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怪物还是人类
过度的震惊之下,我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宋舟是怪物这个概念,无法接受,没有开门。
门外再也没有传来其他的声音。
我屏息等了半天,见外面悄无声息,终于鼓起勇气将卫生间门悄悄推开一条缝。那怪物没有同我想象那样离开,也没有始终守在门外,一缕久违的饭菜香却悄悄地钻入了我的鼻子里。
我口水直流,拼命嗅了嗅,又把身子往外探了探。
我看见厨房的方向,那只自称宋舟的怪物正站在锅碗瓢盆前面,用触须灵活地端起煎锅,点火烧菜,阵阵香味正飘出来。
似乎察觉到我的放松,它忽然转过头来,拿起桌上一张早已写好的字条伸过来,保持着能让我看清的距离。
别怕,你饿了吗
我咽了下唾沫。
窗帘被它拉开,诡异的红光里,它瘦长的身影居然有几分宋舟的影子。
我坐在宋舟对面,在它的注视下,战战兢兢地夹起一块炒菜,吃了下去。
我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这么近距离地与某只怪物接触,更没想到这个自称宋舟的怪物会做菜,还挺好吃。
宋舟似乎知道我听不懂它说话,它特意准备了一个小本子,不断地写字递过来。
你在这里困多久了
我可以叫你研研吗
我渐渐放松了警惕,一一回答了它。
最后宋舟缓缓递过来一张字条。
我也是人类。
我睁大了眼睛。
根据宋舟所说,它在那一天并没有感受到世界末日,也没有感受到自己有什么变化,在它眼中,这个世界依然和以前一样正常运转着,我和它没什么不同。
你......不知道自己现在变成什么模样了吗我艰难地问它。
它沉默了一会儿,又递过来一张字条。
我没有变过。
——一个荒唐的事实从我的脑海冒出来,这些怪物,或许都是人类变成的,他们对自己的变化毫不自知。
可头盔里他为什么是人类的模样
宋舟不想解释头盔是怎么回事,却忽然提出要带我出门看看,并发誓有它在,其他的怪物不会伤害我,我半信半疑地望着它,想起母亲困在屋里,还是点了头。
这是末日降临以来,我第二次以尝试的心态,缓缓走出了这间封闭许久的门,宋舟向我缓缓伸出触须,似乎想要牵着我,被我拒绝了。
我再次看清了这个世界如今的模样。
一切都与戴头盔时相似,焦土般的土壤,废墟般的街区,不同的是,更多的怪物穿梭在这些高楼大厦之间,它们甚至穿着不同的衣物,以不同的方式移动着。
他们真的没有伤害我的意思。
你看,宋舟在纸上写了字递过来,我们不会伤害你。
那我......我睁大了眼睛,我去拿食物的时候,它们为什么追我
宋舟沉默了一下,它的触须紧握着笔尖,刷刷地响。
可能是因为你抢了人家的东西没付钱。
我忽然尴尬,闷声继续往前走。
在怪物宋舟的带领下,我凭着昔日的记忆,一步步往母亲所在的街区走去,淌过粘稠的脏水,迈过成山的垃圾,心惊胆战地与奇形怪状的怪物们擦肩而过,我身边勉强有个人形的宋舟甚至给我带来几分安全感。
我终于站在母亲所在的小区门口,强忍着腥臭的风带来的不适,拨了母亲的电话。
依然无人接听。
母亲会在房间里等我吗她会是怪物的模样,还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无论她是什么模样,我都会接受她,拥抱她。
我推开生锈的楼道门。
吱呀——
宋舟站在我身边,发出嘶嘶的声音,抬腿要往里走。
我却一步也迈不开,楼道里的黑暗仿佛潮水,在开门的一瞬间将我吞没。
喂,喂,研研吗你妈妈她......
妈妈她......
我紧紧地捂住耳朵蹲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喊声。我不顾宋舟的追赶,疯狂地跑回了出租屋,一种无法形容的悲伤笼罩了我,让我不由自主靠在门后,嚎啕大哭。
宋舟在外面敲了很久的门,我再也没有勇气打开。
它不断地顺着门缝,塞来字条。
别怕。
你想起了什么
有时候你的眼睛会欺骗自己。
最后一张字条,是隔了很久才塞过来的。
研研,我给你带了一样东西,戴上它,你就能看清我们的模样了
我将信将疑地将门推开一小半,灯光下瘦长的怪物站在门口,没有走进来,而是伸出触须,将什么东西递给我。
是一副普普通通的眼镜。
戴上的那一瞬间,我看见四周剥落的墙壁重新刷上白色,锈迹斑斑的楼梯扶手重新泛起金属光泽,破旧不堪的楼道......依然挺破,却少了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隙,变成了有人居住的样子。
我茫然地抬起头,看清原来宋舟的位置,站着一个瘦高的男人,他容貌清秀,冲着我微笑。
现在我还是怪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