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之逃离魔爪
我想起前世的结局:
妈妈被爸爸用皮带抽得浑身是血,埋在后山的荒地里;
我被强行送到服装厂打工,18岁时被卖给大二十岁的男人,难产时弟弟说连孩子都生不下来,真没用。
妈,我们走,现在就走。
小静,你咋了昨天还说要帮我捡柴……
没时间了!
我打断她,目光盯着村口的方向——
爸爸已经出现,手里拎着锄头。
前世他就是这样追过来,扇了妈妈一耳光,骂她不要脸的骚货,然后把我们拖回家。
小宇,跟妈妈走。这次我不会让你闹了,好不好
王秀兰!你敢带我的娃跑
弟弟张了张嘴,刚要说话,爸爸的喊叫声已经传过来。
妈妈的身体抖了一下,把我和弟弟往身后护了护。
我看着她后背的蓝布衫——
前世这里被爸爸的皮带抽得全是血痕,现在还完好无损。
妈,相信我。这次我们能走成。
老子供你们吃供你们穿,你竟敢跑
妈,跑。
我妈拽着我和小宇的手往路边跑。
中巴车停在村口的土路上,车身上镇→县的红漆掉了一半,王秀兰,再不走就赶不上县城的早市了!司机探出头喊。
拿着,到了县城给你们买包子。我妈应了一声,从包袱里摸出两个煮鸡蛋,塞给我和小宇。
——这是她攒了三天的,前世小宇就是拿着这个鸡蛋,哭闹着要回爸爸身边。
小宇把鸡蛋攥在手里,鼻尖的鼻涕蹭在妈妈的蓝布衫上,眼睛却时不时往村里瞟。
我想起前世他就是这时突然哭起来,说妈妈要拐我去陌生地方,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小宇,跟妈妈走,好不好我抓住他的手腕。
王秀兰!你敢带我的娃跑
快上车!我妈的身体抖了一下,把我和小宇往中巴车的方向推了推。
司机打开车门,我刚要迈上去,小宇的手突然往回抽——前世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我想起他扑到爸爸怀里的样子,想起他说我不要走,想起爸爸扇妈妈的耳光。
小宇,不许闹!我死死抓住他的手。
姐,爸爸会打死我们的……他抬头看我,眼睛里全是恐惧。
不会的!妈妈会保护我们的。
王秀兰,你个不要脸的……这时,爸爸的脚步声已经到了跟前,我听见他喘着粗气。
我妈转身挡在我们前面,后背的蓝布衫被风掀起一角,我看见她腰上的淤青——那是昨天爸爸用皮带抽的。
老常,你别过来。我是为了孩子……
为了孩子你就是想跟野男人跑,是不是
他举起手里的锄头,我看见锄头刃上还沾着早上的泥土。
快躲起来!
我妈尖叫一声,把我和小宇往车底下推。
2
父子反目
我抱着小宇蹲在车边,听见锄头砸在车身上的声音,听见妈妈的哭声,听见小宇喊爸爸的声音——和前世一模一样。
我妈把我和小宇往身后护,爸爸的锄头砸在脚边的泥土里,溅起的土粒飞到我脸上,疼得我缩了缩脖子。
小宇,别怕!我妈声音发抖,手紧紧攥着小宇的胳膊。
可小宇突然哭起来,哭声比前世还响,像针一样扎在我耳朵里——
他挣扎着往爸爸那边挣,袖子被我妈扯得变形,手却像泥鳅一样滑了出去。
爸爸!他扑到爸爸怀里,妈妈要拐我走!我不要去陌生地方!
我脑子嗡的一声,想起前世他也是这样喊的。
我冲过去拽他的胳膊,他回头咬了我一口,疼得我眼泪掉下来,手指上渗着血。
小宇,你忘了爸爸昨天打妈妈的样子吗我哭着说。
爸爸说,妈妈是野女人,会把我们卖掉!
还是我儿子懂事。爸爸笑了,手摸着小宇的头,像摸一只听话的狗,然后他转过脸,盯着我妈,王秀兰,你还有脸跑
他扬起手,扇了我妈一耳光。
我妈倒在地上,头磕在路边的石头上,嘴角流出鲜血。
她仰着头看我,眼睛里全是泪:
小静,带小宇走……
走爸爸蹲下来,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脸往石头上按,今天我就让你知道,敢跑的下场!
周围围了几个村民。
王秀兰真是不知足,老常虽然脾气差,可没让她们娘仨饿着。
就是,女人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跑什么跑
我看着他们,喉咙像塞了块破布,喘不上气。
小宇坐在爸爸怀里,手里还攥着妈妈给的煮鸡蛋,鸡蛋壳碎了,他却像没看见一样。
爸爸打完我妈,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从怀里掏出个铝饭盒——
那是他昨天从镇上带回来的,前世他就是用这个奖励小宇的。他掀开盖子,红烧肉的香味飘出来,小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吃吧,我儿子乖。爸爸把饭盒塞给小宇,小宇抓起一块肉往嘴里塞,油顺着下巴流下来,看都不看躺在地上的妈妈。
我站在门口忘了哭。
前世的画面像电影一样在我脑子里闪:
妈妈被埋在后山的荒地里,小宇坐在门槛上吃红烧肉,爸爸说死了倒干净……
小静。妈妈的声音很轻,像片飘起来的叶子,扶我起来。
小静,对不起……
妈,别说了。我会想办法的。
爸爸的笑声像破铜锣一样难听:
想办法你个小丫头片子,能想什么办法
姐,红烧肉真好吃,你要不要吃
我看着弟弟,他的嘴角沾着肉渣,眼睛里全是满足——和前世一模一样。
我爸把我妈拖进院子时,晾衣绳上的脏衣服扫过她的脸,蓝布衫被扯破个口子,露出后背青一块紫一块的淤肿——
那是昨天他用皮带抽的,今天又添了新的红印子。
去,把灶上的粥热了。他踢了踢我妈的腿,再给我和小宇盛碗红烧肉,凉了就别想吃饭。
我妈爬起来,手撑着膝盖抖了半天,才慢慢挪到灶屋。
灶上的铝饭盒还敞着,红烧肉的香味飘出来,和前世一模一样——
3
猪圈泪痕
那天晚上,我爸就是用这碗肉奖励小宇的忠诚,而我妈蹲在猪圈里打扫,连口热粥都没喝上。
小宇坐在门槛上,手指沾着肉汁往嘴里塞,下巴上的油亮得反光。
他看见我妈,喊:妈妈,我还要一碗!
我妈应了一声,伸手去拿碗,手却抖得厉害,粥勺碰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刚要盛,我爸突然冲过去,抓起旁边的扫帚往她后背抽:你个没用的东西,连饭都盛不好!
扫帚的竹枝抽在身上,我妈叫了一声,粥碗啪地摔在地上,碎瓷片溅得满地都是。
粥洒在她脚边,冒着热气,她缩了缩脚,眼泪掉在碎瓷片上。
爸!我忍不住冲过去,抓住他的扫帚,别打妈妈了!
他反手给了我一耳光,我的脸火辣辣的,耳朵嗡嗡响。
他瞪着我,眼睛里全是凶光:
你个小丫头片子,敢管老子的事滚一边去!
他把我推到墙角,扫帚继续落在我妈身上。
我妈趴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哭着说:
我错了,我再也不跑了……
小宇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啃手里的红烧肉,含糊不清地说:妈妈真没用,连饭都做不好。
我的眼泪掉下来,砸在地上的碎瓷片上。
前世弟弟也是这样说的,那天我妈被打死,他坐在门槛上吃红烧肉,说一个女人连孩子都生不下来,真没用。
够了!我爸终于停了手,把扫帚扔在地上,今晚把猪圈打扫干净,不然明天不许吃饭。
他拉着小宇进了屋,砰地关上房门。
小宇的笑声从屋里传出来,像针一样扎在我耳朵里。
我蹲下来,扶我妈起来。
她的后背全是红印子,手摸着我的脸,声音沙哑:
小静,疼不疼
我摇头,从怀里掏出块破布——那是我昨天从灶屋偷拿的,本来想给她擦伤口——给她擦嘴角的血。
妈,我帮你打扫猪圈。
小静,对不起,是妈妈没用……
猪圈的味道飘过来,臭得让人想吐。
我扶着她往猪圈走,月亮挂在天上,像个冷冰冰的盘子。
我想起前世的今晚,我妈蹲在猪圈里,眼泪掉进猪食槽,而我站在旁边,不敢说话。
妈,明天我们再跑,好不好
小静,没用的……他不会让我们走的。
会的,妈,这次我有办法。
我是等爸爸的呼噜声从东屋传出来,才偷偷溜进妈妈房间的。
土炕上的破棉絮堆得像座小山,妈妈缩在里面,后背对着我,呼吸轻得像片叶子。
我摸黑走过去,手碰到她的肩膀,她猛地坐起来,声音里带着颤:谁
是我,妈。我压低声音,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条——那是前世我帮她整理遗物时,从枕头底下翻出来的,是县城阿姨的地址。
这是姨姨的地址,你去年藏在枕头下的,我记得。
小静,你怎么……
我记得前世的事。前世我们没跑成,爸爸打死了你,埋在后山。我被送到服装厂,18岁时嫁给那个老男人,难产的时候,小宇说我没用……
小静,你在说什么
是真的。昨天早上,你给我和小宇煮鸡蛋,小宇哭闹着要回爸爸身边,这些我都记得。妈,这次我们必须跑,不然又会像前世一样。
小静,我怕……他会打死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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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我联系了姨姨,她在县城等我们。明天早上,我们趁爸爸去地里,偷偷走。
小静,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昨天晚上。我知道爸爸今天会打你,所以提前藏了这些。妈,相信我,这次我们能走成。
小静,你长大了……
妈,明天早上,我去叫小宇,你收拾包袱。我们走小路,避开村口的人。
好,听你的。
我帮她把纸条放进包袱里,又把零钱塞给她:这个你拿着,到了县城给你买件新衣服。
小静,有你在,妈妈什么都不怕。
4
晨雾逃亡
窗外的月亮躲进了云里,我抱着她,听着她的心跳声——和前世不一样,这次,我能感觉到她的希望。
我是趁爸爸去地里浇菜,拽着小宇往后山跑的。
村后的小山坡还是荒的,草齐膝盖高,风一吹,沙沙响。
小宇攥着我给他的玩具车(那是我用捡废品的钱买的,前世他想要很久,爸爸说没用的东西没给买),跑得气喘吁吁:姐,我们去哪
到了就知道。
我停在一棵歪脖子树下——
前世妈妈就埋在这棵树底下,现在土还是松的。
小宇,昨天为什么要哭
爸爸说,要是我们走了,他会饿死,而且妈妈是野女人,会把我们卖掉。
我的心像被揪了一下——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话。
爸爸在骗你。
我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那是妈妈去年和姨姨的合照,姨姨来村里看我们,爸爸不让妈妈留,我偷偷藏了),你看,这是姨姨,妈妈的表妹,她在县城住,会给我们买包子吃,不会卖掉我们。
妈妈笑了。
对。妈妈只有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才会笑。你忘了昨天爸爸打妈妈的样子吗她的后背全是淤青,疼得直哭。
我记得……爸爸用扫帚抽她,妈妈叫得很疼。
如果我们不走,爸爸会打死妈妈的。就像隔壁的李婶,去年被她老公打死,埋在村西头的地里,现在都没人知道。
我不想妈妈死……
那我们帮妈妈跑,好不好明天早上,我们趁爸爸去地里,偷偷走,姨姨在县城等我们,会给我们买新衣服,买包子,还有你想要的玩具车。
那爸爸怎么办
爸爸会有办法的。他有手有脚,能自己赚钱,不用我们养。
那我要和妈妈一起走,不让爸爸打她。
好,我们一起走。
风里飘来槐花香,和前世一样,但这次,我闻到了希望的味道。
我牵着小宇的手往回走,他蹦蹦跳跳的,玩具车在地上滚出响声:
姐,到了县城,我要给妈妈买块糖,她喜欢吃水果糖。
好。我们给妈妈买很多糖。
去哪了回到家,妈妈正在灶屋做饭,看见我们,擦了擦手。
给妈妈摘花。小宇从背后掏出朵野菊花,递过去,妈妈,这个给你。
小宇真乖。
我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心里像揣了块暖宝宝——
前世的小宇从来没给妈妈送过花。
晚上,我帮妈妈收拾包袱,小宇蹲在旁边,把自己的玩具车放进包袱里:
这个给妈妈,路上可以玩。
小宇真懂事。
我看着他们,想起前世的结局——这次,我们一定能走成。
天刚蒙蒙亮,我就醒了。
土炕上的破棉絮还带着夜的凉,妈妈蹲在炕边,正把姨姨的地址塞进包袱最里面。
姐,爸爸走了吗小宇攥着他的玩具车,缩在我旁边,眼睛睁得大大的,睫毛上还沾着睡意。
走了。我摸了摸他的头,耳朵贴在东屋的门上——
爸爸的呼噜声没了,院子里传来锄头碰着土筐的声音,紧接着是他的骂骂咧咧:这破地,又得浇半天。
妈,零钱在这儿,还有手电筒,万一走夜路能用。
小静,你比我想的还周到。
还有这个。小宇突然从怀里掏出朵野菊花,给妈妈,路上看。
小宇真乖。
好了,该走了。
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五点十分,爸爸要到七点才会回来,足够我们走到村口的小路。
我们轻手轻脚地出了屋,院子里的鸡还没醒,蹲在鸡窝里打盹。
妈妈背着包袱,我牵着小宇,沿着墙根往大门走——
昨天我已经把大门的门栓松了,一推就开。
外面的风有点凉,吹得我脖子发紧。
我回头看了眼土坯房,屋顶上的烟囱还没冒烟,像个沉默的怪兽——
前世我们就是在这里被爸爸抓回来的,这次,我不会让悲剧重演。
走这边。
我拽了拽妈妈的袖子,往村后的小路拐。
这条路由碎石头铺的,平时没什么人走,能避开村口的张婶和李叔——
他们要是看见我们,肯定会给爸爸报信。
姐,到了县城,我们能买包子吗
能。姨姨说,县城的包子铺早上有热乎的,还有糖三角。
我小时候,你姨姨就总给我买糖三角,甜得很。妈妈也笑了,手里的野菊花晃了晃。
我们走了大概二十分钟,远远看见村口的中巴车——车身上镇→县的红漆虽然掉了,但司机的脸我认识,是上次帮妈妈带东西的王师傅。
他看见我们,招了招手:王秀兰,这是要去县城
对。妈妈点了点头,麻烦您了。
上来吧。王师傅打开车门,刚好要走。
我扶着妈妈上车,小宇蹦上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妈妈,你看,外面有树!
小宇,到了县城,我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我站在车门口,回头看了眼村子——
晨雾里,土坯房的屋顶若隐若现,爸爸的锄头还靠在院墙上。我掏出手机(是昨天从姨姨那里借的,她让我路上联系她),给姨姨发了条短信:我们上车了。
我在县城车站等你们,带了热包子。很快,姨姨回了。
妈,姨姨在等我们。
妈妈点了点头。
中巴车启动了,车轮压过碎石头,发出沙沙的响声。
小宇趴在窗户上,喊:妈妈,你看,我们离爸爸越来越远了!
对,越来越远了。
我看着窗外的风景,风里飘来槐花香——和前世一样。
中巴车的发动机刚嗡嗡响起来,我就听见村口传来爸爸的喊叫声——
像被踩了尾巴的狗,尖得刺耳朵。
王秀兰!你个贱货,竟敢带我的娃跑!
他怎么回来了
姐,爸爸来了……
要不要我开车走王师傅回头看了眼,踩了刹车。
别!
我脱口而出——爸爸要是看见车开了,肯定会砸车,到时候更麻烦。
爸爸,我们去县城给你买酒!你昨天说想要县城的白酒!我推开车门,站在踏板上,对着爸爸喊。
你看,我们带了钱!
真的
真的!妈妈说,你每天浇地辛苦,要给你买瓶好酒。
老常,是我要去的,小静劝了我半天……
劝你你以为我会信上次你就想跑,这次又来这套
爸爸,我们是去买酒,不是跑!小宇从车上蹦下来,抱住爸爸的腿。
小宇,你别骗爸爸。
没骗你!姐说,买了酒,再给我买个大的玩具车!
爸爸的眼神动了动,盯着我手里的钱——10块钱,够买两瓶白酒,还有余钱给小宇买玩具。
赶紧回来,不然我饶不了你们!
知道了,爸爸。
买完酒赶紧回来,不然我去县城找你们!
好!我大声答应,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才敢喘口气。
小静,刚才吓死我了……
没事了,妈。他信了。
姐,我们还要去买酒吗
买。买了酒,我们就去县城找姨姨。
中巴车重新启动,车轮压过碎石头,发出沙沙的响声。
5
终获新生
我看着窗外的晨雾,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这次,我们终于能走成了。
中巴车的发动机刚嗡起来,我就看见爸爸从村口的老槐树后面钻出来——
他手里攥着锄头,手背的青筋暴起,眼睛瞪得像铜铃,比早上更凶。
王秀兰!你个婊子,竟敢骗我!
他吼着冲过来,锄头砸在中巴车的前盖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震得我耳朵发麻。
妈妈吓得往后退,背上的包袱没系紧,里面的东西滚了一地——姨姨的地址、小宇的玩具车,还有那朵野菊花。
爸爸弯腰捡起地址,手指捏着纸条撕得粉碎,纸渣飘在风里:还说买酒原来早就打算跑!
他转身揪住妈妈的头发,把她的脸往车身上撞:
我供你吃供你穿,你竟敢背叛我!
妈妈的头撞在车身上,发出闷响,嘴角流着血,哭着喊:
老常,我错了,我再也不跑了……
小宇从车上蹦下来,手里还攥着那辆玩具车(昨天刚买的,他宝贝得很),看见爸爸打妈妈,吓得脸都白了。
但他没像前世那样躲起来,反而扑过去抱住爸爸的腿,声音里带着哭腔:
爸爸,别打妈妈!
小崽子,你也敢帮她
小宇滚在地上,玩具车摔得散了架,轮子滚到我脚边。
他爬起来,抹了把眼泪,扑过去咬爸爸的胳膊——
牙印渗着血,爸爸疼得叫了一声,挥起锄头要砸他:
你个白眼狼,我打死你!
不要!爸爸,你敢打小宇,我就死给你看!
我从口袋里掏出个玻璃瓶子——是昨天从灶屋偷的农药,瓶身还贴着敌敌畏的标签。
我拧开盖子,把瓶口对准自己的嘴:
你要是敢动他们一根手指头,我就喝下去,让全村人都知道你杀了自己的女儿!
爸爸的手顿了一下,锄头啪地掉在地上。
他盯着我手里的瓶子,喉咙动了动:
小静,你疯了
是你逼我的!我哭着说,你每天打妈妈,打我,还想卖了我给小宇买房,你根本不是个爸爸!
周围围了几个村民。
老常,你真要逼死孩子
算了,孩子还小……
爸爸瞪了他们一眼,转身往村里走,走了两步又回头,恶狠狠地说:王秀兰,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松了口气,手里的农药瓶差点掉在地上。
小宇扑过来抱住我的腿,哭着说:姐,我怕……
不怕了。有姐在,没人能伤害你和妈妈。
妈妈走过来,把我们抱在怀里。
中巴车的门还没关上,我就听见爸爸的喊叫声从村口传来——比刚才更凶,像被激怒的野兽。
王秀兰!你敢走,我就把你们的行李全烧了!
我回头一看,爸爸拎着一桶汽油,正往我们家的方向跑。
小静,我们的包袱还在院子里!
不要了!命比包袱重要!
妈妈,花没坏。
小宇真乖。
快上车!他要烧房子了!王师傅已经发动了车,催促道。
我刚要抬脚,就看见爸爸举着汽油桶往我们家的屋顶倒——汽油顺着瓦片流下来,他掏出打火机,啪地一声,火苗晃了晃。
老常,你疯了!李叔冲过去抢他的打火机,房子烧了,你住哪
住个屁!爸爸推开李叔,打火机凑到汽油桶边,他们敢跑,我就烧了这个家!
爸爸!小宇突然从车上蹦下来,往爸爸那边跑,不要烧房子!
小宇!我喊着要追,妈妈抓住我的胳膊,摇了摇头:让他去,他长大了。
爸爸,不要烧房子,不要打妈妈,我们回家好不好小宇跑到爸爸身边,抱住他的腿。
爸爸的手顿了一下,打火机掉在地上。
他低头看着小宇,眼睛里的凶光慢慢褪了,变成了无奈:
小宇,你怎么这么傻
爸爸,我不想你变成坏人。妈妈说,你以前也很疼我们的。
爸爸的喉咙动了动,蹲下来抱住小宇:小宇,爸爸错了……
周围的村民都围过来。
老常,你早该这样了。
算了,孩子都这么说了,别闹了。
秀兰,你们……走吧。爸爸抬头看了眼我们。
妈妈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老常,谢谢你。
爸爸抱着小宇,往村里走,小宇回头喊:妈妈,姐,我会想你们的!
我们也会想你的!我挥手,眼泪掉下来。
王师傅踩了油门,中巴车慢慢启动。
我看着爸爸和小宇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中巴车刚驶出村口的土路,风就灌进了敞开的车窗,吹得妈妈鬓角的碎发飘起来。
妈妈,你看!那片麦田比咱们村的大好多!
对呀,等秋天,这麦子肯定比咱们家的壮。
再过一刻钟就到县城车站了,你们姨姨刚才发消息说,她带了热包子等着呢。王师傅踩了踩油门,回头笑着说。
妈妈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却笑着用袖口擦:小静,你听,包子是热的。我点头,喉咙里像塞了块温温的糖,说不出话。妈妈,你看!县城的牌子!
小静,我们到了。
我看着她的脸,突然想起前世的自己,坐在服装厂的缝纫机前,看着窗外的月亮哭。
而现在,月亮还没下班,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们刚出车站,就看见姨姨站在门口的梧桐树下,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手里拎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四个热包子,蒸汽透过袋子往上飘,闻着像小时候妈妈蒸的馒头。
秀兰!小静!她挥着手喊,声音里带着哭腔。
妈妈松开我的手,跑过去抱住她,两个人哭成一团。
姨姨家在县城老城区的一栋五层楼房里,楼梯间飘着邻居家炒菜的香味,扶手被摸得发亮。
打开门,里面是间不大的两居室,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个玻璃罐,装着水果糖——
是妈妈以前最喜欢吃的。
姨姨把我们的行李放进卧室,笑着说:早就收拾好了,床单是新换的,晒过太阳,有香味。
接下来的日子像开了挂。
妈妈去小区物业找了份清洁工的工作,每天早上五点起床,拿着扫帚扫楼,晚上回来的时候,手里总攥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热包子:
今天王阿姨给的,说我扫得干净。
她的蓝布衫换成了姨姨给买的红裙子,虽然有点大,但穿在身上,像朵绽放的花。
我考上了县城最好的高中,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妈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把通知书翻来覆去地看,眼泪掉在上面:
小静,你比妈妈强。
妈,以后我养你。
我正在房间里写作业,听见客厅的电话响了——是姨姨的手机,她去买菜了,妈妈在厨房做饭,我放下笔跑过去接。
小静电话里传来李叔的声音,带着点慌乱,你妈在吗
在,李叔,怎么了我握着电话,心里突然慌起来——李叔是村里的会计,以前常来我们家,爸爸打妈妈的时候,他总躲得远远的。
你爸……被警察抓了。后山的坟被挖了,是你妈……不对,是前世的你妈警察说,尸体是你妈,DNA鉴定过了。
李叔,你说清楚,什么坟
就是你家后山的歪脖子树底下,去年你爸埋的那个……警察说,是有人举报的,说你爸杀了人。
我想起前世的冬天,爸爸把妈妈的尸体埋在后山,雪下得很大,他说死了倒干净。
小静,谁的电话妈妈喊。
妈!李叔说,爸爸被抓了,后山的坟被挖了,是……是妈妈。
小静,你说什么
妈妈手里的锅铲啪地掉在地上,粥洒在灶台上。
是真的,妈。李叔说,DNA鉴定过了,是你。
我就知道,他不会有好下场……
我是带着妈妈的照片去看守所的。
照片里的妈妈穿着姨姨给买的红裙子,站在公园的桃树下,笑得像朵绽放的花——
这是上个月我给她拍的,她攥着照片看了好几天,说这是我这辈子最漂亮的样子。
看守所的铁栏杆冷冰冰的,爸爸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头发白了一半,下巴上全是胡茬,衣服上沾着饭渍。
小静,你来看爸爸
不是来看你,是来算账。
你妈……过得好吗
比你好。她现在有工作,有房子,有我们,不用再被你打,不用再蹲猪圈,不用再哭着说‘我错了’。
小静,爸爸错了……
错了你打妈妈的时候,有没有说过‘我错了’你埋妈妈的时候,有没有说过‘我错了’你卖我的时候,有没有说过‘我错了’
小静,我是你爸爸……
爸爸我打断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塑料包——里面装着前世爸爸的皮带,已经磨得发亮,你还记得这个吗你用它抽妈妈,抽得她后背全是血,抽得她哭着喊‘老常,我再也不跑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前世你把妈妈埋在后山的歪脖子树底下,雪下得很大,你说‘死了倒干净’。
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记得。我记得前世的每一件事,记得你打妈妈,记得你卖我,记得妈妈的尸体埋在后山。
是你举报的
对。我匿名给警察写了信,告诉他们埋尸的地点,告诉他们你杀了妈妈。
你个白眼狼,我养了你十几年!
养我你养我是为了卖我给小宇买房,你养我是为了让我给你端茶倒水,你养我是为了让我像妈妈一样,被你打,被你骂,被你埋在后山!
小静,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晚了。
小静,我想看看小宇……
小宇说,他不想见你。
我蹲在厨房门口摘菜,听见小宇背着书包跑进来的声音——他的脚步声像小兔子,蹦蹦跳跳的,手里还攥着个纸包。
姐!妈妈!我给你们买了好东西!
妈妈擦了擦手,从灶上的锅里盛出红烧肉——是小宇最爱的,肥而不腻,香气飘满了屋子。
什么好东西她笑着问。
小宇把纸包放在餐桌上,拆开——
里面是个塑料发夹,粉粉的,上面有朵小菊花,像我们从村里带出来的野菊花。
这是给妈妈的。他踮起脚,把发夹别在妈妈的鬓角,老师说,妈妈们都喜欢戴发夹。
小宇真乖。妈妈的手摸着发夹。
还有这个。
小宇从书包里掏出个笔记本,封皮上画着我们一家三口——妈妈穿着红裙子,我拿着录取通知书,他抱着玩具车,旁边写着我们的家。
这是我在幼儿园画的。
他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姐,对不起,前世我没照顾你。
你……记得我轻声问。
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你躺在医院的床上,脸色苍白,我站在门口说‘连孩子都生不下来,真没用’。姐,我错了,我再也不会说那样的话了。
小宇,那不是你的错,是爸爸的错。
不是。我应该保护你的,像你保护我和妈妈那样。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糖块——是水果糖,妈妈最喜欢吃的,姐,给你,这是我攒的,给你补身体。
小宇,姐从来没怪过你。
灶上的红烧肉还在冒着热气,香味飘满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