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民国大帅六岁崽,开局就被亲爹野豆绑在刑架上。
小畜生,敢偷老子金印野豆的皮鞭抽得我皮开肉绽。
我奶声奶气装傻:爹,印印是糖糖吗顺顺饿饿!
他狞笑捏碎我指骨:装,老子看你装到几时!
直到行刑前夜,我哭着抱住他大腿:爹,顺顺怕黑...
他心软解绳那刻,我摸到他腰后死穴——野豆大帅有个致命秘密。
>,他全身罩门,唯独腰眼。
刑场鼓响,我踮脚亲他胡茬:爹,顺顺痒痒给你挠挠...
指尖戳中腰眼瞬间,野豆轰然倒地。
全场死寂,我踩着他抽搐身体奶笑:野豆爹地,游戏结束啦!
行刑官突然跪下:少爷,夫人...是老爷亲手勒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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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绳勒进肉里,火辣辣的疼,带着一股子陈年仓库的霉味直往鼻子里钻。我脑子嗡嗡响,像被塞进了一百只马蜂,眼前发花,只能勉强瞅见头顶上那盏破油灯,火苗子一跳一跳,活像个吊死鬼在吐舌头。
小畜生!炸雷似的吼声震得我耳朵眼发痒,差点把我从半昏半醒里彻底震醒,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偷老子的金印
鞭子撕裂空气的声音,呜——啪!
我浑身猛地一抽,背上那件薄薄的粗布小褂子应声裂开,皮肉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疼得我眼前一黑,喉咙里本能地挤出一声短促的、不似人声的抽气,又死死咬住嘴唇憋了回去。
空气里那股子霉味混进了一股新鲜的血腥气,甜丝丝的,又腥得让人想吐。
呃……我费力地抬起小脑袋,脖子上的皮绳勒得我直翻白眼。眼前是个铁塔似的男人,穿着黄呢子军装,扣子都快被他那身横肉给崩开了。一脸大胡子,根根硬得像钢针,铜铃大眼瞪着我,里头烧着两团凶火,能把人活活点着了。这就是野豆原主那个杀千刀的爹民国大帅
我使劲儿咽了口带血沫子的唾沫,喉咙干得像砂纸在磨。得装!必须装!六岁的奶娃子,懂个屁的金印我眨巴眨巴眼,努力把疼出来的眼泪水儿憋回去,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傻乎乎的憨笑,声音又尖又细,带着点可怜巴巴的哭腔:
爹……爹我拖长了调子,像个真正懵懂的小崽子,印……印印是啥是……是糖糖吗顺顺饿饿……我故意吸溜了一下鼻子,小肚子跟着配合地咕噜叫了一声,在死寂的仓库里格外响亮。
野豆那双铜铃眼里的凶火明显顿了一下,像是被我这傻了吧唧的样子给噎着了。他捏着鞭子的手背上青筋鼓得像蚯蚓,另一只手猛地抬起来,那蒲扇大的巴掌带着风,眼看就要呼到我脸上。
装他嗓门更粗了,像破锣在刮,老子看你个小王八蛋装到几时!
巴掌没落下来,倒是那只粗糙得像砂石的大手猛地攥住了我吊在绳索旁、软绵绵垂着的小手。一股子蛮力,捏得我骨头嘎巴一声脆响!
啊——!
这下真憋不住了,尖利的惨叫从我喉咙里飙出来,眼前瞬间全黑了,金星乱窜,手指头像是被大铁钳子生生夹碎了,钻心的疼顺着胳膊直往脑门顶上冲。
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破褂子,黏糊糊地贴在背上鞭伤的地方,疼上加疼。我大口喘着气,眼泪鼻涕全糊在脸上,那点装傻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最本能的、被碾碎骨头带来的剧痛和恐惧。我像条离了水的鱼,在刑架上徒劳地弹动了一下。
野豆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凑近了,喷出来的热气带着浓重的烟臭和酒气,熏得我一阵恶心。他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牙齿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黄森森的光,活像个吃人的夜叉。
疼了他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猫玩耗子的戏谑,知道疼就好。说!印呢藏哪儿了不说……他那只大手又伸了过来,目标是我另一只完好的小手,指关节捏得啪啪响,老子把你十根指头,一根根碾成渣!让你这小畜生下辈子连屎都抓不起来!
冰冷的恐惧像毒蛇一样缠紧了我的心脏,比手上的疼更让人窒息。指骨碎裂的剧痛还在疯狂叫嚣,提醒着我眼前这个爹的凶残。印鬼知道那破金印在哪儿!原主这倒霉孩子,偷这玩意儿不是找死吗
爹……爹……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把之前装傻的劲儿全用在了真实的崩溃上,顺顺……顺顺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呜……好疼……爹饶了顺顺吧……顺顺怕……
我像条垂死的小狗,用尽全身力气把软绵绵的小身体往刑架的木桩子上缩,想躲开那只随时会捏碎我的魔爪。
野豆眯着眼,那眼神跟刀子似的,在我脸上刮来刮去,像是要剥开皮肉,看看我骨头缝里藏没藏东西。仓库里静得吓人,只有我抽抽噎噎的哭声和油灯灯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空气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看了我足有半袋烟的功夫,那眼神里的怀疑像冰水,一点点冻住我的血液。就在我以为他下一秒就要动手捏碎我另一只手的时候,他突然直起身。
骨头倒是不软。他哼了一声,那声音像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是失望,又像是……别的什么。带下去!给老子看好喽!明儿一早,东门菜市口,当众毙了!让全城的人都看看,动老子东西的下场!他猛地一挥手,斩钉截铁。
是!大帅!旁边两个一直跟木头桩子似的卫兵终于有了动静,声音洪亮得吓人。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冰窟窿底。毙了明天当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这疯子是玩真的!他不是吓唬小孩,他是真要把自己六岁的亲儿子当众枪毙!
两个卫兵动作麻利得像杀猪,粗鲁地解开我手腕上的绳索。勒得太久的胳膊猛地垂下,血液冲回去,又麻又胀,加上背上鞭伤和手上骨碎的剧痛,我眼前一黑,腿一软,像摊烂泥一样直接出溜到冰冷坚硬、满是灰尘的地面上。
起来!小兔崽子!一个卫兵不耐烦地踢了我一脚,正踢在鞭伤上。
呃啊!我疼得蜷缩起来,像只被开水烫了的虾米。
妈的,死沉!另一个卫兵骂骂咧咧,像拎小鸡仔一样,揪住我后脖领子把我提溜起来。我的脚尖勉强蹭着地,整个人被他拖着走。仓库厚重的大铁门哐当一声被拉开,外面刺骨的冷风呼地灌进来,吹得我一哆嗦,也吹得那卫兵手上的油灯火苗疯狂乱跳,把我和他扭曲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像两只纠缠的鬼魅。
我被拖过一条长长的、黑暗的走廊。墙壁湿漉漉的,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尿骚味,还有隐隐的血腥气。两边是黑洞洞的铁门,偶尔从门缝里传出几声微弱的呻吟,或者铁链拖地的哗啦声,听得人头皮发麻。这鬼地方,不知道关了多少冤魂。
哐啷!一扇沉重的铁门被拉开,我被粗暴地扔了进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石头墙上,鞭伤的地方像是被无数根针狠狠扎过,疼得我差点背过气去。眼前金星乱冒,好半天才看清。
这是个狭窄的囚室,像个石头砌的棺材。头顶有个巴掌大的透气孔,透进来一点惨淡的月光。角落里铺着一层薄薄的、发黑的稻草,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霉烂和屎尿混合的恶臭。墙壁上凝结着黑乎乎、油腻腻的东西,不知道是陈年的血迹还是别的什么污垢。
铁门在我身后哐当一声关上,落锁的声音清脆又冰冷,彻底断绝了外面的世界。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还有我自己粗重得像破风箱一样的喘息。
我瘫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敢动。背上的伤火辣辣地疼,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咬。右手软绵绵地垂着,稍微动一动就是钻心的剧痛,骨头肯定碎了不止一处。眼泪无声地往下淌,混着脸上的汗水和灰尘,流进嘴里,咸得发苦。
明天……菜市口……枪毙……
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脑子里。怎么办怎么办这具身体才六岁!又饿又冷,浑身是伤!就算野豆突然脑子进水大发慈悲,我也跑不出这戒备森严的大帅府!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上来,淹没了脚踝,膝盖,胸口……快要没顶了。我死死咬着嘴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不能死!绝对不能就这么死了!穿成炮灰崽已经够倒霉了,再被亲爹毙了,这他娘的是什么地狱级开局!
可怎么活求饶野豆那眼神,根本没把我当人看!硬拼我连站都站不稳!
就在我脑子乱成一锅浆糊,恐惧和剧痛快要压垮最后一丝神智的时候,一个念头,像黑暗中擦亮的一星微弱火苗,猛地跳了出来。
腰眼!
那个致命弱点!
就在野豆把我扔进这囚室前,他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鞭子。就那么一瞬间,他后腰的衣服绷紧,勒出一个清晰的轮廓。我疼得昏天黑地,但那双属于成年人的眼睛,还是死死记住了那个位置——后腰正中,脊椎两侧凹陷下去的地方。
一个极其古怪、极其隐秘的念头涌上心头。为什么为什么一个杀人如麻、刀枪里滚出来的大帅,会在那个地方……显得那么……敏感像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
这个念头来得突兀,毫无道理,却像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抓住了我快要沉没的意识。我猛地吸了口气,冰冷的、带着恶臭的空气呛得我一阵咳嗽,牵扯得背上伤口剧痛,却也让我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一点点。
野豆……他全身罩门,唯独腰眼一碰就瘫软如泥
这个猜测疯狂又大胆,像黑暗中滋生的毒藤蔓。可它是我目前唯一的生机!明天就是刑场,我没有时间了!赌!只能赌这一把!
可怎么接近他他现在恨不得立刻崩了我!
我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像只受伤的小兽,耳朵却竖了起来,捕捉着外面走廊里任何一丝动静。时间一点一点地爬过去,每一秒都像刀子割在神经上。背上的疼,手上的疼,肚子里的饿,还有深入骨髓的冷,轮番折磨着我。眼皮越来越沉,意识在剧痛和寒冷中飘忽不定。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两个时辰,外面走廊里终于传来了脚步声。不是卫兵那种生硬的、带着铁器碰撞的脚步声,而是更沉、更重,带着一种不耐烦的拖沓。
是野豆!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赌命的时刻到了!
我猛地用没受伤的左手掐了一把自己大腿,剧痛让我昏沉的脑子一个激灵。我迅速调整姿势,把自己缩得更小,头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发出细弱得像小猫叫一样的呜咽声,在死寂的囚室里格外清晰。
哐啷!铁门上的小窗被粗暴地拉开。野豆那张胡子拉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堵在窗口,铜铃大眼像探照灯一样扫进来,落在我蜷缩的身影上。
嚎什么嚎晦气!他不耐烦地低吼,声音带着宿醉的沙哑和暴躁,给老子闭嘴!留着点劲儿,明儿路上嚎给全城人听!
我像是被他吼声吓坏了,浑身剧烈地一抖,呜咽声反而更大了一点,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和抽噎,断断续续,可怜到了极点。
爹……
我抬起脏兮兮、糊满泪痕的小脸,透过铁窗看向他,月光照在我脸上,惨白惨白的,爹……顺顺怕……
野豆眉头拧成了疙瘩,眼神凶戾依旧,但似乎被我这副凄惨可怜的小模样戳了一下,那层纯粹的杀意底下,泛起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像是冰层下流动的暗涌。他盯着我,没吭声。
我抓住这瞬间的缝隙,用尽全身力气挤出最大的恐惧和依恋,小奶音抖得不成调,带着哭腔哀求:爹……顺顺怕……怕黑……这里好黑……有……有耗子……呜呜……爹……别把顺顺一个人丢在这里……顺顺怕……
我一边哭诉,一边挣扎着想往铁门这边爬,动作笨拙又艰难,牵扯到背上的伤,疼得我龇牙咧嘴,冷汗直冒,那样子要多惨有多惨。
野豆脸上的肌肉似乎抽动了一下。他盯着我看了几秒,那双铜铃眼里翻涌着复杂的光,暴怒、厌烦……还有一丝被强行压下去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属于父亲这个身份的、极其别扭的软肋。也许是我这声爹,也许是我此刻像只待宰羔羊般的绝望,短暂地撬动了他铁石心肠的一角。
妈的!他低低骂了一句,烦躁地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猛地回头冲着走廊吼了一嗓子,钥匙!给老子打开!
大帅外面守着的卫兵显然吃了一惊,声音迟疑。
耳朵聋了开门!野豆的吼声带着不容置疑的暴戾。
是!是!卫兵不敢再问,一阵钥匙碰撞的哗啦声。
我的心跳得像擂鼓,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成了!第一步成了!门锁咔哒一声弹开。厚重的铁门被推开一条缝,野豆那铁塔般的身影挤了进来,带着一股浓烈的酒气和汗味,瞬间填满了狭小的囚室,压迫感十足。
他居高临下地站在我面前,阴影把我完全笼罩,像一座随时会压下来的山。他皱着眉,满脸的不耐烦,像看一摊碍眼的垃圾,但还是弯下了腰,那只骨节粗大、沾着不知名污渍的手伸向我手腕上磨破皮的绳索。
小兔崽子,屁事真多!给老子老实点……他一边粗鲁地解着绳扣,一边骂骂咧咧。
就是现在!
他弯腰的姿势,后腰完全暴露在我面前!那个凹陷的位置,在昏暗的光线下,在我眼中变得无比清晰!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疼痛!在他解开绳扣,大手即将离开我手腕的千分之一秒,我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爹!我尖叫一声,不再是恐惧的呜咽,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尖利!整个人像颗小炮弹一样弹起来,不是逃跑,而是猛地扑向他弯下的腰!
我的动作快得完全不像一个六岁重伤的孩子!左手死死抱住了他粗壮如树干的腿,小小的身体借力往上蹿!同时,我那根唯一还能动、也最灵活、沾满我自己血污的左手食指,用尽吃奶的力气,像根淬了毒的钉子,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戳向月光下他后腰正中那个微微凹陷的致命点!
噗!
指尖传来一种极其怪异的触感。不是戳在坚硬肌肉上的感觉,而是像戳破了一层坚韧的皮,陷进了一团……软泥或者说,一个极其脆弱、毫无防御的……死穴
呃——!
野豆喉咙里猛地爆出一声短促、怪异到极点的抽气!那声音完全不像是从他这样铁塔般的壮汉喉咙里发出来的,更像是被捏住了脖子的公鸡!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像拉满的弓弦,然后猛地一僵!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那双铜铃大眼里的暴戾、烦躁、杀气……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无法置信的、仿佛天塌地陷般的惊骇和茫然取代!他庞大的身躯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又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天雷劈中,剧烈地、不受控制地筛糠般抖了一下!
下一秒——
轰!!!
铁塔倒了!
野豆那超过两百斤的雄壮身躯,像一个被推倒的、装满石头的麻袋,毫无预兆地、结结实实地、面朝下直挺挺地砸在囚室冰冷坚硬的石头地面上!
咚!!!!
整个地面都似乎震动了一下,灰尘簌簌落下。
他像一截被砍倒的朽木,四肢摊开,脸埋在尘土里,一动不动。只有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神经质地小幅度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的、像是破风箱漏气般的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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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我粗重得如同破风箱的喘息声,还有地上那个庞然大物偶尔抽搐时,衣料摩擦地面的细微声响。月光从那个小气孔斜斜地照进来,正好落在我脸上,也照亮了野豆那张侧过来的半张脸。胡子拉碴,眼睛瞪得溜圆,瞳孔却已经散了,茫然地望着虚空,嘴巴微微张着,像是想喊什么,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成了!真的成了!
巨大的、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一种近乎虚脱的眩晕感猛地冲上头顶!我手脚并用,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他腿边挪开,背靠着冰冷的石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看着地上那个刚刚还掌控我生死的凶神此刻像条濒死的鱼一样抽搐,一种冰冷又滚烫的奇异感觉顺着脊椎骨爬上来。
我活下来了!

我试探着,轻轻地叫了一声,声音嘶哑,带着自己都陌生的冰冷。地上的人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那令人牙酸的、无意识的抽搐。
我扶着墙,挣扎着站起来,双腿抖得像面条。走到他巨大的身躯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月光下,他后脑勺的头发油腻腻地纠结在一起。
我抬起脚,很小,穿着破布鞋。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踩在他抽搐的、厚实的后背上!
噗!
像踩进了一滩烂泥。
野豆爹地
我的声音突然拔高,变得又尖又细,带着一种孩童特有的、天真又残忍的甜腻,在死寂的囚室里回荡,游戏……
我顿了顿,咧嘴笑了,露出沾着血丝的乳牙,结束啦!
话音未落——
哐当!囚室的铁门被猛地从外面撞开了!一个穿着同样黄呢子军装、但肩章明显不同的瘦高个男人冲了进来,是行刑官王胡子!他脸上还带着被惊醒的惺忪和被打扰的不耐烦,但当他的目光扫过囚室内的景象——我小小的身影站在墙边,地上是像死狗一样趴着、只有四肢还在微微抽搐的大帅野豆……
王胡子那张瘦长的脸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变得比地上的月光还要惨白!他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门口,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死死盯着地上抽搐的野豆,又猛地转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惊骇、茫然,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的恐惧
下一秒,扑通!
这个掌管生杀大权、平日里在士兵面前威风凛凛的行刑官,竟然像截被砍断的木桩子,双膝一软,直挺挺地、重重地跪倒在我面前!膝盖砸在冰冷石地上的声音,清晰得刺耳。
他整个人筛糠似的抖着,头深深地埋下去,几乎要碰到地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巨大的、无法承受的惊惶和一种破釜沉舟的……解脱
少……少爷!饶命!少爷饶命啊!
他磕磕绊绊地喊着,猛地抬起头,那张惨白的脸上涕泪横流,眼神像濒死的鱼,死死抓住我,仿佛我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接下来的话,像一颗烧红的炸弹,猛地投入死水,炸得我魂飞魄散:
少爷!老奴……老奴不敢再瞒了!夫人……夫人她不是病死的啊!是老爷……是老爷他……他亲手用腰带……勒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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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胡子那嗓子,像根烧红的铁钎子,猛地捅进我耳朵眼,又狠又毒,炸得我脑子里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夫人勒死老爷野豆
这几个字眼在我那被剧痛、恐惧和刚刚死里逃生的狂喜搅成一锅粥的脑子里横冲直撞,撞得我眼前发花。地上的野豆还在不受控制地抽搐,喉咙里发出破风箱漏气般的嗬嗬声,那张胡子拉碴的侧脸对着我,眼珠子僵直地瞪着虚空,嘴巴微微张着,凝固成一个惊骇又茫然的丑陋表情。
勒死……他亲手……勒死顺顺的娘
一股冰冷的寒气,比这囚室的石头地还凉,顺着我的脚底板嗖地一下窜上来,瞬间冻僵了我刚刚踩在野豆背上、还带着点病态快感的小脚趾。心口那块地方,猛地一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冰手狠狠攥了一把,又冷又疼。
王胡子还跪在地上,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破叶子,头磕在冰冷的石地上,砰砰响,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声音抖得不成调:少爷……千真万确啊!老奴……老奴是夫人的陪房,亲眼……亲眼看见的!那天……那天夫人知道了老爷……老爷用活人试那洋医生给的药……夫人气不过,要去告发……老爷……老爷他……
他猛地抬起头,那张瘦长的脸上全是豁出去的绝望和恐惧,眼神死死钉在我脸上,仿佛要把这惊天的秘密刻进我骨头里:……就在这府里……后罩房……老爷他……他用腰带……从后面……活活勒死了夫人!还……还让老奴说夫人是急病……暴毙……少爷!老奴这些年……生不如死啊!
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渣子的锤子,狠狠砸在我心上。
试药洋医生告发勒死
原主顺顺记忆里那个模糊的、温柔的娘亲影子,瞬间被染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血色。难怪……难怪野豆看我的眼神,跟看路边的野狗没区别!一个连枕边人都能亲手勒死的畜生,亲儿子又算个屁!
一股邪火,混着冰冷的恨意,猛地从我肚子里烧起来,烧得我浑身发烫,连背上的鞭伤和碎掉的手指都感觉不到疼了。我低头,看着地上还在微微抽搐的庞大身躯,那张胡子拉碴的脸此刻在我眼里,比茅坑里的石头还恶心。
嗬……嗬……野豆喉咙里还在无意识地响着,眼皮似乎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浑浊的瞳孔里映出我此刻的模样——一个浑身是血、脏兮兮、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小怪物。
我咧开嘴,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用尽全身力气,把那股邪火和恨意都灌进我奶声奶气的童音里,尖利地、清晰地、一字一顿地砸进这死寂的囚室:
野豆爹地……听见没我的小脚又在他抽搐的后背上碾了碾,你勒死我娘……我戳瘫你……咱俩……扯平啦!
嗬——!地上的野豆身体猛地一弓,像是被我这句恶毒的话刺激到了仅存的神经,喉咙里发出一声拉长了的、极其痛苦的抽气,眼珠子疯狂地向上翻着,死死瞪着我,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怨毒和……一种濒死的、无法言说的恐惧随即,那抽搐猛地加剧,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在做最后的挣扎,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他不动了。
彻底不动了。
那双铜铃大眼还死死地瞪着天花板,瞳孔彻底散了光,空洞洞的,映着囚室顶上那点惨淡的月光,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死了
就这么……死了
我踩在他背上的小脚丫子僵住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来,不是痛快,也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巨大的、冰冷的……荒谬。一个掌控生杀大权的民国大帅,被我这个六岁的小崽子,戳了一下腰眼,就这么……完蛋了
囚室里只剩下王胡子压抑的、劫后余生般的粗重喘息,还有我自己的心跳,咚!咚!咚!擂鼓一样敲打着耳膜。
就在这时——
大帅王副官出什么事了外面走廊里传来纷乱急促的脚步声和士兵惊疑不定的喊声,显然是被刚才王胡子那声惊天动地的哭喊和野豆倒地那声巨响惊动了。火把的光亮在铁门外晃动,人影憧憧。
王胡子浑身一激灵,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他那张涕泪横流的脸上瞬间褪去了恐惧,换上了一种混合着凶狠和疯狂的决绝!他看都没再看地上死透的野豆一眼,目光像刀子一样钉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劲。
少爷!他压低声音,又快又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跟老奴走!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走去哪
我脑子还懵着,巨大的信息冲击和野豆突然的死亡让我反应慢了半拍。王胡子已经像只老猴子一样敏捷地蹿到我身边,那只骨节粗大、沾着灰土的手不由分说,一把攥住了我没受伤的左手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捏得我骨头生疼!
不想死就跟紧!他低吼着,几乎是把我整个人提溜了起来,拖死狗一样就往铁门外冲!
哎哟!我被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碎掉的手指被牵动,钻心的疼让我眼前一黑。
外面走廊里已经挤了好几个持枪的卫兵,火把的光把他们的脸照得忽明忽暗,全都惊疑不定地看着囚室里趴着不动的大帅和冲出来的王胡子与我。
王副官这……大帅他……一个领头的班长端着枪,声音发颤,枪口下意识地对准了我们。
滚开!王胡子像头发怒的狮子,眼睛赤红,唾沫星子喷了那班长一脸,大帅突发恶疾!人事不省!现在府里我说了算!谁敢拦!他另一只手唰地一下,竟然从后腰拔出了一把锃亮的、枪管比寻常手枪粗了一圈的驳壳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接顶在了那班长的脑门上!
不想脑袋开花就给我滚蛋!传令下去!全府戒严!没有我的手令,一只耗子也不准进出!违令者——杀!王胡子吼声如雷,带着一股子豁出命的疯狂戾气,震得整个走廊嗡嗡响。
那班长和他身后的士兵脸都吓白了,看着王胡子手里那随时可能喷火的枪,又看看囚室里趴着不动、生死不知的大帅,再瞅瞅被王胡子像拎小鸡崽一样拎着的、浑身是血的我,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惊骇和茫然。枪口,慢慢地、不甘地垂了下去。
是……是!王副官!班长声音发干,带着恐惧的颤音,挥手示意士兵让开一条路。
王胡子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像拖着个破麻袋,拽着我就往走廊深处冲!他的步子又大又快,我几乎是被他半拖半拽着,脚尖勉强点地,碎掉的手指随着跑动一下下撞在他坚硬的胳膊上,疼得我眼前发黑,冷汗瞬间又湿透了破褂子。
慢……慢点……手……手疼……我忍不住吸着冷气,声音带着哭腔。
王胡子根本不理我,像没听见。他熟门熟路,在迷宫般的走廊和楼梯间左拐右绕,专挑阴暗偏僻的小路走。火把的光被远远甩在后面,四周重新陷入浓稠的黑暗,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和我压抑的痛哼在死寂中回荡。空气里那股子霉味、血腥味、还有他身上浓烈的汗臭和硝烟味混杂在一起,熏得人头晕。
不知跑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就在我感觉那只碎掉的手快要疼得失去知觉,整个人都要散架的时候,王胡子猛地刹住脚步!
眼前是一扇厚重的、包着铁皮的木门,藏在一条堆满杂物的死胡同尽头,毫不起眼。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铜锁。
王胡子松开拽着我手腕的手——那只手已经被他攥得发白,留下几道清晰的青紫指印。他飞快地从自己军装内袋里摸出一把小小的、形状奇特的钥匙,看都没看我一眼,手抖得厉害,对着锁孔捅了好几下才插进去。
咔哒!
铜锁弹开。王胡子一把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更加浓烈、带着灰尘和纸张腐朽味道的陈腐气息扑面而来。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
进去!他不由分说,一把将我推搡了进去,力气大得我直接扑倒在地,啃了一嘴灰。
我挣扎着坐起来,呸呸吐着嘴里的尘土,背上的鞭伤火辣辣地疼。王胡子也闪身进来,反手哐当一声把门关严,插上了门栓。狭小的空间里瞬间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和我压抑的痛哼。
黑暗中,他摸索着,咔哒一声,点亮了一盏小小的煤油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了这间斗室。
我眯着眼,适应着光线。这里像个废弃的储藏间,很小,堆满了落满厚厚灰尘的旧家具、破箱子。空气里弥漫着纸张和木头朽烂的味道。角落的阴影里,似乎蜷缩着一团东西。
王胡子没管我,他像只焦躁的困兽,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煤油灯昏黄的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布满蛛网的墙壁上,扭曲晃动。他时不时停下,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那张瘦长的脸上肌肉紧绷,眼神闪烁着一种极度不安的凶光。
王……王胡子……我抱着自己剧痛的右手,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声音嘶哑地叫他,你……你到底想干嘛我娘……
闭嘴!王胡子猛地扭头瞪向我,眼神像要吃人,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凶狠,小崽子!你以为你赢了你以为戳瘫了野豆就万事大吉了做梦!
他几步蹿到我面前,蹲下来,煤油灯的光照亮他脸上深刻的皱纹和那双布满血丝、充满疯狂的眼睛,几乎要贴到我的脸上,喷出的气息带着一股酸腐味:野豆是头吃人的狼!可你知道他背后是谁在给他撑腰给他那些见不得光的药让他拿活人做试验!
药试验活人
我心头猛地一跳,原主顺顺那些模糊的、关于府里下人莫名其妙病倒然后消失的破碎记忆碎片,瞬间涌了上来,带着一股阴森的寒意。
是洋人我下意识地问,声音干涩。
洋人王胡子嗤笑一声,那笑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瘆人,洋人算个屁!是‘医生’!那个比鬼还可怕的‘医生’!
医生我皱紧了小眉头,完全没印象。原主的记忆里,大帅府似乎没这么个人物。
他从不露面!神出鬼没!王胡子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神经质的颤抖,只有野豆见过他!每次都是半夜……像鬼一样飘进来!给野豆药……那些药……吃了能让人发疯!力大无穷!不怕疼!可……可也活不长!夫人就是发现了这个……发现了野豆用那些药在卫队里搞‘神兵’……用抓来的流民试药……死的人……都扔进后山喂狼了!
一股寒气瞬间爬满我的脊背!神兵试药活人后山喂狼这信息量太大,太惊悚!野豆的暴戾和疯狂,似乎找到了一个更恐怖的源头!
夫人……夫人要去省城告发……被野豆……勒死灭口……王胡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挤出来,老奴……老奴是夫人从娘家带来的……眼睁睁看着……不敢出声啊……
他猛地睁开眼,那眼神里的痛苦瞬间被一种更加疯狂、更加急迫的光芒取代,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死死抓住我的肩膀,指甲几乎要抠进我的肉里:现在!野豆瘫了!要死了!‘医生’……‘医生’一定会来!他一定会来拿走他想要的东西!然后……然后所有人!知道野豆秘密的人!都得死!包括你这个小崽子!还有我!
他摇晃着我,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只有一样东西!只有找到那样东西!我们才有一线生机!才能跟‘医生’谈条件!才能活命!
什么东西我被他的疯狂吓住了,声音发颤。
金印!!王胡子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睛瞪得像铜铃,野豆的金印!大帅调兵的金印!野豆以为是你偷了!可我知道不是你!小崽子哪有那本事!肯定是‘医生’!或者……或者是他派来的人提前拿走了!那东西……那东西里面!藏着‘医生’那些鬼药的方子!还有……还有野豆和他这些年见不得光的交易记录!那是‘医生’的命根子!也是我们唯一的保命符!
金印!又是金印!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野豆把我往死里打,就是认定我偷了这玩意儿可它根本不在我手里!它被那个神秘的医生拿走了里面还藏着药方和交易记录
巨大的危机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一个能让野豆言听计从、用活人试药、神出鬼没的医生!一个比野豆更恐怖的存在!他马上就要来了!来收割所有知道秘密的人!
那……那印……在哪我声音都变了调。
我不知道!王胡子烦躁地低吼,猛地松开我,又开始在狭小的储藏室里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翻找着那些落满灰尘的破箱子,动作粗暴,但肯定还在府里!‘医生’还没拿到!不然野豆不会疯了一样找你!找!快给老子找!所有角落!所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快!
他像疯了一样,把一个破箱子里的旧账本、破衣服哗啦一下全倒在地上,灰尘弥漫。
找我一个小孩子,一只手还废了,在这堆满破烂的鬼地方找一枚小小的金印大海捞针
可王胡子说得对,找不到,等那个医生一来,我们俩都得玩完!死得比野豆还难看!
强烈的求生欲压倒了手上的剧痛和浑身的疲惫。我咬着牙,用没受伤的左手撑着地,挣扎着爬起来,也顾不上脏,开始在昏黄的灯光下,忍着恶心和灰尘,在那些散发着霉烂气息的杂物堆里翻找。翻开一个破藤箱,里面只有几件散发着樟脑丸味道的旧旗袍。扒拉一堆发黄的废纸,全是看不懂的鬼画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王胡子越来越焦躁,翻找的动作越来越粗暴,嘴里不停地咒骂着。储藏室里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绝望地靠在一个落满灰的大木箱子上喘气时,左手无意中碰到了木箱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小小的凸起。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王胡子翻箱倒柜的声音掩盖的机括弹动声。
我浑身一僵!
低头看去,木箱侧面,一块小小的、颜色略深的木板,竟然无声地滑开了!露出了后面一个巴掌大的、黑漆漆的暗格!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颤抖着把左手伸了进去。
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冷、坚硬、带着棱角的东西!
我猛地把它掏了出来!
昏黄的煤油灯光下,那东西反射着沉甸甸的、诱人的金色光芒——一枚婴儿拳头大小、造型古朴威严的虎钮金印!印身上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像是干涸的血迹!
金印!
真的是金印!
狂喜瞬间冲上我的头顶!找到了!保命符!
找到了!王胡子!在这!我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举起那枚沉甸甸的金印,朝着还在疯狂翻找另一堆破烂的王胡子喊道。
王胡子猛地转过身!
当他看到我手里那枚在昏黄光线下熠熠生辉的金印时,他脸上的疯狂焦躁瞬间凝固了!紧接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极度狂喜、贪婪和一种更深沉算计的光芒,像毒蛇一样从他眼底猛地窜起!那光芒,亮得吓人!
他像饿狼扑食一样,一步就蹿到了我面前,大手带着风,闪电般地抓向我手中的金印!
给我!他声音嘶哑,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贪婪和急迫!
就在他那粗糙的手指即将碰到金印冰冷的边缘,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子混合着汗臭和硝烟的贪婪气味时——
异变陡生!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像是尖锐物体刺破厚布和皮肉的声音!
王胡子向我抓来的动作,猛地僵在了半空中!
他脸上那狂喜贪婪的表情瞬间冻结,然后,像一张被揉碎的纸,迅速被一种极致的、无法置信的惊愕和茫然取代。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胸口。
在他心脏的位置,军装厚实的黄呢子上,一点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深色痕迹,正在迅速地晕染开来。
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眼珠子机械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似乎想看清身后。
然而,他没能完成这个动作。
扑通!
他那刚刚还充满力量的身体,像一截被瞬间抽空了所有生机的朽木,直挺挺地、面朝下重重砸倒在我面前冰冷的地面上!溅起的灰尘扑了我一脸。
煤油灯的光,清晰地照亮了他后心位置——一个细小到几乎难以察觉的、正在汩汩往外冒着深红色液体的孔洞!一根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闪着幽幽蓝光的细针,针尾还在微微颤动!
毒针!
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唰地一下退得干干净净!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我猛地抬头,惊恐地看向王胡子刚才站立的、此刻空空如也的身后!
暗影里,储藏室那扇紧闭的、包着铁皮的厚重木门,不知何时,竟然无声无息地……开了一条缝!
门外,是浓得化不开的、死一般的黑暗。
一个瘦削、高挑得有些过分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立在门缝投下的那片阴影里。他穿着一身剪裁异常合体、料子却古怪地泛着点灰扑扑哑光的黑色洋装,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
他脸上……戴着一张惨白惨白的、没有任何五官的陶瓷面具!光滑的面具在门口走廊远处透进来的一丝微弱光线下,反射着冰冷诡异的光。
面具后面,两点幽深的、毫无温度的眸光,像深冬寒潭底下的冰,穿透面具上并不存在的眼孔,精准地、冰冷地……落在了我惊恐万状的小脸上。
还有我手中,那枚沾着血、沉甸甸的虎钮金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储藏室里弥漫的灰尘似乎都停滞在空中。
我抱着那枚冰冷的、仿佛有千斤重的金印,像只被毒蛇盯住的幼兽,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忘了。背上的鞭伤,碎掉的手指,所有的疼痛都在巨大的、灭顶的恐惧面前失去了知觉。
面具人静静地立在门缝的阴影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只有面具上那两点幽深的眸光,带着一种非人的、近乎审视的冷漠,在我身上和金印之间缓缓移动。
然后,他动了。
不是迈步,而是像一片被风吹起的黑色羽毛,无声无息地向前飘了一小段距离,正好完全进入了储藏室昏黄煤油灯光所能及的边缘。他那双戴着雪白手套的手,随意地垂在身侧,手指修长得有些过分。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跳出来。跑往哪跑门被他堵死了!喊这地方鬼都找不到!王胡子还趴在我脚边,身下的血泊正在缓慢地扩大,浓重的血腥味混着灰尘和煤油味,熏得人头晕。
你……我喉咙干得像砂纸摩擦,挤出一点破碎的气音,小奶音抖得不成样子,你……是医生
面具人没有任何回应。那惨白的面具像一面冰冷的墙,隔绝了所有情绪。他只是微微偏了偏头,似乎在仔细地听,或者看。
我的目光死死盯住他垂在身侧的那只右手。雪白的手套,食指和中指之间,似乎极其隐晦地夹着一点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金属反光是另一根毒针!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破褂子,黏糊糊地贴在背上。
金……金印……我抱着印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几乎要拿不住,你……你要这个我试探着,声音带着哭腔,把金印微微往前递了递,像个献祭贡品以求活命的可怜虫。
面具人的目光,终于从那枚金印上,缓缓地、移到了我的脸上。那目光冰冷、专注,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仿佛要剥开我六岁孩童的皮囊,看到里面那个属于成年人的灵魂。他面具下的嘴角位置,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绝不是笑!而是一种更冰冷、更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对峙中,我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王胡子趴在地上的尸体旁边,他那只刚刚还试图抢夺金印的右手,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摊开着。在他沾满灰尘和血迹的指缝里,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一个很小的、方形的、硬硬的边角露了出来,像是……一张照片
照片什么照片王胡子临死前死死攥着的
这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我混乱的脑海。也许……也许是什么线索关于医生关于野豆关于我娘或者……关于这个金印里藏着的秘密
一线微弱的、荒谬的生机感,像风中残烛,在我绝望的心里晃了一下。
几乎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同一瞬间,面具人动了!
不是冲向我,而是极其随意地、漫不经心地抬起了他那戴着白手套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那点细微的金属寒光清晰了起来——一根比之前杀死王胡子那根更细、闪烁着诡异幽蓝光芒的毒针!针尖,正对着我的眉心!
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将我彻底笼罩!我甚至能感觉到那针尖上散发出的、带着甜腥味的寒意!
跑!必须动起来!不能等死!
巨大的求生本能像炸药一样在我身体里引爆!我根本顾不上思考,身体比脑子更快!在面具人指尖那点幽蓝光芒即将脱手而出的刹那——
哇——!!!我用尽全身力气,爆发出六岁孩童所能发出的、最尖利、最刺耳、最撕心裂肺的哭嚎!那声音像把淬了毒的锥子,猛地刺破了储藏室死寂的空气!
同时,我抱着金印,像颗被弹弓射出去的小石子,不是后退,也不是冲向门口,而是猛地朝着侧前方、王胡子尸体旁边的那个破藤箱后面扑去!动作快得完全不像一个重伤的孩子!拼尽了吃奶的力气,只为了制造一点混乱,一点遮挡!
就在我身体扑出的瞬间!
嗤——!
一道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破空声!
那点幽蓝的光芒擦着我的头皮飞了过去!钉在了我身后布满蛛网的墙壁上!针尾还在急速地颤动,发出嗡嗡的轻响!
好险!
我重重地摔倒在破藤箱后面,金印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旁边的旧木箱上,又滚落在地。后背狠狠撞在藤箱坚硬的边缘,鞭伤的地方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疼得我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
但我顾不上疼!左手在满是灰尘的地上胡乱地扒拉着,目标——王胡子那只攥紧的右手!
面具人似乎对我这垂死的挣扎产生了一丝极其轻微的讶异他那只刚刚射出毒针的手,优雅地停在半空。惨白的面具微微转动,冰冷的眸光追随着我狼狈的身影。
我的指尖终于碰到了王胡子冰冷僵硬的手指!用力掰开!粗糙的手指缝里,果然死死地夹着一张小小的、硬硬的……照片!
拿到了!
狂喜还来不及升起,一股冰冷的、带着甜腥的寒风已经扑面而来!面具人那鬼魅般的身影,不知何时,竟已无声无息地飘到了我扑倒的破藤箱上方!像一片巨大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阴影,完全笼罩了我!
他俯视着我,惨白的面具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无比巨大和恐怖。那只戴着白手套的手再次抬起,这一次,是两根手指稳稳地夹着一根新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毒针,针尖距离我的眼睛,不足半尺!
我甚至能看到那针尖上凝聚的、一滴晶莹欲坠的幽蓝色液体!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我瘫在藤箱后面的角落里,像一只被逼到悬崖边、再无退路的幼兽。右手废了,剧痛钻心。背上鞭伤撕裂,温热的液体正顺着脊背往下淌。左手,还紧紧攥着那张刚从王胡子尸体手里抠出来的、沾着血污的小照片。
面具人那惨白的面具居高临下,冰冷的眸光像探照灯,穿透昏暗的光线,落在我因恐惧和剧痛而扭曲的小脸上。他那只戴着雪白手套的手稳定得可怕,指尖夹着的毒针,针尖那点幽蓝的光芒,像来自地狱的鬼火,锁定着我的眉心。
跑往哪跑这狭小的储藏室,就是我的棺材!
喊喉咙像是被恐惧的砂轮磨过,干涩发紧,发不出半点声音。就算喊了,外面那些被王胡子唬住的卫兵,谁敢闯进来面对这个鬼一样的医生
巨大的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没顶。完了……这次真的完了……刚穿过来,戳瘫了野豆,知道了亲娘被杀的真相,找到了金印……结果还是要死在这个鬼面具手里像个随手就能捏死的虫子
不甘心!我不甘心!
就在那针尖上的幽蓝毒液似乎下一秒就要滴落,死亡的寒意已经刺痛我皮肤的瞬间——
我攥着照片的左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抬了起来!不是挡,也不是攻击,而是像献祭一样,将那张沾着王胡子血污的小照片,高高地举到了面具人眼前!
看……看这个!我嘶哑地、拼尽全力地挤出几个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也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你……你看她!!
我不知道照片上是谁!也许是顺顺的娘也许是某个关键人物也许是王胡子藏着的什么把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在赌!赌这张被王胡子临死都攥着的照片,对这个神秘的医生,有那么一丝丝的价值!一丝丝能让他迟疑一秒钟的可能!
面具人那只即将弹出毒针的手,猛地顿住了!
动作凝固在半空。
他那双穿透面具的、毫无温度的幽深眸光,第一次出现了极其明显的波动!不再是那种冰冷的审视,而是一种……猝不及防的、强烈的惊愕!甚至是……一丝极其细微的……震动!
他的目光,像被磁石牢牢吸住,死死地钉在了我高高举起的那张小小照片上!
那张照片……借着昏黄的煤油灯光,我终于看清了——上面是一个穿着素雅旗袍、笑容温婉的年轻女子,眉眼间……和我这具身体的原主顺顺,竟有六七分相似!是顺顺的娘!王胡子怀里,竟然一直藏着夫人的照片!
面具人的身体,极其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那惨白面具下,似乎传来一声极其短促、压抑到极致的吸气声他那只夹着毒针的手,竟然……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就是现在!!!
这千载难逢、用命赌来的、不到半秒钟的停滞!
求生的本能像火山一样爆发!我根本顾不上思考!左手还死死举着照片吸引他的目光,身体却像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猛地向侧后方——那个落满灰尘、侧面被我无意中打开暗格的大木箱子后面滚去!
动作狼狈不堪,像只滚地的葫芦,后背的伤口在地上摩擦,疼得我眼前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面具人瞬间从那张照片带来的强烈震动中惊醒!那短暂的失神被一种更冰冷的、被愚弄的暴怒取代!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低沉、却蕴含着恐怖风暴的、类似野兽被激怒的嘶鸣!
毒针幽蓝的光芒再次锁定我滚动的身影!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将发力弹射的瞬间——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如同平地惊雷般的巨响!猛地从储藏室那扇紧闭的、包着铁皮的厚重木门外炸开!
不是枪声!更像是……炸药!
巨大的冲击波隔着厚重的木门传来,整个储藏室都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墙壁簌簌落灰,头顶的蛛网疯狂摇晃,那盏放在旧箱子上的煤油灯哐当一声被震翻在地!火苗瞬间舔舐上旁边散落的、干燥发黄的旧账本!
呼啦!
火焰猛地窜起!橘红色的火舌贪婪地吞噬着纸张和朽木,浓烟瞬间弥漫开来!刺鼻的焦糊味和热浪扑面而来!
火光和浓烟瞬间扭曲了视线!
面具人那鬼魅般的身影在突如其来的爆炸和火光中猛地一顿!似乎也被这完全出乎意料的变故惊住了!他那双穿透面具的冰冷眸光,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带着巨大疑问和惊疑的波动!他猛地扭头看向那扇被爆炸冲击得嗡嗡作响、似乎已经变形的铁皮木门!
门外,传来了更加混乱、更加巨大的声响!不再是士兵的呼喊,而是……激烈的枪声!爆炸声!还有无数人惊恐绝望的惨叫!像一锅滚油猛地泼进了冷水里!整个大帅府……彻底炸了锅!
杀啊——!
大帅死了!王胡子也死了!金印!抢金印!
别让‘医生’跑了!
放火!烧了这鬼地方!
……
各种疯狂、暴戾、充满贪婪的嘶吼声、喊杀声,透过厚重的木门和弥漫的浓烟,隐隐约约、却无比清晰地传了进来!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鬣狗,彻底疯狂了!
我蜷缩在燃烧的藤箱和大木箱形成的夹角阴影里,浑身被浓烟呛得剧咳不止,眼泪鼻涕横流。背上的伤口在高温和烟熏下火辣辣地疼,碎掉的手更是疼得麻木。但我的眼睛,却死死盯着火光和浓烟中,那个僵立着的、惨白面具的身影。
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彻底失控的暴乱惊住了金印!所有人都在喊金印!大帅死了!王胡子死了!权力真空!那些被野豆和王胡子血腥统治压制的野心家、亡命徒……全跳出来了!
面具人猛地转回头!那冰冷的眸光再次穿透浓烟和火光,死死地锁定了我藏身的角落!也锁定了滚落在我脚边不远处、在火光映照下熠熠生辉的那枚虎钮金印!还有我左手依旧死死攥着的、那张夫人的照片!
他周身散发出一股极其恐怖的低气压!那是一种计划被彻底打乱、猎物即将脱控的暴怒!他那只戴着白手套的手再次抬起!这一次,不是一根毒针,而是三根!幽蓝的光芒在火光映照下,如同死神的獠牙!
他不再有任何迟疑!身影一晃,无视了周围开始蔓延的火焰和浓烟,像一道索命的黑色闪电,直扑我而来!速度快得在火光中拉出一道残影!
浓烟呛得我肺管子像着了火,眼泪模糊了视线。面具人那索命鬼般的身影在跳跃的火光中急速放大,带着一股甜腥的死亡之风!三根幽蓝的毒针,像毒蛇的獠牙,封死了我所有退路!
躲不开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的身体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向后一靠!后背重重撞在身后那个侧面被我打开暗格的大木箱子上!
咔嚓!
一声木头断裂的脆响!那箱子本就被爆炸震得摇摇欲坠,加上我这一撞,支撑的木板竟然直接断裂!整个箱子失去平衡,朝着扑来的面具人方向轰然倾倒!箱子里面乱七八糟的旧账本、破衣服、还有各种杂物,像泥石流一样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
唔!
面具人显然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泥石流,猝不及防!他那鬼魅般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阻住!雪白的手套挥舞着,打飞了几本燃烧的账本,火星四溅!但还是有几件沉重的杂物砸在了他身上,让他身形微微一滞!那三根致命的毒针,也因为这瞬间的阻碍,没能立刻射出!
就是这一滞!
我像条滑不留手的泥鳅,趁着杂物砸落、浓烟弥漫的混乱,根本顾不上方向,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就朝着与面具人扑来方向相反的、火势稍小的角落滚去!那里……似乎有个被杂物半掩着的、黑黢黢的洞口像是个狗洞还是废弃的通风口
管不了那么多了!钻!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我像只逃命的小耗子,一头就扎进了那个狭窄、散发着浓烈霉味和老鼠屎臭气的黑洞里!洞口很小,边缘粗糙的石头刮破了我的胳膊和脸颊,火辣辣地疼。我拼命往里挤!
身后,传来面具人一声压抑到极点、却蕴含着滔天怒火的低吼!像受伤野兽的咆哮!紧接着,是杂物被狂暴掀飞的声音!
他脱困了!
我不敢回头,用尽吃奶的力气在狭窄、黑暗、满是尘土的通道里拼命向前爬!碎掉的手每一次碰到地面都疼得我浑身抽搐,但我咬着牙,把嘴唇都咬出了血!爬!快爬!
身后,洞口的方向,传来重物被挪开的声响!面具人追进来了!那索命的脚步声,像鼓点一样敲打在我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通道似乎越来越窄,越来越陡,向下倾斜。浓烟被甩在后面,但刺鼻的霉味和尘土几乎让我窒息。我像条在黑暗地底挣扎的蚯蚓,只知道拼命往前拱。
不知爬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秒,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不是火光,是……月光
出口!
我心头狂喜!手脚并用,加速朝那点光爬去!
就在我的脑袋和半个肩膀猛地探出那个狭窄出口,冰冷的夜风带着自由的气息灌入我灼热的肺叶时——
一只冰冷、戴着雪白手套的手,像铁钳一样,毫无预兆地、死死地攥住了我刚刚探出洞口的脚踝!
那刺骨的寒意,瞬间冻僵了我的血液!
抓到你了,小老鼠。
一个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贴着我的脚踝响起,像毒蛇的信子舔过皮肤。
我的身体,瞬间僵在了洞口。一半在冰冷的月光下,一半在死亡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