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男主】
我叫云昭。
是青虚门里活得最像影子的弟子。
三天前刚满十六岁。
大师姐灵溪带着两个跟班堵在柴房,抢走了我这个月的月例。
听说你又去给墨渊师尊请安了她捏着我的下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个捡来的野种,真当自己是个人物
我疼得龇牙,却不敢躲。
穿越到这具身体三年,我早就懂了什么叫识时务。
原主爹娘死得早,被师尊墨渊从乱葬岗捡回来,就成了整个门派的笑话。
资质差,性子软,连洒扫的老道都能指着鼻子骂我是拖油瓶。
没人知道墨渊师尊是蛇妖。
更没人知道,他常年戴着的银面具底下,藏着怎样一张脸。
他总穿玄色长袍,袖口缠着厚厚的绷带,遮住手腕上据说丑陋的鳞片。
门派里的人怕他,敬他,却没人敢靠近。
包括我。
他对我向来冷淡。
每月一次的训话,永远只有三句:剑练了药喝了退下。
我甚至怀疑,他留着我,不过是因为当年捡我的时候,顺手罢了。
就像今天。
灵溪把一个沉甸甸的药罐塞给我,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师尊要闭关了,你去后山寒石洞送伤药。
旁边的跟班立刻接话:大师姐好心提醒你,师尊闭关时最烦别人打扰,你要是被赶出来,可别说是我们青虚门的人。
我捏着药罐的手泛白。
谁都知道,寒石洞是师尊的禁地。
这哪是送药,分明是想借师尊的手,把我彻底踩进泥里。
外面下起了暴雨。
雷声轰隆隆滚过头顶,山路湿滑得像抹了油。
我摔了三跤,膝盖磕出了血,药罐却死死抱在怀里。
快到洞口时,里面忽然传来一声闷哼。
不是平日里那种冷淡的声音。
是疼到极致,却拼命压抑的痛。
我脑子一热,忘了规矩,忘了灵溪的警告,伸手就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石门。
然后,我看见了这辈子都忘不掉的画面。
师尊蜷缩在石床上。
银面具掉在地上,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平日里挺拔如松的人,此刻像条脱水的鱼,后背的衣服被血浸透,一片片暗金色的鳞片正往下掉,砸在石地上,发出黏腻的声响。
他的尾巴——是的,一条布满伤痕的蛇尾,正痛苦地蜷缩着,尾尖还在微微颤抖。
滚出去。
他抬起头,那双总是淡漠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可我动不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这就是他们说的丑陋
这就是他每百年要经历一次的闭关
我冲过去,掏出怀里的伤药,手指抖得几乎拧不开瓶盖。
他突然猛地伸手,攥住了我的手腕。
力道大得像要捏碎我的骨头。
我疼得闷哼一声,却看见他涣散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别碰……
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狠厉。
会被我拖入深渊。
雨还在下。
洞外的雷声炸得震天响。
我望着他苍白的脸,突然很想告诉他。
师尊,深渊里要是有你,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我慢慢抬起另一只手,伸向他正在流血的后背。
这一次,他没有再拦。
第二天醒来时,手腕上的淤青紫得发黑。
我盯着那片青紫色发愣。
师尊最后没有推开我。
我给他上完药,他已经疼得昏睡过去,眉头却始终皱着,像在做什么噩梦。
我悄悄捡起地上的银面具,想给他戴上。
指尖刚碰到面具边缘,就被他无意识攥住。
这次力道很轻,像怕碰碎什么珍宝似的。
师尊我试探着叫他。
他没醒,只是喃喃了句什么,声音轻得像风。
我凑近了才听清。
他说:别离开……
心脏猛地一跳。
我屏住呼吸,慢慢抽回手,轻手轻脚地退出寒石洞。
洞外的雨停了,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从那天起,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我练剑时总走神,被灵溪逮着机会,一鞭子抽在背上。
废物就是废物,练了三年还是这副鬼样子!她叉着腰骂,墨渊师尊怎么会收你这种弟子,真是丢我们青虚门的脸!
我咬着牙没吭声,后背火辣辣地疼。
换作以前,我只会低着头承受。
可现在,我脑子里全是师尊蜷缩在石床上的样子。
突然,一道玄色身影落在我面前。
师尊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袖口的绷带似乎又换了新的。
灵溪。他开口,声音还是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你的剑法,有三个月没长进了。
灵溪的脸瞬间白了。
在青虚门,剑法进境慢是会被罚去思过崖的。
她攥紧了鞭子,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身匆匆走了。
我看着师尊的背影,想说谢谢,又不敢。
他却忽然回头,丢给我一个小瓷瓶:伤药。
说完转身就走,连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
我捏着瓷瓶,指尖发烫。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给我东西。
夜里抄经文,烛火摇曳,我困得直点头。
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人把一件带着冷香的外袍披在了我身上。
我惊醒时,桌边多了一碗温热的莲子羹,甜得恰到好处。
没人告诉我是谁放的。
但整个青虚门,只有师尊知道我爱吃莲子。
可平静日子没过几天,灵溪的报复就来了。
那天我奉命下山买伤药,刚走到半山腰,就被她带着人堵住了。
上次算你运气好。她手里把玩着一块石头,笑得阴狠,这次,看谁还能救你。
两个跟班立刻冲上来,扭住我的胳膊。
我挣扎着想反抗,却被灵溪一脚踹在膝盖上。
扑通一声,我跪在了地上。
她捡起地上的石头,狠狠砸在我的腿弯:听说你最近跟师尊走得很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一个没爹没妈的野种,配吗
剧痛从腿弯传来,我疼得冷汗直流。
他们把我推下旁边的陡坡时,我听见灵溪在上面喊:摔死了才好,省得碍眼!
陡坡上全是碎石和荆棘。
我滚了不知多少圈,直到撞上一棵大树才停下。
左腿传来钻心的疼,低头一看,裤腿已经被血浸透了。
装伤药的布包也不见了。
估计是滚下来的时候弄丢了。
我咬着牙,一点一点往山上爬。
手心被磨破,膝盖磕出了血,每动一下,左腿就像要断了似的。
爬到山门时,天已经黑了。
灵溪他们早就回来了,正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看一只狼狈的狗。
哟,还没死呢她捂着鼻子,嫌恶地皱眉,一身泥污,别脏了山门的地。
我刚想说话,就看见一道玄色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是师尊。
他的目光落在我流血的腿上,银面具下的脸看不清表情,但周身的空气好像都冷了下来。
怎么回事。他问,声音平静得可怕。
灵溪立刻换上委屈的表情:师尊,云昭师弟自己不小心,摔进了山脚下的泥沟里,我们劝了他好几次,他非要自己爬上来……
是吗
师尊的目光转向我。
我张了张嘴,想说是灵溪推的,可看着她威胁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太清楚了。
没有证据,谁会信我这个废物说的话
师尊没再追问,只是走到我面前,弯腰。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他的怀抱很凉,带着淡淡的药香。
我僵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忘了。
周围一片死寂。
灵溪和跟班们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师尊抱着我,一步步往内殿走。
经过灵溪身边时,他停下脚步,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我的弟子,轮不到外人教训。
灵溪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内殿的床很软。
师尊放下我的时候,动作意外地轻。
他解开我的裤腿,看见血肉模糊的伤口时,指尖似乎抖了一下。
忍着。他说。
然后拿出伤药,小心翼翼地替我包扎。
他的动作很生涩,不像经常做这种事的人。
但力道很轻,几乎没让我感觉到疼。
为什么不说是她推的他突然问。
我低着头,抠着床单:说了……也没人信。
他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塞到我手里。
玉佩是暖的,上面刻着一只蜷缩的小蛇,做工很精致。
拿着这个,以后再有人欺负你,就亮出来。他说,青虚门还没人敢不给我墨渊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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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捏着玉佩,眼眶突然有点热。
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对我说别怕,有我。
可安稳日子没过多久,更大的麻烦就来了。
那天我去给师尊送茶,路过书房时,听见里面有争吵声。
是几位长老的声音。
墨渊!那云昭来历不明,近日更是言行诡异,恐是魔族奸细!
我们已经查到了,他常说些‘现代’‘穿越’之类的胡话,不是魔族是什么
你若执意护着他,休怪我们禀明掌门,将你们师徒二人一同逐出师门!
我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书房的门猛地被拉开。
师尊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
几位长老也跟了出来,看见我,眼神里满是厌恶。
为首的白胡子长老指着我:好啊,果然在这里!人赃并获,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吓得往后缩了缩。
师尊却往前一步,挡在了我面前。
我的弟子,我信得过。他冷冷地看着几位长老,想动他,先过我这关。
长老们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不敢真的动手。
他们怕师尊,怕他体内的蛇妖之力。
最后,白胡子长老撂下一句狠话:三日之内,若你不给我们一个交代,休怪我们不客气!
说完,甩袖而去。
我拉着师尊的衣角,声音发颤:师尊,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不关你的事。
顿了顿,他又说:这三天你别出门,待在我身边,安全。
我点点头,心里却七上八下的。
我知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那天晚上,我睡不着,偷偷溜进师尊的书房想找点书看。
月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书桌最下面的抽屉上。
抽屉没锁。
我鬼使神差地拉开了它。
里面只有一本泛黄的手札。
我好奇地翻开。
第一页,画着一个少年的画像。
眉眼,鼻子,嘴巴……竟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画像下面,写着一行小字:庚辰年,忘川河畔,以魂换魂。
庚辰年。
不就是我穿越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年吗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指尖都在抖。
以魂换魂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我慌忙想把书札藏起来,门却被猛地推开了。
灵溪带着几个弟子,站在门口,笑得得意又恶毒。
云昭师弟,大半夜的,在师尊书房偷什么呢她一步步走近,目光落在我手里的书札上,眼睛瞬间亮了,好啊!竟敢偷师尊的秘籍!来人,把他抓起来!
我紧紧攥着书札,往后退。
他们人多,我根本打不过。
灵溪一把抢过书札,举得高高的,对着外面喊:快来人啊!云昭偷师尊的秘籍,被我抓着了!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对着我指指点点。
我就说他是奸细吧,果然不安好心!
连师尊的东西都敢偷,真是活腻了!
我被按在地上,胳膊被拧得生疼。
灵溪踩着我的手背,用鞋跟碾了碾,笑得像只得意的狐狸:云昭啊云昭,这次就算墨渊师尊想护你,也护不住了。
我看着她手里的书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让他们把书札拿走。
那上面,一定藏着关乎我身世的秘密。
可我挣扎得越厉害,他们按得就越紧。
就在这时,有人喊了一句:师尊来了!
我心里一喜,抬头望去。
却看见师尊被几位长老拦在院子门口,根本过不来。
白胡子长老死死抓着他的胳膊:墨渊!这是门派大事,你不能插手!
灵溪看见这一幕,笑得更开心了。
她蹲下来,凑到我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看见没你指望的人,自身都难保了。
她举起书札,对着众人宣布:这书札里,一定藏着云昭是魔族奸细的证据!我现在就当众宣读!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完了。
这下真的完了。
我看着被长老们死死拦住的师尊,他的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无力。
他说过,会护着我的。
可现在,他好像……护不住了。
灵溪的声音响起,带着炫耀的得意。
我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灵溪清了清嗓子,故意拖长了音调。
所有人都盯着她手里的手札,连空气都好像凝固了。
庚辰年,忘川河畔……她念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脸上的得意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错愕。
念啊!白胡子长老急着催促。
灵溪咬着牙,继续往下念,声音却开始发颤:……见一稚童奄奄一息,以半颗内丹续其性命,代价……每百年蛇蜕之痛加倍……
哗——
人群里炸开了锅。
内丹蛇蜕墨渊师尊真的是……
用自己的内丹救了云昭那他这些年……
我猛地抬头,看向被拦在门口的师尊。
他背对着我,肩膀好像微微动了一下。
原来如此。
难怪他蛇蜕时那么痛苦。
难怪他对我总是忽冷忽热。
他不是不在乎,是把最痛的代价,藏在了没人看见的地方。
灵溪还在念,声音越来越小,带着哭腔:……稚童魂魄不稳,恐难长成,遂以秘法固魂,待庚辰年……以魂换魂,方得圆满……
以魂换魂。
这四个字像惊雷,在我脑子里炸开。
我终于明白了。
原主早就没了气息,是师尊用秘法留住了这具身体,等来了我的灵魂。
我能穿越到这里,不是意外,是他一手安排的。
不可能!这不可能!灵溪突然发疯似的把书札往地上摔,这是假的!是你们串通好骗我的!
她冲过来想打我,却被一只突然伸来的手抓住了手腕。
是师尊。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挣脱了长老们的束缚。
银面具不知掉在了哪里,他的脸在月光下白得像纸,眼底却燃着两簇火。
够了。他说。
灵溪吓得浑身发抖,却还嘴硬:爷爷!你们快帮我!他是蛇妖!是妖怪啊!
白胡子长老脸色铁青,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孽障!果然是你害死了同门师弟,还敢用妖术害人!今日我便替天行道!
黄符朝着师尊飞过去,带着刺啦的火光。
我想都没想,扑过去挡在师尊身前。
不要!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
师尊一把将我拉到身后,抬手捏住了那张黄符。
符纸在他掌心瞬间化为灰烬。
害死我弟弟的人,是你。师尊的声音冷得像冰,当年你们为了抢我的内丹,把他推下断魂崖,这笔账,我等了二十年。
白胡子长老脸色大变:你……你都知道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师尊往前踏了一步,周身突然卷起一阵狂风。
玄色长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背后的衣服裂开,暗金色的鳞片刺破皮肤,一点点蔓延开来。
尾巴!他的尾巴又出现了!比上次在寒石洞里看到的更长,更有力量,鳞片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妖!他真的成妖了!有胆小的弟子尖叫着往后退。
几位长老却像疯了一样扑上来:杀了他!夺取内丹!
他们手里的剑带着白光刺向师尊,却被他的尾巴一甩,全震飞了出去。
白胡子长老最狠,偷偷摸出一把淬了毒的匕首,趁师尊不备,朝着他的后心刺去。
师尊小心!我捡起地上的剑,想都没想就扔了过去。
剑没中长老,却擦着他的胳膊划过去,留下一道血口。
师尊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惊讶,还有一丝……温柔
找死!白胡子长老被激怒了,转身就朝我扑来。
我吓得闭上眼,却听见砰的一声闷响。
睁开眼时,长老已经被师尊的尾巴卷了起来,悬在半空中。
当年你怎么对我弟弟的,今天我就怎么对你。师尊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不要!我突然喊出声,师尊,别为了这种人脏了你的手!
师尊愣了一下,尾巴慢慢松开,把长老摔在地上。
长老爬起来想跑,却被赶过来的掌门拦住了。
原来掌门早就到了,一直站在暗处看着。
拿下。掌门冷冷地说。
弟子们一拥而上,把几位长老和瘫在地上的灵溪都捆了起来。
灵溪还在哭喊:我爷爷是长老!你们不能抓我!墨渊是妖!你们该抓的是他!
掌门看了师尊一眼,叹了口气:墨渊虽为蛇身,却从未害过人,反倒是这些年救了不少弟子。倒是你们,勾结外敌,残害同门,罪该万死。
真相大白。
那些曾经欺负过我的弟子,现在都低着头,不敢看我。
师尊走到我面前,伸手想碰我的脸,却又停在了半空,好像怕吓到我。
我看着他脸上还没褪去的鳞片,突然笑了。
师尊,你的鳞片真好看。我说。
他愣住了,眼底的冰冷一点点融化。
手札里说,需要至亲之血做药引,才能解蛇蜕之痛。我举起手,在他惊讶的目光中,用指尖的血在他手背上画了个小小的蛇形,你用半颗内丹换我一命,我用几滴血换你不痛,很划算。
他突然把我抱住了。
很紧,好像怕我跑掉似的。
他的身体还是凉的,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傻小子。他的声音闷闷的,取血时,你会和我一样痛。
我不怕。我把脸埋在他怀里,闻着淡淡的药香,以前都是你护着我,这次换我了。
他没说话,只是抱得更紧了。
周围的人都悄悄退走了,把空间留给我们。
月光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我突然想起穿越前的日子,每天加班到深夜,挤着最晚的地铁,吃着最便宜的泡面,总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
可现在,被师尊抱在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我突然觉得,能来到这个世界,真好。
师尊,我抬头看他,等处理完这些事,我们离开青虚门好不好
他低头,鼻尖蹭了蹭我的额头,像极了撒娇的蛇。
好。
我笑了,眼角却有点湿。
原来所谓的禁忌,从来都不是人与妖的差别。
而是敢不敢承认,心里早就住进了一个人。
只是我没想到,第二天准备取血时,掌门却找到了我们。
他手里拿着一个锦盒,神色复杂:这是你弟弟的遗物,墨渊。
师尊打开锦盒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震。
里面放着的,是半块和我手里一模一样的玉佩。
当年你弟弟坠崖前,拼死把这个交给了我,说若有一天你遇到生死关头,让你把两块玉佩合在一起。掌门叹了口气,他还说,你性子倔,肯定不肯接受别人的好,让我务必告诉你,他不怪你。
师尊的手颤抖着,把我手里的玉佩拿过去,和锦盒里的拼在一起。
严丝合缝。
拼成了一条完整的蛇。
就在两块玉佩碰到一起的瞬间,突然发出耀眼的金光。
光芒钻进师尊的身体里,他背后的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脸色也红润了起来。
这……这是……我惊讶得说不出话。
掌门抚着胡须,笑了:你弟弟当年偷偷修炼了转灵术,把自己的灵力都封在了玉佩里,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帮你解除蛇蜕之痛。他说,你为了护他,才迟迟不肯化形,这份情,他记一辈子。
师尊的眼眶红了,有泪从眼角滑落。
是我第一次见他哭。
原来,他不是一个人在扛。
有人用性命护着他的软肋,有人用灵魂等着他救赎。
而我,何其有幸,能成为这一切的见证者。
只是我不知道,更大的考验,还在后面。
当我们准备离开青虚门时,灵溪的父亲——那个被流放多年的叛徒,带着魔族的人,杀回来了。
他抓走了掌门,留下一句话:
想要人活命,就让墨渊带着那小子,到断魂崖来。
断魂崖。
是师尊弟弟坠崖的地方。
也是,所有恩怨开始的地方。
我看着师尊握紧的拳头,知道这一次,我们躲不掉了。
师尊,我握住他的手,他的指尖还是有点凉,我跟你去。
他回头看我,眼神里有挣扎,有不舍,最终却化为坚定。
好。
我们不知道等待我们的是什么。
但我知道,只要我们在一起,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能闯过去。
因为从寒石洞那个雨夜开始,我们就已经是彼此的深渊,也是彼此的救赎。
只是我没想到,断魂崖上等着我们的,会是一个更惊人的秘密。
一个关于我穿越的真相,关于师尊弟弟的真相,关于整个青虚门的真相。
我们赶到断魂崖的时候,风正烈。
崖边的石头上,灵溪的父亲灵万山背对着我们,手里按着被捆住的掌门。
他身边站着几个穿黑袍的人,脸上都带着狰狞的面具——不用问也知道,是魔族。
墨渊,你果然来了。灵万山转过身,脸上带着扭曲的笑,还有你这个小杂种,正好,省得我再去找了。
师尊把我护在身后,玄色长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放了掌门。
放了他灵万山嗤笑一声,刀尖抵住掌门的脖子,可以啊,把你的蛇丹挖出来给我,再让这小杂种自废修为,我就考虑考虑。
掌门挣扎着想说话,却被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我攥紧了师尊的衣角,指尖都在抖。
蛇丹是蛇妖的命根子,挖出来,师尊就活不成了。
你做梦!我忍不住喊出声,当年是你勾结魔族,害死师尊的弟弟,抢走了他的修炼秘籍,现在还敢倒打一耙!
灵万山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你怎么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师尊的声音冷得像崖边的冰,我弟弟临死前,用最后一丝灵力把你的罪证刻在了石壁上,就藏在断魂崖底。
灵万山的眼神慌了一下,随即又镇定下来:知道又怎么样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他挥了挥手,那几个魔族立刻朝我们扑过来。
黑袍翻飞,带着腥臭味的黑气弥漫开来。
师尊把我推开:站远点。
然后他纵身迎了上去,玄色身影在黑气中穿梭,尾尖一甩就抽飞了两个魔族。
可魔族太多了,他渐渐有些吃力。
我看见一个魔族绕到他身后,手里的骨刃闪着寒光,朝着他的后心刺去。
师尊!
我想都没想,捡起地上的石头就砸了过去。
石头没砸中魔族,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魔族转头瞪我,眼睛里是血红色的。
就在这一瞬间,师尊抓住机会,尾巴卷住魔族的腰,狠狠往崖壁上一撞。
砰的一声,魔族化成了黑烟。
但他自己也被另一个魔族的爪子划伤了胳膊,血珠顺着鳞片滚下来。
云昭!别分心!师尊喊道。
我咬着牙,环顾四周。
崖边有块松动的巨石,旁边还堆着不少碎石。
灵万山正得意地看着,根本没注意我。
我悄悄绕到巨石后面,用尽全身力气去推。
石头纹丝不动。
没用的。灵万山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就凭你这点力气
我猛地回头,看见他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的刀对着我。
掌门被另一个魔族看着,还在挣扎。
你爹娘死得早,没人教你吗跟墨渊这种妖物混在一起,就是死路一条。灵万山的刀离我越来越近,今天我就送你去见他们!
我闭上眼,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
耳边传来嘶的一声。
睁开眼,看见师尊挡在我面前,后背被刀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血顺着他的脊梁往下流,染红了玄色的长袍。
师尊!我吓得声音都变了。
滚开!师尊对着灵万山怒吼,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暴怒。
他身上的鳞片瞬间竖起,眼睛变成了竖瞳,半人半蛇的真身彻底显露出来。
灵万山被吓得后退了两步,随即又狞笑:终于肯现出原形了也好,我正好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他挥刀又要砍,却被突然飞来的一块碎石打中了手腕。
哐当一声,刀掉在了地上。
是掌门!
他不知什么时候挣脱了束缚,捡起地上的碎石砸了过来。
灵万山,你背叛师门,勾结魔族,天理不容!掌门气得浑身发抖。
灵万山还想捡刀,师尊已经冲了过去,一尾巴把他卷起来,吊在崖边。
当年你把我弟弟推下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师尊的声音像从地狱里传来。
灵万山吓得面无人色,哭喊着求饶:墨渊饶命!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晚了。
师尊的尾巴一松。
灵万山尖叫着掉了下去,很快就没了声音。
剩下的魔族见势不妙,想逃跑,却被赶上来的青虚门弟子拦住了。
一场混战终于结束。
我扑到师尊身边,看着他后背的伤口,眼泪止不住地掉:师尊,你怎么样
他转过头,脸色苍白,却笑着摸了摸我的头:没事。
掌门走过来,叹了口气:墨渊,委屈你了。这些年,是门派对不住你。
师尊摇摇头:都过去了。
那你们……掌门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师尊,欲言又止。
我们会离开。师尊说,青虚门需要安宁。
掌门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这是门派的免罪令,以后无论你们在哪里,青虚门都认你们。
师尊接过令牌,说了声谢。
回去的路上,师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
我扶着他,一步一步往山下走。
师尊,疼吗我小声问。
他低头看我,眼神温柔得像水:有你在,不疼。
我把脸埋在他胳膊上,蹭掉眼泪:以后不许再这么傻了,什么都自己扛。
他笑了,轻轻嗯了一声。
一个月后,我们在山下开了家小小的药铺。
师尊懂医术,负责看病抓药。
我就坐在柜台后面,算算账,偶尔帮他递个东西。
药铺生意很好,附近的人都说,墨大夫不仅医术好,人也温和。
没人知道他是蛇妖,就像没人知道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那天晚上,关了药铺的门,我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师尊端着一碗莲子羹走过来,放在我面前。
在想什么他问。
在想,我舀了一勺莲子羹,递到他嘴边,如果当年你没去忘川河畔,就不会遇见原主,也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他咬下莲子,慢慢嚼着:如果没遇见,我现在可能还在青虚门,日复一日地忍受蛇蜕之痛,活在仇恨里。
他握住我的手,指尖的温度刚刚好:云昭,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我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映着星星,也映着我。
突然觉得,穿越到这个世界,或许不是意外。
就像师尊说的,以魂换魂,方得圆满。
原来所谓的圆满,不是拥有多少财富,也不是地位有多高。
而是有一个人,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来自哪里,都愿意陪着你,走过每一个日出日落。
就像现在这样。
他在,我在。
有莲子羹的甜,有药草的香,还有彼此掌心的温度。
足够了。
晚风轻轻吹过,带来了远处的蛙鸣。
师尊低头,在我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很轻,却像羽毛,挠得人心尖发痒。
晚安。他说。
晚安,师尊。
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
突然明白,所谓的禁忌,从来都不是身份,不是种族。
是不敢承认的真心,是藏在心底的胆怯。
而爱,能打破所有的禁忌。
能让深渊变成归宿,能让救赎有了意义。
这就够了。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