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眼瞅着急救室的灯忽明忽暗,他扑通一声跪下,拉着护士长的衣服哀求。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要我的命都行啊！」
哥哥哭得声泪俱下。
妈妈此时也赶了过来,可她除了哭,什么忙也帮不上。
护士长也很同情,但各地血库都很紧张,如果有献血证,就能更快调到血。
「我有。」我从柜子里拿出一叠献血证。
这些年,我每年都会献两次血。
哥哥看了看我。
上次闹事后,我们就没再见过面,也没说过话。
哥哥托妈妈转告,让我尽快搬走,家里容不下我这种吃里扒外的人。
可现在,望着我手里的献血证,他第一次放软了声音,喊我妹妹。
他伸手要拿,我却把手往回一缩。
他立刻明白了。
「你有什么条件」
他以为我会要钱,还是要房
「我要你答应,不管孩子是男是女,你都必须好好养大他们。」
我知道,这里面至少有一个是女娃。
「那当然,我自己的孩子。」哥哥满口答应着接过献血证,跟着护士去了血库。
妈妈急得直转圈。
她急得不是嫂子的身体,而是孩子。
确切的说只有她幻想中存在的孙子。
前世,就连亲生女儿被害死,她都没有说一句话。
她明明可以报警,可以给我讨回个公道。
可她只对着我的遗骸说了句：
「别怪妈妈,还指着你嫂子生儿子呢。咱家这点钱,实在折腾不起了。」
又是忙碌了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的凌晨,急救室里传出话来,说嫂子想见我。
弥留之际,孙梅想起了一切。
她已气若游丝,脸上分不清是血痕还是泪痕。
「欣欣,上辈子是我对不起你......我太想要儿子了,可我现在知道......我就只有生丫头的命。」
「嫂子,你自己也是女的,我也是女的,女的怎么就不好了」
我反问。
孙梅苦笑着。
「你是有出息学出来了,可我们看人脸色的,不生儿子就没个指望,谁都瞧不起啊。」
她说的也不错。
或许真正害死我的罪魁祸首,是落后愚昧的观念。
它吞噬了一代代像嫂子一样的女人。
逼迫她们成为刽子手,继续戕害像她们一样苦命的女儿。
「你要不要见见哥哥」
我看着嫂子的呼吸越来越弱。
她摇摇头,让我把孩子抱过来给她看看。
「已经送去新生儿科了,她们刚七个月就出生,还很脆弱。」
我告诉她。
她怔怔望着天花板,声音越来越小。
「早知道......我就该听你的......」
「养一个像你一样......有出息的女儿......多好。」
「求你帮我......照顾好女儿们......你哥他不会管的......」
孙梅在我面前咽了气。
急救室的灯熄灭。
主治医生满脸疲惫地走了出来,我恍惚地跟在他身后。
「大夫,怎么样了。」哥哥凑上去问。
没听到婴儿的啼哭,众人心里都蒙上一层阴云。
「产妇有高血压病史,又是子痫前期,血压控制的不好......我们已经尽力了。」
哥哥浑身一震,又追问：「那孩子呢」
主任医生叹口气：「早产,需要在保温箱住一段儿观察观察,目前还没脱离危险期。」
眼看大夫要走,哥哥又喊道：「等等——男孩女孩」
所有人都瞪着他。
妻子为生孩子送了命。
三个孩子也是危在旦夕,他却更关心男女
「三个千金。」大夫回答完,又忙着下一台手术了。
哥哥浑身没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