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李世民想了很久也没想通,上天为什么要降下惩罚
这些年他灭了突厥,平了草原百年大患,又打败薛延陀,震慑高句丽,方才有了天可汗的称号。
如今四夷来宾,贞观盛世,他不去泰山封禅,已经算是低调了。
老天爷凭什么惩罚自己
可事实摆在眼前——
天裂双日,妖星昼现！
古往今来,这都是大凶之兆！
很快,李世民得到了一个令他无法接受的理由：
魏徵在百官朝会上大放厥词,说上天之所以降下灾星,是因为陛下冤枉了大唐第一直臣！
没错,魏徵非常谦虚的把这个称号,让给了房遗爱。
如果仅仅是魏徵一个人这么说,李世民还不至于勃然大怒。
关键是,不论民间还是朝野,所有人都觉得房遗爱无罪！
那两句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连京城的七岁稚童都会背诵！
恰好又碰到天降灾星这种事。
李世民写完罪己诏后,身上简直有蚂蚁在爬。
真要赦免了房遗爱,他这个皇帝的脸往哪放
李世民抬头一看,那颗灾星虽仍悬挂于高空,却不如昨日那般明亮。
钦天监监正袁天罡禀报说,再过半炷香的时间,灾星就会消失。
此时李世民再下罪己诏,既能捞一波名声,又能平息民愤！
历代皇帝都这么干,基操而已。
太极殿外,皇帝及文武百官严肃以待,静等灾星消失。
但,就在此时——
父皇,驸马有要事启奏！
高阳公主和房遗直二人匆匆赶来。
李世民眉头一皱,不悦道：灾星未过,一切待朕颁下罪己诏再说。
房遗直急忙说：陛下,臣弟所言之事,正和灾星有关！
李世民不由得冷笑：哦,他有何高论莫非又要指责朕罔顾人伦纲常
高阳将窥天镜呈上,忐忑无比说道：父皇,此物名为窥天镜,由驸马亲手所制,可窥九天星辰之变化,乃世间至宝！
此时的高阳,心中简直有一万头羊驼飞过。
她还能说些什么
难道说她看到了月亮之上没有嫦娥玉兔,没有广寒宫,更没有吴刚伐桂。
有的只是一座座荒凉无边的山,坑坑洼洼的大洞,一切皆是苍白灰暗,仿佛死寂了万年
这种震撼,也许只有父皇亲自体会到了以后,才能明白！
李世民接过窥天镜,把玩一番后,满脸不屑：一件如此简陋的物什,谈什么窥探星辰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高阳叹了一声,昨天晚上她也是这么想的,然后就被狠狠打脸了！
父皇不妨用这窥天镜看看,那千百年来令人畏惧的灾星,究竟是何模样！
于是,在高阳的指导下,李世民手握窥天镜,直指苍穹之上的彗星,定睛一看——
镜中的彗星,不再是朦朦胧胧的一团光斑,而是一颗分裂的大冰球,其表面喷涌出无数尘埃,形成一圈圈光晕！
彗星尾部,一颗颗粒子迸溅跳跃,仿佛银蛇狂舞！
轰——
星核裂缝中,突然喷涌出一股尘埃流,惊得李世民猛然后仰。
若不是身旁的袁天罡扶住,他恐怕已经摔倒了。
此时此刻,在他剧烈收缩的瞳孔中,倒映着彗星喷发的蓝白色光点！
这就是灾星的真面目吗
这就是上天降下的惩罚吗
李世民心中一阵嘀咕,原来古往今来令人谈之色变的灾星,居然是这副模样
貌似,这也没多吓人啊......
陛下,发生何事了
袁天罡关切问道。
还是你自己来看吧。
李世民将窥天镜递了过去。
这一次没人搀扶袁天罡,他在观察彗星后,直接吓得摔倒在地！
相比于李世民,袁天罡遭受的心理打击,何止千百倍！
他一生呕心沥血,钻研天上的星辰。
可如今看到的,却是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一幕。
袁天罡的世界观,崩塌了！
李世民也开始举棋不定——这罪己诏,到底要不要下
此物乃是驸马所制他居然有这般能耐
面对李世民的询问,高阳苦笑不已：父皇,驸马还有一封信,让孩儿转交于你。
李世民接过高阳送来的信笺,打开一看,只见一首七言绝句跃然纸上：
长夜未央墨作池,万卷雕虫竟何之
钦天枉握量圭尺,紫微惊坠浑不知！
罪诏空传丹阙暗,彗锋敢扫太白旗
幸得琉璃开天眼,方见九霄本无奇！
好,好一个狂妄的房二郎！
李世民岂不知诗中何意
第一句,讽刺古往今来的文人,愚昧无知,不知天地为何物,只知道死读书,面对彗星来袭,全然束手无策！
第二句,讽刺钦天监庸碌无能,研究了天上星辰千百年,竟然连一颗小小的彗星都不知道是什么！
第三句,暗讽李世民胆小怯懦,一颗小小的彗星,岂配动摇帝王威严动不动就下罪己诏,你还有半点千古一帝的样子吗
最后一句属于自夸——
要不是我造出窥天镜帮你们开天眼,揭破彗星真相,恐怕你们还要蒙蔽在愚昧之中！
狂,简直狂到没边了！
房遗爱直接把能得罪的人,毫不留情的全部得罪了一遍。
另一边,通过窥天镜得知了彗星真相的文武百官们,一个个呆若木鸡。
原来所谓的灾星,不过是一颗大冰球罢了！
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人被骗了！
房二郎真乃天人也,我与李淳风皆不如他。
袁天罡仰天长叹。
他和李淳风研究了一辈子的易学卜算,到头来,敌不过房遗爱制造的一个小小物件。
可悲,可笑！
他房二郎讽尽了古往今来的文人,骂遍了钦天监的官员,连朕在他嘴里,也成了胆小怕事的鼠辈！
如此狂徒,看来求死心切！既然如此,朕便成全他！
传朕旨意,房遗爱妖言惑众,狂悖犯上,即刻押往法场,枭首示众！
震怒不已的李世民,当即下旨！
然而,下一秒——
陛下,房二郎乃旷古罕见的世之奇人,若杀之,恐遭天谴！
袁天罡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随即,魏徵也跳了出来：杀了如此才情惊世,耿直不屈的忠臣,陛下莫非要做昏君,受后世子孙唾骂
住口！朕便当一次昏君,又如何
怒不可遏的李世民,根本没有人劝得住！
但,高阳公主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他瞬间惨遭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