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的光芒太过刺眼,碎钻般的光点砸在苏瑾精心描画过的睫毛上,沉甸甸的,几乎让她睁不开眼。
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香槟的冷冽气泡感,混合着名贵香水交织的复杂气息。
五年了,她还是没能完全习惯这种属于顾佳世界的空气,华丽,昂贵,却总带着一丝令人窒息的冰冷。
闪光灯连成一片汹涌的白浪,对着她,更对着她身边那个男人—顾佳。
他姿态闲适地靠在宽大的丝绒沙发里,剪裁完美的黑色高定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修长的手指随意搭在膝上,腕间一块价值不菲的铂金表折射出低调的冷光。
那张脸,依旧是造物主最偏爱的杰作,深邃的眉眼,挺直的鼻梁,薄唇抿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弧度,足以让镜头疯狂。
他是天生的焦点,是掌控一切的帝王。而她苏瑾,穿着同样价值连城的定制礼服,妆容一丝不苟,唇边挂着练习过千百次的温婉弧度,端坐在他身侧,扮演着顾太太这个精致而脆弱的角色。
一个被无数双眼睛审视、评判、定义为模范的花瓶。
采访进行得滴水不漏,如同过去无数次那样。
顾佳的回答简洁有力,带着掌控全局的游刃有余。苏瑾只需在他偶尔侧目时,回以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仰慕和依赖的温柔微笑,完美诠释着贤惠、得体、以夫为天的顾太太人设。
直到那个问题毫无预兆地砸了过来,像一块尖锐的冰,瞬间冻结了所有虚伪的暖意。
顾总一个年轻男记者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亢奋,话筒几乎要递到顾佳唇边,我们都知道,苏瑾女士是您相濡以沫五年的妻子,更是外界公认的模范太太,那么,在您心中,苏瑾女士对您而言,意味着什么呢
问题本身并不刁钻,甚至带着恭维。
放在往常,顾佳会给出一个标准答案—妻子、伴侣、不可或缺的存在。
苏瑾的神经早已形成条件反射,唇角柔和的弧度几乎要加深,准备好迎接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
然而,顾佳的目光却掠过她,投向宴会厅入口处那片被刻意留出的阴影。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他侧脸的线条在聚光灯下显得格外冷硬,薄唇微启,吐出的字句清晰得如同冰锥,精准地凿穿了苏瑾五年苦心经营的世界：
她
一声极轻的,几乎带着点玩味的反问,让整个喧闹的宴会厅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所有镜头、所有目光,都死死钉在他身上,也钉在苏瑾骤然失去血色的脸上。
顾佳微微勾了勾唇角,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只有一片令人心寒的漠然。
他的视线终于吝啬地落回苏瑾身上,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一件替代品。
一个还算尽职的管家吧。他语调平缓,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打理些琐事,维持下门面,至于其他的……他顿了顿,目光再次飘向入口,那片阴影里,似乎有一抹纤细的白色身影若隐若现。
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但苏瑾捕捉到了。
那是一种近乎于尘埃落定的疲惫释然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镜头,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苏瑾心口：
她只是长得有点像‘她’,仅此而已。
苏瑾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
精心维持的温婉笑容僵死在脸上,像一张劣质的面具。
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四肢百骸都冻得麻木。
水晶灯的光芒不再是碎钻,而是无数把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她的皮肤和眼睛。
周围的一切声音,记者们压抑的抽气声,相机疯狂连拍的咔嚓声,甚至远处侍者托盘上酒杯轻微的碰撞声,都瞬间被拉远、扭曲、放大,最终变成一片混沌的、令人作呕的轰鸣,将她死死裹挟在里面。
替身
五年。
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努力揣摩他的喜好,记住他每一个微小的习惯,压抑自己所有的棱角,把自己打磨成他身边最温顺,最合适的那个影子。
她以为,哪怕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情,至少也有相敬如宾的尊重,有共同维护这个家、这份体面的默契。
原来,全是笑话。
她只是一个劣质的、用来睹物思人的赝品。
一个维持顾先生家庭形象的道具。
一个管家
视线不受控制地变得模糊,滚烫的液体在眼眶里疯狂积聚,几乎要冲破堤坝。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带来一丝丝虚假的清醒。
不能哭！苏瑾,不能在这里哭,她死死咬着下唇内侧的软肉,口腔里瞬间弥漫开一股浓郁的铁锈味。
咸腥的味道刺激着神经,也压下了那汹涌的泪意。
她必须离开,立刻！马上！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有些踉跄,昂贵的裙摆扫过冰冷的椅脚。
椅子腿在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在死寂的宴会厅里显得格外突兀,像垂死之人的最后挣扎。
所有的镜头瞬间从顾佳身上移开,齐刷刷地对准了她。
那些黑洞洞的镜头,此刻在她眼里化作了无数张贪婪、窥探、带着恶意的嘴脸。闪光灯更加疯狂地闪烁,白光连成一片,几乎要将她吞噬、融化。
顾太太,顾太太请留步！
苏瑾女士,您对顾总的话有什么看法吗
顾太太,请问您事先知道自己是替身吗
记者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话筒如同长枪短炮般伸过来,几乎要戳到她的脸上。尖锐的问题像淬了毒的箭,一支接一支射向她摇摇欲坠的尊严。
顾佳依旧坐在那里,姿态甚至没有丝毫改变。
他微微蹙了下眉,似乎对她突然的离席有些意外,但眼神深处,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漠和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没有看她,目光再次投向了入口那片阴影,仿佛那里才有着他全部的注意力。
他的漠视,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瑾猛地低下头,用尽全身力气拨开那些几乎要碰到她的手臂和话筒,跌跌撞撞地朝着侧门的方向冲去。
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急促而慌乱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也踩碎了她过去五年小心翼翼维持的幻梦。
推开沉重的侧门,隔绝了身后那片令人窒息的喧嚣和刺眼的白光。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壁灯投下昏黄暧昧的光晕。
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苏瑾才敢放任身体顺着门板滑落,跌坐在冰冷的地毯上。
眼泪终于汹涌而出,无声地,大颗大颗地砸落在昂贵的裙料上,洇开深色的水痕。
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她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将那些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呜咽死死堵住。
屈辱、愤怒、被彻底践踏的痛楚,无数种情绪像熔岩般在胸腔里翻腾、灼烧,几乎要将她整个人从内部焚毁。
替身……
管家……
仅此而已……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反复凌迟着她的心。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脑海中响起,清晰得如同有人贴着她的耳朵低语：
【检测到强烈情绪波动峰值……目标符合绑定条件……】
【‘心声直通车’系统正在绑定宿主：苏瑾。】
【绑定成功。】
【核心功能：宿主所有强烈意念驱动下的内心想法,将在宿主无意识状态下,以文字形式实时同步至当前星球最大网络直播平台‘星海视界’,进行强制性全网直播。】
【警告：功能不可逆,不可控,不可屏蔽。请宿主谨慎思考。】
【祝您使用愉快。】
苏瑾的哭声戛然而止,整个人僵在原地。
心声,全网直播
什么鬼东西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中带着惊疑不定。
是刚才受到的刺激太大,出现幻觉了还是……她狠狠掐了自己手臂一下,尖锐的疼痛告诉她,这不是梦。
那个冰冷的机械音没有再响起,仿佛从未出现过。
然而,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笼罩了她。
仿佛自己的大脑深处,被强行嵌入了一个冰冷的、不受控制的信号发射器。
宴会厅里的喧嚣似乎平息了一些,隔着厚重的门板传来模糊的嗡嗡声。
苏瑾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挣扎着站起来。
不行,她不能一直躲在这里。
外面还有无数双眼睛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裙摆和头发,对着墙壁上装饰用的反光金属板,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平静表情。
不管那个心声直播是幻觉还是什么,她现在必须出去,把这场该死的戏演完。
至少,不能像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一样落荒而逃。
深吸一口气,她推开了那扇沉重的侧门。
宴会厅的气氛变得极其诡异。
记者们依旧围在那里,但焦点已经从顾佳身上分散。
无数道目光带着探究、同情、幸灾乐祸,齐刷刷地射向重新出现的苏瑾。
顾佳也终于将目光从入口处收了回来,落在她身上。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她的身影,不再是透过她去看另一个人,但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辨,有审视,有探究,甚至一丝极淡的困惑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还能若无其事地回来。
顾太太！刚才那个提问的男记者像是打了鸡血,第一个冲过来,话筒几乎要怼到苏瑾的鼻尖上,问题尖锐如刀,请问您刚才离席是因为情绪失控吗对于顾先生公开承认您只是‘替身’和‘管家’的说法,您作何感想你们是否会立刻离婚
离婚！
这两个字像火星,瞬间引爆了苏瑾心底那座压抑已久的火山。
去他妈的替身,去他妈的管家,！去他妈的顾太太。！
五年！她苏瑾最好的五年青春,像条狗一样伺候着这个冷血的男人,换来的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剥光尊严,踩进泥里,她受够了,凭什么
一股暴烈的愤怒和决绝的冲动瞬间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
什么隐忍,什么体面,什么顾全大局,统统见鬼去吧！
就在她极力控制着面部肌肉,试图挤出一个至少不崩坏的得体表情时,她的内心,已经被那滔天的怒火和委屈彻底点燃,疯狂地咆哮起来：
【离婚离！必须离！这破婚老娘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顾佳你这个冷血、自大、眼瞎心盲的王八蛋,老娘给你当了五年免费保姆加替身演员,你他妈给过我一毛钱工资吗】
【现在你的白月光朱砂痣回来了是吧行,老娘成全你们这对狗男女,锁死,钥匙老娘吞了！】
【但是,想白嫖老娘五年青春门都没有,窗户都给你焊死！】
【婚前协议老娘当初瞎了眼签了那玩意儿,现在呵！】
【财产,顾佳你名下所有的财产,股票、基金、不动产、你那些堆在仓库里落灰的古董收藏…对,还有你书房保险柜里那几幅死贵死贵的画,统统给我拿来！】
【老娘要一半,一分都不能少,少一个子儿,老娘就雇一百个营销号,把你当年追白月光当舔狗结果被人家当凯子耍,最后人家嫌你穷跟富二代跑了的糗事全抖出来,让你顾大总裁也尝尝被全网当笑话的滋味！】
【还有,顾氏集团每年百分之十的分红,这是精神损失费,少一毛钱,老娘就天天去你公司门口拉横幅！】
【对了,你送白月光的那个破岛,老娘看着就碍眼,也得给我折现！】
【律师,明天就给我找最贵的离婚律师,打！往死里打官司,老娘耗得起！】
【分完钱,老娘立马买张头等舱环游世界去,包一百个小奶狗,个个比你年轻比你帅比你会疼人,气死你个不行的王八蛋！】
内心的咆哮如同脱缰的野马,在愤怒的草原上疯狂奔腾,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和咬牙切齿的恨意。
苏瑾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想了多少,只觉得一股股滚烫的岩浆在脑子里左冲右突,不吐不快。
她只顾着死死咬住牙关,不让任何一丝真实的情绪泄露在脸上。
她甚至努力地,对着那个咄咄逼人的记者,扯动嘴角,试图做出一个我很好,我没事,我很坚强的表情。
然而,就在她内心疯狂输出、脸上却努力维持坚强面具的诡异时刻,宴会厅一侧,一个巨大的,原本用来播放暖场视频和赞助商广告的LED屏幕,毫无预兆地闪了一下。
下一秒,屏幕上的画面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其简洁、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纯白色界面。
正上方一行醒目的黑色加粗大字：【心声直通车·特别直播频道】
下方一行小字：【主播：苏瑾（顾太太）】
再下面,是如同瀑布般疯狂向上滚动的文字！
那些文字……赫然就是苏瑾此刻内心正在疯狂咆哮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甚至连她内心咆哮时那种咬牙切齿的语气都模拟得惟妙惟肖！
整个宴会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记者们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那块巨大的LED屏幕,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有人甚至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顾佳脸上的冷漠和探究瞬间凝固。
他猛地转头看向那块屏幕,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
那张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俊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震惊、错愕,随即是滔天的怒意。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猛地射向还僵在原地的苏瑾。
苏瑾自己也懵了。
她脸上的坚强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茫然和极致的惊恐。
她顺着所有人的目光,看向那块巨大的屏幕。
上面滚动的,正是她刚刚在心里疯狂咆哮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念头,甚至包括那句……气死你个不行的王八蛋
苏瑾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
心声直播是真的。
那个该死的系统是真的。
她完了,社死,还是当着全城名流、所有媒体、以及顾佳的面,全球直播式社死！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个年轻的女记者率先回过神来,她看着屏幕上那句极其醒目的气死你个不行的王八蛋！,又猛地看向脸色铁青,浑身散发着骇人低气压的顾佳,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卧……卧槽,顾总的脸……绿了。
这句话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整个宴会厅。
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海啸般的哗然。
我的天,我看到了什么
顾太太的心声直播了这是什么高科技整蛊
【老娘要一半,一分都不能少！】……嘶,顾太太威武！
【雇一百个营销号爆料糗事】……哈哈哈顾总当年还有这黑历史
重点,重点啊,最后一句！【气死你个不行的王八蛋！】不行
卧槽,惊天大瓜,顾总他不行
难怪白月光当年跑了
难怪结婚五年顾太太都没孩子
原来症结在这里,顾太太这五年……守活寡啊
太惨了,顾太太太惨了,不仅要当替身管家,还得守活寡！
顾太太,牛逼,求您出书吧,书名就叫《如何优雅地骂死首富前夫》
顾太太,收下我的膝盖！您就是我互联网唯一的嘴替。
人群彻底炸了锅,议论声、惊呼声、压抑不住的哄笑声,如同沸腾的开水,将整个宴会厅淹没。
无数道目光在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苏瑾,和面沉如水、眼神几乎要杀人的顾佳之间来回扫射,充满了震惊、同情、怜悯、幸灾乐祸以及无穷无尽的八卦之火。
闪光灯再次疯狂闪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目标直指顾佳那张英俊却铁青得可怕的脸,以及他额角隐隐跳动的青筋。
这绝对是本年度,不,是本世纪最劲爆的豪门秘闻,没有之一。
顾佳站在原地,周围的喧嚣仿佛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凝成了实质,冰冷刺骨,让靠近他几米范围内的人都感到呼吸困难。
他死死地盯着那块还在不断滚动着苏瑾心声的屏幕,尤其是最后那句不行的终极暴击。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暴怒,渐渐沉淀下来,变得深不见底,如同酝酿着风暴的幽暗深海。
那目光缓缓移向苏瑾,不再是冷漠的审视,而是一种极其复杂、极其陌生的探究,像第一次真正看见眼前这个女人。
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她整个人从里到外彻底剖开。
苏瑾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惧感几乎将她吞噬。
完了……她死定了……顾佳一定会杀了她……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恐怖的压力压垮时,顾佳动了。
他没有走向苏瑾,也没有理会那些几乎要怼到他脸上的镜头和话筒。
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宴会厅的出口走去,背影僵硬,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狂暴气息。
所过之处,人群如同被摩西分开的红海,自动为他让开一条通道。
苏瑾看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身体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干,腿一软,差点再次跌倒在地。
一个相熟的女公关总监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眼中充满了复杂的同情：苏苏……你……唉,先去休息室吧。
苏瑾如同提线木偶般被搀扶着走向休息室。
身后,是无数道如芒在背的目光,和那块依旧在滚动着让她羞愤欲死文字的屏幕。
星海视界直播平台的服务器,在苏瑾心声滚上大屏幕的瞬间,彻底瘫痪了。
技术部主管看着监控屏幕上飙升到顶点的流量曲线和不断报警的红色故障灯,满头大汗,对着电话嘶吼：加,给我加服务器,有多少加多少,快！宕机一分钟损失几个亿你知道吗
然而,再多的服务器也架不住海啸般涌入的观众。
【星海视界-心声直通车特别频道】。
这个突然空降,没有任何预告,没有任何主播露脸的诡异直播间,此刻显示的在线人数,正以每秒百万级的恐怖速度疯狂飙升。
弹幕已经不是密集可以形容,而是彻底变成了疯狂滚动的,五颜六色的,完全看不清内容的湍急洪流,只有偶尔卡顿的瞬间,才能捕捉到几条被无数哈哈哈和卧槽顶起来的弹幕：
【卧槽卧槽卧槽！我看到了什么】
【顾太太内心OS全球直播这是什么魔幻现实】
【替身实锤了,顾渣男去死！】
【管家顾渣男你良心被狗吃了】
【哈哈哈要一半财产,还要每年10%分红,顾太太威武！】
【爆料黑历史,顾总当年是舔狗还被甩了哈哈哈求深扒！】
【重点来了,不行！顾总不行！石锤了家人们！】
【难怪白月光跑了,这谁受得了啊！】
【顾太太守活寡五年,太惨了,渣男天打雷劈！】
【顾太太,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神！】
【求顾太太开班,教教我们怎么骂人！】
【顾总不行
话题给我顶上去！】
【求顾太太出书教骂人
顶起来！】
热搜榜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屠榜。
顾太太心声直播
顾总不行
顾太太教你优雅分家产
求顾太太出书教骂人
白月光快跑顾总不行
顾氏集团股价暴跌
每一个话题后面都跟着一个血红的爆字。
社交平台彻底瘫痪又重启,重启又瘫痪。
无数段苏瑾心声的录屏、截图,以病毒般的速度蔓延到网络的每一个角落。
网友们的创造力被无限激发,各种表情包、段子、小作文层出不穷。
【顾总不行.jpg】—配图是顾佳在直播采访中冷漠的侧脸,旁边P上一行小字：朕的江山,后继无人。
【顾太太分家产清单.gif】—动态图,各种豪宅、游艇、珠宝、股票代码哗啦啦地掉进一个写着苏瑾的口袋。
【包一百个小奶狗.jpg】—苏瑾温婉微笑的照片旁,P上一群风格各异,阳光帅气的小鲜肉。
一夜之间,顾太太苏瑾,从一个依附于丈夫光环下的模糊符号,变成了全网最炙手可热的独立女性代言人和反PUA斗士。
她的骂人语录被奉为圭臬,她的分家产清单被无数人当成模板参考。
而顾总不行的标签,则牢牢焊死在了顾佳这位天之骄子,商界巨擘的头上,成了他这辈子都难以洗刷的污点。
顾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只留下室内一片令人压抑的死寂。.
没有开顶灯,只有办公桌上一盏冷白的台灯亮着,在巨大的红木桌面上投下一圈孤零零的光晕。
顾佳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
窗外是城市璀璨如星河的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勾勒出繁华冰冷的轮廓。
他高大的身影融入这片冰冷的背景中,一动不动,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
指尖夹着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青白色的烟雾缭绕上升,模糊了他冷硬的侧脸线条。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和山雨欲来的低气压。
办公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特助陈默脚步放得极轻,如同行走在雷区。
他手里拿着一份还散发着油墨味的报告,小心翼翼地放在办公桌的边缘,声音压得不能再低：
顾总,初步报告出来了,苏小姐的手机、平板、以及她常接触的所有电子设备,技术部都彻查了,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远程控制程序或监听软件痕迹,她近期也没有接触过任何可疑的第三方技术人员。
顾佳没有回头,也没有动。
只有那夹着烟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烟灰簌簌落下。
陈默继续汇报,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另外关于那个‘星海视界’的直播频道,技术部联合了平台方,动用了最高权限,依旧无法追踪到信号源,它的出现和消失都毫无逻辑可言,平台方表示,他们从未开设过这个频道,后台也没有任何创建记录,就像是……
陈默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吐出那个荒诞却不得不承认的词：凭空出现的幽灵频道。
办公室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烟丝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嘶嘶声。
良久,顾佳才缓缓转过身。
台灯冷白的光线落在他脸上,清晰地映照出他眼下的淡淡青影和紧抿的薄唇。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了暴怒,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几乎能将人溺毙的复杂情绪。
有被当众揭穿隐私的震怒,有对未知力量的惊疑,但更多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狼狈的审视。
他走到办公桌前,没有看那份报告,目光沉沉地落在桌面上那个小小的相框上。
相框里,是五年前他和苏瑾的结婚照。
照片上的苏瑾穿着洁白的婚纱,笑容温婉羞涩,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依赖,依偎在他身边。
那时的他,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必要的任务。
幽灵频道……顾佳低哑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他捻灭了烟蒂,火星在烟灰缸里挣扎了一下,彻底熄灭。
备车。他忽然开口,声音斩钉截铁。
陈默愣了一下：顾总,您要去哪现在外面……
回枫林别墅。顾佳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动作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现在。
陈默心中一凛,立刻应道：是！
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如同暗夜的幽灵,滑入枫林别墅灯火通明的前庭。
车身尚未停稳,副驾驶的陈默便看到主宅门口站着的那个身影—林薇儿。
顾佳的白月光。
她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米白色羊绒套装,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妆容精致得无可挑剔,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楚楚可怜。
她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车子停稳,陈默迅速下车,为顾佳打开后座车门。
顾佳迈步下车,脚步沉稳,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眉宇间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郁。
顾佳！林薇儿立刻迎了上来,声音柔婉,带着浓浓的关切,你终于回来了,我担心死了,网上的事情……她欲言又止,目光盈盈地看着顾佳,仿佛有无尽的委屈和心疼。
顾佳的脚步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林薇儿身上,那眼神很淡,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清眼前这个人。
他没有立刻回应她的关切,反而越过她,看向灯火通明的主宅大厅。
林薇儿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心中莫名一慌,下意识地又上前一步,试图去挽他的手臂：顾佳,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先进屋吧我给你泡杯安神茶……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顾佳衣袖的刹那,一声短促的惊呼从二楼卧室的阳台传来。
顾佳猛地抬头。
只见苏瑾穿着一条舒适的丝质睡裙,披散着微湿的长发,正站在二楼的阳台上。
她似乎刚洗完澡,脸颊还带着被热气熏出的淡淡红晕。
她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捂着自己的小腹,眉头微蹙,似乎刚才不小心碰到了哪里。
她的目光,正好与楼下庭院中的顾佳和林薇儿撞了个正着。
空气瞬间凝固。
苏瑾脸上的那点红晕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浓浓嘲讽的苍白。
她看着楼下那对在夜色灯光下显得无比登对的男女,看着林薇儿几乎要碰到顾佳的手,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涌上喉头。
她的内心,再次不受控制地、清晰地咆哮起来：
【呵,这就迫不及待地登堂入室了】
【一个冷血渣男,一个绿茶白莲,真是绝配！】
【顾佳,你不行就不行吧,还非得找个观众来围观你表演深情】
【林薇儿,你演得不累吗当年卷款跑路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情深义重。】
【现在看他还是首富,又巴巴地贴回来怎么,国外那个富二代玩腻了把你甩了】
【还安神茶我看是催命符吧！】
【离我远点,看着你们俩,空气都变馊了！】
苏瑾内心疯狂吐槽,脸上却努力维持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
她甚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敷衍的假笑,对着楼下扬声道：哟,顾总回来了林小姐也在啊二位请自便,当我不存在就行。
说完,她转身就想退回卧室。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一个清脆的碎裂声突兀地在楼下响起。
苏瑾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回头看去。
只见林薇儿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欲坠,一只手还维持着伸向顾佳的姿势,另一只手却捂住了自己的小腹,脸上瞬间布满了痛苦的神色,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脚边的地上,是一只碎裂的精致骨瓷茶杯,褐色的茶水泼溅了一地。
薇儿顾佳眉头紧锁,伸手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怎么了
估计是……我……林薇儿的声音虚弱不堪,带着哭腔,断断续续,我肚子好痛,孩子,我们的孩子……
她痛苦地蜷缩着身体,整个人几乎要软倒在顾佳怀里,眼神却飞快地,带着一丝得意和挑衅,瞟向了二楼阳台上的苏瑾。
孩子
苏瑾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顾佳和林薇儿,有孩子了
那个口口声声说不行的男人和林薇儿,有孩子了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欺骗的愤怒瞬间淹没了她,五年！她像个傻子一样,替身管家守活寡原来小丑竟是她自己,所谓的不行,只是对她苏瑾不行而已。
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让她浑身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看着楼下顾佳扶着林薇儿那副紧张关切的样子,看着林薇儿那副矫揉造作的痛苦表情和眼底的得意,一股强烈的作呕感涌了上来。
她的内心,如同火山喷发,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孩子】
【顾佳,你这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骗子！】
【跟我结婚五年装得跟个性冷淡一样,连手都不让多碰一下！】
【结果呢转头就跟你的白月光珠胎暗结了】
【哈,原来不是不行,只是对着我不行,对着你的林薇儿就行得很啊！】
【真行,顾佳你真他妈行！】
【装什么深情演什么痛苦】
【林薇儿,你也别装了,捂着肚子给谁看呢】
【就你这点拙劣的演技,老娘当年跑龙套的时候都比你演得真。】
【还肚子痛真当自己是怀了龙种的娘娘了】
【让我猜猜是不是看网上都在骂顾佳不行,你急了怕你的长期饭票飞了所以赶紧弄个‘孩子’出来证明一下他的‘能力’】
【可惜啊,演过头了。】
【你捂的是胃,不是子宫。】
【装流产你也专业点行不行】
【就你这点道行,还想在老娘面前演宫心计】
【省省吧,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儿！】
【渣男贱女,锁死,钥匙我扔太平洋了,别再来恶心我！】
内心的咆哮如同狂风暴雨,席卷着滔天的怒火和刻骨的讥讽。
苏瑾气得浑身发抖,扶着阳台栏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她死死盯着楼下那对璧人,眼神冰冷刺骨,充满了鄙夷和厌恶。
楼下。
顾佳扶着痛苦不堪的林薇儿,他清晰地听到了苏瑾内心那如同利刃般尖锐刻薄的每一个字。
当听到不是不行,只是对着我不行！时,他扶着林薇儿的手臂猛地一僵,深邃的眼眸中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种被误解到极致的狂怒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刺痛狠狠攫住了他。
而当苏瑾内心那声你捂的是胃,不是子宫！如同惊雷般炸响时,顾佳的动作彻底顿住了。
他猛地低头,看向怀里捂着肚子,脸色苍白,还在痛苦呻吟的林薇儿。
他的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关切,而是变得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冰冷的,洞穿一切的审视,死死地钉在林薇儿那只捂着腹部的手的位置。
林薇儿正沉浸在自己精湛的演技和即将成功的得意中,突然感觉到顾佳扶着自己的手臂松开了力道,那审视的目光更是让她心底猛地一咯噔。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起。
她下意识地想要调整手的位置,往下挪一点,挪到小腹……
然而,已经晚了。
顾佳的眼神,在看到她那只手慌乱移动的瞬间,彻底冷了下去。
那里面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殆尽,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冰和被愚弄的暴怒。
陈默！顾佳的声音冰冷刺骨,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
顾总！陈默立刻上前。
送林小姐,顾佳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去‘仁和医院’妇产科,做最全面、最细致的检查。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林薇儿瞬间变得惨白的脸,我要知道,她肚子里,到底有没有我的‘孩子’。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极重,带着浓浓的讽刺。
林薇儿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连装出来的痛苦呻吟都卡在了喉咙里,她惊恐地看着顾佳,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完了……她完了……
陈默面无表情地应道：是！随即上前,看似搀扶实则强硬地请走了面无人色、浑身瘫软的林薇儿。
庭院里,只剩下顾佳一人。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炬,穿透夜色,精准地锁定了二楼阳台上那个同样僵立的身影—苏瑾。
四目相对。
隔着遥远的距离和冰冷的空气,无声的硝烟在弥漫。
苏瑾被他那复杂深沉、仿佛蕴含了千言万语的目光看得心头狂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她看到林薇儿被拖走,看到顾佳眼中的冰冷和暴怒,却看不懂他此刻望向自己的眼神。
那里面,有怒意,有不甘,有探究,还有一种让她莫名心悸的,深不见底的幽暗。
她不敢再看,猛地转身,逃也似地冲回了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阳台门,拉紧了窗帘,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楼下那个男人恐怖的目光。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苏瑾的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愤怒过后,是巨大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
那个该死的心声直播还在吗刚才她骂得那么狠,是不是又全网直播了
她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指尖冰凉地点开那个已经让她产生PTSD的星海视界APP。
果然。
热搜榜再次被血洗。
顾太太怒撕假孕白莲花
顾总不行之谜：只对顾太太不行
林薇儿捂胃装流产翻车现场
顾太太：奥斯卡欠你小金人
渣男贱女锁死钥匙扔太平洋
求顾太太开演技培训班
点开那个依旧存在的【心声直通车】频道,弹幕更是疯狂到无以复加：
【卧槽,年度大戏,连续剧都不敢这么拍。】
【顾太太威武,一眼识破绿茶假孕。】
【捂胃装流产林白莲这操作骚断腿。】
【顾总最后看顾太太那个眼神……嘶,有点东西！】
【‘只对顾太太不行’信息量巨大啊！】
【顾总：我不是不行,我只是不想对你行（狗头）】
【顾太太：呸,渣男滚粗！】
【哈哈哈顾太太骂得太爽了,全程高能无尿点。】
【顾太太开班吧,我跪着听！】
苏瑾看着那些弹幕,看着自己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的无力感袭来。
她关掉手机,颓然地滑坐在地毯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
这该死的系统……这荒唐的一切……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她只想离婚,只想逃离这个地狱。
这一夜,枫林别墅如同被无形的风暴席卷过,死寂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苏瑾在主卧的大床上辗转反侧,每一次闭上眼睛,都是顾佳最后那个复杂深沉的眼神,还有林薇儿被拖走时惨白的脸。
愤怒、屈辱、疲惫、还有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让她无法安眠。
天色微明时,她才在极度的精神透支下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奇异的感觉将她惊醒。
不是闹钟,不是声响。
而是一种仿佛大脑深处某个一直存在的,持续低鸣的信号源,突然消失了的感觉。
像是一直戴着的隐形耳机被摘掉了,世界瞬间变得异常安静。
苏瑾猛地睁开眼,心脏不规律地跳动起来。她几乎是屏住呼吸,试探性地在脑子里想了一句：【该死的顾佳,去死吧！】
没有反应。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冰冷的机械音提示您的心声已直播。
她又尝试着集中精神,在心里疯狂诅咒：【顾佳王八蛋,天打雷劈,出门踩狗屎,喝水塞牙缝,公司明天就破产！】
依旧一片寂静。
苏瑾的心跳越来越快,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
她颤抖着手,再次拿起手机,点开星海视界APP。
那个如同噩梦般的【心声直通车·特别直播频道】,消失了。
搜索框输入苏瑾、心声、顾太太……相关的直播记录全都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没了,真的没了苏瑾喃喃自语,巨大的喜悦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冲垮了所有的疲惫和紧绷。
她忍不住笑出声,越笑越大声,最后几乎笑出了眼泪,像个终于挣脱了无形枷锁的疯子。
自由了,她终于自由了,再也不用担心自己脑子里想什么会被全世界围观了。
巨大的解脱感让她浑身充满了力量。
离婚！必须立刻离婚,趁着这个鬼系统消失,趁着顾佳可能还在处理林薇儿那堆烂摊子。
苏瑾立刻跳下床,以最快的速度洗漱、换衣服。
她没有再穿那些昂贵却束缚的礼服,而是换上了一身简洁利落的裤装,将长发高高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因为解脱而格外明亮的眼睛。
她拉开卧室门,脚步轻快地冲下旋转楼梯,目标明确—书房,去找那份该死的婚前协议,她要研究清楚,怎么才能从顾佳这个混蛋身上撕下最大一块肉。
然而,就在她刚冲到一楼客厅,准备直奔书房方向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从旁边通往起居室的拱门阴影里转了出来,恰好挡在了她的必经之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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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顾佳。
他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身上还是昨天那件沾染了些许烟味的黑色衬衫,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线条冷硬的锁骨。
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底带着淡淡的血丝,整个人透着一股浓重的疲惫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阴鸷气息。
但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如同盯住了猎物的猛兽,锐利、深沉,带着一种苏瑾从未见过的、极具侵略性的压迫感,牢牢锁定了她！
苏瑾猝不及防,差点一头撞进他怀里,惊得猛地刹住脚步,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你……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全身的警报瞬间拉响,他怎么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去处理林薇儿了吗
顾佳没有说话,他只是向前逼近一步。
苏瑾被他身上那股强大的压迫感逼得又退了一步,后背几乎要贴上冰冷的墙壁。
他再逼近。
一步,又一步。
直到苏瑾彻底被他高大的身影笼罩,后背紧紧抵住了冰凉的墙壁,退无可退。
他身上那股混合着烟草,须后水和一夜未眠的男性气息强势地侵袭着她的感官,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危险味道。
顾佳伸出一只手,啪地一声,撑在了苏瑾耳侧的墙壁上,彻底将她困在了他的身体与墙壁形成的狭小空间里。
另一只手,则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眸。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苏瑾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密布的血丝,看到他紧抿的薄唇,看到他喉结压抑地滚动了一下。
跑什么顾佳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磨过粗粝的岩石,带着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即将爆发的风暴。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腹的温度烫得惊人。
昨晚……他盯着她因为惊慌而睁大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裹挟着滚烫的气息,重重地砸在她的脸上,骂我骂得开心吗,顾太太
苏瑾的心猛地一沉,完了,他果然知道了,系统虽然没了,但昨晚的直播影响还在,他是来算账的。
恐惧瞬间攫住了她,但强烈的求生欲和破罐子破摔的愤怒让她猛地挣扎起来,试图推开他：放开我！顾佳,你这个混蛋,我要离婚！现在就离！
她的挣扎在顾佳绝对的力量压制下显得徒劳无功。他轻易地就用身体将她更紧地压向墙壁,捏着她下巴的手纹丝不动,反而俯身靠得更近,滚烫的呼吸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
离婚顾佳低低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眼神却更加幽暗深邃,仿佛要将她吸进去。
你骂我冷血、自大、眼瞎心盲、不行、王八蛋……还扬言要分走我一半身家,包一百个小奶狗,骂得那么痛快淋漓,现在想拍拍屁股就走
他另一只撑在墙上的手缓缓抬起,带着薄茧的指腹,带着一种近乎狎昵的力道,重重地擦过她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唇瓣。
那触感带着电流,让苏瑾浑身一颤,汗毛倒竖！
苏瑾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磁性,目光如同实质般描摹着她的眉眼,鼻梁,最后再次落回她因为被他用力擦拭而变得嫣红的唇上,你骂得很对,大部分都很对。
他的指腹停留在她的唇角,力道暧昧而危险。
但是……他喉结再次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眼神深处翻涌起更加汹涌复杂的情绪,像是压抑了千年的熔岩终于找到了出口。
他俯下身,薄唇几乎贴上了她的耳廓,灼热的气息裹挟着他低沉沙哑,却如同惊雷般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地轰进苏瑾的脑海：
你说错了一点。
我从没碰过林薇儿。
一次都没有。
苏瑾的挣扎瞬间停滞,瞳孔骤然放大,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顾佳没有给她任何消化的时间,他的唇几乎擦着她的耳垂,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滚烫和沙哑,继续宣告着那个石破天惊的事实：
不是因为我不行。
而是因为……
他微微侧过头,滚烫的唇终于印上了她因为震惊而微张的唇角,那是一个带着强烈占有欲和惩罚意味的,近乎啃噬的吻。
同时,他最后的话语如同烙印般,深深烫进她的灵魂：
我一直在等的,是你。
等你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