到足以俯视那个曾经将我踩进泥泞的男人!
我像一个最贪婪也最谨慎的赌徒,抓住每一个微小的机会,甚至创造机会。我带着团队通宵达旦地研究市场,分析数据,用近乎苛刻的标准打磨方案。为了争取一个至关重要的项目,我可以在投资方的办公室外,顶着寒风一等就是五六个小时;为了啃下一块难啃的骨头,我能连续三天三夜只睡几个小时,反复修改方案直到无可挑剔。
商场如战场,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我学会了在觥筹交错间谈笑风生,在尔虞我诈中洞察先机,在对手的步步紧逼下寸土必争。昔日那个在顾承泽面前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的林晚,被彻底埋葬。取而代之的,是商场上令人闻风色变的铁娘子——林总。我的手段日渐凌厉,眼光愈发精准,决策雷厉风行,甚至带着一丝不近人情的冷酷。林氏,这艘原本破败不堪的小船,在我近乎偏执的掌控下,奇迹般地止住了下沉的趋势,然后,开始以一种令人瞠目的速度,逆流而上!
今天,是林氏集团新总部大厦落成暨上市三周年庆典。
巨大的宴会厅内,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奢华的金边。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槟的芬芳、女士香水的馥郁以及金钱与权力交织的独特气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各界名流、商界巨擘齐聚一堂,谈笑风生。
我站在宴会厅正前方的舞台上,一身剪裁利落、设计感极强的黑色露肩礼服,勾勒出清瘦却极具力量感的线条。颈间一条设计简约的钻石项链是唯一的点缀,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长发一丝不苟地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分明的下颌。三年时光的淬炼,洗去了曾经的怯懦和苍白,留下的是沉淀后的从容与一种锐不可当的气场。
聚光灯打在身上,有些灼热。我微微眯了下眼,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孔。他们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维、欣赏、探究,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女士们,先生们,我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不高亢,却带着一种沉稳的穿透力,感谢各位莅临林氏集团新总部落成暨上市三周年庆典。三年前,林氏站在悬崖边缘……
我的开场白简短有力,没有煽情,只有冷静的回顾和清晰的展望。台下掌声雷动,如潮水般涌来。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我身上,带着热切和认可。闪光灯此起彼伏,记录下这一刻。
这就是权力和成功最直观的形态。它让人仰望,让人渴望,也让人……忌惮。
致辞结束,我微微颔首致意,在更加热烈的掌声中走下舞台。助理立刻迎上来,低声汇报着需要我寒暄的几位重要宾客。我端着侍者递来的香槟,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社交微笑,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人群之中。
林总,恭喜恭喜!林氏这三年的发展,堪称业界奇迹啊!
林总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
林总,关于那个新能源合作项目,我们公司非常有诚意……
恭维声、合作意向、商业试探……如潮水般将我包围。我应对得体,谈笑风生,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捕捉到了宴会厅入口处那个熟悉到刻入骨髓的身影。
顾承泽。
他穿着一身高级定制的深灰色西装,身形依旧挺拔如昔,只是眉宇间似乎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比三年前更添了几分冷硬和深沉。他独自站在那里,与周围热闹喧嚣的气氛格格不入,像一座沉默的孤岛。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穿透重重人影,精准地、牢牢地锁定在我身上。
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审视,有探究,有挥之不去的震惊,甚至……还有一丝我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浓烈得化不开的阴鸷。
隔着衣香鬓影,隔着流光溢彩,隔着三年血与火的淬炼,我们的目光在空中无声地碰撞。
没有回避,没有闪躲。
我迎着他的视线,唇边那抹完美的、公式化的微笑,缓缓加深,染上了一丝清晰的、冰冷的、属于胜利者的嘲弄。我甚至微微抬了抬下巴,动作优雅而挑衅。
顾承泽的脸色,在璀璨的灯光下,似乎又阴沉了几分。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靠近他周围的人都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
很好。看来我这三年爬得足够高,高到足以刺痛他的眼了。
心底那簇沉寂了三年的复仇火焰,在这一刻,被顾承泽那阴鸷的目光彻底点燃,无声地、猛烈地燃烧起来。好戏,才刚刚开始。
觥筹交错的喧嚣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渐渐模糊远去。我放下手中几乎未动的香槟杯,水晶杯脚与光洁的桌面发出轻微却清脆的叮声。指尖残留着冰凉的触感,像某种无声的号令。没有再看人群中央被簇拥的顾承泽一眼,我转身,步履从容地走向宴会厅侧边那扇通往空中露台的厚重玻璃门。
推开门的瞬间,初冬夜晚凛冽的空气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来,瞬间包裹住裸露的肩臂。那刺骨的寒意,奇异地压下了心口那簇灼烧的复仇之火,带来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露台极其宽敞,地面铺着深色的防滑石材,边缘是透明的玻璃护栏,将脚下这座灯火辉煌、车流如织的不夜城尽收眼底。
我走到玻璃护栏边,双手撑在冰冷的金属扶手上。夜风卷起鬓边几缕散落的碎发,拂过脸颊,带着城市特有的、混杂着尘埃与欲望的气息。俯瞰着脚下如同巨大星河般流淌的璀璨灯火,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力量感在四肢百骸悄然蔓延。
身后,露台入口的玻璃门被无声地推开,又轻轻合拢。
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踏在冰凉的石材地面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我身后极近的地方。近到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高大身躯带来的阴影,以及那熟悉的、清冽中带着一丝雪松冷调的古龙水气息——属于顾承泽的气息。
我并没有回头。视线依旧落在脚下那片流动的光河之上,仿佛那才是唯一值得关注的东西。
沉默在冰冷的空气里蔓延、发酵,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绷。
为什么顾承泽的声音终于响起,低沉沙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压抑到极致的风暴。
他的质问,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并未在我心中激起预期的波澜。我缓缓转过身。
动作优雅而缓慢,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黑色的礼服裙摆随着动作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
终于,我看向他。
顾承泽就站在离我不足一米的地方。宴会厅里璀璨的灯光透过玻璃门在他身后形成一片模糊的光晕,却无法照亮他此刻的神情。那张曾经让我卑微仰望、刻骨铭心的俊脸,此刻在露台昏暗的光线下,线条绷得死紧,下颌的肌肉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他的眼睛,那双深邃的、曾盛满我所有卑微爱恋的眼眸,此刻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像困兽濒临绝境时的疯狂,死死地盯着我,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一种要将我焚烧殆尽的愤怒和……某种我无法解读的痛楚。
为什么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加危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为什么要学她
他猛地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瞬间将我完全笼罩在他带来的阴影和浓烈的气息之中。强烈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墙壁,挤压着周围的空气。他滚烫的手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攥住我裸露的、冰凉的上臂,粗暴地将我整个人向后一推!
我的脊背猝不及防地撞上身后冰冷的、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冰冷的触感隔着薄薄的衣料瞬间穿透肌肤,激得我微微一颤。玻璃窗因为撞击发出沉闷的嗡鸣。
顾承泽的身体随即狠狠压了上来,一手死死按住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撑在我耳侧的玻璃上,将我彻底困在他身体与冰冷的玻璃之间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滚烫的体温与冰冷的玻璃形成诡异的双重夹击,鼻息间全是他身上那浓烈的雪松冷香和一种陌生的、属于烈酒的辛辣气息。
他的脸近在咫尺,灼热的呼吸带着酒气喷在我的脸上,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如同深渊,要将我吞噬。
说话!他低吼着,攥着我肩膀的手指用力得几乎要嵌入我的骨头,为什么要学苏晴!学她的穿着打扮,学她的神态语气,学她的一切!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某种失控的情绪而微微颤抖,林晚,你到底想干什么!
肩膀上传来的剧痛让我皱紧了眉,但心底涌起的,却是一种近乎扭曲的快意。原来我精心设计的模仿,真的像毒针一样扎进了他的心里,让他痛了,让他失控了。
看着他眼中那翻腾的愤怒和痛楚,看着他因为我的模仿而彻底撕碎了他引以为傲的冷静面具,一股巨大的、报复性的快感冲上头顶,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甜美。
我仰着头,迎视着他那双疯狂燃烧的眼眸,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扩大,不再是方才在宴会厅里的公式化微笑,而是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冰冷的、带着剧毒的嘲讽。
我学她我的声音很轻,在夜风的呜咽中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刻骨的玩味,顾总,您看清楚了……
我微微侧过头,目光扫过他按在我肩膀上的、指节发白的手,然后重新落回他脸上,笑容愈发妖冶冰冷。
您觉得我像她我微微歪了下头,模仿着苏晴那种惯有的、略带天真的姿态,眼神却锐利如刀,顾总,您不觉得……
我的声音刻意拖长,像猫爪在慢条斯理地挠着最脆弱的神经。
这个替身游戏……红唇轻启,吐出最致命的毒液,好玩吗
替身游戏四个字,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刺入顾承泽紧绷的神经。
他瞳孔骤然紧缩,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那翻腾的愤怒和失控的痛楚瞬间被一种更深的、仿佛被彻底戳穿秘密的震惊和暴怒所取代。按在我肩膀上的那只手猛地收紧,巨大的力道几乎要将我的肩骨捏碎!剧烈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但脸上的笑容却越发冰冷刺眼。
林晚!他从齿缝里挤出我的名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滔天的怒火和被冒犯的狂怒,谁给你的胆子!
他高大的身躯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那双死死盯着我的眼睛,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他身上浓烈的雪松冷香和烈酒气息混合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压迫感,沉甸甸地压下来。露台上凛冽的寒风似乎都被他周身散发出的暴戾气息所冻结。
就在这时——
顾总您在里面吗王董那边……
露台入口处的玻璃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一个年轻女声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询问传了进来。
紧接着,门被彻底推开。
一个穿着得体职业套裙的年轻女人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显然是顾承泽的新助理。她脸上原本的职业化微笑,在看清露台中央景象的瞬间,彻底僵住。
她的目光先是惊愕地扫过顾承泽那明显处于狂怒状态的背影,然后,视线越过他,落在了被他死死按在玻璃窗上的我的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助理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到了极限,嘴巴微微张开,像是看到了某种绝对不可能存在的、来自地狱的幻象。她手中的文件夹啪嗒一声,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露台外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远处城市永不疲倦的喧嚣背景音。
助理像是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身体晃了晃,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变得尖利、失真,如同指甲刮过玻璃:
苏……苏小姐!
这三个字,如同平地惊雷,在死寂的露台上轰然炸响!
顾承泽高大身躯的剧烈颤抖,在助理那声失声尖叫中,瞬间定格。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苏小姐!
那尖利、惊恐的三个字,像无数根冰针,狠狠刺入他狂怒混乱的脑海。他按在我肩膀上的那只手,力道骤然松懈,不再是那种要捏碎骨头的狠戾,却依旧沉重地压着。他猛地扭过头,猩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门口那个失魂落魄的助理,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困惑和一种被冒犯的暴戾。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磨砂声。
助理被他那如同实质的凶戾目光吓得连连后退,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手指颤抖地指向我:苏……苏小姐……她……她不是……
助理语无伦次,显然被眼前这张脸带来的巨大冲击彻底击溃了理智。
顾承泽的眉头死死拧成一个川字,阴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猛地从助理那张惊恐的脸上移开,重新、死死地钉回我的脸上。
这一次,他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被冒犯的狂怒。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如同风暴在酝酿的眼神。震惊、困惑、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某种极其荒谬的可能性突然攫住的、近乎惊悚的审视。他的目光像探针,带着前所未有的专注和穿透力,一寸寸地扫过我的额头、眉毛、眼睛、鼻梁、嘴唇……仿佛要剥开我此刻这张精心描画过的面孔,看到皮囊之下的真相。
露台上死寂无声,只有风声呜咽。
助理惊恐的抽气声细微地传来。
顾承泽撑在我耳侧玻璃上的那只手,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收了回来。然后,这只骨节分明、曾经签下那份离婚协议书的手,带着冰冷的温度,猛地攫住了我的下巴!
力道极大,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制,迫使我的脸完全暴露在露台顶灯惨白的光线下,毫无遮掩地迎向他那如同深渊般的审视目光。
你……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翻涌着惊涛骇浪,死死地锁住我的瞳孔,一字一顿,如同冰冷的铁锤砸下:
你、究、竟、是、谁
下颌传来的剧痛让我微微蹙眉,但我没有挣扎,甚至没有试图避开他那仿佛要将我灵魂都看穿的目光。心底那复仇的火焰因为他的惊疑和失控而燃烧得更加炽烈,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快感。
就在这死寂的、充满张力的对峙时刻,我的视线,却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越过了顾承泽紧绷的肩线,落在了他身后——露台连接着他私人办公室的那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内。
那间办公室没有开大灯,只亮着角落的一盏阅读灯,光线昏暗。然而,就在那昏黄的光晕边缘,他巨大的、占据了一整面墙的红木书架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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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瞳孔,在看清那东西的瞬间,猛地收缩到了极致!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我脑海中轰然炸开,炸得我所有的思绪瞬间化为一片空白!复仇的快感、冰冷的嘲讽、精心构筑的堡垒……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那是一个样式极其普通的、甚至有些老旧的木质相框。
相框里,嵌着一张边缘已经微微泛黄卷曲的彩色照片。
照片上的少女,穿着一条洗得发白、款式简单的蓝色棉布连衣裙,裙摆在夏日的微风中轻轻扬起。她站在一片开满野花的草地上,对着镜头笑得无比灿烂,毫无阴霾。阳光洒在她年轻稚嫩的脸上,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眼睛里盛满了全世界的星光。
那笑容,纯粹,热烈,带着十七岁独有的、未经世事打磨的明媚与张扬。
那张脸……
那眉眼,那鼻梁,那笑起来微微上扬的唇角……
赫然是——十七岁的林晚!
是我!
是我在认识顾承泽之前,在我的人生还未被顾太太这个枷锁禁锢之前,在我还未被苏晴的影子笼罩之前……最本真、最鲜活、也最……廉价的青春模样!
顾承泽办公室的书架上,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这张连我自己都几乎遗忘在岁月尘埃里的照片
为什么!
露台顶灯惨白的光线,混合着落地窗外城市霓虹的流光溢彩,诡异地扭曲、变幻着,将顾承泽近在咫尺的脸切割成明暗不定的碎片。他攫住我下巴的手指冰冷而坚硬,力道大得像是要将骨头捏碎,那双布满猩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锁着我,里面翻涌着惊疑、暴怒,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探究。
你、究、竟、是、谁那沙哑的质问,如同淬了冰的刀子,悬在我的咽喉。
然而,他身后那扇巨大落地窗内的景象,却像一盆滚烫的岩浆,兜头浇下,瞬间将我所有的理智和复仇的快意焚烧殆尽!
那张照片。
那张泛黄的、十七岁的、穿着廉价蓝裙子的我的照片!
它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可能出现在顾承泽最私密的空间里
无数个疑问如同沸腾的气泡,在我混乱的脑海中疯狂炸裂,带来尖锐的刺痛和一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三年来支撑我的复仇支柱,精心模仿苏晴的每一步算计,用尽心血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执念……在这一刻,被这张突兀出现的旧照片,轰击得摇摇欲坠,濒临崩塌。
我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冷静,所有精心构建的堡垒,在这张照片带来的巨大冲击下,瞬间碎裂。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下巴被迫抬起的姿势,让我的视线只能死死地钉在那张泛黄的照片上,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骇和茫然。
顾承泽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神情的剧变。他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顺着我惊骇的目光,猛地回头!
当他的视线落在那张置于书架角落、在昏暗光线下静静泛黄的照片时,他高大的身躯,也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剧烈地、无法控制地晃动了一下!
他脸上那种掌控一切的、属于上位者的冷酷和暴怒,在看清照片的瞬间,如同遭遇了强酸的侵蚀,寸寸龟裂、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如同见鬼般的巨大震惊和……某种被猝不及防击中心脏最柔软处的茫然无措。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露台上,只剩下风声穿过高楼间隙的呜咽,如同悲伤的低泣。
助理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连呼吸都屏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钟,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顾承泽钳制着我下巴的手,力道在无意识地松懈。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回头,重新看向我。
这一次,他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震惊、困惑、难以置信……种种激烈的情绪如同风暴般在他眼底激烈碰撞、撕扯。但最终,一种更深沉、更浓烈的、仿佛沉淀了漫长时光的痛苦和某种孤注一掷的疯狂,渐渐压倒了所有。
他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那双布满血丝、却不再猩红暴戾的眼睛,死死地锁住我的瞳孔,仿佛要穿透我此刻所有的惊骇和伪装,直抵灵魂深处。
他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暴怒嘶吼,而是低沉、沙哑得可怕,带着一种被命运玩弄后的疲惫和一种玉石俱焚般的绝望。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铅块,砸在死寂的空气里,也砸在我摇摇欲坠的心防上:
为什么学她他问,声音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痛楚,为什么……要丢掉你自己
他猛地凑近,滚烫的、带着酒气的呼吸灼烧着我的脸颊,那双眼睛里的痛苦几乎要满溢出来,死死地盯着我,一字一句,如同最后的审判,又如同绝望的挽歌:
我爱的……他的声音哽了一下,喉结剧烈滚动,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后面那几个字,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重量:
从来都是……七年前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