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儿王青的血还没干透,张丰的精神病鉴定就送到了。
赵桂兰蹲下来,用擦得锃亮的皮鞋尖拨了拨我掉在地上的保洁工牌,说:精神病杀人不犯法。我盯着她鞋底——沾着的郁金香花瓣,和花坛里那片带血的一模一样。
他们都以为我这个扫了十年地的老婆子,只会蹲在地上哭。可他们忘了,垃圾堆里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我比谁都清楚。现在,该轮到我给他们分分类了
——
是扔进地狱,还是更黑的地方精神病不是免死金牌!法律的漏洞,要用母爱来填补

1

凌晨五点,手机尖锐的嘶鸣把我从浅眠中拽了出来。
我刚套上那件橙色的保洁服,浑身的骨头还带着昨夜的酸痛。

秀莲嫂,你快来一趟……中心花坛这边,出事了!
是社区民警老王,他那口大嗓门今天跟漏了风似的,又急又飘。
我心里猛地一沉。
女儿青青昨晚说头晕,早早就回房睡了,我让她喝了杯热水,没多想。
出什么事了
你……你快来吧!
电话挂了。
我冲出家门,晨风冰凉,刮在脸上生疼。
通往中心花坛的路,是我昨天下午刚用高压水枪冲的,干净得能照出人影,连条砖缝都找不出一丝泥。
可我越跑,心越慌。
远远地,我看到了警戒线,还有那些穿着睡衣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的街坊邻居。
他们看见我,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嘴巴也闭上了,默默地给我让开一条道。
那条道,直通向地狱。
我一眼就看到了。
就在花坛里,在我亲手种下的月季花丛中,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件白色的连衣裙,是青青最喜欢的,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此刻,那片纯白,被大片的红色浸染,刺得我眼睛生疼。
脑子里嗡的一声,世界瞬间安静了。
邻居的议论,警察的低语,风声,全都消失了。
我的腿一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膝盖磕在冰冷的地砖上,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青青……
我想过去,想把她抱起来,可两个警察死死地架住了我的胳膊。
青青——!
一声凄厉的尖叫从我喉咙里撕扯出来,划破了黎明……
再有意识时,人已经在派出所了。
我麻木了,连哭都不会了。
一个叫小张的年轻警察给我倒了杯热水,塞进我手里。纸杯的温度透过我的掌心,却暖不进我心里。
我的脑子是空的,像一台坏掉的放映机,反复播放着同一个画面——我的青青,躺在血里,那件漂亮的白裙子,脏了。
秀莲姨,节哀。小张叹了口气,凶手抓到了,是住在
7
号楼的张丰。
我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点光。
那个不爱说话,总是低着头的年轻人。
但是……小张话锋一转,眼神躲闪,他母亲赵桂兰,就是那个总爱在小区里挑三拣四的女人,一早就带着一摞精神病史证明来了。张丰有精神分裂症,很多年了。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小张被我看得头皮发麻,声音更低了:初步诊断,他是急性发作,激情杀人。根据法律,如果鉴定结果确认他作案时没有刑事责任能力,他……可能不用坐牢。
不用坐牢。
这四个字像四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耳朵里。
我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快得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脑海里混乱的画面突然定格。
就在我被警察从花坛边拉开的最后一刻,我的脸几乎贴在地上,眼角的余光里,我看见了。
花坛边缘的一块地砖上,有一道极其新鲜的划痕。
那道痕迹很深,绝不是平时小推车能刮出来的。
我天天跟这些地砖打交道,比看自己的手掌纹还熟,那道痕迹昨天下午绝对没有!
我没哭也没闹,用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平静语气,抬头问那个年轻警察:
小张警官,你们勘查现场,有没有注意到地上的砖

2

家里太静了,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
我抱着女儿的枕头,鼻息全是她的味道,淡淡的,像栀子花。我流着泪,一夜到天明。
天亮了,我得动起来。
我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开始整理她的遗物。衣服叠好,书本码齐,每一样东西都摆回它原来的位置。这是我做保洁的职业本能,也是一个母亲最后的固执。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小张警官。
阿姨,初步的尸检报告出来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公式化,法医推断,死亡时间是周五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
周五凌晨
这个时间点像一把淬了毒的钥匙,精准地插进了赵桂兰的说辞里——我儿子深夜突然发病,控制不住自己冲出了家门。
一切都对上了,对得天衣无缝。
我挂了电话,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瘫软在沙发上。绝望像潮水,一点点把我淹没。
证据。
我需要更多的证据。
我需要一个让她没办法再开口的证据。
我走到她的书桌前,那里放着她的平板电脑。
屏幕是黑的,像一面黑色的镜子,照出我憔悴的脸。
我伸出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屏幕。
青青,我的女儿。
你教过我的,你说这东西叫派的,能看电视,能跟人说话,还能查好多好多东西。
妈笨,学得慢,你总是不嫌弃我,一遍一遍地教。
现在,你得再教教妈。
告诉妈,到底是谁害了你。
我按下开机键,屏幕亮了,跳出来一个输密码的界面。
一串星星。
我愣住了。
密码
我哪里知道什么密码。
我试着输入青青的生日,一串数字。
错误。
我输入我的生日。
错误。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手心里全是汗。
这东西就跟我女儿一样,把所有的秘密都锁起来了,不让我看。
我急得团团转,像个没头苍蝇。
我把平板紧紧抱在怀里,好像这样就能离我女儿近一点。
我闻着上面若有若无的香气,脑子里乱糟糟的。
青青,青青,你到底把密码设成了什么
我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地上,抱着平板,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掉。
不行,李秀莲,你不能哭。
你哭了,青青就真的没人管了。
我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像平时清理那些最顽固的地面污渍一样,一点一点地想。
青青是个有条理的孩子。
她的密码,一定有她的道理。
她说过,重要的东西,要用最重要的记忆来锁住。
我们之间,最重要的记忆是什么
是她考上大学那天是我攒够钱给她买第一台电脑那天还是她第一次出国,在机场抱着我哭那天
我颤抖着双手输入……

3

屏幕闪了一下。
开了!
桌面跳了出来,是我女儿灿烂的笑脸,背景是蓝天白云。
我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抱着平板,哭得像个孩子。
青青,我的好女儿,你果然还在这里,你还在等妈妈。
我胡乱擦了把脸,我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我点开那个绿色的聊天软件,就像青青教我的那样。
聊天记录很多,同学、朋友,还有一些工作上的联系人。
我往下翻,心里像被刀割一样。
看到她出事前删了
23
条聊天记录。
跟谁的
删了的,要怎么找回来
我急得满头大汗,在那些图标里乱点。
突然,我点进了一个叫文件传输助手的东西。
里面空空如也。
不对,我记得青青跟我演示过,说这里可以存东西,还可以从电脑传东西过来。
我又想起一件事。
青青怕我把她的照片弄丢,特意给我讲过一个叫云同步的东西。
她说,只要开了这个,就算手机丢了,照片也都在云上存着,丢不了。
那聊天记录呢会不会也存在云上
我找到了设置,在里面翻找着。
我看不懂那些复杂的词,就凭着记忆里青青给我指过的位置,一个一个地点。
备份与恢复。
我点进去。
里面有一个选项,恢复聊天记录至本机。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我按了下去。
屏幕上出现一个进度条,慢慢地走着。
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比等开水烧开还要紧张。
一分钟,两分钟……感觉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叮咚一声。
我赶紧退回到聊天列表。
最上面,多出了一个黑色的头像,没有名字,只有一个
ID。
暗影窥探者。
我的头皮嗡的一下就炸了。
就是他!
我点开那个黑色的头像,一条条被删除的信息,全都回来了。
青青,我看到你今天穿了新的白裙子,真好看。
青青,你为什么不回我信息你在跟谁聊天
我每天都在看着你,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
你以为你躲得掉吗你永远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一条比一条更变态,一条比一条更恶心。
时间戳显示,这些信息从三个月前就开始了,一直持续到我女儿遇害的前一天。
最后一条信息是:明天,我们该见一面了。
我的手抖得拿不住平板,浑身的血都凉了。
这不是什么暗恋,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是死亡预告!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黑色的头像,和那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名字。
暗影窥探者。
我不管你是谁。
我不管你躲在哪里。
我发誓,我一定,要把你从阴沟里揪出来!

4

我拿着平板,像拿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急忙冲到了派出所。
还是那个年轻警察,张伟。
他看见我,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但还是把我让进了办公室。
阿姨,又有什么事
他的口气,像是在打发一个来胡搅蛮缠的亲戚。
我把平板拍在他桌上,指着那个黑色的头像。
警察同志,你看这个!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抖。
我女儿死前,一直在被这个人骚扰、威胁!这不是随机杀人,是蓄谋已久的!
张伟皱着眉,拿起平板翻看了几下。
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暗影窥探者他念出那个名字,然后抬头看我,阿姨,这东西你是怎么弄出来的
是我女儿的平板,我把删掉的记录恢复了!
恢复了他有点意外,又低头看了一眼,行,我知道了,我们会调查的。
他的语气依然很平淡,好像这只是多了一件无关紧要的杂事。
我急了,一把按住他的手。
警察同志,这不是小事!这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明天,我们该见一面了』,第二天我女儿就出事了!这就是证据!
阿姨,你冷静点。张伟把我的手拿开,网络上的东西,很复杂。骚扰信息很多人都收到过,不能直接当成杀人证据。
那你们能查到这个人是谁吗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我们会查
IP
地址。他说着,就把平板连上他的电脑,噼里啪啦地敲了一通。
我紧张地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几分钟,他停了下来,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阿姨,这个
IP
地址,在国外。
国外我懵了,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个人很可能在地球的另一边,通过网络骚扰你女儿。这种跨国网络案件,查起来非常困难,几乎不可能找到人。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点同情。
这可能就是一个网上的变态,跟你女儿的案子,没有直接关系。我们现在的重点,还是张丰。等他的精神鉴定结果出来,案子就能往下走了。
他又把话题绕回了张丰,绕回了那张精神病的护身符上。
我感觉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来,浇得我浑身冰凉。
又是这种无力的感觉。
我辛辛苦苦找到的线索,在他们眼里,就只是没有直接关系。
我拿着平板走出派出所,夜风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割。
我明白了。
靠他们,是靠不住了。
他们只相信他们的程序,他们的报告。
他们看不到一个母亲心里的火,也看不到那个暗影窥探者背后,藏着怎样一张狰狞的脸。
你们不查,我查。
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5

我把暗影窥探者发的所有信息,一个字一个字地抄在本子上。
我看到你今天穿了新的白裙子。
我看到你在楼下跟快递员说话。
我看到你晚上十一点才关灯。
这些话,像毒蛇一样缠着我。
这个人,对青青的行踪了如指掌。
如果他真的在国外,他怎么可能知道青青每天穿什么衣服,几点关灯
他就在附近!
他就在这个小区里!
他用国外的
IP
地址做伪装,就是为了让警察查不到他!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
这是一个心思极其缜密的罪犯。
他不是张丰那个看起来就有点呆呆傻傻的病人。
他聪明、狡猾,而且,他就在我身边,像一条毒蛇,盘踞在暗处。
是谁
会是谁
我的脑子里开始过筛子,把小区里所有的人都想了一遍。
不行,这样想没用,我根本不认识几个人。
我能接触到的,只有我扫过的一寸寸地面,和我倒掉的一袋袋垃圾。
垃圾……
一个大胆的念头,像一颗火星,在我脑子里噌地一下燃了起来。
赵桂兰。
不管那个暗影窥探者是谁,赵桂兰和她儿子张丰,绝对是这个案子的核心。
那个地砖上的划痕,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干了三十年的保洁工作。
一个人的秘密,很多时候,都藏在他扔掉的垃圾里。
你吃了什么,买了什么,用了什么,看了什么病,甚至最近手头紧不紧张,都能从垃圾里看出来。
这比看一个人的脸,要准得多。
赵桂兰,那个自以为是的退休教研组长,她以为她把一切都掩饰得很好。
她以为她儿子有精神病这张王牌,就可以高枕无忧。
她绝对想不到,有一个扫地的,会去翻她家的垃圾桶。
这个念头让我自己都觉得有点恶心,有点疯狂。
我李秀莲,一个普普通通的保洁员,我这辈子没干过一件出格的事。
可现在,为了我惨死的女儿,我什么都愿意干。
别说是翻垃圾桶,就算是下地狱,我也要去闯一闯!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我就起来了。
我换了一身灰扑扑的旧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我们小区的垃圾,是每天早上七点,由各家各户自己提到楼下的垃圾集中点。
我提前一个小时,就等在了赵桂兰家那栋楼的楼下。
我躲在一个绿化带后面,像一个真正的侦探一样,观察着。
六点五十分,赵桂兰家的门开了。
出来的不是她,是她那个看起来阴郁又怯懦的儿子,张丰。
他提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低着头,慢吞吞地朝垃圾点走过来。
他的脚步很虚,走起路来有点拖沓,看着确实像个病人。
我等他走远,心怦怦直跳。
我从绿化带后面出来,快步走到垃圾桶旁边。
一股酸臭味扑面而来,熏得我直犯恶心。
咬了咬牙。
青青,妈来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双早就准备好的橡胶手套戴上。
我这双手,扫过最脏的街道,掏过最堵的下水道,什么没见过。
但这一刻,我还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恶心。
终于,我摸到了那个黑色的垃圾袋。
我把它拽了出来,顾不上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快步走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
我仔细地检查着每一片垃圾,不放过任何一张纸片。
我的手摸到了袋子底部,碰到一个硬硬的小方盒。
有几个大字我认得清清楚楚,精神分裂症治疗药物。
可这有什么用呢这只能证明他确实在吃药。
就在这时,一张小小的、折叠起来的纸片,从药盒的开口处掉了出来。
是药店的收据。
上面的日期,像一根针,狠狠地刺进了我的眼睛。
购买日期,是我女儿遇害后的第二天!

6

那张小小的收据,被我捏在手里,像捏着一个即将爆炸的炸弹。
我的手在抖,不是因为冷,也不是因为害怕。
是气的。
是那种被人耍了、被人当傻子一样蒙在鼓里的愤怒,从脚底板一直烧到天灵盖。
案发之后才去买的药!
赵桂兰!
你这个老狐狸!
你处心积虑,给你儿子伪造证据,就是想让他脱罪!
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你以为所有人都被你骗过去了!
你没想到吧
你扔掉的垃圾,被我这个扫地的,一点一点地给捡回来了!
我拿着药盒和收据,像个疯子一样冲回了家。
我把证据放在桌子上,死死地盯着。
药盒是真的,收据也是真的。
只要把这个东西交给警察,赵桂兰的谎言就不攻自破!
但我没有立刻去派出所。
张伟那张公事公办的脸,又浮现在我眼前。
我怕。
我怕我把这铁一样的证据交上去,又换来一句我们会调查的,然后石沉大海。
赵桂兰能买通医生开假的诊断证明,她就一定有别的关系,能把这件事压下去。
不行。
我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她。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她那张德高望重的假面具下面,是一副多么肮脏、多么恶毒的心肠!
我要在她最得意、最体面的时候,把这颗炸弹扔出去,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粉身碎骨!
我等。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等待着最佳的出手机会。
我知道赵桂兰的习惯。
她是个极要面子的人,退休了也闲不住,每天下午都要去小区的老年活动中心,跟一帮老头老太太打牌、聊天,享受着被人众星捧月的感觉。
那就是她的舞台。
今天,我就要去砸她的场子!
下午三点,我换上了我那身最显眼的橙色保洁服。
这身衣服,是我的身份,也是我的武器。
赵桂兰不是看不起我这个扫地的吗
今天,我就要让她知道,就是这个扫地的,把她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扫进垃圾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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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我把那个药盒和收据,揣进最贴身的口袋里。
我走到老年活动中心门口,深吸了一口气。
推开门,里面乌烟瘴气,全是麻将牌碰撞的哗啦声和人们的说笑声。
我一眼就看到了赵桂兰。
她就像一个女王,享受着所有人的吹捧。
我看着她那张虚伪的笑脸,胃里一阵翻腾。
就是这张脸的主人,亲手策划了一切,害死了我的女儿!
我迈开步子,穿过人群,径直走到她的牌桌前。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奇怪地看着我这个穿着保洁服的不速之客。
赵桂兰也看到了我,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她皱起眉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气说:这位大姐,你有什么事吗我们这里正在打牌。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被打扰的不悦和对我身份的鄙夷。
我没说话。
我只是从口袋里,慢慢地,掏出了那个白色的药盒。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它啪的一声放在了麻将桌上,正好压住了她刚要打出去的那张牌。
赵老师,我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每个字都像一颗钉子,你家儿子的药,落在垃圾桶里了。
赵桂兰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药盒,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一个扫地的,乱翻别人家垃圾,你还有没有点素质!她想用呵斥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我笑了笑,又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被我抚平了的收据。
我把它展开,像展示一道圣旨一样,递到赵桂兰的眼前。
药盒忘了没关系,收据我可给你捡回来了。
我的声音依然平静,但带着一股子冰冷的寒意。
赵老师,你可是教语文的,上面这日期,你不会不认识吧
案发第二天。你跑去药店给你那『早就犯病』的儿子买药。
你这么着急,是怕警察查出来,你儿子杀人的时候,根本就没吃药,脑子清醒得很吗
我的话,像一颗颗子弹,密集地射向她。
赵桂兰的身体开始发抖,她想去抢那张收据,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她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牌桌上所有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看清了收据上的日期。
整个活动室,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我这个疯婆子身上,转移到了赵桂兰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
刚才还众星捧月的老教师,现在就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
她那身华丽的旗袍,此刻显得无比滑稽。
你……你……她指着我,气得浑身发抖,你血口喷人!你这是污蔑!
我是不是污蔑,警察会调查的。我收回收据和药盒,揣回兜里。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赵桂兰,你记住。我女儿的命,不是给你儿子脱罪的台阶。
你装疯卖傻,没用。
这事,我跟你,没完!
说完,我不再看她那张扭曲的脸,转身就走。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8

我以为,有了药盒和收据这样的铁证,事情会变得顺利起来。
我把东西交给了警察张伟。
这一次,他的态度明显不一样了。
他仔仔细细地看了收据,又把药盒拍照存档,表情严肃地对我说:阿姨,你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会彻查。
我心里燃起了一点希望。
可我还是低估了赵桂兰的能力,也高估了所谓彻查的速度。
一连三天,派出所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打电话过去问,张伟总是说正在走程序,让我耐心等待。
而小区里,一股看不见的暗流,却开始疯狂地向我涌来。
以前,他们见到我,虽然谈不上多热情,但至少会点点头,说一句李阿姨早。
现在,他们看见我,就像看见了瘟神,要么立刻扭头拐弯,要么就低着头假装没看见,匆匆走过。
我心里明白,是赵桂兰开始反击了。
她肯定在小区里到处散播我的谣言。
果然,没过两天,我就从几个还在跟我说话的老姐妹嘴里,听到了风声。
哎呀,现在小区里都传遍了。王阿姨一脸同情地看着我,都说你……因为女儿的事,受了刺激,精神有点不正常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赵老师还跟我们说,她儿子病得可怜,你还去老年活动中心大吵大闹,吓得她好几天都没敢出门。
她还说,理解你丧女之痛,不跟你计较,但希望你不要再骚扰他们了。
好一个不跟我计较!
好一个理解我丧女之痛!
赵桂兰这个女人,实在是太狠毒了!
她三言两语,就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受害者,一个宽容大度的长者。
而我,一个失去女儿、为女申冤的母亲,在她嘴里,成了一个骚扰病患家属的疯婆子!
我气得浑身发抖。
我明白了。
在他们眼里,一个教书育人的,永远比一个扫地的更可信。
这跟证据无关,跟真相无关。
这只跟身份有关。
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抱着我女儿的照片,哭了一整夜。
青青,妈好累啊。
妈是不是撑不下去了
所有人都说妈是疯子,妈是不是真的给你丢脸了
照片上,我女儿笑得那么灿烂。
我仿佛能听到她的声音在对我说:妈,你才不是疯子。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妈妈。
我女儿死了,被人捅了十七刀,凶手就在我眼前晃悠,他的妈还在背后颠倒黑白。
如果这样我都不疯,那我才真是个窝囊废!
天亮了,我擦干眼泪,站了起来。
镜子里,我的眼睛又红又肿,但眼神却变得比以前更坚定。
我把所有的希望,都重新放回到了最初的起点上。
那块地砖上的划痕。
我拿起了我最熟悉的武器——我的扫帚。
从今天起,我不再只是打扫卫生。
我开始用一种近乎偏执的方式,清扫小区的每一条路,每一块砖。
我把扫帚的竹枝磨得更细,让它能感受到地面上最细微的凹凸。
我弯着腰,一寸一寸地扫过去,眼睛像鹰一样,搜寻着任何可疑的痕迹。
我的同事们都觉得我魔怔了。
秀莲,你这是干嘛呢这块地不是挺干净的吗你来来回回扫了十几遍了。
我没法跟她们解释。
我只能埋着头,继续我的工作。
我扫过了小区中心的花园,扫过了每一栋居民楼下的甬道,扫过了儿童乐园的塑胶地面。
我的腰弯得像一张弓,后背疼得像要断掉一样。
手上的老茧,又添了新的。
但我没有停。
因为我总觉得,我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他在暗处留下了线索,而我,就在明处,用最笨拙、最原始的方法,一点一点地把他留下的痕迹,全都给扫出来!
只要我这口气还在,我就不信,我扫不出一个朗朗乾坤!

9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扫帚换了一把又一把,竹枝都磨秃了好几根。
整个小区,从东门到西门,从南墙到北墙,每一寸我负责的地面,都被我用扫帚抚摸了不下几十遍。
我的同事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怪,从同情变成了看傻子。
保洁队长找我谈话,问我要不要放几天假,休息一下。
我知道他们什么意思。
他们也觉得我疯了。
我谢绝了他们的好意,只是说我闲不住。
我不能停下来。
我心里有股劲儿憋着,一旦停下来,这股劲儿散了,我就真的垮了。
这天下午,天气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我正在清扫小区最北边的一条路。
这里很偏僻,靠近小区的围墙,平时很少有人来。
路边是一排长得乱七八糟的冬青树,再过去,就是一个早就废弃了的地下车库入口。
那个车库听说是以前开发商建的,后来因为积水问题,就给封了,入口用水泥墙堵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用生了锈的铁栅栏门锁着,上面挂着危险,请勿靠近的牌子。
这里又脏又乱,落叶和垃圾堆积了厚厚一层。
我停下动作,蹲下身,用手拨开地上的落叶和灰尘。
一块灰色的方砖露了出来。
在那块方砖的边缘,有一道划痕。
一道又深又直,和我女儿遇害的那个花坛边上,以及赵桂兰家门口那块地砖上,一模一样的划痕!
我找到了!
我终于找到了!
我激动得浑身发抖,手指颤抖着抚摸着那道冰冷的划痕。
它就像一个路标,一个沉默地指引。
我抬起头,看向划痕指向的方向。
正是那个废弃的地下车库入口!
我的心脏怦怦狂跳起来。
直觉告诉我,我要找的东西就在里面。
我站起来,一步步朝那个生锈的铁门走去。
门上挂着一把大锁,锈得不成样子。
我试着推了推铁门,嘎吱一声,纹丝不动。
怎么办
我四下看了看,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我从旁边的垃圾堆里捡起一根半米长的钢筋。
我把钢筋插进锁眼里,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撬。
我这辈子没干过这种事,但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只知道,门后面藏着关于我女儿死亡的秘密。
一声脆响,锁头被我硬生生撬断了!

10

我扔掉钢筋,拉开沉重的铁门。
一股混合着霉味、尘土味和腐烂气味的空气从里面涌了出来,呛得我直咳嗽。
我没犹豫,一头钻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向下的斜坡,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我掏出手机,打开了微弱的手电筒。
我扶着墙,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空气里,那股奇怪的味道越来越浓。
走了大概二十多米,斜坡到了底,是一个平台。
我用手机的光四处晃了晃。
这是一个不大的空间,大概也就十几平方米,像是一个门房或者岗亭之类的。
借着微弱的光,我看到了让我头皮发麻的一幕。
正对着我的那面墙上,密密麻麻地贴满了照片。
全是我女儿青青的照片!
有她在小区里散步的,有她在楼下取快递的,有她跟同学打电话的,有她坐在窗前看书的……
各种各样的角度,各种各样的场景。
这些照片,全都是偷拍的!
那个暗影窥探者……他的老巢,就在这里!
他根本就没在国外,他一直,一直就躲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我感觉自己的腿有点软,靠在身后的墙上才没倒下去。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举着手机,继续往里照。
在照片墙的旁边,还有一张更大的东西。
是一张打印出来的小区平面图。
图上,用红色的笔,画出了一条歪歪扭扭的线。
那条线,从我们家那栋楼开始,蜿蜒着穿过小区的花园,经过小卖部,最后,终点赫然标记在那个血色花坛的位置!
那上面,还用红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这……这是我女儿每天散步的路线!
这个人不仅在偷窥我女儿,还在研究她的生活轨迹,策划着行凶的路线!
蓄谋已久!
这就是蓄谋已久的谋杀!
赵桂兰那个夜间发病,随机杀人的谎言,在这张地图面前,被砸得粉碎!
我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青青,我的好女儿,你到底是被一个什么样的魔鬼给盯上了啊!
我擦了把眼泪,我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我必须找到更多的证据,找到能证明这个魔鬼是谁的证据!
我开始在这个又小又破的窝点里疯狂地寻找。
地上扔着几个吃完的泡面桶,一个倒掉的矿泉水瓶。
角落里有一张破旧的折叠床,上面铺着一条脏兮兮的毯子。
这个人竟然一直住在这里!
我的手机光扫到了墙角的一个东西。
一个白色的、小小的东西。
我走过去,蹲下身。
是一个烟头。
一个被人掐灭的烟头,上面还带着一点干涸的口水印记。
我小心翼翼地用一张废纸把它包起来,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我不知道这是谁的。
但我知道,这里面藏着那个魔鬼的秘密!
我必须马上报警!
我拿着这包着烟头的纸,踉踉跄跄地冲出这个令人窒息的地下室,冲向外面的天空。
这一次,我看谁还敢说我是疯子!
我看谁还敢说,我女儿的死,只是一场意外!

11

我几乎是跑着冲到小区门口的,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市公安局。
我没再去那个派出所。
张伟虽然态度变了,但程序太慢,我等不及。
我要找能拍板的人,我要让这个案子,立刻,马上,得到它应有的重视!
到了市局门口,我被门口站岗的武警拦住了。
阿姨,你有什么事
我要报案!人命关天的大案!我举着手里用纸包着的东西,喊得声嘶力竭。
我的样子肯定很吓人,头发凌乱,衣服上沾满了地下室的灰尘,眼睛通红。
武警看我的眼神充满了警惕。
阿姨,你先冷静一下,报案请去那边的信访接待室。
不!我要见你们领导!我有天大的冤情!我有证据!我不管不顾地大喊。
我的动静引来了大厅里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
他看起来像个干部,肩膀上的警衔比张伟的要多几颗星。
他走了过来,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武警简单跟他汇报了一下。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带着审视。
你说你有证据什么证据
我把那个废弃车库的位置、墙上的照片、行凶路线图,还有那个烟头,一口气全都说了出来。
我说得又快又急,好几次都差点喘不上气。
中年警察越听,脸色越凝重。
他把我带进了一间办公室,给我倒了杯热水。
你把刚才说的情况,再详细说一遍。
我捧着热水,把从发现女儿尸体,到怀疑赵桂兰,再到翻垃圾桶,最后找到那个地下室的整个过程,原原本本地,又说了一遍。
他一直没有打断我,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在本子上记几笔。
等我说完,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我渴望已久的东西——信任。
李秀莲同志,他郑重地叫了我的名字,我叫林涛,是市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你反映的这个情况,非常重要。请你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我等这句话,等了太久了。
接下来的一切,就像按下了快进键。
林涛队长立刻调集了人手,拉起警笛,浩浩荡荡地开进了我们小区。
整个小区都轰动了。
当警察们拉起警戒线,撬开那扇铁门,看到里面的一切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个年轻警察张伟也来了。
他站在那面贴满了我女儿照片的墙前,脸色煞白,嘴唇都在抖。
他走到我面前,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李阿姨,对不起。
我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现在说对不起,已经晚了。
法医和技术人员穿着白大褂,在那个小小的空间里进进出出,拍照,取证。
我把那个用纸包着的烟头,亲手交给了林涛队长。
队长,这里面,一定有那个畜生的
DNA!
林涛接过烟头,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证物袋里,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马上送去技术科,加急化验!

12

所有人都认为,这个烟头的主人就是张丰。
只要
DNA
比对成功,他蓄意谋杀的罪名就板上钉钉,什么精神病都救不了他!
我在刑警队里等了一天一夜。
我睡不着,也吃不下东西。
我的脑子里反复播放着那个地下室里的画面。
我无法想象,我的女儿在生命最后的几个月里,一直活在这样一个恶魔的窥探之下。
而我,竟然一无所知。
第二天下午,林涛队长走进了我所在的休息室。
他的表情很奇怪。
不是破案后的轻松,也不是找到凶手的愤怒,而是一种……困惑和凝重。
我的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
林队长,结果……出来了吗我颤抖着问。
林涛点了点头,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李大姐,DNA
比对结果,出来了。
烟头上的
DNA,我们和张丰的进行了比对。
怎么样是他吗我急切地问。
林涛看着我,摇了摇头。
不是他。
什么我整个人都懵了,怎么可能不是他那个窝点,那张地图……不是他还能是谁
我们也很意外。林涛的眉头紧锁,烟头上的
DNA,不属于张丰。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推断,在这一刻,好像全部都崩塌了。
如果不是张丰,那杀我女儿的凶手,就另有其人
那张丰捅我女儿那十七刀,又算什么
难道,有两个凶手
那……那烟头上的人,是谁我用尽全身力气,才问出这句话。
林涛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DNA
数据库里,比对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你应该认识。
他叫,赵小军。
赵小军
这个名字好熟悉。
我想了半天,才从记忆的角落里把这个人翻了出来。
他是赵桂兰的亲侄子!
一个三十多岁,没正经工作,整天游手好闲的小混混!
我见过他几次,来赵桂兰家蹭吃蹭喝,看人的眼神总是贼溜溜的。
怎么会是他
那个阴暗的地下室,那个变态的偷窥者,竟然是赵桂兰的侄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炸开。
我女儿的死,背后到底还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阴谋
我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更深、更黑的旋涡里。

13

赵小军很快就被抓了。
他是在一家网吧里被警察按住的,当时他正戴着耳机,激动地打着游戏。
被带回刑警队,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开始还嘴硬,什么都不肯说。
但当警察把地下室那些照片、那张杀人路线图,还有那个带着他
DNA
的烟头拍在他面前时,他瞬间就垮了。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把所有事情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警察同志,是我干的,都是我干的,跟我姑妈和我表哥没关系!
他说,他早就暗恋王青,觉得她长得漂亮,还是个博士,就跟仙女一样。
他不敢表白,就只能躲在那个地下室里,偷偷地看她,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他说,墙上的照片是他拍的,地图是他画的,那些骚扰信息也是他用境外的服务器发的。
我就是太喜欢她了,我没想杀她的!他哭喊着,我那天就是想找她聊聊,结果她骂我,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我一时冲动,就……
他的说辞听起来天衣无缝。
一个因爱生恨的变态跟踪狂,失手杀了自己心爱的女神。
这个故事足以解释地下室里的一切。
赵桂兰那边也立刻做出了反应。
她花大价钱请来了全市最有名的律师。
律师的策略很明确: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赵小军一个人身上。
他们声称,赵桂兰和张丰对赵小军的变态行为了解,但毫不知情。
至于张丰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还捅了王青,他们的解释是:张丰当晚精神病发作,产生幻觉,在小区里游荡,恰好撞见了赵小军行凶。
他在混乱和幻觉中,误以为在跑的王青是攻击他的怪物,才做出了伤害行为。
这个说法,简直是荒谬到了极点!
但它却能把赵桂兰和张丰,从主谋的位置上,摘得干干净净。
赵小军,成了唯一的罪人。
而张丰,只是一个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并且不幸发了病的精神病人。
最多,也就是个过失伤人。
赵桂兰这招丢车保帅,玩得真是又狠又绝!
她这是要牺牲自己的亲侄子,来保全她那个宝贝儿子的万无一失!
我听着林涛队长转述的案情进展,气得脑充血。
不行!
我绝不能让她的阴谋得逞!
林队长,我不信!我激动地站起来,赵小军在撒谎!他肯定是在替赵桂兰顶罪!
林涛叹了口气:李大姐,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赵小军是主犯。
他自己也供认不讳。我们没有证据证明赵桂兰和张丰参与了前期的跟踪和策划。
证据……我喃喃自语。
对,又是证据。
警察办案,讲的是证据链。
现在,这条链子在赵小军这里,好像就要断了。
我该怎么办

14

我回到家,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脑子转得飞快。
赵桂兰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为什么要牺牲一个侄子,去保一个精神病儿子
这不合常理。
除非,她要保的,不仅仅是她的儿子。
还有别的东西,比她侄子的命更重要。
是什么
我百思不得其解。
突破口在哪里
我盯着桌上那本抄满了暗影窥探者信息的本子,忽然,我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句话上。
你以为你躲得掉吗你永远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这句话,是用一个国外的
IP
地址发出来的。
张伟说过,这种跨国网络案件,查起来非常困难。
赵小军,一个游手好闲的混混,他有这个本事,去搞一个境外的服务器来伪装自己吗
这需要技术,更需要钱。
他有钱吗
我脑子里灵光一闪。
垃圾!
对,还是垃圾!
一个人的经济状况、消费习惯,都藏在他的垃圾里!
赵小军虽然不跟赵桂兰住在一起,但他也是这个小区的住户,住在另一栋比较旧的楼里。
他的垃圾,也归我管!
我立刻就有了主意。
赵小军被抓了,他家没人扔垃圾。
但是,他家门口那个小小的垃圾桶里,还留着他被抓走前的一些存货。
我戴上手套,把那个桶翻了个底朝天。
一堆废纸、广告传单,还有……几张被撕碎的信纸。
我心里一动,把那些碎纸片全都捡了回来。
回到家,我趴在桌子上,像玩拼图一样,把那些碎片一点一点地拼接起来。
拼了整整一个下午,我的眼睛都快瞎了。终于,我把那封信的大部分内容都拼了出来。
那是一封催债信!
是网贷公司寄给赵小军的!
信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赵小军欠了他们三万块钱,已经逾期三个月了。如果再不还钱,就要采取法律手段了!
三万块!
对于赵小军这种人来说,这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
一个被网贷逼得走投无路的人,他怎么可能有闲钱、有心思,去搞那么复杂的网络技术,就为了去跟踪一个他暗恋的女孩
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支持他!
给他钱,给他技术,甚至给他许诺!
而这个人,除了赵桂兰,还能有谁!
我拿着拼好的催债信和那些廉价的外卖单,再次冲到了市刑警队。
我把这些东西拍在了林涛队长的桌子上。
林队长,你看看这个!
一个连饭都吃不起,被网贷公司追着屁股要债的人,他有钱去搞什么境外
IP

赵小军是在撒谎!他是在顶罪!一定是赵桂兰许诺了他什么好处,比如替他还清债务,再给他一大笔钱!
林涛看着我搜集来的这些垃圾,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他可能从来没想过,破案的线索竟然能从一堆外卖单和碎纸片里找到。
他拿起那封拼好的催债信,看了又看,脸色越来越严肃。
李大姐……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敬佩,你……你真是让我们所有刑警都感到汗颜。
他立刻拿起电话:小王,马上给我查!查赵小军所有的银行账户流水!查他所有的通讯记录!还有,重新审讯!把这些东西都给我砸在他脸上!我倒要看看,他的嘴到底有多硬!
电话挂断,办公室里一片安静。
我看着林涛队长,心里清楚,我这一招垃圾分类法,又一次,把赵桂兰的阴谋,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赵桂兰,你以为你丢出一个侄子,就能金蝉脱壳
没那么容易!
我这个扫地的,会把你扔掉的每一个谎言,都给你原封不动地捡回来!

15

审讯室里,赵小军的心理防线,在我找到的那些垃圾证据面前,开始松动了。
当警察把那封拼好的催债信扔在他面前时,他整个人都傻了。
他可能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撕碎了扔掉的东西,会被人一点点地拼回来。
林涛队长告诉我,赵小军的银行账户确实有问题。
就在案发前一个星期,他那个常年只有两位数余额的账户里,突然多了一笔五万块钱的转账。
一笔来路不明的现金存款。
这笔钱,让他还清了网贷,还剩下两万。
面对这些铁证,赵小军开始变得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
但他依然咬死了,钱是自己打零工赚的,跟踪王青也只是个人行为。
我知道,他还抱着幻想。
他还在等他那个好姑妈来救他。
林涛队长那边加紧了审讯,而我,却陷入了新的沉思。
我总觉得,事情不仅仅是赵桂兰指使侄子跟踪,然后让儿子动手杀人这么简单。
她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仅仅是因为我女儿发现了赵小军的跟踪,就要杀人灭口吗
这代价太大了。
杀人,可不是一件小事。
赵桂兰那么精于算计的人,如果不是被逼到了绝路,她绝不会走这一步。
一定有更大的秘密。
一个足以让她不惜牺牲侄子、毁掉儿子,也要去保守的秘密。
这个秘密,是什么
我再次回到了我女儿的房间。
这里,是我唯一的线索来源。
我打开她的电脑,看着她的自媒体账号。
上面都是一些她写的关于历史、文化、旅行的文章,阳光又美好。
我一篇一篇地看下去,想从字里行间里找到一丝一毫的线索。
突然,我的鼠标在一个叫草稿箱的地方停住了。
我点了进去。
里面只有一篇加密的文档。
文档的标题是:《被遗忘的角落》。
加密
我女儿写东西从来没有加密的习惯。
她为什么要给这篇文章加密
这里面一定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又是密码。
我头都大了。
我试了上次那个还是不行。
试了各种生日、纪念日,也都不行。
我再次陷入了僵局。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个密码输入框,心急如焚。
青青,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你把最重要的秘密,又用什么记忆锁起来了
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回忆。
回忆我和女儿之间,那些共同的、独特的记忆。
最重要的密码,要藏在我们共同的记忆里。
这是她说过的话。
共同的记忆……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青青上小学的时候,语文老师教了一首诗。
白居易的《赋得古原草送别》。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她特别喜欢这首诗。
她说:妈,这首诗说的是小草,你看它冬天枯萎了,第二年春天,风一吹,就又长出来了。它的生命力,多顽强啊。
她说,这首诗,是她们母女俩的写照。
再苦再难,都能像小草一样,重新站起来。
我颤抖着手,在键盘上敲下了这两个字的拼音。

16

文档,解开了!
我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我点开文档,一篇还没有完成的调查报道雏形,出现在我眼前。
文章的开头,是一段触目惊心的话:
在我们这座城市的最高学府——滨江大学的荣誉殿堂背后,隐藏着一个持续了近十年的惊天秘密。一笔高达数千万的科研经费,如人间蒸发般消失无踪。而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已经去世,却依旧被光环笼罩的名字……
我继续往下看。
文档里,罗列了大量的资料、数据和访谈记录。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一桩重大的科研经费贪腐案。
而那个案件的核心人物,那个被光环笼罩的名字,就是滨江大学的前任副校长!
也是赵桂兰已经去世多年的丈夫!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手脚冰凉。
我终于明白了。
我什么都明白了!
我女儿的死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变态跟踪,也不是因为什么随机杀人!
是因为她正在调查这起贪腐案!
她发现了这个足以摧毁赵桂兰整个家族荣誉,甚至牵连出更多大人物的惊天秘密!
赵桂兰,那个把面子看得比天还大的女人,她怎么可能容忍自己死去的丈夫,那个曾经让她风光无限的副校长,背上贪腐的污名
她更不可能容忍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全都被收回!
所以,她必须让我的女儿闭嘴!
永远地闭嘴!
她先是让自己的侄子赵小军去进行跟踪和恐吓,企图让我女儿知难而退。
没想到,我女儿根本没有退缩。
于是,赵桂兰就动了杀心!
她策划了这场完美的谋杀。
让赵小军继续扮演变态跟踪狂的角色,吸引警方的注意力。
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刻,推出她那个有精神病的儿子张丰,作为执行最后一步的刀!
事成之后,她让赵小军顶下所有前期策划的罪名,再用精神病为自己的儿子脱罪。
一石二鸟,干净利落。
好狠毒的计策!
好恶毒的女人!
我拿着这份打印出来的草稿,手抖得不成样子。
青青,我的好女儿。
原来你不是在散步,你是在调查。
你不是死于意外,你是死于正义。
你这个傻孩子,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跟妈妈说
为什么要把所有危险都自己一个人扛
我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纸上,晕开了墨迹。
我哭,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心疼。
心疼我的女儿,也为她感到骄傲。
我擦干眼泪,把那份草稿工工整整地叠好。
我知道,这是我女儿用生命换来的遗言。
也是我,送赵桂兰下地狱的,最强有力的炮弹!

17

我拿着那份打印出来的调查报告草稿,第三次走进了市刑警队。
这一次,我没有在楼下等,而是直接上了楼,敲响了林涛队长的办公室门。
林涛看到我,有些意外。
李大姐,你怎么来了赵小军那边有进展了,我们……
我没等他说完,直接把手里的文件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林队长,你看看这个。
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害怕。
林涛疑惑地拿起文件,开始阅读。
他的表情,从疑惑,到惊讶,再到震惊,最后,变成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办公室里安静得只能听到他翻动纸页的沙沙声。
过了足足有十分钟,他才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站了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我面前。
没有多余的话,只是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
李大姐。
这一声李大姐,和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
它包含着敬佩,包含着震撼,甚至还包含着一丝愧疚。
你……你先坐。他拉开椅子,声音都有点发飘。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按了一个内线。
通知下去,立刻成立专案组!所有手头的工作都停下,全员待命!对,最高级别!
挂了电话,他看着我,深吸了一口气。
李大姐,你女儿……王青同志,她是一个英雄。
我的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
英雄
我不要我的女儿当什么英雄。
我只要她活着,平平安安地活着。
但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她用她的命,换来了这份真相。
我这个当妈的,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得让这份真相大白于天下!
专案组成立,调查立刻升级。
事情的性质,已经从一起普通的刑事案件,变成了一起牵涉巨大的陈年贪腐案。
林涛告诉我,他们会立刻对赵桂兰和张丰,以及所有相关人员,进行二十四小时的监控。
但是,他也坦诚地告诉我,这个案子,阻力会非常大。
赵桂兰的丈夫,那个前副校长,虽然已经去世,但他的门生故事遍布全市的教育系统和政府部门。
这些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或者为了掩盖自己当年可能存在的同流合污,一定会想方设法地阻挠调查。
果然,林涛的预言很快就应验了。
专案组刚刚开始外围取证,就接到了好几个老领导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那些老领导都在明里暗里地施压,说赵副校长是德高望重的教育家,不能因为一些空穴来风的猜测,就去打扰英雄家属的安宁。
赵桂兰也感受到了真正的恐惧。
她开始动用她所有的人脉关系,像一只疯狂的蜘蛛,拼命地修补她那张即将破碎的网。
我从林涛越来越紧锁的眉头里,看出了调查的艰难。
我不能等。
我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专案组身上。
警察有警察的规矩,有他们的难处。
而我,一个扫地的,烂命一条,我没什么好怕的。

18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去了小区门口的打印店,把我女儿那份调查报告单,连同我之前找到的所有证据——药店收据的照片、赵小军的催债信照片,全都复印了五十份。
然后,我买了五十个信封,五十张邮票。
我坐在灯下,戴上老花镜,开始写信。
我不知道市纪委的地址,我就在信封上写:市纪委领导收。
我不知道哪些媒体有影响力,我就把我知道的报社、电视台的名字,全都写了一遍。
滨江日报社。
滨江晚报。
滨江市电视台《焦点追踪》栏目组……
我把这些信,一封一封地装好,用舌头舔湿邮票,一张一张地贴上。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快亮了。
我拿着那厚厚一沓信,走到我女儿的遗像前。
我摸着她冰冷的相框,轻声说:
青青,妈不懂电脑,也不会上网发帖子。
但妈会寄信。
你放心,妈一定把这些信,送到能看见它们的人手里。
这个天,该亮了。
清晨,我像往常一样,穿着那身橙色的保洁服,推着我的垃圾车出门。
不同的是,今天垃圾车的角落里,多了一个装满了信的布袋。
我扫过一个街角,看到一个绿色的邮筒,就把一封信塞进去。
我走遍了每一条街道,把那五十封信投进了城市的各个角落。
就像撒下了一把种子。
我不知道哪一颗会发芽。
但我知道,只要有一颗发芽,就能燃起燎原的大火。
做完这一切,我心里反而平静了。
我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仿佛看到了无数只白色的鸽子,带着我女儿的冤屈,带着我这个母亲的血泪,飞向四面八方。
赵桂兰,你不是人脉广吗你不是关系硬吗
我倒要看看,是你那些老领导的电话快,还是我这五十封信快!
舆论的炸弹,已经被我这个扫地的亲手点燃了。
现在,我只需要等待爆炸的那一刻。

19

信寄出去的第三天,滨江市的天,炸了。
最先引爆的,是本地一家以报道犀利著称的都市报。
他们在头版最显眼的位置,用黑体加粗的大标题,刊登了一篇报道——博士女儿惨死,保洁母亲泣血追凶,一份尘封的举报信牵出高校惊天黑幕
报道里,虽然隐去了所有人的真实姓名,但留学归国女博士保洁员母亲高校前副校长巨额科研经费这些关键词,足以让所有滨江市民,把目光聚焦到这起案件上。
紧接着,网络开始发酵。
那篇报道被无数个自媒体账号转载,标题一个比一个悚人。
扫帚神探:一个母亲的疯魔式复仇!
当精英的伪善,被一双扫地的手撕开!
《精神病不是免死金牌!法律的漏洞,要用母爱来填补!》
一时间,整个滨江市都在讨论这件事。
我女儿的自媒体账号被网友们翻了出来。
她那些阳光、优秀、充满才华的文章,和她惨死的结局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激起了所有人的同情和愤怒。
舆论的压力,像海啸一样,涌向了滨江大学,涌向了市公安局,更涌向了市纪委。
林涛队长给我打来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既兴奋又无奈。
李大姐,你可真是……给了我们一个天大的『惊喜』啊!
他说,市里已经成立了联合调查组,纪委、公安、教育局全部介入,要求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赵桂兰那张由老领导老同事织成的关系网,在铺天盖地的舆论面前被冲得七零八落。
我知道,我这步险棋走对了。
而赵桂兰,也彻底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她狗急跳墙了。
那天下午,我正在家里,门被敲响了。
我以为是警察,打开门,看到的却是赵桂兰那张憔悴却依旧涂着口红的脸。
这是我们第三次正面交锋。
此刻的她,像一只斗败了的母鸡,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疲惫。
李秀莲,我们谈谈。她开门见山。
我没让她进门,就堵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她。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不,有。她从她那个精致的皮包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递到我面前。
这里面,有五十万。
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五十万,买你闭嘴。
我看着那张卡,笑了。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五十万
在她的眼里,我女儿那条活生生的命,就值五十万
我这近一年来人不人鬼不鬼的煎熬和痛苦,就值五十万
五十万我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全是嘲讽,赵老师,你还真是大方啊。
李秀莲,你不要不识好歹。她的耐心似乎用尽了,声音尖利起来,你就是一个扫地的,这五十万,够你扫一辈子地了!你拿着钱,回你乡下,安安稳稳地过下半辈子,不好吗
你女儿的案子,你别再管了。把那些东西都收回去,告诉警察,是你搞错了。不然,对你,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她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我的心上。
扫地的怎么了我盯着她的眼睛,反问她,我扫地的,靠我自己的力气吃饭,我干干净净!
不像你!穿着旗袍,说着文话,心里却比我扫的垃圾还脏!
我告诉你,赵桂兰,别说五十万,你就是给我五百万,五千万,也别想让我女儿死得不明不白!
你……她气得脸色发白,指着我,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我从口袋里掏出了我那台老旧的按键手机。
我按下了停止键。
然后,我当着她的面,按下了播放键。
手机里,传出了赵桂兰刚才那段尖利、刻薄的声音:
……你就是一个扫地的,这五十万,够你扫一辈子地了!……
赵桂兰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
她这才反应过来,我刚才一直在录音!
你!你敢阴我!她疯了一样扑过来,想抢我的手机。
我早有防备,后退一步,把手机紧紧攥在手心。
赵桂兰,你不是喜欢让所有人都看看你的真面目吗我冷笑着说,放心,我马上就满足你。
我当着她的面,把我女儿教我的,那个唯一会用的手机功能——彩信,发了出去。
接收人,是滨江市那家最火的媒体的爆料热线。
做完这一切,我把手机揣回兜里,看着她那张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说:
现在,我们是真的没什么好谈的了。
说完,我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把她那张绝望的脸,和整个肮脏的世界,都关在了门外。
第二天,一段录音再次引爆了网络。
《一个扫地的,给你五十万!——高校杀人案嫌疑人家属欲花钱封口,录音曝光!》
赵桂兰那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人设,在自己亲口说出的这句话面前,彻底崩塌,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而我,知道距离最后审判的日子,不远了。
孩子是妈妈的软肋,也是妈妈的铠甲,当孩子遭遇不幸,妈妈便会化身复仇的女神,哪怕与全世界为敌,也绝不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