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到现在我也没有结婚,因为我想嫁的人,其实已经娶过我了——刘亦瑶。
1
热浪中的邂逅
羊城的夏天简直就是个蒸笼,热得树荫下的大黄都把舌头伸得老长。
妈的,热死了！
被热浪闷醒的江野,烦躁地翻了个身,抓起手机一看,操！一觉干到两点四十了！
他抬手抓了抓头发,指缝里全是油乎乎的汗,一股馊味顺着指尖飘进鼻腔,这才想起来已经三天没洗头。
咕噜…咕噜…肚子也在抗议。
江野揉了揉睡懵的脸,看来是不起不行了,起了！洗个头,再吃个饭！
十几分钟后,江野走进一家美发店。
店员迎上来：帅哥,请问你这边有没有预约
江野：预约什么我就洗个头！我要预约什么,我又不是挂科……
店员觉得这个顾客有些难招呼,但还是好声好气地问：那你这边有熟悉的托尼老师没有
江野有些不耐烦了,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啥子我洗脑壳,你问我有没有熟悉的老师
我要找体育老师,你有没得嘛！一天天球事多！
他嗓门不小,带着点被热出来的火气。
店员有点尴尬：不好意思。
转头朝里喊：瑶瑶,洗头！
一个女孩应声走来。
江野抬眼看去,瞬间愣住了。
她扎着简单的马尾,眉眼清秀,皮肤在店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白皙。
他直勾勾地看着女孩,竟一时忘了反应。
店员推了他一把：帅哥,喊你呢！洗头！
江野猛地回神,脱口而出：啊啊啊没,我单身！
店员哭笑不得：啥子单身哦！人家喊你洗脑壳！
江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扶额：哦哦哦……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想得到我…
后半句没好意思说出口,臊眉耷眼地跟着瑶瑶走向洗头椅。
躺下,温热的水流冲过头皮,瑶瑶的手指力度适中地抓挠着。
江野闭着眼,忍不住搭话：幺妹,好多岁了
瑶瑶声音轻柔：18岁。
江野：哦……比我小两岁,我今年也才20
瑶瑶手上动作没停,轻笑一声：你20
江野：不信
瑶瑶：我信我爸是处男,都不信你这张嘴！
江野被噎了一下,还想说什么,瑶瑶已经利落地冲水、擦干：好了,洗好了。
江野显然意犹未尽,睁眼看着她：这么快可以加钟不可以呢！
瑶瑶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神经病！
转身就走。
江野走到门口,店员热情招呼：帅哥,感觉如何店里充值活动,充多少送多少！
江野眼珠一转,笑容浮上脸：充钱……是不是就是VIP了
店员：当然啦！
江野搓着手指,比划着：那……VIP提个小要求……
可不可以被满足呢说着,他右手食指掐着小指,示意他的要求很小。
店员：当然行！
江野立刻从裤兜掏出一沓钱：冲两千！
钱递到一半,又往回缩。
店员刚想接：好嘞哥,那你的要求是什么
江野指向里面：就刚才给我洗头那幺妹,微信多少
店员一愣：呃……我不晓得哎。
听完店员这话,江野咧开的嘴角瞬间回收,一把将两千块钱往回撤,放手！放手哟！想抢啊！
另一只手啪地打在店员手上,趁对方吃痛松手,揣好钱,骂骂咧咧地走了。
2
泥潭里的执着
回到家,江野对着窗外的大太阳叹气：哎哟,好无聊哦。
他捅了捅旁边打游戏的兄弟小凯,走,我们洗头去！
小凯头也不抬：你不是才洗过！
江野：刚才是刚才！你咋不说我去年洗过呢去不去
小凯斜睨他一眼：我看你就是想去看那个洗头妹。不去,我早上洗了,干净得很！
江野二话不说,弯腰从路边的烂泥潭里挖了一把黑泥,啪地甩在小凯脸上。
小凯懵了,扒拉下脸上的泥,眼睛瞪圆：尼玛……
……
半小时后,江野和小凯顶着满脸满身的烂泥,出现在美发店门口。
哎哎哎,要饭外面去！店员嫌弃地挥手。
江野：我们来洗脑壳！
店员看着两人的狼狈样,忍不住大笑：哈哈哈……
江野掏出两张红票子,啪地拍在柜台上。
店员立马换了副面孔,点头哈腰：里面请！里面请！里面请！
江野顶着一脸烂泥,抬手指着店员的嘴脸,我还是喜欢你刚才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麻烦你恢复一下子
洗头间。
瑶瑶看着糊满泥的江野,眉头紧蹙：你咋脏成这个样子
江野嬉皮笑脸：想你想的啊！
瑶瑶：想我
旁边自己洗头的小凯插嘴：他思想比较肮脏了嘛,所以……
话没说完,江野的手就塞进了他嘴里,急忙解释道：你不要听他放屁哈！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打岔道：这个…还是可以洗的哈
瑶瑶没好气：可以洗啊！脱了！
江野一听,手立刻放到了裤腰带上,正准备脱裤子。
瑶瑶看到后立马叫住：你做啥子！
江野一脸无辜：啊你不是喊我脱了
瑶瑶扶额,满脸黑线：脱衣服！衣服也脏了！
她简直要被这活宝气笑了。
江野：哦……
又折腾了半小时,江野总算干净了。
瑶瑶瞪着他：帅哥,回去别再弄脏了啊！
小凯又嘴贱：这得看他的想法……
江野一把勒住小凯脖子：小崽子逼话真多！
他转向瑶瑶,换上认真的表情,美女,可不可以加个微信
瑶瑶退后半步,一脸警惕,你加我微信干嘛
江野：撩你啊！还能干嘛难道帮你拼多多砍一刀啊
瑶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低头掩饰。
江野来劲儿了,后退一步,直视她：咋觉得没女的喜欢我
他挺起胸,喜欢我的女的,能站满八个足球场你信不信
瑶瑶捂着脸摇头：不信……
正巧这时,店里正好走来一个膀大腰圆,走起路来山都震颤的大妹子。
路过江野和瑶瑶身边的时,江野好胜心起来了,踮着脚尖冲大妹子喊道：美女！加个微信
大妹子斜瞪了江野一眼,头都不回的转身,呸！
江野得意地转向瑶瑶：看到没每个女孩子看到我,都会流口水！
瑶瑶笑得肩膀直抖——神特么流口水！
……
3
爱情的萌芽
过了一会儿,走出外面又回来的小凯,看到江野和瑶瑶在扫码加微信。
卧槽！真加上了
他看着瑶瑶,看来你也没吃过什么好猪肉嘛！
江野立马威胁：你再屁话多,信不信老子嘎了你！
转头又对瑶瑶嬉皮笑脸,晚上睡不着打给我！我是个负责任的男人！
瑶瑶懒得理他,只当这个人脑子有些毛病,我要上班了,拜拜~
当天晚上一点,江野拨通了瑶瑶的电话：喂不是说了睡不着给我打电话嘛
电话那头瑶瑶睡意朦胧：但我睡得着啊……
江野：……
不是,你是不是戒过毒啊还是咋滴！咋忍得住不找我的
瑶瑶无奈：大哥……一点了！我明天要上班啊！
江野：哦哦,那……我明天再骚扰你哈~
瑶瑶：……神经病！
在接下来的每一天,江野发了疯的骚扰瑶瑶,每天跟瑶瑶分享他的日常,讲他每天遇到的趣事儿。
他也会因为瑶瑶回他一条信息,开心的整天整夜睡不着觉,就是可怜遭不住他的瑶瑶咯~
就这样,二人渐渐熟悉起来,江野也经常到美发店里去光顾瑶瑶的生意,陪伴她每一天。
时光匆匆,一晃眼就是八个月,江野也骚扰了瑶瑶八个月。
这天下午,瑶瑶下班后,和江野走在大马路上。
江野：我追你八个月了！给点反应行不行
他假装凶狠：再没反应……我就要用三年换你的青春了啊！
瑶瑶不解：三年换我青春啥意思
江野噎住,赶紧解释：就是……再追你三年呗！
瑶瑶：那你就追啊！
江野垮下脸：我追不动了！我打招呼了哈！再不答应,我真追别人去了！
听到这话,瑶瑶脸色瞬变,脚下的步伐加快,那你就去追别人啊！
哎呀,你这个婆娘啊！
你咋就一点道理都不……
话未说完,瑶瑶猛地停住脚步,胸口起伏,回头瞪着他,眼神复杂。
就在江野被她瞪得有点发毛时,她却突然踮起脚……朝着他的脸直接亲了上来！
——————！！！
江野大脑彻底失控,世界仿佛被按了静音键,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
他迟钝的摸了摸被瑶瑶亲的地方,拿起来闻了闻,表面看着平静,但内心却是敲锣打鼓！
他憋了半天,不知道说啥,只好来了一句：你没漱口啊！
瑶瑶差点没动手掐死他！
傻逼！
瑶瑶骂完转身就走。
江野这才反应过来,追上去：哎,你亲了我,你还骂我！
你这婆娘！
我跟你讲,你要负责的哈！你不要跑！
说着,他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脸上咧开大大的笑容,心里那棵名为爱情的小树苗,瞬间开满了花。
4
婚礼前的悲剧
几天后,酒吧KTV包厢。
还没点歌,小凯就一边倒着酒,一边问江野的另一个好兄弟老罗,哎,野狗怎么还没来
老罗：不晓得啊！
话音刚落,江野亢奋的声音传来：来了儿们！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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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他春风满面地走进来,手臂被瑶瑶亲昵地挽着。
小凯假装因为灯光看不清：哎这谁点的
江野一巴掌拍他后脑勺：老子女朋友！不认识啊！还谁点的！
小凯斜瞪了江野一眼,哦哦哦,这个就是你讲的……
说到这里,小凯故意把嗓门扯高,那个追你追了八个月的那个女的
江野：嗯~
瑶瑶听着有点不对劲,看着江野,你说我啥时候追你的嗯
江野战术性摸下巴,张嘴打哈哈,额……一样,都一样嘛！
来来来,喝酒喝酒！
那一晚,瑶瑶和江野唱得很开心,大家都玩得都不错。
那之后开始,瑶瑶和江野正式相互进入对方的亲友视野。
……
时间一晃又是六年后,江野和瑶瑶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她要嫁,他要娶！
G市,江野老家。
不是,小凯踩着梯子贴喜字,不满地嚷,你结婚！凭啥老子忙前忙后
老罗扯着胶带附和：就是！我爸结婚我都没这么累过！
江野赔笑：哎哟,爹们辛苦了！等你们结婚,我肯定鞠躬尽瘁！我先接个电话哈。
他掏出震动的手机,嘴角不自觉上扬——是他的瑶妹妹。
搞哪样瑶妹子,想哥啦他故意装得满不在乎。
电话里瑶瑶：查岗！你在干嘛
江野：在帮你布置婚房啊！
瑶瑶追问：偷懒没有没有亲自布置
江野信誓旦旦：肯定没有啊！哪敢哦！
瑶瑶虽知他油嘴滑舌,听着他语气里的认真,还是应了声：嗯,没就好。快布置,等下再查岗！
江野：好嘞,拜拜宝贝。
挂了电话,他小声嘟囔：臭婆娘,等你嫁过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回到正在布置的新房,江野看着兄弟些们确实也是挺累的,他正好打算去马路对面小卖部买点东西。
我出去买点东西,江野看着忙前忙后的兄弟们,你们要喝点什么不,爹们
小凯眼睛一亮：牛子（红牛）！
老罗：加一！
小凯得寸进尺：再加包中华！
江野：差不多得了啊！
小凯作势要撕刚贴好的囍字。
江野立马怂了,竖起大拇指：哎哎！有品位！我哥有品位！
转身出门。
几分钟后,马路对面小卖部门口。
视频里瑶瑶问：你怎么在外面
江野一脸老实：买点结婚用的东西。
瑶瑶：哦~好嘛。快去吧。
江野刚买好东西：嗯,先挂了哈宝贝,等下打给你。
瑶瑶乖巧：好嘞。
江野：拜拜！
刚挂断,他抬眼望向马路对面。
那栋房子挂满了红灯笼,门窗贴着簇新的囍字,喜气洋洋。那是他和瑶瑶的家,幸福像蜜糖一样在心头化开。
他抬脚,刚踏上马路……
嘀——嘀——！！！
一声刺破耳膜的、拖长的鸣笛！尖锐得仿佛要撕裂粘稠的空气。
砰——！！！
江野的视野天旋地转,身体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抡中,轻飘飘地飞起,又沉重地砸下。
世界的声音瞬间被抽离,只剩下自己骨头碎裂的闷响,清晰得可怕。
意识彻底消失的一瞬间,他那只染满鲜血的手,最终停留在衣兜上,死死地压着,仿佛攥住了...
刺目的鲜血,如同泼洒的朱漆,在阳光下以一种惊心动魄的速度蔓延开来,瞬间染红了冰冷的引擎盖。
那红色,红得刺眼,红得绝望,红得……像马路对面屋檐下,那串串在热风中兀自摇曳的大红灯笼,喜庆得近乎残忍。
……
喂！瑶妹！江野出车祸了！你快回来！我们正送他去医院……
……
怎么会……不是去买东西吗怎么会……
江野！野哥！你等我！等我！
我这就回到你身边,我不用新房我也陪着你！也要嫁给你……
……
5
永恒的戒指
xxx年5月18日,G市江家大喜的前两天,江野因车祸抢救无效死亡。
瑶瑶像疯了一样往回赶。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燃烧,几乎要将她焚毁：快一点！再快一点！他还在等我！我们的婚礼还没办呢！
当终于跌跌撞撞冲进那间倾注了所有甜蜜的新房时,迎接她的却是死寂。
刺鼻的消毒水混合着新家具和红绸的气味,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
江野就躺在那儿,躺在他们本该携手躺下、开启新生活的婚床上。
身上盖着白布,只露出一张平静得仿佛只是沉睡的脸。
他脸上的血迹已经被仔细擦拭干净,但那种了无生气的灰白,比任何伤口都更刺目,更让人绝望。
房间被布置得红彤彤、亮堂堂,喜气洋洋到了极致——墙上贴满簇新的囍字,窗户上挂着红艳艳的灯笼,彩带从天花板垂落——每一个喜庆的元素在此刻都像咧开嘴的嘲笑,每一个红色都像凝固的血滴,灼烧着她的眼睛。
她几乎是扑过去的,视线被泪水模糊,颤抖的手无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
她的目光猛地定在他露在白布外的那只手上。
那只手,指关节因为最后的、下意识的紧握而微微泛白,甚至有些扭曲变形。
瑶瑶的心被狠狠揪住,她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是掰开了他冰冷僵硬的手指。
里面,是一个被挤压变形的红色绒布盒子,盒盖半开。
里面躺着两枚素圈戒指——一枚宽,一枚细——正是他们一起挑选的对戒。
戒指下,压着一小片折叠的纸片。
最后一刻,他忘了所有,却拼死攥住了这个——他们的诺言,新生活的象征。
啊——！！！
一声凄厉的哭嚎撕破死寂。她瘫软在地,身体剧烈抽搐,指甲抠进地板却感觉不到疼。
巨大的悲痛与荒谬感将她彻底吞噬。怎么会这样
最初,她觉得这个嬉皮笑脸、满嘴跑火车的男孩,不过是一时兴起,像阵风,吹过就散了。
她躲着,防着,骂他神经病。
后来,他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用他笨拙又执着的热情,硬生生挤进了她的生活。
她习惯了每天被他信息轰炸,习惯了他为了她一条回复傻乐半天,习惯了他在店里晃悠的身影,习惯了听他吹那些八个足球场的牛皮。
日子在打闹、斗嘴和偶尔的温情里,一天天变得踏实而安稳。
她看着他为了两人的未来努力,虽然还是那么不着调,但那份心意是真的。
她开始相信,开始安心,开始偷偷想象属于他们的家。
终于,她鼓起毕生的勇气,把心完完整整地交出去,决定和他一起走进那扇叫婚姻的门,承诺一生一世。
她试戴了戒指,挑选了嫁衣的花样,甚至开始数着日历上的日子……就在她踮起脚尖,指尖即将触碰到幸福顶点的前一刻……
命运这只无形的手,狞笑着,把她狠狠推下了深渊。
连同他紧紧攥在手里、象征着圆满开始的戒指,一起碾得粉碎。
呵……可笑吗真是可笑啊！她用六年时间筑起的信任和期待,被一场毫无预兆的车祸碾得粉碎。
那些关于未来的甜蜜蓝图,瞬间变成了讽刺的废纸。
那个说要收拾她的男人,那个连布置婚房都要跟她耍贫嘴的男人,那个刚刚还在视频里叫她宝贝的男人,此刻安静得让她心胆俱裂。
而他最后留下的,竟是这对永远无法交换、永远无法戴上的戒指。
……
很多年过去,雨季缠绵。
昏暗的房间里弥漫着陈旧的樟木味。
刘亦瑶坐在窗边,膝上摊开一本磨损的旧相册。
一页,一页。
照片定格着他们最好的年华：顶着烂泥耍宝的狼狈,逗她捂嘴的瞬间,KTV的喧闹,平凡的温暖……每一张里,那个叫江野的男孩都笑得没心没肺,眼里盛着星光。
而她依偎在旁,眼神满是欢喜与依赖。
指尖带着微凉,拂过那些笑脸,最终停留在最后一页——那里没有照片,只有一个打开的、褪了色的红色绒布戒指盒。两枚素戒相依,温润地承载着无声岁月。
她轻轻触碰那枚稍宽的男戒,动作温柔虔诚,如同他当年刮她鼻尖。
窗外雨声淅沥,房间寂静。
戒指盒像一个永恒的句点。
许久,极轻的声音如叹息般逸出：
到现在……我也没有结婚。
目光聚焦在那小小的圆环上,声音轻如羽毛：
因为我想嫁的人……
其实……
指尖轻轻合上戒指盒,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响。
早就娶过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