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楚家当了二十年的假千金。
真千金回家那天,养母给我二十万让我滚蛋。
律师言隋找到我,说要帮我夺回一切。
签了这份协议,林氏30%的股份就是你的。
我签了字,以为从此咸鱼翻身。
三个月后,我躺在手术台上,才明白什么叫完美骨髓配型。
1.
这里有二十万,你走吧,我们家不养闲人。
林慧把银行卡推到我面前,语气冰冷。
今天是我二十岁生日,也是楚家真千金认亲宴。
十分钟前,我还是京圈艳羡的楚家公主。
十分钟后,我成了鸠占鹊巢二十年的冒牌货。
宴会厅里,所有宾客的目光打在我身上,满含审视、同情和幸灾乐祸。
楚正言将哭得梨花带雨的楚楚护在身后,仿佛我是什么会吃人的怪物。
姐姐,我不是故意要抢走你的人生的……楚楚抽噎着,眼睛透过指缝,得意地看着我。
我笑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我从爱马仕手包里拿出两份文件,轻拍在桌上。
一份亲子鉴定,一份股权转让协议。
真巧,我外公昨天刚把林氏集团30%的股份转给我,条件就是和你们断绝关系。
我拿起亲子鉴定冲他们晃了晃:哦对了,鉴定显示,我跟你们,也没半点血缘关系。
话音落下,整个宴会厅静得能听见香槟塔上气泡破裂的声音。
哐当!楚正言手里的酒杯掉在地上,红酒泼了他一裤腿。
林慧捂着心口,脸色煞白地后退,靠在楚正言身上才站稳。
他们看我的眼神,像是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楚楚瞪大眼睛,忘了继续掉眼泪。
我将银行卡推回去:二十万,你们还是留着给楚楚买点糖吃吧。毕竟,她看起来那么需要人疼。
楚晚!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股权转让你外公他怎么可能……楚正言终于找回声音。
爸。我故意加重这个称呼:哦不,楚先生。外公只是做了个选择而已。在他眼里,公司的未来比一个只会惹是生非的女婿重要多了。
这句话戳在了楚正言的脊梁骨上。
他靠着我外公林家的扶持才有今天,却一直以此为耻。
你这个逆女!他气得浑身发抖。
林慧扶着他,转向我,眼眶通红:晚晚,你怎么能这么跟你爸爸说话我们养了你二十年,就算没有血缘,也该有感情吧
感情
十分钟前,也是她亲手递给我那张银行卡,让我走。
感情我歪了歪头:二十年的感情,值二十万。你们算得可真清楚。
不等他们再开口,我拎起手包转身就走。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身后是楚正言气急败坏的怒吼和宾客们压抑不住的议论声。
我没有回头。
2.
走出酒店大门,一辆黑色宾利停在路边。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清隽矜贵的脸。
办完了言隋问。
我点头,拉开车门:嗯。现在,我一无所有了。
言隋发动车子:不,楚小姐。现在,你自由了。
自由。
这个词从言隋口中说出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一周前,他第一次找到我。
那时楚楚已经被接回家三天了。
三天时间,足够让我看清很多事。
我从小睡到大的公主房,被换上楚楚喜欢的粉色蕾丝。
林慧亲自下厨,做的全是我从不吃的辣菜,只因为楚楚说她从小在南方长大,无辣不欢。
楚正言更是把一家公司的副总职位许给了楚楚那个不学无术的男朋友。
而我,像个多余的摆设。
言隋第一次约我见面在市中心医院的咖啡厅。
他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但袖口有不易察觉的消毒水痕迹。
他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锁屏壁纸是一个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年轻女孩。
他立刻将手机反扣在桌上。
林老先生为你准备了一条出路。但你要知道,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所有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当时我以为他指的是和楚家决裂。
现在想来,他看的是我这个人。
他推给我第一份文件,亲子鉴定报告。
结论栏清楚地写着:排除亲子关系。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所以,我真的不是他们的女儿。
林老先生也是最近才查到的。楚夫人当年生产的医院管理混乱,抱错了孩子。
他递给我第二份文件:这是林氏集团30%的股权转让协议。只要你签字,同意与楚家断绝关系,它即刻生效。
30%的股份。
足以让我在董事会拥有绝对话语权,甚至可以轻易罢免楚正言董事长的位置。
外公这是在用整个林氏集团,为我换一个选择的权利。
我需要做什么
在认亲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做出你的选择。
外公要的不仅是断绝关系,更是一场彻底的、让楚正言颜面扫地的决裂。
我毫不犹豫地签了字。
楚晚两个字落在纸上,压在心头二十年的石头终于碎了。
车子停在江景公寓楼下。
到了。言隋熄了火:林老先生已经把这里过户到你名下。
我看着窗外璀璨的夜景:谢谢你,言律师。
叫我言隋就好。他递给我门禁卡和钥匙:林老先生在等你电话。
进入公寓,三百六十度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灯火。
装修是我喜欢的极简风格,冷淡,却让人心安。
我拨通了外公的电话。
外公。我的声音有些哽。
晚晚,都办妥了
嗯。
哭鼻子了没
没有。我笑了。
外公在电话那头也笑了:好,这才是我林启山的孙女。记住,从今天起,你不是楚家的女儿,你只是我林启山的继承人。
挂了电话,我脱力般倒在沙发上。
手机开始疯狂震动,是楚正言和林慧的连环夺命call。
我直接关了机。
3.
第二天一早,言隋的电话叫醒我。
楚小姐,楚家的股票开盘即跌停。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意料之中。
楚先生和楚夫人想见你,被我拦下了。
做得好。
另外,楚楚小姐在网上发了一篇长文。
我打开电脑,言隋已经把链接发了过来。
标题是:《我本是豪门真千金,却被抱错受尽苦楚,归家后姐姐却容不下我》。
文章里,楚楚把自己塑造成颠沛流离、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而我,则是那个鸠占鹊巢、享受了她二十年人生、如今因嫉妒而心生怨恨的恶毒姐姐。
她绝口不提股权的事,只字不提楚家如何用二十万打发我,只说我在认亲宴上如何当众让她和父母难堪,如何无情地宣布断绝关系。
文章配图是她在医院打点滴的照片,手腕纤细,更显柔弱。
评论区已经炸了。
天啊,这个楚晚也太恶毒了吧占了人家二十年的人生,现在还不肯放过人家
真千金太可怜了,心疼妹妹。
楚家也是倒霉,养了二十年的白眼狼。
我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辱骂,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楚楚,你以为这样就能赢吗
我给言隋发了条消息:帮我约林氏集团的公关部总监,半小时后,公司见。
言隋只回了一个字:好。
我换上一身干练的西装,化了个凌厉的妆,开车前往林氏集团大厦。
这是我第一次以股东的身份踏进这里。
前台想拦我,公关总监陈姐已经快步迎了出来。
楚小姐。她恭敬地朝我点头。
会议室里,我把楚楚那篇小作文投到大屏幕上。
这篇东西,想必各位都看过了。现在,我要你们在一个小时内,把舆论给我翻过来。
一个年轻的员工小声嘀咕:这怎么翻啊对方是弱者形象,我们很被动啊。
我看向他,笑了笑:谁说她是弱者,她就是弱者了
我将一个U盘插进电脑。
这是楚家这二十年来,以我的名义在公司报销的所有账单明细,从我五岁时的一个限量版芭比娃娃,到上个月我妈买的一个百万级别的爱马仕,都记在了我的『教育成长经费』里。
另外,这是我从十六岁开始,参加各种商业竞赛、为公司项目提供策划案、拿下几个关键客户的所有记录。这些,楚家从未对外公布过。
我看向陈姐:我要你们做的很简单。第一,发律师函,告楚楚诽谤。第二,以林氏集团官方名义,公布这份『天价账单』和我的『工作履历』。第三,宣布我,楚晚,正式出任林氏集团执行董事。
我顿了顿:对了,再附上一句。就说,楚晚小姐自食其力,从未花过楚家一分『不属于她』的钱。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陈姐最先反应过来,眼神里爆发出兴奋的光彩:明白了,楚小姐!保证完成任务!
4.
一个小时后,互联网上风向逆转。
林氏集团的官方声明像一颗重磅炸弹。
天价养女还是免费劳工楚晚十六岁拿下千万项目楚家二十年账单
一个个词条火速冲上热搜。
网友们对比着那份令人咋舌的奢侈品账单和我那份堪称天才少女的履历,风向彻底变了。
我靠!这哪是养女儿,这是养了个摇钱树啊!
十六岁就给公司赚几千万,然后用二十万打发走楚家这算盘我在南极都听到了!
那个楚楚也是个绿茶,光说自己可怜,怎么不说楚晚为这个家做了多少事
我正刷着评论,楚正言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这一次,我接了。
楚晚!你疯了是不是!你把那些东西发出去,楚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脸楚先生,在我被你们用二十万赶出家门的时候,你们的脸就已经掉在地上了。
你马上把那些东西删了!不然……
不然怎样我打断他:罢免我的职位哦,忘了告诉你,我现在是林氏最大的股东,想罢免谁,好像是我说了算。
电话那头,传来粗重的喘息声。
楚正言。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游戏,才刚刚开始。
挂掉电话,我靠在椅背上。
言隋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董事会那边,已经炸开锅了。他把文件放在我桌上:几个跟着楚正言的老家伙,嚷嚷着要开临时股东大会。
让他们嚷。我翻开文件,是公司近几年的财务报表:外公把股份给我,可不是让我来当花瓶的。
言隋看着我,眼神里有几分探究:你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我意外什么我抬眼看他:意外他们会为了利益抱团还是意外楚正言会狗急跳墙
我在那个家生活了二十年,楚正言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
他自负又自卑,最恨别人说他靠林家上位,拼了命地想把公司打上自己的烙印。
股东大会定在下周一。言隋说:你需要我做什么
把这几年的烂账都给我找出来。我指着报表上的几个疑点:尤其是楚正言经手的几个海外项目,我要所有原始单据和流水。
言隋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这可是个大工程。
所以才找你。言律师,你的能力,我信得过。
他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5.
接下来的几天,我跟言隋几乎泡在了公司的档案室和会议室里。
成堆的文件,复杂的账目,看得我头昏脑涨。
但言隋总能从最不起眼的角落,找出最致命的漏洞。
他像一台精密的人工智能,冷静,高效,无懈可击。
楚正言的电话和信息轰炸不断,从一开始的怒骂,到后来的质问,再到最后的服软。
晚晚,你回家来吧,我们好好谈谈。
你妈妈都气病了,你真的这么狠心
那30%的股份,爸爸可以分你一半……不,都给你,只要你撤销那些声明。
我一条都没回。
另一边,楚楚也没闲着。
她开始走悲情路线,频繁在社交媒体上更新自己去医院照顾林慧的照片。
照片里,林慧面容憔悴,形容枯槁,插着鼻氧管。
楚楚的配文永远那么善解人意:妈妈别担心,姐姐只是一时想不开,她会回来的。
不明真相的网友又开始同情她,骂我是白眼狼,连养母病了都不管。
她真的病了我问言隋。
言隋递给我一份体检报告:林女士只是因为情绪激动导致血压升高,在医院住了两天观察,昨天已经出院了。鼻氧管是她自己要求插上的。
我冷笑一声。
真是演戏演全套。
周一,股东大会。
我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提前十分钟到场。
会议室里,楚正言和几个老董事已经在了,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来者不善。
楚正言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
林慧和楚楚也来了,她们没有资格参会,但就坐在楚正言身后的旁听席上。
林慧一副病西施的模样,被楚楚搀扶着,担忧地看着我。
好一出全家上阵的戏码。
我径直走到主位旁边的位置坐下,那里是执行董事的专座。
楚晚,你还知道来!一个姓张的董事率先发难:你看看你做的这些事,让公司的股价跌成什么样了!你对得起谁
我没理他,只是看着楚正言:楚董事长,可以开始了吗
楚正言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今天召集大家,是想讨论一下楚晚小姐担任执行董事的资格问题。她太年轻,行事冲动,完全不顾公司利益,我认为,她不适合这个位置。
我附议!张董事立刻跟上: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公司管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一时间,会议室里全是讨伐我的声音。
我静静地听着他们说完,然后,笑了。
6.
说完了我把手里的平板电脑连上投影仪。
既然各位叔叔伯伯觉得我不懂管理,那我们就来看看,懂管理的楚董事长,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
屏幕上,一份份文件被展示出来。
三年前,城西地产项目,楚董事长力排众议,高价拿地,至今无法回本,公司亏损八千万。
两年前,海外芯片投资,投了个皮包公司,两个亿打了水漂。
一年前,收购一家新能源公司,溢价百分之三百,买回来一个空壳子,又亏了一个亿。
我每说一条,楚正言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些账目,都被楚董事长用各种手段做平了。但在座的各位,都是公司的老人,这些项目当年有没有问题,你们心里真的没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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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刚才还义愤填膺的董事们,此刻都低下了头。
我站起身,走到楚正言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楚董事长,现在,你还觉得,我没资格吗
楚正言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身后的林慧突然站了起来,指着我:楚晚!你这是污蔑!你爸爸为公司呕心沥血,你怎么能这么凭空捏造来中伤他!
楚楚也赶紧扶住她,哭着对我说:姐姐,你快收手吧!爸爸的身体不好,你不能这么刺激他啊!
一唱一和,演技精湛。
我冷冷地看着她们:凭空捏造林女士,你确定吗
我按了一下遥控器,屏幕上出现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楚正言正和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在豪华会所里推杯换盏,背景音里,他们清晰地讨论着如何把那笔两亿的投资款分掉。
这是言隋花了大力气从海外找回来的。
楚正言看到视频的瞬间,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
这是假的!是合成的!林慧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哦我挑了挑眉:那这段呢
屏幕切换,是林慧和几个阔太太喝下午茶的录音。
录音里,她正得意洋洋地炫耀:我们家老楚就是有本事,随便倒腾一下,就够我们买好几个包了。那个城西的地,谁买谁傻,我们就当是花钱买个教训,反正公司家大业大,亏得起。
林慧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现在,还有人觉得我是污蔑吗我环视全场。
没有人敢说话。
我走到会议桌的尽头:我提议,罢免楚正言董事长的职务,由我暂代。同时,成立内部调查组,彻查公司所有可疑账目。有意见的,现在可以举手。
全场一片沉默。
很好,全票通过。我宣布结果。
然后,我看向已经面无人色的楚正言一家:楚先生,楚夫人,楚小姐。这里是公司重地,闲杂人等,可以离场了。
楚楚的眼泪终于真的掉了下来,不是演的,是吓的。
林慧扶着摇摇欲坠的楚正言,用一种看仇人般的眼神死死瞪着我。
我坦然地回视她。
是你们,先不要我的。
7.
他们三人失魂落魄地离开后,剩下的董事们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散会。我丢下两个字,转身离开。
我站在董事长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我脚下。
二十年的寄人篱下,一朝翻身。
那些轻视、冷落、算计,都被我狠狠地踩在了脚底。
这种感觉,爽得让人战栗。
这时,言隋走进来。
他没有说干得漂亮,而是将一份文件放在我桌上。
和之前那些冰冷的商业文件不同,这是一份病历。
楚小姐。他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平稳的伪装,带着一丝几乎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残忍的期待。
恭喜你,夺回了属于你的一切。现在,我们来谈谈我的报酬。
我皱眉:律师费,外公会支付。
不。他笑了,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我不要钱。
我妹妹,言诺,白血病晚期,需要骨髓移植。我们找遍了整个骨髓库,唯一的完美配型者……
他顿住了,目光像铁钉一样钉在我身上。
……是你。
8.
这一刻,我才明白他所有的帮助背后是什么。
股东大会上的意气风发瞬间碎裂成粉末。
那间医院的咖啡厅,消毒水的味道,他手机上那个苍白的女孩,他那句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所有被我忽略的细节,此刻都连成了一条淬毒的锁链,死死地缠住了我的脖子。
所以你帮我,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我的骨髓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言隋直视着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承认。
是。
他的回答像一把冰锥,刺进我的心脏。
楚小姐,你很聪明,应该明白,想让一个拥有一切的人心甘情愿地躺上手术台,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让她一无所有,再让她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你外公给了我股份转让协议,而我,为你设计了这场最完美的复仇。
他向前一步,声音压低:你以为你拿回的是自由不,你拿回的,是救我妹妹的资格。
现在,楚董事长,你是选择做一个见死不救的恶毒姐姐——就像楚楚口中的你一样,还是履行你作为『报酬』的义务
我瘫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只觉得刺骨的寒冷。
我刚刚逃离楚家那个把我当成工具的牢笼,却发现自己跳进了另一个更冰冷、更残忍的算计里。
言隋把我捧上云端,就是为了在我最志得意满的时候,把我狠狠摔下来。
你真是好手段。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为了我妹妹,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偏执的、不顾一切的疯狂。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如果我说不呢
言隋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楚小姐,别逼我用别的手段。
他把那份病历推到我面前:我妹妹等不了太久。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9.
我把自己锁在公寓里,三天三夜。
手机关机,窗帘拉死,拒绝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我时而清醒,时而混沌。
清醒的时候,言隋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在我脑海里反复回放。
那些我以为是并肩作战的瞬间,原来只是他捕猎前的耐心伪装。
混沌的时候,我仿佛又回到了楚家的认亲宴。
林慧冰冷的脸,楚正言愤怒的脸,楚楚得意的脸,和言隋那张带着残忍期待的脸,重叠在一起。
他们都一样。
都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有利用价值的工具。
我到底是谁
是楚家的养女是林家的继承人还是言隋妹妹的移动骨髓库
这时,门铃响了。
一声又一声,执着而规律。
我以为是言隋,没有理会。
但门外传来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板,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
楚晚小姐,或者我该叫你,沈晚。
我是沈家的管家。老太爷派我来接你。
他说,你母亲当年欠沈家的,现在,该你来还了。
沈家
外公曾经提过,我的亲生父亲,是京城沈家的人。
我从猫眼里看出去,门外站着一个穿着中式对襟衫的老者,身后是一排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
我刚刚逃离一个牢笼,挣扎着,却发现自己跳进了另一个更精致、更深不见底的深渊。
我打开门。
老管家朝我微微躬身:沈晚小姐,车已经备好了。
我没有反抗。
因为我知道,反抗是无用的。
坐在开往未知命运的豪车里,我拨通了言隋的电话。
他很快就接了:考虑好了
言隋,你认识沈家的人吗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认识。
我妹妹言诺,是沈家老爷子失散多年的外孙女。
10.
我挂了电话,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原来如此。
一切都串起来了。
言隋不是沈家的棋子,他从一开始,就是沈家的人。
他帮我,不是为了他的妹妹,或者说,不全是。
他是为了沈家,来向我讨债的。
车子停在一座庄园前。
这里比楚家的别墅大了十倍不止,戒备森严,处处透着顶级豪门的威严和冷漠。
我被带到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正背对着我,看着窗外。
你来了。他的声音苍老而威严。
他转过轮椅,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英俊轮廓的脸。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就是沈家的老太爷,我血缘上的爷爷。
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他打量着我:一样的不识抬举。
我没有说话。
当年,你母亲林舒然,怀着我们沈家的骨肉,却不知廉耻地逃走了。我们沈家找了她二十年。
现在,她死了,这笔账,就该你来还。
我终于开口: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很简单。沈老太爷的指节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第一,把林氏集团交出来。那是你母亲用我们沈家的钱扶持起来的,本就该姓沈。
第二,给言诺捐献骨髓。她是言家的女儿,也是我另一个孙子的未婚妻。她的命,比你的金贵。
第三,他顿了顿:作为补偿,沈家会给你一个身份,让你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人,为沈家联姻,发挥你最后一点价值。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
从一个工具,到另一个工具。
如果我不同意呢
沈老太爷也笑了:你以为,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他拍了拍手。
书房的门被推开,言隋走了进来。
他换下了西装,穿着一件柔软的羊绒衫,少了几分律师的锐利,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和。
他走到沈老太爷身后,轻轻地为他披上一件毯子,动作熟稔自然。
然后,他看向我,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残忍和期待,只剩下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怜悯。
沈晚,别做无谓的挣扎了。你斗不过沈家的。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亲手把我推入深渊的男人。
言隋,你真是演了一出好戏。
过奖。他微微颔首:能为沈家效力,是我的荣幸。
原来,连他对我妹妹的爱,都可能是演出来的。
我彻底心死了。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又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却依旧难掩秀丽的女孩,被一个英俊的男人扶着走了进来。
是言诺。
她看到我,眼睛一亮,挣开身边男人的搀扶,快步向我走来。
你就是楚晚姐姐吗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病弱的气息,但眼神却很亮:我听哥哥说起过你,谢谢你愿意救我。
她真诚地看着我,仿佛不知道这背后的一切肮脏交易。
而她身边那个英俊的男人,看向我的眼神,却充满了审视和不屑。
诺诺,别跟这种人说话,脏。
言诺皱了皱眉:阿辰,不许你这么说!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沈辰,沈家的长孙,言诺的未婚夫。
我看着这一屋子的人。
威严的沈老太爷,冷漠的言隋,天真的言诺,高傲的沈辰。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我新牢笼的看守。
而我,是他们砧板上的鱼肉。
好,我答应你们。我深吸一口气:但我有一个条件。
沈老太爷的眉毛挑了挑:说。
林氏集团,我可以交出来。骨髓,我也可以捐。但必须按照我的节奏来。
第一,公司交接程序复杂,我需要亲自处理,确保平稳过渡。这期间,我需要绝对的自由,包括随时出入沈家,以及和我的团队联系。
第二,骨髓移植手术,必须在林氏集团所有交接手续全部完成,新任董事长坐稳位置之后,才能进行。
我看着他们,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毕竟,我不想在我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我外公一辈子的心血因为交接混乱而毁于一旦。这对你们沈家,也是一种保障,不是吗
沈老太爷眯起了眼睛,审视着我。
我知道,我的条件听起来很合理。
一个即将到手的巨大集团,他们比我更不希望出乱子。
而我这个完美骨髓库,只要还在他们掌控之中,他们就不怕我跑了。
这,是我能为自己争取到的唯一喘息空间。
半晌,沈老太爷缓缓开口:可以。
他转向言隋:言隋,这件事你来负责。在交接完成之前,她是你的『客户』,满足她工作上的一切需求。但,看好她。
是,老爷子。言隋微微躬身。
我心里冷笑。
客户不过是换了个好听的词来称呼囚犯。
而我的典狱长,就是亲手把我送进这座监狱的言隋。
11.
我被安排住进了沈家庄园的一间客房。
房间奢华得像个金丝笼,窗外是修剪整齐的花园,但花园的尽头,是高高的围墙和无处不在的监控探头。
第二天,言隋就带着林氏集团的法务和财务团队来了。
我们坐在沈家的小会客厅里,开始梳理交接的各项事宜。
我表现得非常合作,冷静而专业地回答他们提出的每一个问题,指出每一份文件里可能存在的风险。
沈辰偶尔会过来视察,他抱着手臂,靠在门边,用一种看戏的眼神看着我。
仿佛在欣赏一个即将被凌迟的死囚,如何精心打扮自己,走向刑场。
我视他为无物。
我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言隋身上。
他还是那副一丝不苟的样子,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锐利而平静。
他像一个完美的旁观者,记录,协调,推进流程,却从不表露自己的任何看法。
但我知道,他在观察我。
他想看穿我平静外表下的真实意图。
我偏不让他看穿。
会议间歇,言诺端着一盘水果走了进来。
姐姐,哥哥,你们辛苦了,吃点水果吧。
她把果盘放在桌上,笑容甜美又天真。
沈辰立刻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托盘:这种事让下人做就行了,你身体不好,别累着。
我不累。言诺冲我笑了笑:姐姐,我听哥哥说,你工作很厉害的。以后林氏集团,是不是就变成我们家的了
她的话天真无邪,却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
我抬眼,看向言隋。
他的眼神闪躲了一下,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诺诺,别打扰楚小姐工作。他的语气有些生硬。
哦。言诺有些委屈地低下头。
我却笑了笑,拿起一块切好的苹果:没关系。言诺妹妹,你说的对,以后就是你们家的了。你哥哥这么能干,为你铺好了所有的路,你以后就是最幸福的公主了。
我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沈辰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而言隋,他
---
握着水杯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我就是要这样,用最无辜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真相。
我要时时刻刻提醒言隋,他为了所谓的大局,牺牲的是什么,他又把我,把他自己,变成了什么。
我要让这根刺,扎在他心里,日日夜夜地疼。
言诺似乎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她不安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哥哥,小声说:哥哥,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言隋没有回答她,只是站起身,对我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继续。
说完,他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会客厅。
我看着他仓皇的背影,嘴角的笑意,一点点变冷。
言隋,你的面具,就快要裂开了。
12.
接下来的几天,我以需要查阅原始文件为由,获得了每天去林氏集团总部的权利。
当然,言隋是我的司机兼保镖。
坐在他的车里,我们一路无话。
我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心里却在飞速地盘算。
我需要一个突破口。
一个能让我从这盘死局里,撕开一道裂缝的突破口。
到了公司,我直接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这里的一切还保持着我离开时的样子。
我把自己埋在文件堆里,一份份地翻看。
言隋就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名义上是等我,实际上是监视。
我故意把一些涉及到楚正言当年烂账的文件拿出来,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言律师,我头也不抬地问:楚正言的案子,判了吗
言隋翻动着手里的杂志,声音平淡:挪用公款,商业欺诈,数额巨大,证据确凿,一审判了二十年。
林慧和楚楚呢
变卖了所有资产,也只够还清一小部分债务。现在租住在一个老旧的小区里,楚楚在一家便利店打工。
是吗我放下文件,看着他:真是大快人心。这都是你的功劳,言律师。你真是个好人,帮我把仇人送进监狱,让我大仇得报。
我故意把好人两个字咬得很重。
言隋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抬起头,透过镜片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职责。
职责我笑了:是作为我律师的职责,还是作为沈家走狗的职责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楚晚,注意你的用词。
我说错了吗我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把我送到沈家那个狼窝,眼睁睁看着他们要把我生吞活剥,你管这个叫职责
你每天看着我,是不是也很有成就感看着我这个被你亲手设计、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傻瓜,一步步走向既定的毁灭,你是不是觉得特别痛快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压抑了这么多天的愤怒、屈辱、不甘,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言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冷漠和算计,反而有了一丝痛苦。
我愣住了。
痛苦他有什么可痛苦的
就在我失神的瞬间,他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力气很大,捏得我生疼。
楚晚,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说:你以为我想这样吗你以为我有的选吗
他的呼吸喷在我的耳廓,带着一丝灼热和绝望。
我浑身一震。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背后,还有我不知道的隐情
办公室的门,就在这时,被敲响了。
言隋像触电一样松开我,退后一步,恢复了那副冷漠疏离的样子。
进。
我的助理小陈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楚董,这是您之前让我加急办理的海外信托基金的最终确认函,需要您签字。
我接过文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是我留的后手。
在我签下那份股权转让协议的时候,我就让外公帮我,以最快的速度,把一部分属于我母亲的私人资产,转移到了一个海外的、匿名的、绝对安全的信托基金里。
这笔钱,不多,但也不少。
足够我东山再起。
我迅速签好字,递给小陈:马上处理。
小陈点点头,转身离开。
办公室里,又只剩下我和言隋。
气氛尴尬而凝重。
刚才那个失控的瞬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我们之间死水一般的关系里,激起了无法忽视的涟yī。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打破沉默。
言隋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推了推眼镜:没什么。楚小姐,你听错了。
又是这样。
他总是用这种冰冷的面具,来掩盖一切。
我冷笑一声:言隋,你最好祈祷,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否则,我一定会让你,为你对我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过头,看向窗外。
阳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晦暗不明的阴影。
13.
接下来的交接工作,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进行着。
我和言隋之间,仿佛有了一道无形的墙。
我们公事公办,不再有任何私下的交流。
但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监视我的眼神里,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复杂难辨的情绪。
而我,也开始更加冷静地观察他,观察沈家的每一个人。
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沈家对言诺的关心,似乎有些过头了。
一日三餐,都有专门的营养师搭配。
每天服用的药物,都有家庭医生亲自监督。
甚至她出门散步的时间和路线,都被严格规定。
这不像是对待一个病人,更像是对待一个珍贵的实验品。
而沈辰,他对言诺的爱意,也显得有些刻意和浮夸。
他会在众人面前,对言诺嘘寒问暖,体贴备至。
但当他以为没人注意的时候,我好几次看到他看着言诺的背影,眼神冰冷,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
这不像爱人,更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
我的心里,一个大胆的猜测,渐渐成形。
我需要证据。
机会很快就来了。
言诺的生日到了。
沈家为她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生日派对。
整个庄园张灯结彩,宾客云集。
我作为准骨髓捐献者和林氏集团前董事长,自然也要出席。
我穿着一件不起眼的黑色礼服,像个幽灵一样,穿梭在衣香鬓影的人群中。
所有人都知道我的身份,他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鄙夷。
我不在乎。
我的目标,是沈老太爷的书房。
我知道,那里,一定藏着沈家最核心的秘密。
我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宴会厅中心的舞池时,悄悄溜上了二楼。
书房的门锁着。
但这难不倒我。
楚正言当年为了防我外公,在办公室装了最顶级的密码锁。
我为了拿到他的犯罪证据,早就自学了一手开锁的本事。
我从手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细铁丝,屏住呼吸,开始小心翼翼地拨动锁芯。
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我闪身进去,迅速关上门。
书房里一片漆黑。
我不敢开灯,只能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摸索着走向沈老太爷那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
桌上很整洁,只有一台电脑和几份文件。
我打开电脑,需要密码。
我试了沈老太爷的生日,沈辰的生日,都不对。
我忽然想起了言诺。
那个被沈家捧在手心里的公主。
我输入了言诺的生日。
屏幕亮了。
我心里一沉。
沈老太E爷竟然用言诺的生日做密码,这足以说明言诺对他的重要性。
我的猜测,难道是错的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快速地浏览电脑里的文件。
大部分都是商业文件,和我预想的一样。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在一个加密的文件夹里,发现了一份医疗档案。
文件夹的名字,叫归鸟。
我点开它,里面只有一份文件。
当我看到文件标题上那个名字时,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沈聿。
我那个素未谋面的,亲生父亲。
档案显示,他患有一种极其罕见的遗传性血液病,需要进行骨髓移植。
而最佳的供体,必须是和他有直系血缘关系,并且携带一种特殊隐性基因的人。
档案的最后,附着两份基因检测报告。
一份是沈聿的。
另一份,是我的。
配型结果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完美匹配。
而关于言诺的病情描述,只有寥寥几句,说她患有普通的再生障碍性贫血,根本不是什么白血病,更不需要进行骨髓移植。
所以,从头到尾,需要骨髓的人,根本不是言诺。
是我的亲生父亲,沈聿。
言诺,只是他们推到台前的一个幌子,一个用来迷惑我,也用来控制言隋的,完美的借口。
他们找我,不是因为我母亲欠了他们什么。
而是因为,我就是他们苦苦寻找的那个,独一无二的药。
我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
巨大的荒谬感和恶心感,让我几乎要吐出来。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14.
言隋站在门口,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震惊和慌乱。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我把电脑屏幕转向他,让他能清楚地看到上面的内容。
言隋,你也被骗了,对不对
他们告诉你,是为了救你的妹妹。所以你心甘情愿地为他们卖命,甚至不惜把一个无辜的人推进地狱。
可你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你的妹妹,根本没事。她只是一个诱饵,一个让你这只忠心耿耿的猎犬,为他们叼回猎物的诱饵!
言隋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
他快步走过来,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身体因为震惊而微微颤抖。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老爷子亲口对我说的……诺诺的病历……
病历是可以伪造的。我冷冷地打断他:而言隋你,一个顶级的律师,竟然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被一份伪造的病历骗得团团转。
你不是聪明吗你不是冷静吗你不是最擅长从细节里发现漏洞吗
怎么一牵扯到你妹妹,你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插在他的心上。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书架上,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我……我……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他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他引以为傲的忠诚,他赖以行动的信念,他所有行为的基石,全都是一个彻头彻-彻尾的谎言。
现在,我合上电脑,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崩溃的眼睛:言隋,你要怎么选
是继续当沈家的狗,看着我被他们抽干骨髓,去救那个我素未谋面的父亲,然后祈祷他们大发慈悲,放过你和你妹妹
还是……帮我
他抬起头,猩红的眼睛里,是滔天的恨意。
那恨意,不是对我的,而是对沈家的。
他们……利用我……利用诺诺……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没错。我看着他,知道我的机会来了:他们利用了你的软肋,把你变成了一把最好用的刀。现在,这把刀,愿不愿意,反过来,刺向你的主人
言隋没有立刻回答我。
他闭上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良久,他睁开眼,眼里的挣扎和痛苦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决绝的疯狂。
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我知道,我赌赢了。
很好。我点点头: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才是真正的盟友。
你想怎么做他问。
很简单。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林氏集团的交接仪式,就在三天后。我要在那天,送给沈家一份大礼。
一份,能让他们万劫不复的大礼。
15.
三天后,林氏集团股东大会暨新任董事长交接仪式。
会场布置得隆重而盛大,全城的媒体都到齐了。
沈老太爷坐在轮椅上,被沈辰推到了主位上。
他满面红光,意气风发,仿佛已经看到了沈家吞并林氏,商业版图再次扩张的未来。
言诺也来了,她坐在沈辰身边,脸上带着天真烂漫的笑容。
而我,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脸色苍白,看起来虚弱又无助。
我被安排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像一个即将被献祭的祭品。
言隋站在沈老太爷身后,面无表情,和往常一样。
没有人知道,我们之间,已经达成了怎样的协议。
交接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当主持人宣布,由我上台,将象征着林氏集团最高权力的印章,交到沈老太爷手中时,全场的闪光灯都对准了我。
我缓缓站起身,一步步地走向主席台。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我能感觉到沈老太爷那志得意满的目光,沈辰那轻蔑的目光,以及台下宾客们那些同情又好奇的目光。
我走到沈老太爷面前,拿起那枚沉重的印章。
楚晚小姐,沈老太爷笑着对我说,声音通过话筒传遍整个会场:你放心,等你履行完你的义务,沈家是不会亏待你的。
他的话,充满了虚伪的仁慈和高高在上的施舍。
我看着他,也笑了。
沈老太E爷,我说:在交出印章之前,我想先给大家看一样东西。
我话音刚落,会场中央的大屏幕,突然亮了。
屏幕上出现的,不是喜庆的PPT,而是沈聿那份完整的医疗档案。
以及,我和他的基因配型报告。
全场哗然。
这是什么
沈聿这不是沈家那个传说中一直在国外养病的二公子吗
完美配型这个楚晚……
沈老太爷的脸色,瞬间变了。
关掉!快给我关掉!他厉声喝道。
沈辰也慌了,冲着后台的工作人员大吼。
但已经晚了。
所有的记者,都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按动着快门。
沈老太爷,我举着话筒,声音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您能解释一下吗为什么你们费尽心机地找到我,不是为了我母亲所谓的『债务』,而是为了我的骨髓
为什么你们要伪造言诺小姐的病情,欺骗言隋律师,把他当成工具,来达到你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的目光,转向了言诺。
那个天真的女孩,此刻正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又看看我,再看看她身边的沈辰和沈老太爷。
她的世界,也崩塌了。
不……这不是真的……她摇着头,眼泪掉了下来:阿辰,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沈辰的脸色铁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言隋走了出来。
他走到我身边,从我手里拿过话筒。
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的声音,冰冷而决绝。
我,言隋,以我律师的职业生涯和我的人格起誓,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证据支持。
他将一个U盘,插进了主席台的电脑。
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段录音,一份份转账记录。
那是沈家,如何一步步设计,如何伪造病历,如何威逼利诱,甚至……
如何在我母亲当年的车祸中,做了手脚的证据。
原来,我母亲不是死于意外。
她是知道了沈聿的病,想要带着我彻底消失,却被沈家制造的意外夺去了生命。
会场彻底炸了。
谋杀,欺骗,豪门黑幕……每一个词,都足以让沈家这个百年望族,瞬间倾覆。
沈老太爷指着我,又指着言隋,气得浑身发抖,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突然头一歪,从轮椅上栽了下去。
爷爷!
老爷子!
会场乱成一团。
沈辰想冲过来对我动手,却被早已埋伏在会场外的警察,直接按倒在地。
我看着这混乱的一切,心里没有复仇的快感,只有一片冰冷的空洞。
我转过身,看着言隋。
他也正看着我。
他的眼神里,有愧疚,有解脱,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谢谢。我说。
对不起。他说。
我们都明白,我们之间,永远不可能回到最初。
我们是彼此的棋子,也是彼此的救赎。
但我们,也是彼此深渊的见证者。
16.
沈家的天,塌了。
沈老太爷中风瘫痪,口不能言。
沈辰因涉嫌多项罪名被捕。
沈家旗下的产业,股价一落千丈,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而我,拿回了属于我的一切。
林氏集团,安然无恙。
我重新坐回了董事长的位置。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质疑我的资格。
言隋,也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
他主动向律师协会坦白了自己在这件事中扮演的不光彩角色,被吊销了律师执照。
他来找我,是交接完所有沈家罪证的第二天。
诺诺的手术很成功。他说:在国际骨髓库里,找到了另一个合适的配型。她想见你,想当面跟你说声谢谢和对不起。
不用了。我摇摇头:告诉她,好好生活。
对于那个天真的女孩,我没有恨,也没有同情。
我们只是在命运的棋盘上,短暂交错过的陌生人。
你呢我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可能会离开这里。他看着窗外,眼神里有些茫然: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也好。
我们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良久,他开口:楚晚,如果……如果一开始,我没有被沈家利用,我们……
没有如果。我打断他,语气平静:言隋,我们都回不去了。
他苦笑了一下,点点头。
是啊,回不去了。
他站起身,朝我微微鞠了一躬。
保重。
你也是。
他转身离开,背影萧索。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五味杂陈。
我恨他吗
恨。
他曾是我最信任的盟友,却给了我最致命的一刀。
但我知道,他也是一个可怜人,被命运和家族的枷锁捆绑,身不由己。
晚上,我去了外公家。
外公正坐在院子里,悠闲地喝着茶。
看到我,他笑了。
都结束了
嗯,都结束了。我坐在他对面,给他倒了杯茶。
外公,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说吧。
您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沈家的阴谋
外公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放下茶杯,叹了口气:晚晚,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
楚正言把你赶出家门那天,沈家的人就找过我了。他们开出了让我无法拒绝的条件,让我配合他们,演一场戏。
我假装把股份给你,让你和楚家决裂,让你一无所有,让你只能依靠他们派来的言隋。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心甘情愿地走进他们的圈套。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为什么我看着他,声音沙哑:外公,连你也要利用我吗
傻孩子。外公的眼眶红了:我不是利用你,我是在救你。
沈家势大,如果我硬要保你,只会落得玉石俱焚的下场。我只能将计就计,假意迎合他们,让他们放松警惕。
我知道你聪明,有韧性,你一定能发现他们的破绽。我把林氏交给你,就是相信,你不仅能守住它,还能用它,作为你反击的武器。
我赌的,是我的孙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愣愣地看着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原来,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在我身后,一直有一个人,用他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守护着我,相信着我。
我扑进外公的怀里,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哭尽了这二十年的委屈,哭尽了这段时间的恐惧和绝望。
哭过之后,心里一片澄明。
楚家的恩怨,沈家的算计,言隋的背叛,都成了过往。
我,楚晚,终于挣脱了所有的枷锁。
从今以后,我的人生,只为自己而活。
我抬起头,看着天边绚烂的晚霞,露出了一个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自由,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