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人类消失后
迷迷糊糊地被饿醒的时候,我正做着和妈妈一起吃火锅的童年美梦。
我打了个哈欠,慢慢地穿上拖鞋下床,每日例行地拨开紧闭的窗帘,悄悄往外看了一眼。
太阳与月亮都消失了,外面依旧是血红的天空,分不清是早晨还是傍晚。楼下有几只一人高的怪物正漫无目的地游荡。
今天世界上依然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的房间在三楼,不高,被它们发现就不妙了。
我将窗帘严严地拉起,挪去厨房看了一眼存货。食物已经不多了,只剩下几包方便面,几瓶矿泉水,这些东西还是我最后一次冒险出门的时候搜刮来的,代价是被几只怪物追了两条街。在没有搜寻到新的存货之前,得省着吃。
末日还没断电真是个奇迹。我给自己煮了半包方便面吃,抱着一丝期望打开电视,每一个频道果然被不同姿态的怪物占据着,它们叽叽咕咕地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
我叹了口气,关了电视。
接下来,要去搜寻物资和幸存者了。
我返回卧室,戴上视如珍宝的头盔,在床上躺下。
再睁开眼时,我已身处一片废土之中,四周曾经繁华的高楼大厦已被灰尘与青苔覆盖,像是在天地间静默的无数个巨人,曾经的店铺招牌已被冲刷掉了漆,风化断裂。在这片人类遗迹的高楼缝隙中,一只只丑陋的怪物正漫无目的地徘徊。
从那天起,这个世界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忽然之间,末日来了。
确切来讲,是从几个月前,也正是我面试的那天,世界上所有的人类都失踪了,像是不曾存在过。而这些不知哪来的怪物凭空降临,以惊人的速度占据了人类的领土。
人类连一丝反抗的动静都没有,没有军队,没有报道,这场侵略顺利到诡异。
我打遍了每一个电话,在绝望中疯狂地在大街上逃窜,一个冷冰冰的恐怖现实终于在我心中无限放大:或许,这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类了。
我抬起手腕看了一眼,防护服上标识着这片地区的地图,正蓝盈盈地发着光,下一片街区的地铁站里,有个微弱的红点缓缓挪动。我从未见过这种情况,所以辨认不清红点意味着什么,或许是热源怪物甚至......幸存者
我不确定,但还是决定去看看。
腥臭的风掀起旧报纸,正好啪一声糊在我的头盔上,不知为何,日期始终停留在2012年。我一把拽下报纸,不断踢开焦土上横七竖八的废品,艰难地辨认出昔日公路的痕迹,一步步往下一片街区走。
那片地铁站是我还从未探索过的,说不定真的会有幸存者,或是能吃的食物。
身侧翻倒的垃圾箱后传来微弱的响声,我心中警铃大作,刚拔出枪支转过身,一只满身垃圾的怪物冷不防扑来,狠狠将我扑倒在地。
怪物!
隔着头盔,我看清它正张开口器,露出锋利的尖牙,要咬穿我的喉咙。
我咬紧牙关,强忍着作呕感,艰难地扣下扳机。
枪支发出沉闷一声响,子弹贯穿怪物的后背,爆开绿色的鲜血。我飞速地推开它,从垃圾堆里翻身起来,又补了几枪,才敢一步步远离它,继续往前走。
地铁站一步步地近了。
入口的台阶已被青苔覆住,墙壁上遍布着怪物粘液的痕迹,莫非曾有人与这些怪物搏斗过我心中忽然燃起一丝希望,低头看看地图上闪烁的红点,深吸一口气,缓缓往深处走去。
我能在这片废土里行走,一切都要感谢我那个不知哪来的头盔。
每次我戴上头盔,再睁眼,就会发现自己穿着这身精良的防护服出现在外面。离开头盔,我什么也不是,不敢迈出屋门一步。
上一次不戴头盔,自己跑出去时情况着实惊险,那几只怪物在我家门口堵了两天两夜,才嘶嘶怪叫着离去。
——我是打算去救失联的母亲,可最后因为路程太远失败,只能在附近小卖部里找到那些泡面和矿泉水,藏在出租屋里勉强度日。
地铁站细长的走廊亮着微弱的白光,忽明忽暗,曾经洁白的墙壁上绿血四溢,这里果然有人曾与怪物厮杀过。我一步步地往红点的方向逼近,每一步的回响都清晰得令人胆颤。
黑暗里有几只怪物伺机冲上来,被我扣下扳机扫射一通,凄惨地倒在地上。
那红点不知为何,不往前走了,地图显示它的位置在报废的地铁隧道里。我站在黑黝黝的隧道前,咽了下唾沫,决定打开防护服上的手电筒,借着光束继续往前走。
我在黑暗中离红点一步步近了。
地图发出蓝盈盈的微光,我停下脚步,如果这上面没有显示错,我现在距离红点不过区区十几米。借着微弱的手电筒光束,我眯起眼睛,看清正前方果然有个一人高的黑影,静静站着。
喂,有人吗
几个月没开口说过话,我感觉自己说话的声音如此沙哑又怪异。
我感觉黑影正转过身,原来他之前背对着我。
然后它在黑暗中飞快地向我冲过来。
该死!它是个怪物,不是人!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在心中破口大骂,抬起枪向着黑影扫射过去,子弹撞击在隧道墙壁和它坚硬的皮肤上,绽出刺眼的火星,它的动作迟缓了些,我拔腿就往回跑。
这只怪物和以前遇到的绝不一样!
我甚至能透过防护服感受到它炙热贪婪的呼吸,它伸出长长的触须向我逼近。
黑暗中响起另一声枪响,沉稳有力度,与我手里的枪型号截然不同。
我诧异地转过头,看见怪物扑通倒在我身后,一道手电筒的强光打过来,逼得我眯起眼睛,半天才适应这光芒。
那是一个穿着防护服的人,看体型应该是个瘦高的男人,正拎着枪,朝着我缓缓走来。
啊......真没想到这儿还有人,还以为只有我一个呢。
男人的声音穿过防护服,闷闷地响起,带着近乎愉快的笑意:你好啊。
是幸存者。
我看不清他头盔下的脸,可在听见同类嗓音响起的一瞬间,眼泪猝不及防地顺着我的脸流了下来。
是除我之外的另一个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