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谋杀
>我移植了一位陌生人的记忆,只为偿还高利贷。
>他的记忆碎片里,我目睹自己被凶手一刀刺穿胸膛。
>实验机构突然通知我:记忆原主是谋杀案受害者,凶手正在追查记忆去向。
>当我躲在衣柜里,听见凶手拧动卧室门把手时,记忆碎片突然完整连接——
>原来凶手是他最信任的情人,而证据藏在他们初遇的酒吧。
>此刻我摸到口袋里的打火机,上面刻着酒吧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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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汗珠从额头滑落,砸在枕头上,留下深色的圆点。林默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玻璃碴子。黑暗中,心脏在肋骨下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不是梦。那感觉太真切,太粘稠,带着金属的腥甜和绝望的冰冷,死死缠绕着他。
刀尖刺入皮肉的瞬间,那种撕裂灵魂的剧痛,那声被扼死在喉咙里的闷哼,还有……视野里那张模糊扭曲、却透着刻骨寒意的脸。这一切都烙印在神经末梢,清晰得如同刚刚发生在他自己身上。
他抬起手,指尖冰凉,颤抖着抚过胸口。睡衣完好无损,皮肤光滑,没有任何伤口。但那种被贯穿的痛楚,却固执地盘踞在记忆的断层里,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它,提醒他这不是幻觉。这具身体完好无损,可里面似乎多了一个血淋淋的窟窿,一个属于别人的、致命的伤口。
窗外,城市永不眠。远处高楼巨大的霓虹广告牌闪烁着廉价而刺眼的光芒,红绿蓝的光柱蛮横地穿透薄薄的窗帘,在房间里投下光怪陆离、不断扭曲的阴影。那光影如同无声的嘲笑,映照着他惨白的脸和眼底深不见底的恐惧。他大口喘息,试图把肺里那股子冰冷的铁锈味驱逐出去。
床头柜上,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惨白的光刺得他眼睛生疼。屏幕上跳出一个没有储存的名字,但那个尾号他认得——是负责他记忆移植项目的王博士。心脏瞬间又被攥紧,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他迟疑了几秒,指尖带着凉意划过屏幕。

声音干涩得厉害,像砂纸摩擦。
林默
王博士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透着紧绷的弦即将断裂的颤音,背景里似乎还有遥远而急促的脚步声,听着!情况紧急!你移植的那段记忆…它的原始宿主…是个谋杀案受害者!就在你移植前几小时发生的!凶手…凶手很可能知道记忆被提取了,他在找!他在找所有可能的接收者!你…你立刻!立刻离开住处!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快!
电话被突兀地掐断了,只剩下一串短促而空洞的忙音。
嘟…嘟…嘟…
林默僵在床上,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谋杀案受害者凶手在找接收者王博士最后那几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凿进他的太阳穴。记忆碎片里那张模糊而扭曲的脸,此刻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骤然拉近,无限放大,带着狞笑,清晰地撞入脑海!是他!那个把刀捅进自己胸膛的人!
冰冷的恐惧瞬间从脊椎炸开,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他几乎是滚下床的,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刺骨的寒意顺着脚底直冲头顶。他像一头被围猎的困兽,猛地扑向卧室房门,手忙脚乱地摸索着反锁旋钮。旋钮拧紧的咔哒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刺耳,却丝毫不能带来安全感。
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睡衣,紧紧贴在皮肤上。怎么办离开去哪里外面霓虹闪烁的街道,此刻在他眼中无异于危机四伏的原始丛林。那个凶手……他在哪里他认识自己吗他如何找过来
就在这时,一种异样的感觉攫住了他。一种……被侵入的感觉。这房间里,似乎多了一丝不属于他的气息。很淡,但挥之不去,像某种不祥的预兆。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这间他无比熟悉的斗室,最终,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死死钉在了厨房角落那个孤零零的旧冰箱上。
冰箱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狭窄的缝隙。一丝极其微弱的、幽幽的冷气正从那里缓缓渗出。但他确定,他睡觉前,明明把冰箱门关好了。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他屏住呼吸,赤着脚,一步步,极其缓慢地挪向厨房。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也踩在自己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越靠近,那股异样的感觉就越强烈。
他停在冰箱前,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轻轻触碰冰冷的金属门把手。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噤。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力拉开了冰箱门。
冰箱内部老旧灯管发出的昏黄光线倾泻出来,照亮了里面空荡的景象。冷藏室几乎没什么东西,只有几个孤零零的鸡蛋和一小盒快要过期的牛奶。然而,就在上层最显眼的隔板上,赫然多出了两罐东西。
两罐啤酒。冰镇的,铝罐表面凝结着一层细密冰冷的水珠。包装上的品牌标识清晰刺眼——一个他从未买过、甚至从未留意过的牌子:深蓝色的标签上印着一艘在惊涛骇浪中前行的古老帆船,破浪者。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牌子……他见过!就在刚刚那恐怖的记忆碎片里!就在那个被刀刺穿的瞬间,视野模糊晃动,但眼角余光扫过凶手身后房间角落的矮桌,上面散乱地放着几个空罐子,那罐体上印着的,正是这艘在浪涛中挣扎的破船!
破浪者!
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灶台边缘,发出沉闷的响声。凶手!凶手来过这里!他像幽灵一样潜入,留下了这个冰冷而致命的记号!这两罐啤酒,不是遗忘,是赤裸裸的宣告!是猎手在猎物巢穴里留下的、带着血腥味的挑衅!
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没顶。他浑身筛糠般抖起来,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脑中炸响。
他跌跌撞撞地冲回卧室,胡乱地抓起扔在椅子上的牛仔裤和一件连帽衫往身上套,动作仓皇失措,好几次差点被自己绊倒。手指抖得几乎无法系上裤扣。钥匙!钱包!手机!
抓起手机塞进口袋时,他的指尖触碰到了裤兜里另一个坚硬冰凉的金属物件。一个……打火机他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完全没有印象!但此刻他无暇细想,逃命的念头压倒了一切。他最后扫了一眼这间不再安全的避难所,目光掠过那扇紧闭的卧室门,然后猛地转身,扑向公寓唯一的大门。
手指刚摸到冰冷的门把手,门外,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嗒…嗒…嗒…
声音很轻,很缓,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从容不迫,正由远及近,稳稳地停在了门外。
林默的动作瞬间僵死,血液在那一刻彻底冻结。他像一尊石化的雕像,手指死死抠在门把手上,所有的力气都被瞬间抽空,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恐惧攫住了心脏,越收越紧。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涌的轰鸣。
完了。
门外,金属摩擦的声音响起。钥匙!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极其轻微,却又清晰得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
咔哒…咔…哒…
细微的机簧转动声,如同死神冰冷的指甲刮过棺盖。
跑!往哪跑!大门是唯一的出口!卧室对,卧室!他像被滚烫的烙铁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转身,爆发出求生的全部潜能,以最快的速度、最轻的动作,如同受惊的壁虎般窜回卧室,反手死死拧紧了门锁!
砰!
一声闷响,公寓大门被推开了。
沉重的脚步声踏在客厅的地板上,缓慢,稳定,每一步都踏在林默濒临崩溃的心跳上。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掌控感,最终,停在了卧室门外。一墙之隔。
林默蜷缩在冰冷的衣柜角落里,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用尽全身力气压制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和粗重的喘息。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疯狂打颤的声音,在死寂的衣柜里显得格外刺耳。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包裹着他,挤压着他。汗水浸透了刚套上的连帽衫,冰冷地贴在皮肤上。他把自己缩成最小的一团,恨不得融入身下堆叠的衣物里。
门外,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没有任何声音。没有敲门,没有呼喊,没有试图开锁的动静。只有一片真空般的寂静。这寂静比任何声音都更恐怖,它意味着那个猎手,那个留下破浪者啤酒的幽灵,此刻就站在门外,无声地等待着,或者……无声地倾听着。
时间在极度的恐惧中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煎熬。林默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爆炸了,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剧痛。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在这种无声的压迫中彻底崩溃时——
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触碰声。
紧接着,是钥匙插入卧室门锁的、清晰无比的摩擦声。
咔…哒…哒哒…
门锁内部的簧片被拨动、旋转,发出细小却无比致命的声响。
林默的瞳孔在黑暗中瞬间放大到了极限!他浑身绷紧,如同拉到极限的弓弦,每一块肌肉都在疯狂地颤抖。他来了!他进来了!他手里有钥匙!他能打开这扇门!这个念头像电流一样击穿了他最后的理智。
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缠绕上脖颈,越收越紧。无处可逃了。衣柜的门板如此单薄,根本挡不住任何东西。他会被找到,就像记忆碎片里那样,被冰冷的刀刃刺穿胸膛……然后呢然后他也会变成一段冰冷的记忆,被塞进另一个倒霉鬼的脑子里吗
就在这濒死的绝境边缘,就在那钥匙转动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的刹那,一股无法抗拒的、不属于他的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喷发,猛地席卷了他的意识!
不是画面,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完整的、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认知,瞬间填满了他的脑海!
是那个女人!
那张在记忆碎片里模糊扭曲的脸,瞬间变得无比清晰!不是男人!是那个女人!那个在昏暗暧昧的酒吧灯光下,穿着红色吊带裙,笑容慵懒又带着一丝神秘忧郁的女人!她有着一头微卷的长发,几缕随意地垂落在光洁的肩头,后颈靠近发际线的地方,似乎有一个小小的、深色的纹身轮廓。她端着酒杯,指尖涂着鲜艳的蔻丹,轻轻摇晃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她的眼睛像蒙着一层水雾,迷离地看着他……不,是看着陈远航(这个名字此刻清晰地浮现出来,如同他早已熟识),声音带着一点点沙哑的磁性:一个人喝闷酒心事都写在脸上了哦。
她叫李薇。这个名字带着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和冰冷的刺痛感,一同刺入林默的意识深处。是她!在陈远航最孤立无援、被追得如同丧家之犬的时候,是她主动靠近了他,像一个温暖的避风港。是她,在无数个绝望的夜晚,用温柔的话语和身体抚慰着他紧绷的神经。也是她,在陈远航以为终于找到一丝喘息之机、甚至萌生出一丝可笑的依赖时,将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他毫无防备的后心!
所有的碎片,那些零散的、混乱的、带着血腥味的画面和声音,此刻被这条名为背叛的毒蛇瞬间串联、激活!
他看到陈远航在一个堆满杂物的昏暗小房间里,像疯了一样翻找,最后撬开一块松动的地板,将一个小小的、用防水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U盘塞了进去。那是他拼死拍下的证据,足以将某个盘踞在本地多年的庞然大物连根拔起。他也看到了陈远航眼中孤注一掷的绝望和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看到陈远航在阴暗的巷子里狂奔,身后是紧追不舍、如同跗骨之蛆的脚步声。他疲惫不堪,满脸胡茬,像惊弓之鸟。
他还看到……老地方!
陈远航最后残存的、最强烈的念头,如同濒死之人的回光返照,带着灼热的烙印,狠狠撞击着林默的思维——证据!那个U盘!他把它藏在老地方了!不是那个临时藏匿点!是老地方!那个承载着最初相遇、虚假的温存、最终也是最致命背叛的地方!那个酒吧!那个叫……迷迭香的酒吧!
迷迭香!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混乱的迷雾!
记忆的洪流奔涌而过,留下冰冷的河床。林默蜷缩在衣柜的黑暗中,身体依然在无法控制地颤抖,但一种奇异的、不属于他的冰冷愤怒,正像藤蔓一样缠绕住那颗因恐惧而狂跳的心脏,暂时压倒了灭顶的绝望。他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尘埃的味道。
门锁的转动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咔哒咔哒,如同催命的符咒。薄薄的门板似乎都在微微震动。不能再等了!
林默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他的目光在衣柜狭小的空间里急速扫视。没有武器。只有堆叠的衣物和……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硌着他的大腿外侧。
是那个打火机!
他立刻伸手探入口袋,将那冰冷的金属物体紧紧攥在手心。黑暗中无法看清,但指尖能清晰地勾勒出它方正的轮廓,还有……上面凹凸不平的刻痕!他猛地回忆起之前指尖触碰到的感觉,那些刻痕的走向!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瞬间,门外钥匙转动的声音猛地一滞!
咔哒!
门锁被打开了!
沉重的脚步声再无阻碍,踏入了卧室!
林默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死死攥紧手中的打火机,粗糙的金属边缘深深硌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这痛感奇异地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一瞬。衣柜外,那沉重的脚步声停了下来,距离衣柜门不过咫尺之遥。空气凝固了,浓稠的黑暗里只剩下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门外那人细微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呼吸声。
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却冰冷得如同毒蛇的鳞片,轻轻响起:
找到你了,小老鼠。
是李薇!是那个记忆里穿着红裙、笑容迷离,最终却将匕首送入陈远航心脏的女人!她的声音穿透薄薄的柜门,像冰锥一样刺入林默的耳膜。恐惧瞬间再次攫紧了他,几乎让他窒息。
自己出来,还是……
她的声音拖长了,带着一种残忍的戏谑,让我把这破木头盒子劈开
话音未落,一声沉重的闷响狠狠砸在衣柜门上!
砰!
整扇薄薄的柜门猛地向内凹陷,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木屑簌簌落下。巨大的冲击力震得躲在里面的林默浑身一颤,后脑重重磕在柜壁上,眼前金星乱冒。
砰!
第二下更猛烈的撞击接踵而至!柜门中央的木板发出清晰的咔嚓裂响,一条扭曲的缝隙狰狞地绽开。门外走廊透进来的微光,如同地狱的入口,从那条裂缝里斜斜地照射进来,正好打在林默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上!
他看到一只眼睛!一只涂着浓重黑色眼影、如同深渊般冰冷的眼睛,正透过那条裂缝,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里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猎杀者看到濒死猎物时的冷酷和一丝扭曲的快意!
找到你了!
李薇的声音带着兴奋的尖利,从裂缝中钻进来。
林默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他像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一股狂暴的、不属于他的力量再次从记忆的深渊中咆哮而出!不是思考,不是回忆,而是一种深植于肌肉和神经末梢的本能反应!他的身体,仿佛被另一个灵魂粗暴地接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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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蜷缩的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一侧弹开!几乎是同时,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匕首,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如同毒蛇的獠牙,狠狠地从那条劈开的裂缝中捅了进来!刀尖险之又险地擦过林默刚才蜷缩位置的衣服,深深扎进了他身后堆叠的衣物里!
冷汗瞬间浸透了林默的背脊!
还没等他回过神,他的身体已经动了!那只攥着打火机的手,如同铁钳般,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那只透过裂缝窥视的、冰冷的眼睛!
啊!
一声短促而尖锐的痛呼从门外传来!那只眼睛瞬间缩了回去。
机会!
求生的本能和那股外来的力量混合在一起,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林默不再犹豫,身体猛地向前一撞!本就摇摇欲坠、被劈开裂缝的柜门,在一声刺耳的木头碎裂声中,被他硬生生撞开了一个更大的豁口!
他像一颗炮弹般从豁口里滚了出来,重重摔在卧室冰冷的地板上!狼狈不堪,但暂时脱离了那狭小的死亡陷阱。
眼前,站着一个女人。正是记忆碎片里那个穿着红裙的李薇!只是此刻,她脸上慵懒迷离的笑容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因左眼被重击而产生的暴怒和狰狞。她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紧身衣,勾勒出矫健的身形,右手紧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刀尖上似乎还沾着一点木屑。她的左眼痛苦地眯着,看向林默的目光充满了怨毒和杀意。
你找死!
李薇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如同刮骨钢刀。她没有任何废话,身体瞬间前冲,匕首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直刺林默的咽喉!动作快如闪电,狠辣精准!
林默瞳孔骤缩!死亡的寒意扑面而来!他几乎是凭着那股外来记忆的本能,狼狈地就地一滚!
嗤啦!
匕首的刀锋险险划过他肩头的衣物,带起一溜布屑!皮肤被锐利的刀气割破,火辣辣的痛感传来。
他滚到了床边,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李薇一击不中,没有丝毫停顿,如同附骨之疽再次扑上!她的速度太快了!
完了!躲不开了!
就在林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刹那,他的身体再次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他的右手,那只还紧紧攥着打火机的手,猛地向后一挥,狠狠砸向床头柜上那盏廉价的金属台灯底座!
哐当!
一声巨响!
沉重的金属底座台灯被砸得飞了起来,不偏不倚,正好撞向李薇追击而来的面门!
这完全是搏命时毫无章法的乱打,却带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疯狂!李薇显然没料到这垂死挣扎的一招,下意识地偏头一躲,追击的势头被硬生生打断。
趁此间隙,林默连滚带爬地扑向卧室门口!他只有一个念头:客厅!大门!逃出去!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出了卧室门!身后,是李薇气急败坏的怒吼和紧追而来的脚步声!
客厅里一片狼藉,大门洞开,如同希望的出口。林默不顾一切地冲向大门!快!再快一点!
然而,就在他离大门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侧后方撞上了他的腰!
呃!
林默闷哼一声,整个人被狠狠撞飞出去,重重砸在客厅冰冷的墙壁上!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晕厥。
李薇如同一道黑色的旋风,瞬间扑到近前!她脸上带着残忍的狞笑,匕首高高扬起,冰冷的刀锋对准了林默的心脏!
去死吧!带着那个死鬼的秘密!
刀光如电,带着刺骨的杀意,直刺而下!
林默瘫在墙角,浑身剧痛,避无可避!绝望瞬间吞噬了他。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就在这万念俱灰的瞬间,他那只一直死死攥着的右手,因为剧烈的撞击和摔倒,终于松开了。那个冰冷的金属打火机,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坚硬的地板上。
清脆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客厅里异常刺耳。
李薇刺下的匕首,诡异地停顿了零点一秒。她那因暴怒和杀意而扭曲的视线,下意识地、极其短暂地扫向了那个掉落在地板上的金属方块。
就是这零点一秒的停顿!
那股属于陈远航的、在生死边缘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再次如同电流般击穿了林默的神经!他的左手,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猛地探向身侧——那里,是那个敞开着冰箱门的旧冰箱!冰箱下层冷冻室的抽屉,因为之前的翻动,拉开了一半!
林默的手猛地抓住那半开的、结满了厚厚冰霜的金属抽屉边缘!用尽全身残留的最后一丝力气,甚至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狠狠向外一拽,同时用脚猛蹬墙壁,身体借力向侧面翻滚!
哗啦——!!!
一声刺耳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和冰块碎裂的巨响!
沉重的、装满冻得如同石块般坚硬食物的金属抽屉,被林默用尽吃奶的力气猛地拖了出来!带着巨大的惯性,如同一个失控的攻城锤,狠狠砸向近在咫尺的李薇!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出乎意料!李薇的注意力被那掉落的打火机分散了零点一秒,再想完全躲避这呼啸而来的、沉重的金属抽屉,已经来不及了!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
沉重的金属抽屉狠狠砸在李薇的右小腿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伴随着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
啊——!!!
李薇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砸得向前扑倒!手中的匕首当啷一声脱手飞出,滑到了远处的角落。她痛苦地蜷缩在地板上,抱着扭曲变形的右腿,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那张原本艳丽的脸庞此刻因剧痛而彻底扭曲变形,冷汗瞬间布满了额头。
林默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剧痛,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的疼痛。他看着几米外蜷缩哀嚎的李薇,心脏依旧狂跳不止,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将他淹没。
他挣扎着,用颤抖的手臂支撑起身体。目光扫过地板,那个救了他一命的打火机就躺在不远处。他艰难地爬过去,将它重新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金属触感此刻却带来一丝奇异的慰藉。他的指尖再次清晰地感受到上面深刻的刻痕。
他低头,借着窗外霓虹的微光,第一次看清了这个打火机。银色的金属外壳,边缘已经有了磨损的痕迹。在打火机的一侧,清晰地刻着三个花体英文字母:
**Rosemary**
迷迭香。
就是它!记忆里那个酒吧的名字!那个最初的陷阱,也是陈远航最后藏匿救命稻草的地方!冰冷的金属烙印在掌心,像一块燃烧的炭火,又像一块指向生路的冰冷路标。
林默猛地抬起头,目光越过蜷缩哀嚎的李薇,投向那扇依旧洞开的公寓大门。门外的走廊一片昏暗,如同通往未知深渊的甬道。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依旧缠绕着他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清晰的刺痛。跑拖着这身伤,能跑多远外面是否还有李薇的同伙那个能轻易获取实验者信息、让李薇拿到公寓钥匙的庞大阴影,是否早已张网以待
蜷缩在地上的李薇似乎因剧痛而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但那怨毒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针,死死钉在林默身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野兽般的声音。
不能待在这里!一分一秒都不能!
林默咬着牙,忍着全身散架般的疼痛,艰难地撑起身体。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伤处,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扶着冰冷的墙壁,踉跄着,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向那扇敞开的大门。经过李薇身边时,他不敢有丝毫停留,甚至不敢低头去看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只是死死盯着门外那片象征自由的黑暗。
他几乎是滚爬着出了公寓门。走廊里空无一人,感应灯在他踏入的瞬间亮起,惨白的光线照亮了老旧的墙壁和剥落的墙皮。他扶着墙壁,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楼梯间。身后,李薇那压抑着极度痛苦的、断断续续的咒骂声,如同跗骨之蛆般追了出来。
你…跑不掉…他们…马上…就…
林默没有回头,也无力回头。他冲下楼梯,冰冷的夜风从楼道口灌入,吹在他汗湿的脸上,带来一丝清醒,也带来了更深的寒意。他冲出公寓楼,一头扎进了城市深夜的光怪陆离之中。霓虹依旧刺眼,车灯流曳,行人匆匆。他像一个真正的幽灵,带着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和一身伤痛,融入这片喧嚣而冷漠的夜色。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报警带着一个U盘,和一个关于记忆移植和谋杀的故事谁会信那个能让陈远航亡命天涯、能让李薇轻易拿到钥匙的势力,触角会伸到哪里他不敢想。
掌心那枚刻着Rosemary的打火机,是他唯一的线索,也是唯一的希望。他靠在一条漆黑小巷冰冷潮湿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肺部火烧火燎。他摊开手掌,借着远处路灯微弱的光,死死盯着那三个字母。
迷迭香酒吧。初遇,背叛,和……最后的秘密。
一股强烈的、带着血腥味的冲动,混杂着陈远航残留的执念,如同熔岩般在他心底翻涌。去那里!必须去!拿到那个U盘!那是陈远航用命换来的,也是他林默现在唯一的筹码!只有拿到它,或许才能有一线生机,才能……证明些什么。
他拖着疼痛的身体,辨认着方向。记忆碎片里关于酒吧位置的模糊印象,此刻如同被激活的地图,在他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来——在旧城区,靠近废弃工厂区的那片鱼龙混杂之地。他深吸一口气,将连帽衫的帽子拉起,遮住大半张脸,忍着伤痛,一步步,隐入城市更深、更暗的阴影里。
旧城区如同城市华丽袍子下溃烂的伤疤。破败的低矮楼房,歪斜的霓虹招牌闪烁着按摩、通宵录像等暧昧不明的字样,空气里弥漫着垃圾、油烟和劣质酒精混合的浑浊气味。林默低着头,将帽檐压得更低,尽量让自己融入稀疏而步履匆匆的行人中。每一次迈步,腰腹和肩头的伤处都传来尖锐的刺痛,提醒他刚刚经历的生死搏杀。李薇那怨毒的诅咒和骨头碎裂的声音,如同冰冷的蛇信,不时舔舐着他的神经。
七拐八绕,穿过一条条散发着尿臊味的小巷,他终于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街角。对面,一块褪色严重的暗红色霓虹灯牌,在潮湿的夜色中勉强勾勒出几个字母的轮廓:**R…O…S…M…**
最后几个字母的灯管坏了,有气无力地闪烁着。正是迷迭香(Rosemary)。
酒吧的门脸狭窄,深色的木门紧闭着,上面蒙着一层油腻的污垢。两扇窗户拉着厚厚的、颜色暗沉的绒布窗帘,一丝光也透不出来。门口没有保安,只有旁边墙上一个不起眼的摄像头,闪着微弱的红光,像一只窥视的眼睛。与周围其他店铺相比,它显得异常安静,甚至有些死气沉沉。
林默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他靠在对面小巷更深处的阴影里,冰冷的墙壁透过薄薄的衣服传来寒意。他需要观察,需要等待一个时机。记忆碎片翻滚着:陈远航最后一次来这里,是逃亡中的惊鸿一瞥还是绝望中的孤注一掷那个U盘,他到底藏在了哪里吧台底下某个卡座的缝隙还是……洗手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巷子里的寒意越来越重。伤处的疼痛和高度紧张后的疲惫开始侵袭他的意志。就在这时,酒吧那扇油腻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推开了。
一个穿着油腻围裙、身材矮胖的男人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大袋黑色的垃圾。他嘴里叼着烟,骂骂咧咧地将垃圾袋扔进巷子口那个早已满溢、散发着恶臭的垃圾箱里,溅起几只嗡嗡叫的苍蝇。他随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又点燃一支烟,靠在门框上吞云吐雾起来,目光懒散地扫视着空荡的街道。
看门人还是兼做杂役的酒保
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是个机会还是又一个陷阱
胖男人抽完烟,又骂了一句什么,转身准备拉门回去。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林默动了。他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忍着剧痛,用最快的速度从藏身的阴影里窜出,在胖男人拉开门、身体挡住门口摄像头的刹那,猛地闪身挤了进去!
哎!
胖男人被这突然撞入的人影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惊呼。
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气味瞬间将林默包裹:劣质酒精挥发后的酸腐、浓重的廉价香水味、陈年烟垢、汗味,还有一种甜腻得发齁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吧台后几盏惨绿或暗红的射灯投射出微弱的光柱,在弥漫的烟雾中形成诡异的光束。视线所及,空间比想象中还要狭小破败。几张蒙着劣质人造革的卡座散乱地摆着,有的皮面已经开裂翻卷,露出里面发黄的海绵。小小的舞池空无一人,地板上黏糊糊的,反射着污浊的光。吧台后面,一个瘦高的酒保正背对着门口,慢条斯理地擦着杯子。
胖男人反应过来,脸上瞬间堆起警惕和凶相,一把抓住了林默的胳膊,力道很大:喂!你他妈谁啊怎么进来的!
林默强忍着胳膊上的疼痛和被污浊空气呛到的咳嗽,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找人!约了人!在…在里面!
他试图挣脱,但胖男人抓得很紧。
约了人
胖男人狐疑地上下打量他,林默帽檐压得低,脸上带着伤,衣服也沾着灰土,狼狈不堪。约的谁我怎么不知道有生客进来
吧台后的瘦高酒保闻声转过头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锐利得像刀子,冷冷地扫视着门口的争执。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硬闯不行,编瞎话似乎也糊弄不过去。怎么办直接说出陈远航的名字那无异于自投罗网!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酒吧深处,靠近洗手间方向最阴暗角落的一张卡座里,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明显不耐烦的沙哑男声:
喂!老四!磨蹭什么呢老子点的酒呢!快他妈点!等得花儿都谢了!
这声音如同救命稻草!林默猛地挣脱胖男人的手,看也不看他们,低着头,用尽可能快的步伐,径直朝着声音传来的、最阴暗的那个角落卡座快步走去!
胖男人老四愣了一下,似乎想追上去,但吧台后的瘦高酒保朝他微微摇了摇头,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个角落的方向。老四撇撇嘴,最终只是低声骂了一句,没再阻拦。
林默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膛。他几步就冲到了最里面那张卡座前。卡座是半包围式的,深红色的劣质人造革沙发,坐垫塌陷。此刻,只有一个人大剌剌地摊在沙发里。
那是个穿着花里胡哨旧衬衫的男人,约莫四十多岁,头发油腻地贴在头皮上,一脸醉醺醺的横肉,眼神浑浊。他面前的矮桌上放着一个空酒杯和几个花生壳。看到林默冲过来,他醉眼朦胧地抬了抬眼皮,嘟囔着:嗯你…你谁啊老子的酒呢不是老四啊……
林默没有回答。他一步跨进卡座,在醉汉对面坐下,身体紧贴着冰冷油腻的沙发背,将自己尽可能隐藏在阴影里。他急促地喘息着,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急速扫视着这个小小的空间。
卡座上方挂着一幅廉价粗糙的仿制油画,画着模糊不清的风景。沙发坐垫的皮面有几道裂口。矮桌是金属框架加玻璃面,玻璃面下压着一张印着酒吧logo的塑料垫子,边角已经卷起……
记忆的碎片疯狂闪回!陈远航紧张地环顾四周,手指在沙发坐垫的裂口处摸索……冰冷的触感……绝望中最后的选择……
林默的目光瞬间钉在沙发坐垫侧面,靠近墙壁的那道最深的裂口上!裂口边缘的皮革已经翻卷发黑。他几乎没有思考,身体的本能快过意识,他立刻侧身,将右手猛地从那道裂口伸了进去!
指尖立刻触碰到了沙发坐垫内部粗糙、布满灰尘的海绵填充物。他急切地摸索着,灰尘呛得他几乎要咳嗽出来。在哪里!在哪里!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指尖猛地触碰到一个硬硬的、边缘规则的方形物体!它被深埋在海绵填充物的深处,紧贴着沙发的木质框架!
找到了!
林默的心跳几乎停止!他用尽力气,指甲抠住那硬物的边缘,猛地向外一拽!
一个巴掌大小、被厚厚的透明防水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色U盘,被他从沙发坐垫的裂口里掏了出来!防水袋外面沾满了灰尘和细碎的海绵屑。
就在U盘被他攥入手心的刹那,吧台方向传来瘦高酒保冰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酒吧里低迷的背景音乐:
老四,关门。今天不做生意了。
林默浑身一僵!他看到胖男人老四已经站在了门口,正伸手去拉那扇油腻的木门!吧台后的瘦高酒保放下了擦杯子的布,手无声地垂向了柜台下方!角落里那个醉醺醺的男人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和警觉。
被发现了!或者说,对方根本就是在等他!
没有时间了!
林默猛地从卡座里弹了起来!在瘦高酒保的手从柜台下抬起、露出一截金属管状物的瞬间,在胖男人老四即将把门关死的刹那,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朝着距离他最近的那扇窗户——那扇拉着厚厚绒布窗帘的窗户——狠狠撞了过去!
哗啦——!!!!
刺耳的玻璃爆裂声如同惊雷般炸响!
林默的身体裹挟着厚重的绒布窗帘,撞碎了玻璃,狠狠地摔在了酒吧外面冰冷坚硬的人行道上!碎裂的玻璃碴如同冰雹般落下,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划开细小的血口。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尤其是撞在窗框上的左肩,传来骨头错位般的剧痛。
他挣扎着,几乎是凭借着本能,从破碎的玻璃和厚重的窗帘中爬了出来。顾不上满身的玻璃碴和渗血的伤口,他死死攥着那个沾满灰尘的U盘,踉跄着爬起来,一头扎进旁边迷宫般漆黑的小巷深处!
身后,酒吧里传来愤怒的咆哮和急促的脚步声。
抓住他!
别让他跑了!
林默在狭窄、堆满垃圾和杂物的巷道里亡命狂奔。黑暗成了他唯一的掩护,身后追赶的脚步声和叫骂声如同索命的恶鬼,越来越近。他能感觉到肺部在燃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双腿像灌了铅,伤处的剧痛一阵阵冲击着他的意识,几乎要将他彻底撕裂。
转弯!再转弯!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黑暗的迷宫里穿行,只求能甩开身后的追兵。然而,旧城区的巷道如同蛛网,也如同死胡同。当他再一次拐过一个堆满废弃木箱的转角时,前方,赫然是一条死路!一堵三米多高、布满污迹和涂鸦的水泥墙,冰冷地截断了去路!
完了!
林默猛地刹住脚步,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头流下,模糊了视线。身后,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已经逼近,手电筒的光柱在巷口晃动,如同探照灯般扫了过来!
在那边!堵住了!
妈的,看你还往哪跑!
胖男人老四和另一个陌生打手的身影出现在巷口,挡住了唯一的退路。瘦高酒保的身影也出现在他们身后,手里握着一根冰冷的金属短棍,眼神像毒蛇一样锁定着林默。
无路可逃了。
林默背靠着冰冷刺骨的水泥墙,粗重的喘息在狭窄的死胡同里回荡,如同破旧风箱的嘶鸣。汗水、血水和灰尘混合在一起,黏腻地糊在脸上,视线一片模糊。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滚烫的沙砾。他死死攥着那个沾满灰尘的防水袋,U盘坚硬的棱角深深硌进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刺痛。
巷口,三道身影在晃动的手电光下如同索命的厉鬼。胖男人老四喘着粗气,脸上横肉抖动,带着残忍的笑意。另一个打手身材魁梧,手里掂量着一根木棍。最危险的是那个瘦高酒保,他无声地分开两人走上前,手中的金属短棍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冰冷的幽光,眼神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切割着林默最后的抵抗意志。他缓缓举起短棍,指向林默紧握的右手。
东西交出来。
瘦高酒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压力,给你个痛快。
林默的嘴唇颤抖着,干裂的口子渗出血丝。交出去陈远航用命换来的东西然后像垃圾一样被处理掉他环顾四周,绝望的墙壁冰冷地挤压着他。目光扫过地面,只有散乱的垃圾和碎砖块。头顶是狭窄的、被两侧高耸破败建筑切割成一条线的、污浊的夜空。
就在这彻底绝望的深渊边缘,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如同沉船中浮起的最后一块浮木,猛地撞进他的脑海——报警!用陈远航的方式!
他的左手,那只没有攥着U盘的手,凭着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伸进裤兜!指尖触碰到了冰冷的金属外壳——是那部属于林默的旧手机!他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在黑暗中飞快地解锁屏幕,手指颤抖着,摸索着按下那个他从未拨过、却在此刻如同救命符咒般的号码——999!
就在他按下拨号键的瞬间!
瘦高酒保的眼神骤然一厉!他显然看到了林默掏手机的动作!找死!
一声低吼,他如同猎豹般猛地前冲,手中的金属短棍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砸向林默持着手机的左手手腕!这一下若是砸实,手腕必定粉碎!
千钧一发!
林默的身体,仿佛被陈远航残存的战斗灵魂再次接管!他猛地向后一缩,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同时,那只攥着U盘的右手,用尽全身残留的力量,将那个小小的、包裹着致命证据的防水袋,狠狠砸向冲在最前面的瘦高酒保的脸!
这完全是孤注一掷的干扰!不求伤敌,只求那零点几秒的迟滞!
瘦高酒保果然下意识地偏头一躲!
就是现在!
林默借着后背撞击墙壁的反作用力,身体猛地向侧面扑倒!同时,他那刚刚按下拨号键的左手,狠狠地将亮着屏幕、正在连接呼叫的手机,朝着巷子深处、一堆高高的、由废弃纸箱和建筑垃圾堆成的垃圾堆顶端,用力掷了出去!
啪!
手机在空中划出一道微弱的亮光弧线,准确地砸在垃圾堆最高处一个半瘪的易拉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被弹起,屏幕朝下,掉落在几个敞开的、满是油污的硬纸板箱缝隙里。屏幕的光亮瞬间被遮挡了大半,但仔细看,还能看到那微弱的一丝亮光,以及屏幕上清晰的正在呼叫…
字样!
妈的!
瘦高酒保躲开砸来的U盘(防水袋砸在他肩膀上弹开,落在地上),看到手机被扔出,瞬间明白了林默的意图,脸色剧变!快!把手机找出来砸了!
他对着身后的老四和打手吼道,自己也立刻冲向那堆垃圾。
林默此刻已经扑倒在地,浑身如同散了架,再也没有一丝力气。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三人如同疯狗般扑向垃圾堆,粗暴地翻找着、踢踹着那些散发着恶臭的废弃物,试图在电话接通前毁掉那部手机。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翻找垃圾的哗啦声、愤怒的咒骂声、还有自己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轰鸣声,混杂在一起,冲击着他即将崩溃的神经。
就在瘦高酒保的手即将抓住一个纸箱边缘,那下面正是手机掉落的位置时——
嘟…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天籁般的连接提示音,从纸箱的缝隙里清晰地传了出来!
紧接着,一个清晰、冷静、带着官方特有腔调的女性声音,透过手机听筒的缝隙,在充斥着咒骂和垃圾翻动声的肮脏小巷里蓦然响起:
你好,这里是紧急报警中心。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这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瞬间劈中了正在疯狂翻找的三人!
瘦高酒保的动作瞬间僵死!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狰狞瞬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极度的恐惧所取代!胖男人老四和那个打手也猛地停下了动作,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惨白和茫然!
死寂!
只有报警中心接线员那冷静的声音还在继续:喂您好能听到吗请报告您的位置和遇到的紧急情况…
瘦高酒保猛地回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剜向瘫倒在地上的林默,那眼神里充满了滔天的恨意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他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无声的、扭曲的口型。
下一秒,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转身,对着同样吓傻的老四和打手低吼一声:撤!
三人如同惊弓之鸟,再也顾不上地上的U盘和林默,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狼狈不堪地冲向巷口,瞬间消失在拐角处的黑暗里。
急促杂乱的脚步声迅速远去,消失在迷宫般的小巷深处。死胡同里只剩下林默粗重艰难的喘息,还有垃圾堆缝隙里,那部手机传出的、依旧冷静清晰的询问声:
…喂您好请报告您的位置。喂您还在吗…
冰冷的夜风卷着垃圾的腐臭气息,灌进狭窄的死胡同。林默瘫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身体像被彻底抽干了骨头,每一处关节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左肩传来骨头错位般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闷痛,全身布满了玻璃划开的口子和撞击的淤青。汗水、血水混合着尘土,黏腻地包裹着他,带来一种沉入泥沼般的窒息感。
他艰难地侧过头,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地面。那个沾满灰尘的黑色防水袋,就静静地躺在碎砖和污水的边缘。陈远航用命换来的东西,此刻离他不过几步之遥,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巷子深处,那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顶端,报警中心接线员冷静而略带焦急的声音还在持续传来,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请保持冷静!如果您无法说话,请尝试敲击手机或发出声音确认您的位置!警方将立刻定位您的手机信号!喂……
林默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他积攒着身体里最后一丝残存的力量,用还能动弹的右臂支撑着地面,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向那个黑色的防水袋爬去。粗糙的地面摩擦着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冰冷、沾满灰尘的塑料外壳。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用尽力气将它攥紧,塞进了自己同样肮脏不堪的裤兜里。U盘坚硬的棱角隔着薄薄的布料硌着他的大腿。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脸贴着冰冷潮湿的地面,大口喘息。视线有些模糊,意识开始像退潮般飘忽。
不能昏过去……不能……
他艰难地扭过头,目光再次投向那堆垃圾。报警中心的声音还在响着,像黑暗中的灯塔。他需要回应。他必须回应。
他伸出颤抖的右手,在周围的地面上摸索着。指尖碰到了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玻璃。他紧紧抓住它,冰凉的触感和锋利的边缘带来一丝刺痛,让他昏沉的意识稍稍清醒。
他抬起手臂,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块碎玻璃,狠狠砸向不远处一个半埋在垃圾里的、锈迹斑斑的空铁皮罐子!
当——!!!
清脆而响亮的金属撞击声,在死寂的小巷里骤然炸响!远远地传了出去!
垃圾堆缝隙里的手机,那冷静的女声顿了一下,立刻变得更加清晰和果断:
收到信号!我们已定位您的位置!支援已在路上!请坚持住!重复,请坚持住!
警笛声由远及近,如同撕裂夜空的利刃,从旧城区迷宫般的小巷外隐隐传来。红蓝交替闪烁的光芒,将远处狭窄的天空映照得一片光怪陆离。
林默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在听到警笛声由远及近的瞬间,终于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彻底断裂。支撑着身体的力量如同退潮般消失,他瘫倒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脸贴着粗糙的砂砾和湿漉漉的污水,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向着深不见底的黑暗急速坠落。
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画面:昏暗的酒吧角落,红色吊带裙,慵懒的笑,后颈那个小小的、深色的蝴蝶纹身……以及,最后那双冰冷怨毒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永恒。一阵嘈杂的人声、急促的脚步声和刺眼的手电光柱将他从混沌的深渊中强行拉了回来。
这里!找到了!
伤者在这里!快!担架!
还有意识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强烈的光线刺痛了他的眼睛。他艰难地睁开一条缝,模糊的视野里晃动着穿着深蓝色制服的身影,还有刺目的红蓝警灯光芒在巷口闪烁。有人小心翼翼地将他抬起,放在一副硬质的担架上。
……U盘……
他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什么你说什么
一个靠得很近的、戴着警帽的年轻面孔急切地问道,同时用手轻轻压住他试图抬起的、伤痕累累的手臂,别动!你受伤很重!先别说话!救护车马上到!
林默的意识在剧痛和眩晕中浮沉,他拼命地集中精神,右手摸索着探向裤兜的位置,指尖用力地戳着那里。
裤兜……东西……
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每一次发音都牵扯着胸腹的剧痛。
那位警官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动作迅捷而专业地伸手探入林默所指的裤兜,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个沾满污渍的黑色防水袋。他捏了捏,感觉到里面方形的硬物,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是这个吗
警官将防水袋举到林默眼前,声音低沉而严肃。
林默无法点头,只是极其轻微地眨了一下眼,视线紧紧锁定在那个小小的袋子上。
明白!
警官迅速将防水袋收好,对着肩头的对讲机沉声报告:现场发现关键物证!重复,发现关键物证!请鉴证科立刻跟进!
他再次看向林默,语气带着安抚,放心,我们会保管好它!你现在需要治疗!
担架被抬起,移动的颠簸带来一阵阵眩晕和恶心。林默被抬出了那条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死胡同。刺眼的警灯和救护车顶灯的光芒交织,将小巷口照得亮如白昼。周围拉起了警戒线,人影幢幢,穿着不同制服的人在紧张地忙碌、交谈。他被迅速转移到了救护车敞开的车厢里。
车厢内明亮的灯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消毒水的气味取代了小巷的腐臭。医护人员迅速围上来,动作麻利地给他接上各种监测仪器,冰凉的电极片贴在皮肤上。氧气面罩覆盖住了他的口鼻,带着药物味道的纯净氧气涌入肺部,稍稍缓解了那种灼烧感。
血压偏低,多处外伤,可能有内出血,立刻建立静脉通路!准备转运!
医生的声音冷静而快速。
林默躺在担架上,身体随着救护车的启动而轻微摇晃。车顶的警示灯透过车窗,将红蓝交替的光斑不断投射在他脸上、车厢壁上,明灭不定,如同他此刻混乱不堪的思绪。仪器的滴答声、引擎的轰鸣声、医护人员快速而专业的交流声……一切都显得那么嘈杂,又那么遥远。
他活下来了。U盘交出去了。警察来了。
但林默呢
那个被高利贷逼得走投无路、为了钱签下记忆移植协议的林默,那个拥有着平凡过去、烦恼着房租和工作的林默……他的记忆,他的存在感,此刻如同退潮后的沙滩,正在飞速地变得模糊、稀薄。
取而代之的,是汹涌的、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陈远航的记忆之潮。孤儿院冰冷的铁床……妹妹小雅被带走时撕心裂肺的哭喊……在底层挣扎求生的每一个肮脏角落……发现那个庞大阴影秘密时的震惊与恐惧……偷拍证据时手心冰冷的汗水……还有,那个叫迷迭香的酒吧,红色吊带裙,慵懒的笑,后颈的蝴蝶纹身……以及最终,那刺入胸膛的冰冷匕首和那双背叛的、冰冷的眼睛……
这些记忆如此清晰、如此沉重,带着强烈的情绪和身体的记忆,蛮横地冲刷着他意识里原本属于林默的一切。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陈远航惯用的那款剃须泡沫的味道,能感觉到他右肩旧伤在阴雨天隐隐作痛的酸胀,能哼出他小时候在孤儿院经常唱给自己和妹妹听的那首不成调的儿歌……
属于林默的过去,正在被覆盖,被取代,被……谋杀。
一种比身体伤痛更深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虚无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缓缓收紧。
姓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一个护士俯下身,凑近他的氧气面罩,声音温和地询问,同时记录着信息。
林默的嘴唇在面罩下微微翕动。他想说林默。这是他用了二十多年的名字。可那个音节卡在喉咙里,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住,怎么也发不出来。
陈……
一个完全陌生的音节,不受控制地、极其微弱地从他干裂的唇间逸出。
护士疑惑地侧耳倾听:陈陈什么
林默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有些涣散,越过护士关切的脸,投向救护车小小的、晃动的车窗。车窗玻璃上,模糊地映照出他此刻的脸:苍白,布满污迹和细小的血痕,头发凌乱地沾着灰尘和碎屑,眼神空洞而疲惫。
但就在那空洞疲惫的眼神深处,一种陌生的、冰冷的、属于陈远航的锐利和某种深不见底的沉郁,正如同水底的暗影,缓缓浮现。
他看着玻璃倒影中那双陌生的眼睛,氧气面罩下,一个无声的名字被彻底确认。
救护车尖锐的笛声划破城市的夜空,红蓝光芒在流线型的车身上激烈旋转,如同一个移动的、无声的宣告。车厢内,仪器规律地滴答作响,冰冷的灯光照亮林默惨白的脸。氧气面罩覆盖着他的口鼻,每一次呼吸都带起一层薄薄的白雾。
一名警官坐在旁边的折叠椅上,神色严肃,手里拿着记录本和录音笔。他刚刚从现场同事那里拿到了初步信息,包括那个被严密保管起来的黑色U盘。
先生,警官的声音尽量放得平稳,带着职业性的沉稳,我们需要确认一些基本信息。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还有,关于今晚发生的事情,以及你交给我们的那个U盘……
林默的视线有些模糊,警官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传来。名字他的名字……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锋利的冰片,在脑海中疯狂搅动。孤儿院冰冷的铁栏杆……妹妹小雅被强行抱走时哭喊的脸……高利贷债主狰狞的面孔……还有迷迭香酒吧迷离的灯光下,李薇后颈那个小小的、深色的蝴蝶纹身……无数个陈远航的瞬间,压倒了那个名为林默的苍白影子。
他张了张嘴,氧气面罩阻碍了他的发音,只发出一阵模糊的嗬嗬声。
警官耐心地等待着,目光落在林默脸上,观察着他细微的表情。
林默的目光缓缓移动,最终定格在救护车光滑的金属内壁上。那金属表面经过抛光,像一面模糊的镜子,隐约映照出他的面容:凌乱的头发,布满细小伤痕和污迹的脸颊,还有……那双眼睛。
不再是属于林默的、带着平凡焦虑和恐惧的眼睛。
那眼神深处,是一种他从未在自己身上见过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沉郁和锐利,混杂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冰冷燃烧的恨意。那是陈远航的眼神。是那个在底层泥泞中挣扎求生,为了渺茫正义赌上一切,最终却被最信任之人背叛、推入深渊的男人的眼神。
他看着倒影中那双陌生的眼睛,氧气面罩下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属于自己的力气,他极其轻微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摇了摇头。
然后,他抬起那只没有插着输液针的、伤痕累累的手,颤抖着,指向金属壁上自己模糊的倒影。
警官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看到一片模糊的光影。

警官疑惑地问,眉头紧锁,你是指…你看到袭击你的人了吗
林默依旧指着那片模糊的倒影,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再次摇头,动作更加坚决。喉咙深处,一个干涩、沙哑、仿佛来自遥远地方的声音,艰难地穿透了氧气面罩的阻碍,一个字一个字地挤了出来:
我……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