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被丈夫陈岩亲手推下悬崖的那一刻,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可当我再次睁眼,却发现自己躺在他的身边,用着他新欢的身体。
镜子里那张年轻漂亮的脸,正是我复仇的最好面具。
陈岩,你的报应,来了。
1
冰冷的床单像尸布一样裹着我,身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那是我熟悉了七年的声音。是陈岩。
我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窒息的恐惧感从喉咙里涌出。我不是死了吗就在几个小时前,在郊外那座名为情人崖的悬崖上,陈岩拥抱着我,温柔地在我耳边说晚晚,我爱你,下一秒,就用尽全力将我推了下去。
失重感、风声、岩石撞碎骨头的剧痛……那是我生命最后的记忆。
可现在,我却完好无损地躺在这里,躺在我们婚房的主卧里。
我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身边的男人。他睡得正熟,侧脸英俊,睫毛在昏暗的床头灯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就是这张脸,七年来我曾无数次亲吻,也正是这张脸,在我坠崖的瞬间,挂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残忍的微笑。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掀开被子,踉跄着冲向卫生间。
打开灯,刺眼的光线让我眯起了眼。我扶着洗手台,抬头看向镜子,准备迎接自己那张苍白惊恐的脸。
然而,镜子里的人,却让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年轻,漂亮,皮肤白得像上好的瓷器,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挑,带着天生的媚态。长发如海藻般铺在肩上,锁骨精致,是我从未拥有过的纤细与脆弱。
这不是我。
这不是我林晚的脸!
我下意识地抬手,想要触摸镜子,镜中的人也同步抬起了手。那只手,手指纤长,指甲上涂着惹眼的红色蔻丹。而我,林晚,作为一名入殓师,为了尊重逝者和工作方便,双手永远修剪得干干净净,从不留指甲,更别说涂指甲油了。
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卡在喉咙里,我死死捂住嘴,惊恐地瞪着镜中的陌生人。
这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混乱的记忆碎片像潮水般涌入脑海。有我林晚的,也有属于这具身体的。
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苏晴,是个小有名气的芭蕾舞演员。而她另一个身份,是陈岩养在外面两年多的情人。
原来,他早就出轨了。
我回想起我们结婚纪念日那天,他送给我一条价值不菲的翡翠手镯,说是我俩爱情的见证。而此刻,这只手镯,正戴在苏晴——也就是我现在这具身体的手腕上。
一模一样。
所以,他送给我的,不过是复制品,又或者,他给每个他想占有的女人,都准备了这样一只爱的镣铐。
晴晴,怎么了
陈岩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他赤着上身,靠在门框上,眼神里带着一丝慵懒的关切。
他叫她晴晴,叫得那么亲密。而我林晚,他总是叫我晚晚,语调温柔,却像是在完成某种例行公事。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亲手将我推入深渊的男人,此刻正用关心的眼神看着我。仇恨像野火般在我胸中燎原,几乎要将我烧成灰烬。
我想扑上去,用这具身体的指甲抓花他虚伪的脸,我想质问他为什么!我们从大学相恋到结婚,整整十年,我陪他从一无所有到事业有成,为他打理好一切,甚至放弃了成为一名法医的梦想,转而去做更稳定的入殓师,只为能更好地照顾他的生活。
可我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背叛和谋杀。
但我不能。
我死死地掐着掌心,剧痛让我恢复了一丝理智。我现在是苏晴,一个对他百依百顺、爱他入骨的芭蕾舞演员。如果我暴露了,他能杀我一次,就能杀我第二次。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情绪,用一种我从未想象过的、又软又糯的声音说:没事,做了个噩梦而已。
这是苏晴的声音。
陈岩走过来,从身后轻轻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窝。他的胸膛温热,贴着我的后背,却让我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梦到什么了他轻声问,手不规矩地在我腰间游走。
我透过镜子,看着他英俊的脸,和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审视。他从不完全相信任何人。
我闭上眼,脑海里飞速地整合着苏晴的记忆。她单纯,胆小,极度依赖陈岩。
于是我转过身,埋进他怀里,身体微微发抖,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我梦到……梦到你不要我了,你身边有别人了……
陈岩身体一僵,随即轻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和得意。
傻瓜,他拍了拍我的背,像安抚一只宠物,我怎么会不要你那个女人……林晚,她已经死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冰冷而轻蔑。
今天早上,警察刚发现她的尸体,摔得面目全非。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打扰我们了。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面目全非……
我是一名入殓师,我一生都在为逝者保留最后的体面。可我的丈夫,却让我死得如此不堪。
我紧紧抱着他,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但我脸上却扬起一抹笑容,一抹属于苏晴的、天真又残忍的笑容。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用最甜美的声音,说出最恶毒的话,岩,我早就希望她消失了。
陈岩很满意我的回答。他低头吻我,那个吻充满了占有和胜利的炫耀。
我闭上眼,顺从地回应他。
但在黑暗中,我对自己发誓。
陈岩,你不会想到吧。你杀死的妻子,如今正躺在你的枕边,用着你新欢的身体。
你以为这是你幸福生活的开始
不。
这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一场漫长而痛苦的复仇盛宴的开幕。我会让你,为我,为苏晴,为所有被你伤害过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你的祭日,由我亲手来定。
2
接下来的几天,我被迫扮演着苏晴这个角色。一个沉浸在爱情里、对未来充满幻想的芭蕾舞演员。
我翻遍了苏晴的日记和手机。这个女孩,天真得可悲。日记里密密麻麻记录的都是她对陈岩的爱慕,以及对自己第三者身份的愧疚和挣扎。陈岩对她承诺,等他公司的关键项目一结束,就和林晚离婚,然后光明正大地娶她。
多么可笑的谎言。他从没想过离婚,他选择的是更简单、更一劳永逸的方式——谋杀。
苏晴的记忆告诉我,她并不知道陈岩的杀人计划。在我坠崖的那天,她正在外地参加一场重要的舞蹈比赛,这是陈岩为她安排的,也是他为自己制造的完美不在场证明。
我一边熟悉着这具身体,一边开始为我的复仇铺路。
芭蕾舞演员的身体柔韧但脆弱,每天高强度的训练让浑身都布满了伤痛。我不得不忍着脚踝的旧伤,在练功房里挥汗如雨,维持着苏晴敬业舞者的人设。每当旋转、跳跃,我都感觉这具身体仿佛要散架,但镜子里那个优雅的身影,却是我最好的伪装。
很快,我,林晚的葬礼如期举行。
陈岩作为悲痛欲绝的丈夫,一手操办了所有事宜。他甚至没有选择火化,而是为我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土葬仪式,仿佛要向全世界展示他对亡妻的深情。
我,以苏晴的身份,站在人群的角落,冷眼旁观着这场荒诞的戏剧。
陈岩穿着一身黑色西装,面容憔悴,眼眶泛红。他在我的遗像前发表了催人泪下的悼词,细数我们从相识到相爱的点点滴滴,声音哽咽,几度说不下去。
晚晚,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我们的家……他深情地抚摸着冰冷的墓碑,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痴情男人。
周围的亲朋好友无不为之动容,纷纷上前安慰。我的父母更是哭得几近昏厥,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份悲痛让我心如刀绞。
我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刺破掌心,才勉强控制住自己冲上去撕开他虚伪面具的冲动。
就在这时,陈岩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我身上。
他对我做了一个极其隐晦的口型。
过来。
我心头一凛,知道这是对我的考验。我必须表现得像一个懂事、体贴,又带点不安和嫉妒的情人。
我低下头,调整好表情,然后慢慢地、带着几分犹豫地向他走去。
陈先生,节哀。我用苏晴的声音,怯生生地说。
陈岩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拉住我的手,力道很重,像是某种宣示。然后他转向我的父母,介绍道:爸,妈,这是苏晴,我的……一个朋友,也是晚晚生前的朋友。她听说晚晚的事,特地来送她一程。
我爸妈早已哭得神志不清,只是麻木地点了点头。
我却差点笑出声来。
亡妻生前的朋友他真是编故事的天才。
葬礼结束后,宾客渐渐散去。陈岩以需要独处为由,遣走了所有人,只留下了我。
夕阳下,墓地里一片肃静,只剩下乌鸦的哀鸣。
陈岩牵着我的手,走到我的墓碑前。那上面镶嵌着我笑得最灿烂的一张照片,是我大学毕业时拍的。
晴晴,你看。他指着照片,语气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现在,她永远地躺在这里了。以后,你就是陈太太。
我看着照片里的自己,心中一片冰冷。
你不爱她吗我假装不经意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和属于苏晴的天真。
陈岩沉默了片刻,然后嗤笑一声。
爱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晴晴,你要记住,男人对女人的,从来都不是爱,是需要。在我需要一个贤内助的时候,她是最好的人选。但现在,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带给我激情和面子的女人。比如你。
他转过身,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
所以,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做好你的陈太太,享受我给你的一切,别像她一样……问太多不该问的。他的眼神阴冷,带着赤裸裸的警告。
我心中一颤。
他果然在怀疑什么。或许是我那天早上的反常,或许是我此刻的试探。这个男人,心思缜密,警惕性极高。
我必须更加小心。
我垂下眼帘,做出害怕的样子,点了点头。
岩,我只是……有点害怕。我靠在他怀里,声音发颤,这里……好冷。
陈岩的脸色缓和下来。他搂住我,在我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别怕,有我呢。走吧,我们回家。
家。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充满了讽刺。
就在我们转身准备离开时,我的眼角余光瞥到了墓碑旁的一样东西。
那是一小束被人遗忘的白色雏菊,花瓣上还带着露水。在众多昂贵的白玫瑰和百合中,它显得那么不起眼。
但我的目光却被它牢牢吸引。
因为在花束的根茎处,系着一条黑色的细绳,绳子上穿着一颗小小的、雕刻着莲花图案的檀木珠。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我们入殓师行业的暗号。
莲花,在我们的语境里,代表着往生与真相。而这颗檀木珠,是我曾经的师傅,也是我唯一信任的挚友——周子谦的标志。
他来过。
而且,他给我留下了信息。
他一定是从我面目全非的尸体上,看出了什么端倪。
我心脏狂跳,一股希望的暖流涌遍全身。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必须想办法联系上他。
我假装脚下不稳,一个趔趄,身体恰好倒向墓碑的方向。在陈岩扶住我的瞬间,我的手飞快地伸出,将那束雏菊连同檀木珠一起,不动声色地藏进了我的风衣口袋里。
小心点。陈岩皱眉道。
嗯。我低下头,掩去眼中的精光。
陈岩,你以为你一手遮天,做得天衣无缝吗
你错了。
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
而我,林晚,将化身为来自地狱的使者,一点一点,揭开你所有的罪恶。
你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3
回到那栋我和陈岩生活了七年的别墅,如今却成了囚禁我的华丽牢笼。
陈岩对我看得更紧了。他没收了苏晴原本的手机,给了我一部新的,里面所有的联系人都由他设定。美其名曰保护我,实际上是切断我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我的行动范围仅限于别墅和练功房,两点一线,由他的专职司机接送。
他以为这样就能掌控一切,但他不知道,我最强大的武器,是我的大脑,和我身为入殓师所积累的知识。
当晚,我借口身体不适,早早回了房间。陈岩则去了书房,处理他那至关重要的项目。
我反锁房门,从口袋里拿出那束已经有些蔫了的雏菊。
我小心翼翼地解下那颗檀木珠。珠子很小,表面光滑,散发着淡淡的安神香味。这是周子谦的习惯,他经手的每一具遗体,都会在最后为家属送上一颗这样的珠子,寓意逝者安息,生者心安。
他给我留下的,又是什么信息
我将珠子放在台灯下仔细观察。作为一名优秀的入殓师,我的观察力远超常人。很快,我发现在珠子穿孔的一侧,有一个比针尖还要细小的刻痕。
那是一个字母,F。
F
法医(Forensic)还是别的什么
我百思不得其解。周子谦知道我懂唇语,懂摩斯密码,甚至懂一些冷门的符号学,但他偏偏留下一个最简单的字母。
这说明,这个F指向的,是一个我们之间无需多言、心照不宣的东西。
我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大脑中搜索所有和周子谦、和F相关的记忆。
突然,一个尘封已久的画面闪过脑海。
那是几年前,我还在法医中心实习,跟着周子谦处理一具高度腐败的无名女尸。当时案件陷入僵局,是我在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发现了凶手留下的微量物证,最终锁定了嫌疑人。
事后,周子谦半开玩笑地对我说:林晚,你天生就该吃这碗饭。你的眼睛,比最高倍的显微镜还厉害。以后我们要是需要传递什么秘密信息,就用这个案子的卷宗号吧,只有你我才懂。
那个案子的卷宗编号,开头就是F。
而卷宗存放的地方,是市局档案中心的
F
区!
周子谦是想告诉我,去
F
区查阅卷宗!他一定在我尸体上发现了什么法医证据,并且已经将它作为一份新的卷宗存档了!
一股狂喜涌上心头。
但新的问题来了。市局档案中心安保严密,我如今是苏晴,一个毫无背景的芭蕾舞演员,怎么可能进去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陈岩的控制欲极强,我连出门买杯咖啡的自由都没有。
正当我一筹莫展时,苏晴的一段记忆给了我灵感。
下周,市里会举办一场慈善晚宴,主办方是陈岩公司项目的最大投资方。届时,本市所有名流都会出席,包括市局的一些领导。
陈岩一定会带我参加。这是他向所有人炫耀他年轻漂亮的新欢的最好机会。
而我,需要在那场晚宴上,找到一个突破口。
接下来的几天,我表现得无比顺从。我每天准时去练功房,对着镜子练习芭蕾,也练习如何笑得更像苏晴。我会在陈岩回家时,为他准备好拖鞋和热茶。在他工作时,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看书,从不打扰。
我的乖巧让陈岩非常满意,对我的戒心也逐渐放松。
他甚至开始带我出席一些小型的私人聚会,把我介绍给他生意上的朋友。
在一次聚会上,我偶然听到了一个名字——李局。市公安局的副局长,主管刑侦。更重要的是,苏晴的记忆告诉我,这位李局,是个狂热的芭蕾舞爱好者,尤其欣赏苏晴所在的舞团。
我的机会来了。
慈善晚宴当晚,我穿着陈岩为我精心挑选的白色晚礼服,长发挽起,露出天鹅般优美的脖颈。苏晴的这副皮囊,确实是天赐的礼物。
晴晴,今晚美极了。陈岩满意地看着我,像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我羞涩一笑,挽住他的手臂。
晚宴上,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我跟在陈岩身边,像一只美丽的金丝雀,接受着众人或艳羡或探究的目光。
很快,我看到了目标。那个地中海发型,身材微胖的男人,正端着酒杯,和人高谈阔论。他就是李局。
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和他单独说话,又不引起陈岩怀疑的机会。
我借口去洗手间,暂时脱离了陈岩的视线。在走廊的拐角,我看到李局正一个人站在窗边抽烟。
就是现在。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姿态,迈着芭蕾舞演员特有的优雅步伐,向他走去。
李局长,您好。我用苏晴的声音,柔柔地开口。
李局转过头,看到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认出了我。
你是……苏晴小姐他显然看过我的演出。
是我。没想到李局长还记得我。我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受宠若惊。
当然记得,你在《天鹅湖》里的表演,堪称完美。李局的脸上露出了真诚的欣赏。
寒暄过后,我必须迅速切入正题。
李局长,我低下头,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和无助,其实……我今天冒昧打扰您,是有一件私事想请您帮忙。
哦你说。李局来了兴趣。
我咬了咬嘴唇,眼眶瞬间就红了,将一个受了委屈、走投无路的小女生的形象演得淋漓尽致。
我……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是我过世的母亲留给我的遗物,不小心遗失了。我查了监控,最后出现的地方,可能被当成证物,收进了市局的证物科档案室。
我顿了顿,抬头看着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那个东西对我真的非常非常重要,就像我的命一样。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唐突,但是……您能不能帮我行个方便,让我进去找一下就一小会儿,我绝不乱碰其他东西。
我赌的就是,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很难拒绝一个如此美丽、柔弱、又对自己充满崇拜的女性的请求。
尤其这个请求,听起来合情合理,无伤大雅。
李局果然犹豫了。他看着我梨花带雨的样子,眉头微蹙。
按规定,这是不行的……
求求您了,李局长。我上前一步,几乎是在哀求,我只看一眼,拿回我的东西就走。您的大恩大德,我……我一辈子都记得。
我一边说,一边将苏晴的身体优势发挥到极致,微微前倾,让他能闻到我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看到我眼中真挚的祈求。
最终,李局长叹了口气。
好吧。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明天下午三点,你到市局门口找我。我给你十分钟的时间。
我接过名片,激动得差点失态。
谢谢您!谢谢您李局长!
我对他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快步离开,生怕他会反悔。
回到宴会厅,陈岩正端着酒杯,眼神阴沉地看着我。
去哪了他问。
碰到了一个舞迷,多聊了两句。我扬起天真的笑容,晃了晃手里的名片,他还邀请我以后去给他们单位做艺术指导呢。
我故意把事情说得轻描淡写,符合苏晴单纯的性格。
陈岩夺过名片看了一眼,看到上面市公安局的字样,眉头皱得更深了。但他最终没说什么,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离那些穿制服的远点,他们很麻烦。
知道了。我乖巧地点头。
但我心里却在冷笑。
陈岩,你害怕的,正是他们。
而我,马上就要拿到你亲手埋下的第一颗炸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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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二天下午,我按照约定时间来到市公安局门口。
为了不引起陈岩的怀疑,我找了个借口,说是舞团临时加训,需要排练新剧目。陈岩虽然不悦,但为了维持苏晴上进舞者的人设,最终还是同意了。
我见到了李局。他显然对我昨晚的表现印象深刻,态度比我想象中要和蔼。
只有十分钟,快去快回。他将我带到档案中心门口,对管理员交代了几句。
管理员递给我一个访客证和一双白手套。
谢谢李局长。我感激地说。
走进档案中心,一股陈旧纸张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一排排顶天立地的金属架上,塞满了牛皮纸袋包装的卷宗,上面贴着不同年份和类别的标签。
这里,埋藏着这座城市无数的罪恶与真相。
我没有时间浪费,径直走向
F
区。
F
区存放的,大多是悬案、疑案和一些性质特殊的案件。光线比其他区域要暗一些,显得格外阴森。
我按照记忆中那个案子的编号,很快就找到了周子谦为我准备的礼物。
那是一个崭新的牛皮纸袋,上面的编号很新,案件名称写着:情人崖无名女尸案。
我的心狠狠一揪。
无名女尸……陈岩为了撇清关系,连我的身份都没有去确认。
我戴上手套,颤抖着打开文件袋。
里面不是我想象中的尸检报告,而是一叠高清晰度的照片,和一个
U
盘。
我先看照片。
第一张,是我手部的特写。照片放大了数倍,可以清晰地看到,我的指甲缝里,残留着一些极其微小的、深蓝色的纤维。
第二张,是我后脑勺的伤口。伤口边缘整齐,有明显的挫裂痕,但周子谦用红笔圈出了一个地方,旁边标注着:二次创伤痕迹。
这意味着,在我坠崖之前,我的头部就已经遭受过一次重击!
我回想起坠崖前的瞬间,陈岩拥抱我时,手放在我的后脑勺上,看似亲昵,实则……是在用什么硬物击打我!或许是一块石头,或许是他手上戴着的戒指。他怕我坠崖不死,所以先把我打晕。
这个畜生!
我强忍着怒火,继续往下看。
接下来的几张照片,是关于那只翡翠手镯的。手镯在我坠崖时已经摔碎,照片上是碎裂的镯子残片。周子谦在其中一块残片的内侧,也用红笔画了圈。
放大看,那上面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字母组合——LY。
不是我的名字林晚(LW)的缩写。
那会是谁
我的心沉了下去。这只手镯,果然不是为我准备的。
我拿起那个
U
盘,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里面会是什么
档案室里没有电脑。我必须想办法把
U
盘带出去。
我环顾四周,看到墙角的清洁车上,有一卷备用的黑色垃圾袋。我灵机一动,将
U
盘塞进手套里,然后走到清洁车旁,假装不小心碰掉了上面的东西。趁着弯腰捡拾的瞬间,我将戴着
U
盘的手套,连同几张废纸,一起扔进了垃圾袋里。
做完这一切,管理员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时间到了。
我将卷宗原封不动地放回,然后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找到了吗李局问。
我摇了摇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失落和沮丧:没有……可能是我记错了。
唉,别太难过了。李局安慰道。
我向他道谢后,便匆匆离开。在走出市局大门后,我绕到后院,在垃圾中转站轻易地找到了那个我做了记号的黑色垃圾袋。
拿回
U
盘,我一刻也不敢耽搁,打车去了附近一家最隐蔽的网吧。
我开了一个单间,将
U
盘插进电脑。
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
我点开它,画面开始播放。
视频的拍摄地点似乎是一个装修奢华的房间,镜头是固定的,应该是隐藏摄像头。
画面里,一个男人背对着镜头,坐在沙发上。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只和我那只一模一样的翡翠手镯。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带着哭腔:陈岩,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已经囚禁我一个月了!放我走吧,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
陈岩!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
视频里的男人缓缓转过身,露出了那张我无比熟悉的脸。
他笑了,笑得温柔又残忍。
放你走莺莺,我那么爱你,怎么舍得放你走呢
他拿起那只手镯,走到女人面前。女人吓得连连后退,但很快就被他抓住了手腕。
你看,这只镯子多漂亮,多配你。他强行将手镯戴在女人手上,戴上它,你就是我的人了。永远都别想离开我。
你这个疯子!魔鬼!女人尖叫着,拼命挣扎。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呆坐在电脑前,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LY……莺莺……
视频里那个女人的名字,陆莺。
陈岩他……不是第一次杀人。
在我之前,至少还有一个叫陆莺的女人,也被他用同样的方式囚禁、控制,最终……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那只翡翠手镯,不是什么爱的信物,而是他用来标记猎物的死亡枷锁!他是一个有特殊癖好的连环杀手!他喜欢将看中的女人囚禁起来,用一只手镯锁住她们,享受那种绝对的控制感,一旦对方反抗或者他玩腻了,就会将其杀害,然后寻找下一个目标。
我林晚、苏晴,都只是他一长串猎物名单中的一员!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恶心攫住了我。我嫁给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我一直以为,他杀我是为了和苏晴在一起。现在看来,苏晴也不过是他下一个目标。等他对苏晴的新鲜感过去,苏晴的下场,会和我、和那个陆莺一模一样!
我不能再等了。
我必须主动出击。
我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上陈岩那张伪善的脸,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在我心中逐渐成型。
陈岩,你喜欢玩弄猎物是吗
你喜欢看她们在恐惧中挣扎是吗
好。
那我就陪你玩一场更大的游戏。
这一次,猎人和猎物的位置,该换一换了。
我会让你亲身体会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恐惧。我会让你相信,你杀死的亡妻,已经化作厉鬼,回来向你索命了。
5
我的计划,需要一个完美的舞台和精准的时机。
陈岩公司那个至关重要的项目,即将进入最后的竞标阶段。为此,他将在我们的别墅里,举办一场小型的商务晚宴,宴请项目的关键投资人——王总。
王总是个出了名的迷信之人,尤其信奉风水和鬼神之说。这是我从陈岩的日常电话里,无意中听到的信息。
这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机会。
晚宴前几天,我开始不动声色地进行我的布置。
我的专业知识,在此时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入殓师不仅仅是为逝者化妆,我们对化学、物理、甚至一些心理学知识都有所涉猎。
我利用外出的机会,在一家化工用品店,以舞团舞台效果需要为名,购买了一些磷粉和一种特殊的香薰精油。这种精油无色无味,但加热后,会散发出一种类似尸体防腐剂福尔马林的淡淡气味。
然后,我需要一件灵媒。
我将目光锁定在了别墅二楼书房里,那个陈岩珍藏的古董八音盒上。那是他从欧洲拍卖回来的,据说是某个没落贵族的遗物,音色空灵,带着一丝诡异的悲伤。
陈岩从不让任何人碰它。
我趁他外出,用一根细铁丝,轻易地撬开了书房的锁。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八音盒的机芯,将极少量的磷粉,用透明胶带粘在了几个关键的音锤上。这样一来,当八音盒转动时,磷粉会随着音锤的敲击而洒落,在黑暗中形成幽幽的鬼火。
接着,我将那瓶特制的香薰精油,滴了几滴在书房的窗帘和地毯上。
做完这一切,我将现场恢复得天衣无缝。
晚宴当晚,一切都按照我的剧本上演。
陈岩意气风发,与王总相谈甚欢。我则扮演着一个温婉可人的女主人,为他们添酒布菜,笑容得体,不多说一句话。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陈岩得意地向王总炫耀起他的收藏品,并提议去书房,展示那个他引以为傲的古董八音盒。
正合我意。
我跟在他们身后,心跳如鼓。
进入书房,陈岩炫耀地打开了八音盒。
悠扬而诡异的音乐响起,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王总,您听听这音色,百年古董,不同凡响啊。陈岩一脸得意。
王总闭着眼,正要点头称赞。
突然,我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台灯开关。
啪嗒一声,整个书房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慌张地道歉。
怎么回事陈岩不悦地皱眉。
就在此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黑暗中,那个正在转动的八音盒上,竟然飘起了一簇簇幽蓝色的光点,像坟地里的鬼火,随着音乐的节奏,明明灭灭,翩翩起舞。
与此同时,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冷的气味,开始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那是福尔马林的味道。
王总唰地一下睁开了眼,惊恐地看着那团鬼火。
这……这是什么!他声音发颤。
陈岩也愣住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躲在黑暗的角落,用腹语的技巧,发出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女人的哭泣声。那声音,凄厉而怨毒,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
岩……我死得好惨啊……
我模仿着我自己,林晚的声音。
砰!
王总吓得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连滚带爬地往门口跑。
有鬼!有鬼啊!
陈岩也被吓得不轻,但他毕竟心虚,强作镇定地吼道:胡说八道什么!肯定是线路问题!
他冲过去想打开房间的大灯,但我早就对总闸做了手脚。他按了半天,灯也毫无反应。
那阵哭声还在继续,越来越近,仿佛就在他的耳边。
还我命来……
啊——!陈岩终于也崩溃了,他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不顾一切地冲出了书房。
我趁乱将总闸恢复,然后才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
客厅里,王总面如土色,浑身发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干净,这里不干净。他的助理正手忙脚乱地安抚他。
陈岩的脸色比死人还难看。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怀疑。
刚刚……是怎么回事他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我吓得花容失色,泪水夺眶而出。
我……我不知道啊,岩!我好害怕!我好像……好像听到了你前妻的声音……我故意将矛头指向自己,将一个被鬼魂惊吓到的无辜女孩演得活灵活现。
我的话,像一根针,狠狠刺进了陈岩的心里。
他最怕的,就是林晚的鬼魂。
王总听到我的话,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他一把推开助理,指着陈岩,颤抖着说:陈总……你这房子……太邪门了!合作的事……我们……我们改天再议!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跑了,仿佛身后有厉鬼在追。
几千万的大项目,就这样泡汤了。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陈岩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像淬了毒的刀。他显然不相信这只是一场意外。他开始怀疑,是不是我搞的鬼。
然而,他没有任何证据。
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芭蕾舞演员,我怎么可能制造出如此逼真的灵异事件
他内心的恐惧,和我完美的伪装,形成了一场剧烈的博弈。
最终,恐惧战胜了理智。
他松开手,颓然地坐倒在沙发上,双手抱着头,喃喃自语:不可能的……她已经死了……是我亲手……
他猛地闭上了嘴,惊恐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我假装没听见,只是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我知道,从今晚开始,怀疑和恐惧的种子,已经在陈岩的心里生根发芽。
他会开始失眠,会开始疑神疑鬼。
而我,将会一步步地,将他拖入我为他构建的精神地狱。
这只是第一道开胃菜。
陈岩,你慢慢品尝。
午夜的亡灵曲,以后会夜夜为你奏响。
6
那晚的灵异事件之后,陈岩变得极度神经质。
他请来了所谓的大师,在别墅里做法事,贴满了符咒。他甚至不敢一个人睡觉,每晚都必须紧紧抱着我,才能勉强入眠。
但他不知道,他抱着的,正是他最恐惧的厉鬼。
我享受着他的恐惧,同时也在寻找下一个击溃他的机会。
很快,机会自己送上门了。
苏晴的舞团要举办一场重要的公演,她担任的角色,是经典剧目《红舞鞋》里的女主角。
红舞鞋是一个家喻户晓的黑暗童话。讲述了一个女孩穿上了一双有魔力的红舞鞋,从此被迫不停地跳舞,直到耗尽生命。
这个故事,简直是为我的复仇量身定做。
我开始利用排练的时间,为我的第二场大戏做准备。
我找到舞团的道具师,以想要一双更合脚的舞鞋为由,定制了一双和舞台上那双一模一样的红舞鞋。
然后,我去了我曾经工作过的殡仪馆。
接待我的是我的同事小张,她看到我(苏晴)时,有些惊讶。我编造了一个为过世的亲人咨询后事的理由,轻易地骗过了她。
我趁她不注意,溜进了我以前的办公室——遗体化妆间。
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熟悉。福尔马林的气味,冰冷的金属器械,都曾是我的日常。
我从储藏柜里,偷走了一小袋东西——尸斑伪装膏。
这是一种特殊的化妆品,入殓师用它来遮盖或模仿尸体上的尸斑。它涂在皮肤上,会呈现出一种极其逼真的、青紫色的瘀痕。
一切准备就绪。
公演的前一晚,陈岩因为公司项目失败的烂摊子,在外应酬,喝得酩酊大醉才回来。
这是最好的时机。
等他沉沉睡去,我悄悄起身,走进衣帽间。
我将那双定制的红舞鞋,放在了衣柜最显眼的位置。然后,我拿出尸斑伪装膏,对着镜子,开始在我自己的脚踝、小腿上,涂抹出一片片触目惊心的尸斑。
苏晴的皮肤本就白皙,在这青紫色瘀痕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诡异,就像一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
做完这一切,我换上苏晴的睡衣,躺回陈岩身边,静静等待天明。
第二天一早,陈岩被宿醉折磨得头痛欲裂。
我像往常一样,体贴地为他准备好早餐和醒酒汤。
岩,我今天要公演,可能会回来得很晚。我一边帮他整理领带,一边柔声说道。
嗯。陈岩心不在焉地应着。
我看着他,故作不经意地提起:对了,我的那双红舞鞋好像找不到了,你看到了吗就是我这次演《红舞鞋》要穿的。
没看到。陈岩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自己再找找。
我哦了一声,脸上露出失落的表情,然后转身走向衣帽间。
我故意将衣帽间的门大开着,让他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景。
我假装在衣柜里翻找,然后,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啊!
陈岩被我的叫声吓了一跳,不悦地走了过来:又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他站在门口,朝衣柜里看去。
当他看到那双血红色的舞鞋,静静地躺在洁白的衣物上时,瞳孔猛地一缩。
那双鞋,红得像血,在晨光中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这……这不是你的鞋吗找到了还叫什么他厉声问道,但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不是的……我连连后退,脸上是极致的恐惧,我的鞋……我的鞋在舞团!这双……我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
我一边说,一边因为害怕而跌坐在地。
睡裙的裙摆滑落,露出了我涂满尸斑的小腿和脚踝。
陈岩的目光,瞬间凝固在了我的腿上。
他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毫无血色。他死死地盯着那些青紫色的瘀痕,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当警察发现我(林晚)的尸体时,法医报告上写着,由于坠崖和浸泡,尸体双腿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的尸斑。
你……你的腿……他指着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腿,也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啊!这是什么!怎么会这样!
我疯狂地用手去擦拭那些尸斑,但那伪装膏防水防油,根本擦不掉。我越擦,那颜色反而显得越逼真,越恐怖。
是她……是她回来了……我抬起头,泪流满面地看着陈岩,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岩,是林晚!是她回来了!她恨我!她要让我也穿上红舞鞋,跳到死!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陈岩脆弱的神经上。
红舞鞋的诅咒,亡妻的尸斑,这两样东西叠加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无可辩驳的恐怖逻辑。
他看着我腐烂的双腿,又看了看那双诡异的红舞鞋,终于,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语无伦次地后退,眼神涣散,充满了恐惧,滚!你给我滚开!
他不是在对我喊,而是在对他幻想中的,我的鬼魂喊。
他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房间,冲出了别墅。
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脸上惊恐的表情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微笑。
陈岩,你害怕了吗
别急。
这只是第二幕。
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
我会让你在无尽的恐惧和猜疑中,一步步走向我为你准备好的,最终的舞台。
7
陈岩逃离了别墅。
一连三天,他都没有回来。他不敢。
他换了手机号,住进了酒店,试图将自己与那栋闹鬼的房子彻底隔绝。
但这正是我想要的。
一个疑神疑鬼、精神濒临崩溃的猎物,才更容易被引入陷阱。
我需要将这场闹鬼大戏,推向高潮。
我拨通了周子谦的电话。这是我们约定好的,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候才能使用的联络方式。
是我。我压低声音。
电话那头的周子谦显然很惊讶,但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你还好吗
我很好。但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我言简意赅,帮我查一个叫『陆莺』的女人,三年前的失踪人口。另外,我需要你伪造一份东西。
我将我的计划告诉了他。周子谦沉默了片刻,然后沉声说:太危险了。林晚,你这是在玩火。
我别无选择。我的声音坚定,他必须付出代价。
……好。三天后,东西会送到你指定的地点。周子谦最终还是选择了支持我。
他是我唯一的同盟。
三天后,我收到了周子谦寄来的快递。里面有两样东西。
第一样,是陆莺的失踪案卷宗复印件。和我想的一样,陆莺在三年前突然人间蒸发,被列为失踪人口,至今杳无音信。卷宗里附有她的照片,一个笑得很甜美的女孩。
第二样,是一张制作精美的请柬。
请柬的封面是纯黑色,上面用烫金的字体写着一行字:
地狱的回响·追思会
我打开请柬,里面是我(林晚)和陆莺的照片并排排列。
下面写着:
谨订于您杀害我们的周年祭日,在一切开始的地方,恭候您的光临。
——您永恒的爱人:林晚、陆莺
落款的日期,正是我被陈岩推下悬崖的那一天。
而地点,是情人崖。
这张请柬,就是压垮陈岩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需要把它亲手送到陈岩面前。
我通过之前在他车上偷偷安装的微型定位器,查到了他所在的酒店。
我换上一身黑色的连衣裙,化了一个苍白憔悴的妆容,然后打车前往。
在酒店大堂,我被前台拦住了。
小姐,请问您找谁
我找陈岩先生。我柔声说,眼眶瞬间就红了,我是他的……未婚妻。我们吵架了,他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我很担心他。
我将一个为爱憔悴、楚楚可怜的形象演得入木三分。
前台的女孩动了恻隐之心,告诉了我陈岩的房间号。
我来到房间门口,没有敲门,而是用一张卡片,轻易地刷开了电子锁——这个小技巧,还是以前跟一个开锁的案子学来的。
房间里,窗帘紧闭,一片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精和烟草味。
陈岩就躺在沙发上,衣衫不整,胡子拉碴,整个人憔悴不堪,眼神涣散,哪里还有半分往日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显然已经被恐惧折磨得不成人形。
看到我进来,他像是受惊的野兽,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你……你怎么进来的!滚!你给我滚出去!他歇斯底里地吼道。
他分不清眼前的我,究竟是苏晴,还是林晚的鬼魂。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脸上带着一抹悲伤而诡异的微笑。
然后,我一步步向他走去。
岩,你为什么躲着我我用苏晴的声音问,但语调,却是我林晚独有的平缓和冷静。
这种声音和语调的错位,让陈岩更加恐惧。
你别过来!你到底是谁!他抓起身边的烟灰缸,色厉内荏地对着我。
我没有停下脚步,从手包里拿出那张黑色的请柬,递到他面前。
我是谁,不重要。我轻声说,重要的是,她们……在等你。
陈岩的目光落在了那张黑色的请柬上。
当他看清上面的字,看清我和陆莺的照片时,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不……不可能……他颤抖着接过请柬,双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陆莺……你怎么会知道陆莺……
这是他心底最深的秘密,是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罪行。
如今,这个秘密却被一张来自地狱的请柬,血淋淋地揭开。
她一直在等你。我也在等你。我继续用那种诡异的语调说,岩,你欠我们的,该还了。祭日那天,我们在情人崖等你。你来,我们三个,就做个了断。你若不来……
我笑了,那笑容让陈岩浑身发抖。
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们也会跟着你。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我知道,他一定会去。
因为一个多疑、自负又心怀鬼胎的罪人,是无法忍受这种未知的恐惧和折磨的。他必须要去一探究竟,去确认这到底是真的闹鬼,还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而情人崖,那个他亲手埋葬我爱情和生命的地方,也将会成为他自己的坟墓。
最后的审判,即将来临。
8
我坠崖的周年祭日,到了。
这一天,天色阴沉,乌云密布,仿佛连老天都在为这场终极审判渲染气氛。
我提前来到了情人崖。
这里和我记忆中一样,荒凉、肃杀。悬崖边立着一块警示牌,上面注意安全,切勿靠近的红字,在阴天里显得格外刺眼。
我没有选择报警。因为我知道,以陈岩的狡猾和势力,即便我拿出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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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他也可能用各种手段脱罪。我要的,不是法律的审判,而是让他死在我亲手为他设计的恐惧之中。
我要他死得明明白白。
我利用苏晴身体的柔韧性,和从周子谦那里学到的一些攀岩技巧,在悬崖边一处极其隐蔽的凹陷里,布置好了我的舞台。
我用绳索将自己固定好,确保万无一失。然后,我换上了一件和我死去那天穿的一模一样的白色连衣裙。我将长发披散,用特殊的化妆技巧,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像尸体一样惨白。
我甚至在连衣裙的胸口位置,用红色的颜料,伪造出了被岩石刺穿的血迹。
我,就是从地狱爬回来的,索命的厉鬼。
下午四点,陈岩的车准时出现在了山路的尽头。
他果然来了。
他一个人来的。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手里似乎还攥着什么东西。
他一步步走向悬崖边,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谁是谁在装神弄鬼给我出来!他大声吼道,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带着一丝色厉内荏的虚弱。
没有人回答他。
只有风声,呜咽着,像无数冤魂的哭泣。
陈岩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走到悬崖边,朝下望去。下面是万丈深渊,云雾缭绕。
就在他精神高度紧、,疑神疑鬼的时候,我出场了。
我悄无声息地,从那处隐蔽的凹陷里,飘了出来,站在了他身后不远处。
岩,你来了。
我用我自己的声音,林晚的声音,轻轻地呼唤他。
陈岩的身体猛地一僵,像被雷电击中。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过身。
当他看到我——看到一个穿着血衣,脸色惨白,和他记忆中死去的妻子一模一样的鬼魂时,他那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彻底断了。
啊——!
他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
鬼……鬼!林晚!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他惊恐地指着我,语无伦次。
是啊,我死了。我一步步向他逼近,脸上带着悲凉的笑容,是你亲手杀死了我。你忘了吗就在这里,你抱着我,说爱我,然后,就把我推了下去。
我的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脏上。
不……不是我!是你自己失足掉下去的!他还在狡辩,但眼神里的恐惧已经出卖了他。
是吗我冷笑一声,那陆莺呢她也是自己失踪的吗
提到陆莺这个名字,陈岩的脸色彻底变成了死灰色。
你……你到底是谁他终于意识到,眼前的鬼魂,似乎知道得太多了。
我是谁我停下脚步,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是林晚,也是苏晴。我是所有被你伤害、被你杀死的女人怨念的集合体。
我缓缓抬起手,摘下了脸上那张模仿林晚容貌的超薄人皮面具——这是我从周子谦那里拿到的,法医用来还原受害者容貌的最高级材料。
面具下,露出了苏晴那张年轻漂亮的脸。
陈岩的瞳孔瞬间放大到了极致。他看着这张他日夜相对的脸,嘴巴张得老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现实比鬼魂更加恐怖。
他以为的新欢,竟然是他亡妻的复仇化身。这种荒诞而恐怖的真相,彻底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
是你……一直都是你……他喃喃自语,眼神彻底涣散,陷入了疯狂,是你搞的鬼!是你!
他突然像疯了一样,从地上爬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朝我扑了过来。
我要杀了你!我要再杀你一次!
我早有防备。
就在他扑过来的瞬间,我利用芭蕾舞演员的灵巧,一个轻盈的侧身,躲开了他的攻击。
他扑了个空,因为惯性,身体直直地冲向了悬崖边。
他脚下一滑,半个身子都悬在了悬崖之外。
他惊恐地回头,朝我伸出手,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哀求。
救……救我!晴晴……不,晚晚!救我!
我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
救你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陈岩,我坠崖的时候,也曾这样幻想过,你会不会有一丝后悔,会不会伸手拉我一把。
但我看到的,只有你那张残忍而满足的笑脸。
现在,轮到你了。
我看着他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一字一句地说出了最后的审判词。
好好感受一下吧。这失重的恐惧,这死亡的滋味。
说完,我不再看他。
他终于支撑不住,在一声绝望的惨叫中,坠入了万丈深渊。
和他当初推我下去的姿势,一模一样。
大仇得报。
我站在悬崖边,任由山风吹乱我的头发。
我没有感到一丝喜悦,只有无尽的空虚和疲惫。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9
陈岩的死被警方定性为畏罪自杀。
因为在他坠崖后不久,周子谦就以匿名的方式,将那个存有陆莺被囚禁视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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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以及陈岩涉嫌连环杀人的所有线索证据,都寄给了警方。
警察在陈岩的别墅地下室里找到了那个密室。
里面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收藏室。
墙上挂着好几张女性的照片,有陆莺,有我林晚,还有另外几个我不认识的陌生女孩。每个女孩的照片下面都摆放着一只一模一样的翡翠手镯。
陈岩的罪行昭然若揭。他是一个隐藏极深的、以囚禁和虐杀年轻女性为乐的变态恶魔。
而我,苏晴,作为他最后一个猎物,同时也是勇敢揭发他罪行的受害者,受到了所有人的同情和赞誉。
没有人怀疑我。
我完美地从这场复仇大戏中全身而退。
我继承了陈岩庞大的遗产,但这笔沾满了鲜血的钱,我一分都不想要。我以陆莺、林晚以及所有受害者的名义,将这笔钱全部捐赠给了妇女儿童保护基金会。
我为我自己,林晚,举办了一场真正的葬礼。这一次,我的父母终于可以安心地送我离开。
我以苏晴的身份,站在墓碑前,看着照片里那个曾经笑靥如花的自己,心中百感交集。
林晚,安息吧。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我也去看了苏晴的父母。他们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对于女儿能攀上陈岩这样的富豪,曾经是又喜又忧。我没有告诉他们真相,那对他们来说太过残忍。我只是给了他们一笔足够安度晚年的钱,告诉他们,苏晴要去国外进修,追寻自己的舞蹈梦想了。
处理完所有的事情,我决定离开这座城市。
这里承载了太多的痛苦和仇恨。
我收拾好行李,准备踏上新的旅程。
就在我准备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我手腕上那只冰冷的翡翠手镯,突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我低头一看,只见坚硬的镯子表面,竟然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紧接着,那道裂痕迅速扩大,蔓延。
啪的一声,整个手镯碎成了几段,掉落在地。
在手镯碎裂的瞬间,我感觉一股常年盘踞在我身体里的、阴冷的气息,似乎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我愣住了。
这只手镯,不仅仅是陈岩的作案工具,它本身……似乎也蕴含着某种邪恶的力量。它像一个媒介,锁住了一个又一个无辜的灵魂,也正是它,在我死后,将我的灵魂锁进了苏晴的身体里。
如今,陈岩已死,诅咒终结,它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我看着地上的碎片,心中一片释然。
我终于……自由了。
我不再是林晚的亡魂,也不再是苏晴的躯壳。
我是谁
我站在门口,回头望了一眼这栋空荡荡的房子,然后转身,毫不留恋地走进了阳光里。
10
我去了西藏。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的去向。我换了新的手机号,断绝了和过去的所有联系,除了偶尔会用加密邮件,和周子谦报一声平安。
我不再跳芭蕾舞。那不属于我。
我也没再重操旧业。为逝者化妆,需要一颗平静无波的心,而我的心,早已千疮百孔。
我用苏晴的身份,在拉萨开了一家小小的甜品店。
我学着烤蛋糕,学着煮咖啡,学着和南来北往的游客聊天。
高原的阳光很烈,晒得皮肤有些疼,但也让我感觉自己真实地活着。
我常常会在午后,坐在店门口的躺椅上,看着远处连绵的雪山和湛蓝的天空发呆。
我会想起林晚,那个曾经为了爱情放弃梦想、最终却被爱人亲手毁灭的傻姑娘。
我也会想起苏晴,那个天真烂漫,却被恶魔盯上,无辜断送了生命的舞者。
我还会想起陆莺,和那些我不知道名字的女孩们。
我的生命,是她们所有人的延续。
我要带着她们的份,好好地活下去。活出自我,活出尊严,活出她们都未能拥有的自由。
有一天,店里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他背着一个大大的登山包,皮肤黝黑,笑容爽朗。他点了一杯咖啡,一块提拉米苏,然后坐在窗边,安静地看书。
临走时,他对我笑了笑,说:老板娘,你的提拉米苏,有故事的味道。
我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
是吗那欢迎你常来听故事。
他走后,我看到他落在桌上的一本书。
是《法医人类学》。
我拿起书,翻开扉页,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签名——周子谦。
书的扉页上,用钢笔写着一行隽秀的小字:
送给我最优秀的学生。愿你走出过往,拥抱新生。
我抬头看向窗外,那个高大的身影正渐行渐远,他没有回头,只是朝空中挥了挥手。
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
但我知道,这不是悲伤的泪水。
我擦干眼泪,将书紧紧抱在怀里,走出了甜品店,站在了拉萨灿烂的阳光下。
我叫什么名字,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从今天起,我将为自己而活。
我的新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