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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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夏建军早早的出门,生怕遇到王婶再说什么戳他心窝的话。
他逃也似的进了公社食堂。
饭盘里,白菜炖豆腐,寡淡无味,飘着几点可怜油星。
他扒拉两口,味同嚼蜡。
脑子里不受控,浮现顾芳华做的饭菜。
那时他只觉她头发长见识短,整天围着锅台转,思想落后。
如今,这落后饭菜香,却成了他求而不得的念想。
他烦躁地放下筷子,胃里空得发慌。
回到知青点那间家,推开门,一股冷气扑面。
他走到孩子们的书桌前。
桌上,顾芳华给孩子们缝的、带着补丁的书包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几个崭新、印着红色标语的帆布袋。
几本崭新、封皮鲜红的《革命小英雄故事集》。
夏建军拿起一本小人书
里面画着一个孩子,眼神坚定,握着拳头,正在与落后思想父母决裂。
他胸口一阵发闷,像被什么东西堵住。
他想起了杰出和评优。
他们以前不是这样的。
杰出沉稳,爱躲角落看书,一看半天,安安静静。
评优活泼,则是像个男孩子一样到处野着玩。
顾芳华每次叫她吃饭都要满大队找人。
可现在,两个孩子像被霜打过的茄子。
杰出更是内向。评优则变得异常敏感。
建军,你回来了。
霍清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她提着网兜,里面装着青菜和一本新书。
她看到夏建军手里的《革命小英雄故事集》,脸上露出温柔的笑。
孩子们很喜欢这些书,这能帮助他们树立正确价值观。
夏建军没有说话,只是将书放回桌上。
霍清影似乎没察觉他的异样,自顾自说着。
我今天又去公社宣传处问了,他们说你这次报告写得很好,思想深刻,很有可能被推荐到县里去。
她眼中闪着光,那种光芒夏建军很熟悉。
那是对权力和前途的渴望。
他曾经也为此痴迷。
可现在,他看着霍清影那张精致却略显狂热的脸,第一次感到一丝陌生和疲惫。
孩子们从里屋磨磨蹭蹭地走出来。
看到霍清影,他们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杰出,评优,快来,看小姑姑给你们带了什么。
霍清影热情地招呼着,从网兜里拿出那本新书。
这是一位小战士的故事,他为了保卫集体财产,跟坏分子斗智斗勇......
她的话还没说完,评优突然小声说了一句。
我不想听。
声音很小,但在寂静屋子里,却格外清晰。
霍清影的笑容僵在脸上。
夏建军的脸色也瞬间沉下来。
夏评优！你怎么跟小姑姑说话的！
他厉声呵斥。
他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
评优被他一吼,吓得浑身一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旁边杰出猛地抬起头,一直沉默的他,此刻眼中竟燃起一簇火苗。
我们想妈。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夏建军心上。
霍清影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难看到了极点。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建军,你别生气,孩子还小,不懂事......我......我先回去了,你好好跟他们谈谈。
夏建军僵在原地,手脚冰凉。
夜深了。
夏建军独自坐在冰冷的炕上。
月光冷冷地照进来。
王大娘的话,霍清影的脸,孩子们含泪的眼睛,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旋转。
夏建军心烦意乱的想找点水喝。烦
桌上的搪瓷缸,是冷的。
他忽然想起,往常他只要想喝水,水缸里就是凉好的温水。
他回来,顾芳华便默默地把汤端过来,再打好一盆洗脚水。
他甚至嫌弃她那盏灯太暗,嫌弃她那碗汤太烫。
夏建军高高举起搪瓷缸大口灌下去。
凉水依旧浇不灭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