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从老公的追悼会上回来,哭得双眼红肿。
儿子却告诉我,他已经为我找好了下家。
我被他逼着嫁给八十岁的脑瘫男。
隔天,我发现儿子用嫁我出去的彩礼钱,风风光光娶了媳妇回家。
1
我在那间陌生的低矮砖房里,眼睛上的肿还没有消下去。
八十岁的李强瘫在藤椅上咿咿呀呀,我机械地拧干毛巾。
却听见村口传来震天的鞭炮声。
老周家娶媳妇咯!
瞧瞧这排场,流水席要摆整整三天!
窗外路人的议论像针一样扎进耳朵。
我推开斑驳的木窗。
两百米外,我家老宅张灯结彩。
儿子穿着簇新的西装,笑着给宾客递烟。
他身后贴着的大红囍字,分明是用我的卖身钱剪出来的!
穿过看热闹的人群时,我听见有人嘀咕:
这疯婆子不是昨天才嫁给老李
丧偶没几天就改嫁了,真不守妇道啊!
儿子看见我时笑容僵在脸上,酒糟鼻涨得通红。
妈......你咋来了,今天是我大喜......
你大喜!
我揪住他西装前襟,衣料摸起来就很昂贵。
把亲娘卖了换来个媳妇,你夜里能睡得安稳吗
宾客们的筷子悬在半空,新娘的盖头也簌簌发抖。
儿子将我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卖了你情我愿的婚姻,算什么卖!
他皱着眉后退,像是在躲避什么脏东西。
你还嫌弃人家八十岁,人家李爷爷退休金每月五千!够你......
我抄起桌上的红酒,原原本本泼在他脸上。
他抹着脸上的酒,突然笑得很渗人。
妈,你现在是李家人,别多管闲事。
我这才发现,老宅门框上新刷的油漆,盖住了他爹的遗像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儿子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将我拖到后院柴房,脸上的喜气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妈,你是不是专门跑到这来给我丢人现眼!
他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
你是我妈!为了我结婚,你当然是什么都愿意牺牲的!
我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养出个白眼狼。
把我卖出去伺候他们一家老小,就为了给你摆个宴席!
儿子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是啊,做父母的不就该有奉献精神吗
你要是真疼我,就该死在李家,这样又能有贤妻良母的好名声,还能用丧葬费给我孩子买奶粉。
我气得眼前发黑,扶住柴房斑驳的土墙才没栽倒。
儿子却掸了掸西装上并不存在的灰,从兜里掏出一把喜糖塞给我。
妈,你消消气。
李爷爷家三间大房子,你过去是享福的。等他两腿一蹬,那房子不都是你的
我气得牙痒痒:
去给一个陌生男人当免费护工!算什么享福!
他们家那三间土房子,风一吹就倒了......
我盯着他花了大价钱新做的发型。
你爹尸骨未寒!你就......!
所以更要抓紧啊!
他突然激动起来。
要不是我连夜给你找下家,你现在就得守寡吃低保!
柴房外传来唢呐欢快的调子,他继续说:
再说了,当年你嫁给我爸不也是外婆做的主我们老周家的传统......
2
传统
卖亲娘换彩礼,这就是你的传统
儿子突然一脚踹翻柴堆,木屑溅到我脸上。
你懂什么!
丽她爸说了,不给五万就别想领证!
我睡了人家闺女,不结婚就得去吃牢饭!
我听完他的话,如遭雷击。
他根本不是真心想娶那个姑娘!
是因为玷污了人家的清白,怕事情败露,才急着用我的卖身钱去堵人家的嘴!
我颤抖着声音问他:
你……你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
儿子不耐烦地撇了撇嘴,语气却依旧理直气壮:
能做什么不就是睡了她吗她爸说了,不给钱就去告我强奸!
妈,你不会是想眼睁睁看着你儿子坐牢吧!
我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你简直畜生不如!
我血压有些高,嘶哑着嗓子骂道。
他冷笑一声,压低声音道:
妈,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反正钱已经花了,婚也结了。
你要是敢闹,我就让全村人都知道,你儿子是个强奸犯,你脸上有光吗
我死死盯着他,终于明白,自己养大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就在这时,柴房外传来新娘怯生生的声音:
老公......你在里面吗
儿子立刻换上温柔笑脸,转身开门。
我看着他虚伪的嘴脸,突然觉得无比恶心。
新娘站在门口,盖头已经掀开,露出一张年轻却憔悴的脸。
她怯怯地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显然是被刚才的争吵吓到了。
我看着她,心里一阵绞痛。
这姑娘,也是受害者啊。
儿子搂住新娘的肩,得意地冲我笑:
妈,你看,现在皆大欢喜,你就别闹了,回去好好伺候我的新爸爸吧。
新爸爸
我深吸一口气。
连爸爸都能随便乱认!
我从没想过儿子是如此淡漠的人。
我缓缓站起身,目光从新娘移到儿子脸上,冷冷地说道:
好,我走。但你记住,善恶终有报!
说完,我推开柴房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身后,儿子不屑地嗤笑道:
装什么清高......
3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李家,刚推开门,就听见李强那同样瘫痪的儿子李二柱扯着嗓子喊:
哟,还知道回来以为自己是新娘子呢,到处乱跑!
李强瘫在藤椅上,歪着嘴流口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
他儿媳王翠花见我进门,眼皮都不抬一下,吐了口瓜子皮道:
是啊,出门闲逛,白瞎了咱家五万块的彩礼!
我有些恍惚。
一个年龄大的女人,价格是五万。
一个被人玷污的年轻姑娘,价格也是五万。
我默默走进厨房,收拾一家老小饭后的残局,顺便吃点冷掉的稀粥。
王翠花在堂屋大声嚷嚷:
把老公克死,连儿子都不要她了,还摆什么谱!
要不是咱家收留,她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夜里,我躺在柴房临时搭的木板床上,听着隔壁李强含糊不清的咒骂和王翠花尖酸的数落,眼泪无声地流进发间。
第二天一早,我蹲在冰冷的河水里,搓洗着李二柱扔给我的一大盆脏衣服,手指冻得通红。
远处传来村里人的闲言碎语:
听说她儿子娶媳妇的钱,就是卖她的钱......
啧啧,老李可是十里八乡都找不到媳妇的人啊!就这样把刚丧偶的亲娘卖给他了
是啊,李家比流浪汉也就多了一套老宅,就算是图遗产,也绝对没必要啊......
生下这么个儿子,真是造了孽了,我们农村女人,苦啊......
我猛地站起来,水花溅了一身。
是啊,既然谁都指望不上了,那我也没必要在这儿受气了。
回到李家,我一声不吭地收拾了自己那点可怜的行李:
两件旧衣裳,一双磨破的布鞋,还有丈夫生前给我买的一枚褪色发卡。
李二柱见状,大声尖叫道:
你干啥想跑彩礼钱还没干够活抵债呢!
我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王翠花上来要拽我,我猛地转身大吼:
再碰我一下,我就去派出所告你们买卖人口!
一直以来我都逆来顺受,他们显然没想到我会反抗,居然愣在了原地。
我趁机大步走出李家院子,背上的铺盖卷很轻,可心里却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村口的老槐树下,我最后望了一眼儿子张灯结彩的老宅,头也不回地走上了通往镇子的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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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走到了附近的镇上,找了一份不需要学历经验的工作。
虽然有些辛苦,但至少这种辛苦能够得到些许报酬。
一周后,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出租屋,刚掏出钥匙,就听见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妈!你果然在这儿!
儿子气喘吁吁地冲上来,脸上带着不耐烦的怒意。
我攥紧钥匙,冷冷地看着他:你来干什么
他一把拽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生疼:
你疯了吗放着李家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城里来当什么洗碗工丢不丢人!
我甩开他的手:我靠自己的双手吃饭,有什么丢人的
儿子眼神轻蔑:
你伺候老李,好歹吃住不愁,现在住这种破地方,不是自找苦吃
我浑身的血都涌上了脑袋:
我宁愿吃苦,也不愿意被你们当牲口使唤!
他脸色一沉,语气更加刻薄:
你以为你跑了就没事了李家那边天天闹,说我们骗婚!
我媳妇她爸现在要退彩礼,你让我怎么办!
我释怀地笑了:
就为了这点事来找我啊
你说的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要自己解决。
儿子猛地逼近一步,眼神凶狠:
嫁夫从夫,夫死从子!你现在要听我的话!回家!
我笑得更大声了。
我就不听,你报警吧。
他皱了皱眉,随即继续威胁道:
妈,你别逼我!你要是真不回去,我就让全村人都知道你是个抛夫弃子的贱人!
我点了点头:
好啊,你去闹,看看最后丢人的是谁。
他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丢下一句:行!你别后悔!
顺便狠狠踹了一脚楼梯扶手,转身离开。
我终于有勇气拿出家门钥匙。
我双腿发软,靠在墙边,眼泪不自觉地落下。
这些天,我细数过去受的委屈,早已经彻底心寒。
又怎么可能会再一次相信这个白眼狼。
4
儿子真的兑现了他的诺言。
自从儿子在村里到处宣扬我抛夫弃子不守妇道,我的电话就没停过。
亲戚、邻居,甚至多年不联系的远房表姐,都打来质问我。
听说你丢下李家跑了人家好歹给了彩礼,你怎么能这样
你儿子结婚才几天,你就闹成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
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私奔,真不嫌丢人!
我麻木地擦着碗,水龙头里的水哗哗流着,却冲不走耳边那些刺耳的声音。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温和的嗓音:
大姐,你这碗都洗三遍了,再洗,皮肤要洗坏了。
我猛地回神,抬头看见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旁边。
他穿着沾满水泥灰的工装,眉眼带着憨厚的笑意。
啊......对不起。
我慌忙让开给客人洗手的位置,低头继续机械地擦碗。
他没走,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我经常在这儿吃饭......认识一下看你也是挺辛苦的。
我愣了一下,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神很干净,没有村里那些人眼里的鄙夷或探究。
是啊,这到底是镇上,人多,谁也不知道我的事情。
可我还是不想隐瞒
我......名声不好。
我低声说,自嘲地笑了笑,你不怕被人说闲话
他挠了挠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一个外地打工的,哪管得了别人说什么再说了,日子是自己过的,关别人屁事。
他的话像一块小小的浮木,让我这个快要溺死的人,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后来,他经常来这家小餐馆吃饭,每次都会跟我聊几句。
他叫老陈,是附近工地的钢筋工,妻子早些年病逝了,独自拉扯大了一个女儿,现在在外地上大学。
认识还不到一周,有一天下雨,我没带伞。
正发愁怎么回去,他突然出现在店门口,手里举着一把伞。
正好顺路,我送你吧。他笑得很真诚。
雨声哗啦啦的,伞不算大,他刻意往我这边倾斜,自己的半边肩膀都淋湿了。
我看着他湿透的工装,突然鼻子一酸。
这么多年,除了死去的丈夫以外,第一次有人......把我当个人看。
儿子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个消息,气急败坏地打来电话:
妈!你还要不要脸了跟个工地打工的混在一起,我的脸往哪搁!
我握着电话,看着窗外老陈正在帮我修漏水的屋顶,忽然笑了。
你的脸我轻声说,关我屁事。
5
一把年纪的人了,我和老陈一致决定不领证,一起生活就好。
可老李家的人从儿子口中知道这件事,更笃定我们是骗婚了。
他家的人找上门那天,我一个人在家做饭。
门外传来一阵粗暴的砸门声,接着是李二柱粗哑的嗓门:
开门!别以为躲这儿就没事了!
我手一抖,筷子掉在了地上。
透过猫眼,我看见李二柱带着两个堂兄弟堵在门口,脸色阴沉。
周家的!你骗婚骗到我们老李家头上了是吧
李二柱一脚踹在门上,震得门框嗡嗡响。
要么滚回来伺候我爹,要么把五万块彩礼吐出来!
那笔钱早就被儿子拿去娶媳妇了,我哪还有钱还
我死死抵着门,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一阵嘈杂过后,楼道里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
老陈拎着安全帽从楼梯口走来,皱眉看着李二柱几人:
你们找谁
李二柱上下打量着老陈,突然嗤笑一声:
哟,难怪不肯回李家,原来傍上野男人了
他转头对同伴挤眼睛,老阿姨还挺会玩......
老陈脸色一沉,大步上前挡在我门前:
嘴巴放干净点。
李二柱仗着人多,嚣张地推了老陈一把:
关你屁事!这女人收了我们李家的钱......
多少钱老陈突然打断他。
李二柱一愣:
五万!怎么,你要替她还
我急忙打开门,拉住老陈的袖子摇头。
这些年他攒的都是血汗钱,怎么能......
老陈却已经掏出手机:
扫码。你们写个收条,别再来骚扰她。
李二柱没想到真能拿到钱,一边嘀嘀咕咕果然有奸情,一边忙不迭亮出收款码。
到账提示音响起时,他阴阳怪气道:
这破鞋还挺值钱......
老陈突然一把揪住他领子,这个平时憨厚的钢筋工此刻恶狠狠地瞪着他:
再让我听见你骂她一个字......
我有的是人收拾你们。
李二柱脸色发白,带着人灰溜溜走了。
这钱我一定还你......
我关上门,抖着手给老陈倒水。我可以多做两份工......
老陈却轻轻按住我的手,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温暖干燥。
不用还。
他低头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满满的现金。
我闺女听说了你的事,特意说让我帮你。
这是她寄来的,还让我好好安慰安慰你。
我望着那个信封上陌生的女孩名字,突然泪如雨下。
原来这世上,还有人愿意给我留一盏温暖的灯。
老陈看我哭,有点着急,从手提袋的最深处拿出来了几个冒着香气的塑料袋。
刚去夜市,专门给你买的。
他边说,边咯咯笑着挠头。
我愣了一秒,随即笑得前仰后合。
这人真有意思,装着钱的信封拿在手里,给我买的零食倒是藏得严实。
6
从上次闹翻后,儿子三个月没联系我。
可他似乎知道我有钱还债,对我态度大变。
妈!小娟怀孕了!
他的声音透着兴奋,你要当奶奶了!
我沉默地擦着手上的泡沫,指甲缝里还嵌着洗洁精的涩味。
我们打算给孩子最好的。
他继续说着,语气突然变得讨好,听说...你最近在城里过得不错那个工地老头对你挺大方
我的心猛地一沉,他果然是冲着这个来的。
第二天,儿子直接堵在了我租住的楼门口。
他搓着手,小娟孕吐得厉害,想吃点好的。你那点积蓄...
我转身要走,他却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
别给脸不要脸!
他突然变了脸色:
你们这些做父母的,赚钱不就是为了儿女吗
你一个妇道人家,还学会藏小金库了!
我看着他狰狞的表情,觉得真讽刺。
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现在为了钱,像条疯狗一样咬住我不放。
我没钱。
我甩开他的手,老陈的钱我一分没动,都存着准备还给他。
儿子瞬间气急败坏:
装什么清高你以为找个相好的就能翻身了
信不信我让全村人都知道,你是个为了钱什么都能卖的...
啪!
我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他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我。
滚。我指向楼梯口,从今往后,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畜生。
儿子阴恻恻地笑了:
行,你有种。等你这孙子生下来,我看你舍不舍得不认!
我一把推开他,大步走开,回头甩了一句:
那就等着吧。
7
之后,我和老家再无联系。
直到儿媳生完孩子,出院的那一天。
儿子冲进医院,却发现病床上空空如也。
儿媳和孙子都不见了,床单被套已经被护士换掉。
护士说儿媳很早就办了出院手续,被一个戴着帽子的女人接走了。
儿子像疯狗一般大喊大叫,满医院闹事扰民。
最后还是护士长出面,给他又是鞠躬又是道歉的,才把他哄回家。
儿子红着眼冲回家,却在入户门最显眼的位置,看到一张字条:
你对我犯罪、又为了结婚卖亲娘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
字迹娟秀,是儿媳的笔迹。
他又委屈又气愤,跌跌撞撞跑到我的出租屋,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房东翘着二郎腿问:
你是她儿子
她专门交代了不让我跟你讲话,你还是回去吧。
儿子满脸写着不服,给房东送了一盒烟,才终于知道答案。
等他匆匆忙忙跑来,在火车站四处寻找的时候。
我们的火车早已经开走。
在我离开村子前,其实悄悄回过家里的后院,拿自己所剩无几的衣物。
当时,儿媳正在院子里晾衣服,似乎是看周围没人,所以默默流着眼泪。
妈
她看见我时明显瑟缩了一下,随即警惕地看向屋内。
我要走了,我压低声音,永远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
儿媳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她告诉我,她也是被娘家卖过来的,彩礼钱全给了她弟弟娶媳妇。
我也想走......
她咬着嘴唇。
我冲她摇摇头:
等我一段时间,准备好之后,我们一起远走高飞。
我们站在月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像两个见不得光的幽灵。
谁知她中途意外怀孕,还说自己是真的想要这个孩子。
我叹了一口气,也就支持了她的做法。
一个痛苦绝望的新妇,最大的希望只能是肚子里的孩子了。
所以,在她出院的当天,我们坐上火车,暂时去隔壁城市过渡。
等她出了月子,身体恢复得差不多,才又一起往南出发。
8
孩子还小,出行到底是受罪。
只是迫于无奈,只能这样了。
我们来到南方这座陌生的城市时,身上只带着简单的行李和微薄的积蓄。
儿媳抱着孩子,我背着行囊,老陈帮我们扛着最重的包裹。
起初的日子很艰难。我们在城郊租了一间小房子,四个人挤在一起。
老陈每天出去干活,我和儿媳则用攒下的钱支起了一个早点摊。
天不亮就起床,揉面、蒸包子、煮豆浆,在寒风中守着热气腾腾的蒸笼。
孩子就睡在摊位旁的小推车里,裹着厚厚的棉被。
第一年,我们几乎没存下什么钱。
但渐渐地,有了一些名气。
老陈下班后总会来帮忙收拾,他的工友们也成了常客。
儿媳改了名字,我们也隐姓埋名地生活,果然没被儿子找到。
三年后,我们终于攒够了钱,在菜市场旁边盘下了一间小店面。
开业那天,老陈特意请了假,帮我们挂上招牌。
儿媳抱着已经会跑会跳的孩子,眼里闪着泪光。
妈,我们真的做到了。她轻声说。
我望着这个由我们亲手打造的小天地。
明亮的玻璃橱窗里摆着刚出炉的包子,墙上挂着老陈亲手做的木制菜单,角落里还放着孩子的小玩具车。
这里的一切,都与从前的日子大不相同。
偶尔,老陈的女儿也会过来看望我们,给每个人都带上不同的礼物。
还会把我拉到一边,关切地问我有没有被老陈欺负。
我总是哈哈大笑着,说她对自己的父亲太不了解。
9
儿媳总是怕我为了她抛弃自己的孩子。
所以经常支支吾吾地问我要不要回去看儿子。
我则坚定不移:不要。
我不关心他是否安好,也不关心他最近在忙什么。
因为,他最近的事情都是我安排好的。
隔壁村的张家是个绝户,六十岁的脑瘫女儿需要人照顾。
我拿着儿子的出生证明上门,谁也不能质疑真实性。
张老头笑得露出满口黄牙:
男丁好,能干活!
我把他赘给了张家。
儿子被捆着送过去那天,像头待宰的猪一样嚎叫,还偷偷告诉了村主任。
村里来查证时,张家出示了盖着手印的婚书。
和他当年逼我签的那份如出一辙。
这是绑架!我不是自愿的!儿子嘶吼。
张家老头立刻掏出手机,调出转账记录:
你看,彩礼一万,一分钱都不少!他娘亲自收的!
再说,那婚书上还有他的指纹!
你这小子!不会是想骗婚吧!
儿子疯狂挣扎起来,却被张家两个壮汉按得更紧。
村里的人核对完资料,无奈摇头:手续齐全,我们管不了。
张家老头得意地把他拽进屋里。
哪有收了钱还不愿意办事的道理!
儿子进了门,一把活没干,先打电话给我。
他在电话那头暴跳如雷,声音几乎刺穿我的耳膜:
你凭什么把我一万块钱卖了!你就这么贱卖自己的儿子
我握着电话,几乎要笑出声来。
你不是最讨厌彩礼吗
我慢悠悠地反问,当年卖我的时候,你说新时代了,彩礼就该废除,怎么现在又计较起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那能一样吗!我是男人!
男人娶媳妇花钱天经地义,女人嫁人还要彩礼就是不要脸!
我冷笑一声:
你现在就是赘人了!嫁人了!
你老婆不要你了,我给你找好下家,你还不乐意
要是实在嫌自己卖的便宜了,那就跟张家商量呗。
反正你现在已经是张家人了。
他气得直喘粗气,大叫着,又要让我还钱,又要让我还他自由。
我嗤笑一声,直接挂断电话,顺手把他的号码拉黑。
10
一年后,我们的早点铺生意蒸蒸日上,日子越过越安稳。
儿媳渐渐开朗起来,孩子也咿咿呀呀地学会了喊奶奶。
老陈每天收工回来,都会带些新鲜玩具,逗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直到那天,我在菜市场买菜时,偶然听见几个摊贩闲聊。
说隔壁县出了一桩灭门案,一家三口全被家里的上门女婿砍死了。
回到家,我颤抖着打开手机新闻,果然看到了儿子的照片。
他蓬头垢面,眼神癫狂,被警察押着走出张家的院子。
新闻标题赫然写着:《上门女婿持刀杀害岳父一家三口》。
儿媳见我脸色不对,凑过来看了一眼,瞬间捂住嘴,差点笑出声。
活该!罪犯就该有这样的下场!
我关掉手机,望向窗外。
幸好,在局势不可控之前,我摆脱了这个白眼狼儿子。
新闻里说,他因故意杀人罪被判死刑,立即执行。
我看着电视,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张家......做错了什么
儿媳正在擦桌子,闻言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妈,你别多想。
她放下抹布,走过来轻轻按住我的肩膀。
我摇摇头,报道上的字像针一样扎进心里。
上门女婿因长期受辱,持刀杀害岳父一家三口。
长期受辱......
我忽然笑出了声。
他们只不过让他洗衣做饭、伺候老人、挨几句骂......
这算什么受辱
我气得浑身颤抖,这世上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
儿媳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一声:
因为男人受不了啊。
他们从小被惯着,觉得全世界都该围着自己转,稍微吃点苦就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可我们呢我们生来就被教育要忍耐,要伺候公婆,要听老公的话,要一直示弱......
老陈推门进来,手里拎着刚买的豆浆。
他看了看电视上的报道,又看了看我,叹了口气。
善恶到头终有报吧。
这世道......从来就不公平。我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