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两位大人能找到市舶司,真是聪明过人,令人佩服。陈世安笑道。
第三层是家父的官署。他伸手,示意他们上来,若是不嫌弃的话,请两位大人到家父曾经的官署中小坐。
小坐颜笙手持令牌,冷笑道,陈世安,你在应天府散布流言和怪虫,伤害无数无辜百姓,锦衣卫奉圣上旨意,将你捉拿归案！
颜指挥使好大的威风啊。陈世安的神色冷淡下来,慢悠悠道,伤害百姓......好大的罪名。陈某愧不敢当。
说最后一句时,陈世安的手动了一下。
一阵若有似无的花香扩散开来。
颜笙忽然意识到不妥,他举起还握在手中的火折子点燃,正待反手扔出去时,却忽然感觉到后颈一阵发痒。
颜大人最好不要动。
陈世安笑了起来。
黑鳞虫生性凶猛,若是尝到血的滋味,恐怕连我也无法控制了。颜大人如花似玉的一张脸,若是被黑虫钻出无数孔洞,还真会教人叹一声可惜呢。
一侧,凌九策开口道：早就听闻市舶司正官提举陈泽陈大人的大名。只是陈大人早逝,一直无缘得见。今日能来到这里,也算是了了心愿。
只是小坐,有何不可。凌九策道,你说呢,颜大人
颜笙不敢乱动,只能微微侧目,无奈看不见凌九策的神情,只感觉他声音发沉。
他向前踏出一步。
一开始,黑鳞虫的爪子抓得颜笙发痒,但很快又没有任何感觉了。他不知这是什么原因,陈世安又虎视眈眈地在上面盯着他们,他只好强撑着走上木梯,进入回廊。
他们走入三楼最深处的一间房内,这里清简古朴,满目皆是书籍公文,能看出主人不喜奢华,夙夜为公。
陈世安在他们身后,关上房门。
怎么样,能看出我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颜笙不语,凌九策道：令尊曾随郑公多次下西洋,熟知水务,为人更是两袖清风,还将俸禄拿出来为穷苦的渔民治病,称得上是大善之举。如今得见,想必所言非虚。
陈世安冷笑道：是吗
他拿出一本账册,扔给凌九策。
凌九策接过,刚翻几页,便目露凝重之色。
颜笙瞥了一眼,上面记录的数额大得惊人。
事已至此,再加上楼下那些看似毫无关联的证物,他隐约猜到了那是什么。
难以言喻的惊怒在他心中发酵。
不难理解吧。陈世安看着他们,笑道,这就是我那好父亲私下勾结权贵,将贫苦百姓之子贩给权贵,将这些可怜孩子的腿,卸给权贵之子使用的证物。
虽然已然猜到,颜笙心中还是一痛。他想到了阿南的哥哥。
我父亲是贫苦出身,他在朝堂上两袖清风刚正不阿,私下却是穷得怕了,恨不得住在黄金屋中,盖着银两入眠。陈世安嘲讽道。
他跟随郑公出海,发现西洋有无数生财的门路。刚开始,他只是走私一些稀罕货物。后来,他发现海中有些渔民无法上岸,更是无人在意他们的死活,便打起了这些人的主意。再后来,西洋归来的船队中传出流言,说有人见过鲛人,他就想到,如果把这些失去双腿的人割掉舌头,制作成鲛人,那又能大赚一笔。
听闻云南府有神医,能帮伤了腿的人易骨,易骨之人可保行动如初。他便特地去了一趟云南府,逼迫当地易骨名医交出秘术。
那些愚蠢的渔民以为自己遇到了救世主,家家户户还为他供奉,却没想到,这个人才是无心无肺,要活生生吃掉他们的修罗恶鬼,这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了。
说着,陈世安还真哈哈大笑起来,甚至笑出了眼泪。
那本日记中的少爷是你的话。凌九策却突然打断他,那位阿福,便是去你家中治病的渔民之子了吧。
没错。陈世安痛快承认道,那年我骑马摔折了腿,父亲便挑了个合适的的,送到我身边养着。
说着,他向下示意：阿福的腿在我这里。
他也被制作成了鲛人
没有。陈世安道,换骨时发生了意外,他死了。
所以阿福就是你的理由。颜笙忽然道,你是为了他,才揭发陈泽
陈世安看着他：是或不是,又有什么关系陈泽害人一事铁证如山。
颜笙弯了弯嘴角。
是或不是,当然有关系。他徐徐道,你用修罗鬼案吸引视线,又在应天府中散播毒虫害人,就是为了将凌九策与我引到这里来
如果你只是为了揭发前任市舶司提举陈泽,那在陈泽逝世后,直接用陈家嫡公子的身份找到我,不就可以了何苦大费周章。
口说无凭,只有拿出证据——
真的是这样吗颜笙抬高声音,还是说,你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对大明子民的报复欲呢
阿福
听到这话,陈世安顿住尚未出口的话,呆住了。
是你吧,阿福。颜笙轻声道,只有你是阿福,一切才能解释得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