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就是这里。李青一斩钉截铁。
这是他查看的第二个化工厂,走进车间,他就明白自己找到了。这里的布置和梦境中的场景几乎完全相同。
大概四十岁,一米六五,正常身材。李青一对化工厂的负责人说道,平常就是在这里工作的,或者大部分时间在这里,而非办公室。这样的员工有吗
宋羽和另外两个警员站在他们身边。
囚犯按理说不可能出来,但是情况特殊,李青一害怕出现一些自己应付不来的情况,宋羽这小子又不肯说出出入梦境的方法,李青一只能决定暂时把他一同压过来。他仍旧被拷着,手上带了特制的手套,从外面看不出。
负责人手上抱着一沓纸,翻看起来,我们公司一共50多个人,生产部的话......我马上去找车间主任,他对这边非常了解,我让他去把符合要求的人都找出来,在放假的都给他们叫回来。
大概半小时后,两名员工被挑出来,有些颤颤巍巍地站在众人面前。
他们都符合要求,年龄身高差不多,在厂里也工作好几年了,潜意识里一定对车间有相当的熟悉度。
但他们都不是。
李青一能感觉出来。
两人都缺少一股子戾气。李青一推测,嫌疑人的性格容易走极端,要不很暴躁,要不特别安静。眼前两人都很紧张,可这是在警察面前的正常心理状态,李青一没看出任何不自然来。
难道是自己找错了
李青一眉头微皱,疑惑起来。
地点是对的,它和嫌疑人的关系,李青一也有这个自信,不会出错。
问题出在哪
还有别人符合条件的吗李青一把负责人拽到旁边,或者除了你们厂的内部人员,还有其他人员会经常出入这个车间吗
负责人摇头,车间是生产重地,而且我们这里还很危险,平常来参观都是要登记的,一般人哪能随便进来。
李青一没辙,招了招手,尽管知道这两人并非凶手,还是得带回去询问一番。说实在的,具体要问什么,李青一也还在思考。过去的梦境无法具像化,这给取证和审讯都带来了不少麻烦。李青一知道,因为这次案件引发出的种种问题,都会被立案组所考虑,恐怕关于梦境新法案的出版时间又要推迟了。
对了。车间主任呢李青一问。他想起来,雨衣也是一个线索,至少他记得雨衣是杂牌,最便宜的那种,也没有什么其他特征,之前也就没有特意强调。他想着带走这两人前,再随口问一嘴。
他人不在这儿吗负责人环视一周,骂骂咧咧,说了不要走远,肯定又跑回车间了。这个人,要不是因为干的年岁长,暂时找不到人顶他,早给他开了。
说完,负责人跑回车间,不消一会儿,领来一个中年人。
对方很高,比李青一还高些,驼着背还有一米九,导致他看起来更为消瘦。
警察问你话,你好好答！负责人拍打车间主任的背部。
车间主任也不说话,只是连连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比较高,他的头低得特别厉害。
一瞬间,仿佛有一道闪电击中了李青一。
就是他。
车间主任就是凶手！
从负责人的话里可以听出,此人在车间工作得最久,整个环境早已融进他的意识。看负责人对他的态度,以及他的反应,这显然是个不受待见的老实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所以心中其实积攒了无数怨气,无处发泄。作为主任,按理来说警察来问话,肯定是要一起来的,他却偷摸着跑回车间,说明他有可能有些心虚。他的年龄也能匹配上,四十来岁,看起来可能更老些。
只有他的身高,完全不对。
为什么
李青一看向一旁的宋羽,没想到宋羽已经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边。
是有可能的。宋羽低声说。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李青一直接把他单独拉到一旁,也沉下声音。
显而易见。你觉得就是他,但是体型对不上。这种情况很少见,但是存在的,我之前就见过一例。宋羽说,梦境中你的形象是你自己潜意识的投射,这就代表,通常来说,都是相符合的。因为你对自己的身体太了解了,这具肉身你相处了最久,知道哪根手指长,知道鼻子往哪歪,每照一次镜子,这个印象就会加深一份。除非,你打心眼儿里认为自己不是这样的。
具体是
我之前看过一个精神病人的梦境。他从潜意识认为,自己是个蘑菇。所以梦境中的他,就是一个会说话就走路的大蘑菇。同样的情况还可能存在于极为强烈的情感,导致自己潜意识地矮化自己。比如——
强烈的自卑。李青一明白了。
他转向一旁迷惑的负责人和车间主任：
平常上下班,你们有人会穿雨衣吗
车间主任好像还在思考,被负责人抢先说了话,我们员工宿舍就在旁边,没两步路,都是打伞的。就是那些住在外面,上班要骑电动车的,才会穿雨衣。
你住哪李青一指向车间主任。
旁边的村子里。负责人也转头,你不就是批雨衣上班的吗乌漆嘛黑,几年了都没换过一件。
车间主任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他的表情好像都写在脸上,根本无法进行控制或者掩盖。
李青一走过去,麻烦你也一起来趟警局。
他话音刚落,车间主任好像下定了决心,骤然转身,撒腿就跑。
身后的两名警员立马反应过来,追击上去。
李青一拿出对讲,呼叫支援,让在厂外的同事做好准备,封住大门,同时询问负责人,你们这里出除了大门,还有哪可以出去吗
对方还没说话,反倒是宋羽开口了,没用。
什么没用李青一问。
宋羽看着李青一的眼睛,慢慢抬起手,然后往反方向发力。
伴随着一声脆响,手套崩碎,手铐应声而断。
李青一瞪大了双眼。这绝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
别慌。宋羽笑着说,我们已经在梦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