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三年,我吃了三年软饭。
直到那个深夜,我帮刚洗完澡的妻子涂抹药膏时,在她的臀部摸到了一个印章。
打开灯,那是一个暗红色的圆形烙印,上面刻着四个字:圣安集团。
我不是第一个在她身上留下印记的男人,但曾我发誓,我会是最后一个。
1.
空气里弥漫着沐浴露的清香,还有一股刺鼻的药膏味。
两种味道混在一起,构成了我这三年来婚姻生活的全部基调:
温馨的表象,以及藏在底下那股挥之不去的、腐烂的气息。
轻点儿,疼。
孔如萱趴在床上,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她刚结束一场长达半个月的出差,这是她回家后的第一个晚上。
我嗯了一声,指尖蘸着透明的药膏,小心翼翼地在她光洁的后腰上打着圈。
那片皮肤白皙细腻,像上好的羊脂玉,但上面星星点点的淤青和擦伤,破坏了这份美感。
怎么搞的每次出差回来都一身伤。
我的语气尽量放得平缓,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项目尾款难收,陪客户打高尔夫,摔了一跤。她解释道,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没再说话。
这个理由,她上个月用过。
上上个月,是陪客户登山,不小心滑倒了。
再上上个月,是团建拓展,玩得太疯。
每一次的伤痕,都有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而我,每一次都选择了相信。
或者说,我选择了装傻。
街坊邻里都说我薛智彬命好。
娶了个能干的老婆,自己窝在家里打打游戏,写点不赚钱的破稿子,就能住上市中心一百六十平的大平层。
他们叫我软饭男。
一开始,这三个字像烧红的铁钎,狠狠戳进我的脊梁骨。
我发了疯似的找工作,想证明自己。
可现实是,我一个三流大学的中文系毕业生,在遍地精英的申海,连一份体面的糊口工作都找不到。
是孔如萱一次次把我从崩溃的边缘拉回来。
她会在我面试失败、喝得烂醉的深夜,把我从冰冷的马路边拖回家,用热毛巾给我擦脸,然后紧紧抱着我说:
智彬,别急。你是有才华的,只是需要时间。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有我呢。
她的话像最温柔的麻药,抚平了我所有的焦虑,也腐蚀了我的斗志。
我就这样心安理得地软了下来,一软就是三年。
我爱她,感激她。
但这份爱与感激,被层层叠叠的自卑与猜疑包裹着,早就不纯粹了。
她回家越来越晚,身上的香水味越来越陌生,带回来的礼物也远远超出了她作为销售总监的消费能力。
我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我不敢问,也不敢深想。
我用她工作辛苦,应酬多来麻痹自己,像个鸵鸟,把头深深埋进沙子里,拼命维持着这个家的脆弱平衡。
只要沙子不被掀开,我就能一直装死。
直到今晚。
药膏涂完了后腰的擦伤,我的指尖顺着她优雅的腰线,一路向下。
然后,触感突然变了。
隔着薄薄的真丝睡裙,我摸到了一块皮肤的异常。
不是擦伤的粗糙,也不是淤青的肿胀,而是一块边界清晰的硬块,像一枚镶嵌进皮肤里的硬币,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那股不正常的滚烫。
我的动作顿住了。
怎么了她察觉到了我的停顿,声音里带着一丝警觉,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
这……这里怎么了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
哦,没事。可能是什么东西硌的,过两天就好了。
硌的我心头一沉。
什么东西能把人硌伤成这样,还带着烫感
我没再说话,手指却做出了连我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动作。我捏住她睡裙的边缘,猛地向上掀开。
你干什么!孔如萱惊叫一声,想翻身阻止我,但已经晚了。
那片禁地,就这样暴露在了卧室暖黄的灯光下。
我本以为会看到一块紫红的淤青,可眼前的景象,让我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
在那个无比私密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块暗红色的、直径约三厘米的圆形印记。
边缘异常规整,绝对不是磕碰能形成的。印记的表面皮肤组织已经坏死,结了一层薄薄的焦痂,像是被什么滚烫的金属模具,硬生生烫上去的。
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在那暗红色的圆印中间,隐约能辨认出几个字的轮廓。
这是怎么弄的我的声音在发抖,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孔如萱的身体明显僵硬了,她飞快地扯下睡裙,把脸死死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地传来:
就是……就是前几天去拔火罐,师傅手重,烫伤了。
谎言。
一个拙劣到侮辱我智商的谎言。
谁家拔火罐能拔出带字的图案来
我胸口那团被压抑了三年的火,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烧得我理智全无。
我没有再说话,而是猛地站起身,冲到墙边,啪的一声,拉开了卧室的主灯。
刺眼的白光瞬间倾泻而下,将床上的一切照得无所遁形。
我重新扑回床边,几乎是跪在地上,不顾她的挣扎,强行拨开障碍,凑近了,死死地盯着那个印记。
这下,我看清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拔火罐留下的水泡,而是四个清晰的、印刷体风格的汉字——
圣安集团。
圣安集团,孔如萱所在的公司。一家在申海声名显赫的投资公司,金融圈的巨鳄。
这一刻,我脑子里闪过无数种猜测。
出轨
被暴力对待
还是某种变态的癖好
不,都不是。
这更像是一种……标记。
一种比吻痕更冷酷、更没有人格尊尊严的标记。
它不带任何感情,像工厂里给产品打上的合格戳,像屠宰场给猪肉盖上的检疫章。
它是一种流程化、制度化的屈辱。
这枚印章,如同一份宣示主权的判决书,将我所有的自我欺骗和忍让,击得粉碎。
我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一股酸水直冲喉咙。
我没有再看她,也没有再问一个字。
我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一步步退后,走到床头柜旁,拿起我的手机。
屏幕的冷光,映出孔如萱埋在枕头里、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肩膀。
我点开搜索引擎,指尖悬在冰冷的屏幕上,停顿了足足有十秒。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一字一顿地输入了那几个字:
圣安集团,印章。
我必须知道,是谁,用什么样的方式,在我的妻子身上,盖下了属于他们的所有物凭证。
搜索结果的第一页,全是圣安集团光鲜亮丽的官方宣传。
A轮融资数十亿,慈善晚宴捐款上千万。
创始人王靖安被誉为新时代的商业教父,照片上的他西装革履,温文尔雅。
我面无表情地划过这些虚伪的门面,开始用更隐晦的关键词组合进行深挖。
圣安+
VIP
圣安+内部晚宴
圣安+潜规则
圣安+烙印
互联网的记忆是不会被轻易抹除的。
在一些被主流搜索引擎屏蔽的、犄角旮旯的匿名论坛里,我终于拼凑出了一幅恐怖的图景。
一些帖子被迅速删除,只留下快照的残影。
爆料者用着各种代号,语言极尽隐晦,但指向的核心却惊人地一致:
圣安集团内部,存在一个专为顶级客户与高层设立的圣安俱乐部。
这个俱乐部,不对外开放,入会资格成谜。
我在一个半年前的帖子里,看到一个被网友嘲讽为编故事的爆料。
圣安的核心不是钱,是‘忠诚’。
他们有一套变态的忠诚度测试,通过了,就能得到‘授勋’。
那不是荣誉,是牲口的烙印!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女朋友就是从那出来的,已经疯了。
2.
帖子下面,零星有几个回复。
细说,什么勋章
楼主号没了,散了吧。
听哥们提过一嘴,好像是人体艺术的一种,玩得很大。
能拿到‘勋章’的,都是公司的核心员工,年薪七位数起步。
何止七位数,能拿到‘勋章’,就等于拿到了圣安的资源入场券,项目、人脉、股权,随便挑。
人体艺术……授勋……牲口的烙印……
这几个词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我关掉手机,浑身冰冷。
客厅的落地窗外,是申海璀璨的夜景,万家灯火,流光溢彩。
可在我眼里,这片繁华就像一张巨大的、捕食的蛛网,而我的妻子,就是被困在网中央,等待被吞噬的猎物。
身后,卧室的门开了。
孔如萱穿着丝绸睡袍,赤着脚,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后。
智彬,你……都看到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没有回头。
圣安集团,最近拿下了城西那块地王,市值翻了一倍,了不起。我答非所问,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她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
拿下城西地王,是她这次出差的主要任务。
回来后,她兴奋地跟我说,公司奖励了她一大笔奖金,还给了期权,升她做副总裁。
原来,那枚烙印,就是她的功勋章。
这几天,她变得格外反常。
她开始偷偷摸摸地删除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对我看似不经意的关心,表现出极度的敏感和抗拒。
昨天,她甚至给我买了一块我之前念叨了很久的欧米茄手表,和最新款的游戏机。
这些礼物,在真相面前,像极了补偿,更像是一笔笔昂贵的封口费。
我终于转过身,举起手机,将那个匿名论坛的截图怼到她面前。
屏幕的冷光,将她惨白的脸照得像个女鬼。
‘授勋仪式’
我指着屏幕上的那几个字,一字一顿地问,这也是你们的‘团建’项目吗业绩越好,盖的章越深
还是说,客户越满意,章的成色就越好
我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锥子,狠狠凿在她伪装的面具上。
孔如萱的防线彻底崩溃了。
她不再是那个小心翼翼、试图掩盖的妻子,而是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是!你满意了吗
她突然尖叫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疯狂地涌出,你以为我愿意吗薛智彬,你这个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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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除了会在这里质问我,你还会干什么!
她一把将我手里的手机挥到地上,屏幕瞬间四分五裂。
没有这份工作,我们这个家早就垮了!
这套房子的房贷谁还你妈每个月一万多的进口药谁来付
你每天心安理得地窝在家里打游戏,写你那些狗屁不通的稿子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拿到城西那个项目,陪王总他们喝了多少酒
我跪在地上求他们的时候,你在哪里
她的哭喊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精准地扎在我最痛的地方。
是啊,我这个靠她养活的软饭男,连指责她的底气都没有。
我挣来的每一分尊严,花的都是她用身体和屈辱换回来的钱。
你懂什么叫身不由己吗你什么都不懂!
你只会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觉得我脏了,觉得我丢了你的脸
我告诉你,我丢掉的那些尊常,全都换成了你现在过的体面日子!
她歇斯底里地嘶吼着,将所有的牺牲归结于为了这个家,将我的质问,贬低成不懂事的、无能的狂怒。
她哭着,踉踉跄跄地跑回卧室,然后砰地一声,摔上了门。
我僵硬地站在客厅中央,像一尊被抽掉了灵魂的雕像。
我看着满屋子她挣回来的体面:昂贵的沙发,巨大的液晶电视,冰柜里塞满的进口食品……
我第一次感到,我不是没有尊严,而是我的尊严,早就被她拿去,打包抵押出去了。
现实真的很残酷:在生存面前,尊严,到底值多少钱
我缓缓蹲下身,捡起被摔碎的手机。
突然,尽管屏幕碎裂,但一条消息的预览,依旧顽强地亮了起来。
发信人,备注是王总。
信息内容很短,只有一行字:
如萱,下周五晚上的‘品鉴会’,别忘了带上你的‘勋章’。
这次有几位从京都来的贵客,眼光很刁,好好表现。
品鉴会
勋章
好好表现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原来,那个烙印,不是结束,甚至不是过程。
它只是一个开始,只是一张……入场券。
一张通往更深地狱的入场券。
我花了三天时间,才让自己从那种几乎要撕裂灵魂的痛苦中冷静下来。
我没有再跟孔如萱吵,也没有提那条短信的事。
我像往常一样,给她做饭,等她回家,只是话变得越来越少,眼神也越来越冷。
她在观察我,试探我。
她以为我的沉默是妥协,是默认,是作为一个软饭男最终的屈服。
而我,也在暗中准备我的反击。
王总……圣安集团的创始人,王靖安。
品鉴会……
我必须进去。
我必须亲眼看看,那个所谓的品鉴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狱。
但怎么进去
我一个无业游民,和圣安集团的圈子有天壤之别。
机会很快就来了,以一种我意想不到的方式。
那天下午,我正在书房假装写稿,孔如萱敲门进来了。
这三天,是她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
她换上了一件我没见过的香奈儿连衣裙,画着精致的妆,手里拎着一个爱马仕的包,身上散发着昂贵又陌生的香水味。
智彬,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
她把包放在桌上,从背后轻轻抱住我。
她的身体很软,带着熟悉的温度,但我只觉得一阵恶寒。
我没有推开她,只是僵硬地坐着。
我那天……是太累了,压力太大,才对你发火的,你别往心里去。
她的声音放得很柔,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你不是一直想换台新电脑吗
我给你买了最高配的外星人,你看喜不喜欢。
说着,她把一张购物单推到我面前。
又是这样。
用钱来堵我的嘴。
我看着那串刺眼的数字,心里冷笑。
还有,
她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张烫金的请柬,放到我面前,下周五,我们公司有个慈善晚宴,在云顶荟。
王总点名……让我带家属出席。
我瞳孔一缩。
下周五,云顶荟。
和那条短信里的信息,完全吻合。
王总说,上次的事对我影响不好,这次带你公开露面,可以堵住外面那些人的嘴,也算……给我正名。
3.
她解释道,眼神有些闪躲。
我心里一片明镜。
什么狗屁慈善晚宴,这分明就是那场品鉴会的遮羞布。
现在又要把我带到现场观赏,把我当成无能的丈夫看着妻子被凌辱
带我出席
是想让我亲眼看看她的战利品,让我彻底明白我们之间的差距,让我这个废物丈夫,彻底闭嘴,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用屈辱换来的一切
还是说,这也是品鉴会的一个环节
向客户展示,她不仅有勋章,还有一个对这一切都知情,并且默许的、窝囊的丈夫
以满足这群畜生变态的优越感
我的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
好。我听见自己用一种异常平静的声音说。
孔如萱明显松了口气,她脸上露出了这几天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太好了!你放心,到时候你就跟在我身边,吃吃东西就好,不用你应酬。
她以为我答应了,是选择了屈服。
她不知道,我答应,是选择了宣战。
我要去的,不是什么慈善晚宴,而是我的刑场,也是我的战场。
就算死在那儿,我也绝不认输!
要死,也要像个男人一样堂堂正正的死!
周五晚上,云顶荟。
申海最顶级的私人会所,不对外开放,只接待会员。
门口停着的,都是千万级别的豪车。
孔如萱给我置办了一身顶级的阿玛尼西装,又亲自给我打了领带。
镜子里,我人模狗样,看起来确实像个上流社会的精英。
孔如萱挽着我的手臂,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和我一起走进那扇金碧辉煌的大门。
萱萱,你可算来了!
一个穿着考究,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
他就是王靖安,我在财经杂志上看过他无数次。
真人比照片上更显得气度不凡,眼神锐利,笑起来却有种让人如沐春风的亲和力。
如果我不知道他的真面目,我也会被这副皮囊所迷惑。
王总。
孔如萱立刻换上一副恭敬又妩媚的笑容,微微欠身。
王靖安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像是在审视一件商品。
这位就是弟妹吧一表人才啊。他笑着伸出手,嘴上还想占便宜。
是智彬,薛智彬。孔如萱连忙介绍。
我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他的手温暖干燥,很有力。
你好,王总。我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
一瞬间,我感觉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似乎没想到我能如此镇定。
他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亲昵地拍了拍孔如萱的手臂:
萱萱,今晚来的都是贵客,好好表现。
尤其是京都来的李董,他对城西的项目很感兴趣。
孔如萱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立刻恢复了自然。
好的,王总,您放心。
进入宴会厅,我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正规晚宴。
大厅被布置得富丽堂皇,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暧昧的光线,空气中飘浮着昂贵雪茄和香槟混合的味道。
几十位衣冠楚楚的上流人士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端着酒杯,低声交谈。
他们看起来和任何一个高端酒会上的精英没什么两样。
一个个道貌岸然,衣冠楚楚,人模狗样。
但让我心头发冷的是,大厅的正中央,居然搭着一个铺着红色天鹅绒的、类似T台的展台。
这哪里是慈善晚宴,分明就是一个淫靡的秀场!
孔如萱把我安顿在角落的自助餐区,低声嘱咐:
你在这里等我,别乱走,我先去跟几位董事打个招呼。
我点点头,看着她端着酒杯,迈着优雅的步伐,像条美人鱼一样,游入了那个由金钱和权力构筑的深潭。
我没有碰那些精致的食物,只是端了一杯香槟,靠在角落的阴影里,冷眼旁观。
我看到孔如萱游刃有余地穿梭在那些男人中间,时而巧笑嫣然,时而举杯豪饮。
她像女王一样,享受着众人的瞩目。
我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已经完全适应,甚至享受这种生活了。
那个曾经在我醉酒后,为我擦脸的温柔女孩,已经死在了那个叫圣安集团的地方。
晚上八点,宴会厅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只留下一束聚光灯,打在中央的展台上。
王靖安走上台,拿起了话筒。
各位朋友,晚上好。
他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参加圣安俱乐部本季度的‘品鉴会’。
果然!
他顿了顿,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
我们都知道,在商业世界,最珍贵的不是资本,不是项目,而是‘忠诚’与‘服从’。
今天,我们很荣幸地,为大家展示圣安最新一季的‘精品’。
她们不仅拥有卓越的业务能力,更重要的是,她们通过了圣安最严苛的忠诚度测试,自愿将自己的身心,都奉献给了集团。
话音刚落,台下响起一阵热烈的、心照不宣的掌声和口哨声。
下面,有请我们的第一件‘作品’。
随着王靖安的话音落下,一个穿着暴露的、画着浓妆的年轻女孩,在两个黑衣保镖的护送下,走上了展台。
她看起来很紧张,努力地挤出微笑,按照指示,在展台上转了一圈,展示着自己的身体。
在场的男人们,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哄笑。
他们像是在菜市场挑选牲口,又像是在鉴赏一件没有生命的古董。眼神里充满了赤裸裸的欲望、占有和评估。
我的手,在裤袋里,死死攥住了那个正在录音的手机。
这件作品,代号‘百灵’,是我们销售部的后起之秀。
王靖安像个拍卖师一样介绍道,腰细,腿长,声音好听。最重要的是,绝对服从。
大家可以看到,她左肩上的‘勋章’,是我们用德国进口的最新设备烙印的,成色非常完美。
我顺着他的指引看去,果然,在那个女孩的左肩上,看到了一个和孔如萱身上一模一样的,只是颜色更浅一些的圣安集团印章。
我的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当场吐出来。
接下来,一个又一个的作品被带上展台。有男有女,他们身上的勋章位置各不相同,有的在后背,有的在小腹,有的在大腿。
每多一枚,似乎就代表着更高的级别和忠诚度。
我的目光,疯狂地在人群中搜索着孔如萱的身影。
终于,我看到了她。
她没有上台。
她就站在离展台最近的贵宾区,站在王靖安的身边。
一个大腹便便、地中海发型的男人,正端着酒杯,和王靖安说着什么。
他色眯眯的眼神,毫不掩饰地在孔如萱身上来回逡巡。
那应该就是王靖安提到的,京都来的李董。
王总,你身边这位,就是你经常提起的‘王牌’吧果然是极品啊。
李董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口音。
王靖安笑了笑,伸手揽住孔如萱的腰,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所有物。
李董,好眼光。我们如萱,可是集团新晋的副总裁,城西那个项目,就是她一手拿下的。
那个被称为李董的男人,伸出他那肥腻的、戴着巨大金戒指的手,没有丝毫顾忌地,直接拍了拍孔如萱的臀部,发出一声令人作呕的闷响。
啧啧,这身段,这气质,就是不知道‘韧性’怎么样
孔如萱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僵硬得像块石头。
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紧紧地咬住了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但下一秒,她脸上又重新堆起了职业的、完美的笑容。
李董真会开玩笑。
王靖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他揽着孔如萱,让她转了个身,背对着那个李董。
4.
然后,他说出了一句让我永生难忘的话。
李董,你这就外行了。
他用一种炫耀的语气,指着孔如萱臀部的方向,对周围的人说,如萱的这枚‘勋章’,跟她们的可不一样。这可是我去年在城西项目庆功宴上,亲手为她‘授勋’的。
用的是最传统的炭火烙印,深度和成色,都是顶级。至于‘韧性’嘛……我只能说,圣安出品,必属精品。
轰——
我的大脑,像是被一颗子弹精准地击穿了。
亲手……授勋。
炭火烙印。
我再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
那些人的笑声、碰杯声、对作品的点评声,全都变成了刺耳的、扭曲的噪音,在我耳边疯狂地轰鸣。
我的视角变得模糊而扭曲。
我看到的,不再是我的妻子,而是一个被贴上标签、估价、等待交易的商品。
我的愤怒、屈辱、心疼、绝望……
所有情绪在此刻达到了顶点,然后,迅速坍缩成了一片冰冷。
我明白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婚姻危机了。
这是一个将人异化、物化,踩在脚下肆意践踏的罪恶深渊。
那个懦弱的、靠妻子养活的薛智彬,在这一刻,被彻底杀死了。
活下来的,是一个复仇者。
我的目标,不再是挽回我可笑的婚姻,也不是寻回我那廉价的尊严。
我要做的,是把眼前这个光鲜亮丽的地狱,连同里面所有的魔鬼,一起,彻底摧毁。
我的眼神,越过衣香鬓影的人群,死死地锁定了台上的王靖安。
然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一个足以将这里所有人拖入地狱的决定。
我将口袋里手机的录音功能关闭,保存好文件。
然后,我从侍者的托盘里,又拿了一杯香槟,整理了一下领带,面带微笑地,朝着人群中心走去。
我的脚步很稳,每一步,都像踩在他们未来的坟墓上。
如萱。我走到她身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到。
孔如萱看到我,脸色瞬间变了:智彬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
我没有理她,而是径直看向王靖安和那个李董。
王总,李董,幸会。
我举起酒杯,脸上带着和他们一样虚伪的笑容,刚才听王总说起‘授勋’的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也能欣赏一下我太太的这枚,由您亲手烙印的‘顶级勋章’
我的话一出口,整个贵宾区的空气都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震惊、错愕、鄙夷、看好戏……
孔如萱的脸,唰地一下,白得像纸。
她死死地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薛智彬,你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我甩开她的手,笑得更加灿烂,我是如萱的丈夫,她身上的一切,我都有知情权和欣赏权,不是吗
王总,您说是吧
王靖安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眯起眼睛看着我,那温文尔雅的面具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大概是没想到,一个被他视为废物的家属,敢在这样的场合,当众挑衅他。
那个李董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有意思,真有意思。
王总,你这‘王牌’的家属,有点骨气啊。
王靖安冷笑一声:小孩子不懂事,闹脾气罢了。
他转向我,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警告的意味:薛先生,今天是公司的内部活动,有些玩笑,开不得。
如萱工作压力大,你要多体谅她。来,我敬你一杯,这事就过去了。
他想息事宁人。
可惜,我不是来跟他喝酒的。
玩笑
我笑出声来,王总,你在我妻子身上留下终身印记,管这叫玩笑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在你女儿身上,开个同样的玩笑
你找死!王靖安的脸彻底黑了。
砰!
他身后的两个黑衣保镖,立刻向我逼近。
别动他!
孔如萱尖叫着挡在我面前,她看着我,眼里满是惊恐和哀求,智彬,算我求你了,别闹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想要的,你给不起。
我推开她,直面那两个凶神恶煞的保镖,还有脸色铁青的王靖安。
我就是要闹大,越大越好。
只有把水搅浑,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我接下来的计划,才能实现。
我掏出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解锁屏幕,点开了相册里的一张照片。
那是我提前准备好的。
一张我母亲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的照片。
王靖安,
我举起手机,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整个宴会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你们用我母亲的病威胁我妻子,逼她参加你们这种肮脏的交易!
今天,我就算死在这里,也要把你们这群衣冠禽兽的真面目,公之于众!
我喊得声嘶力竭,状若疯癫。
一番话,信息量巨大。
威胁
肮脏的交易
原本还在看戏的宾客们,脸色都变了。他们可以玩乐,但绝不想跟一桩恶性勒索案扯上关系。
王靖安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他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名声,我这一嗓子,直接把他钉在了耻辱柱上。
把他给我扔出去!他暴怒地嘶吼。
两个保镖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我的胳膊。
我没有反抗,反而笑得更厉害了。
就在他们拖着我往外走的时候,我用尽全身力气,把手里的手机,朝着宴会厅正中央的水晶吊灯,狠狠地扔了过去!
啪——
手机没有砸到吊灯,但它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也就在那一瞬间,另一只一直藏在我西装内袋里的手,猛地掏出了一个微型烟雾报警器,并按下了开关。
滴——滴——滴——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云顶荟!
同时,天花板上的消防喷头,感应到了信号,哗啦一下,开始疯狂地向下喷水!
冰冷的水柱从天而降,浇了所有人一个透心凉。
宴会厅瞬间大乱!
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咒骂声,杯盘落地的碎裂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末日交响。
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精英们,此刻全都成了落汤鸡,狼狈地四散奔逃,哪里还有半分体面。
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我被保镖拖拽着,嘴角却勾起了一抹胜利的冷笑。
这个报警器,是我从网上买的,能触发商业场所的消防系统。
我的录音已经到手,剩下的,就是制造一场足够大的混乱,让这件事彻底无法被掩盖。
消防警报一响,警察和消防队马上就会赶到。
一个顶级会所,一场涉嫌色情交易的品鉴会,再加上我这个被逼良为娼的受害者家属……
王靖安,你不是喜欢体面吗
我今天,就把你的体面,扒得一丝不剩!
5.
事情的后续发展,比我预想的还要顺利。
警察和消防队赶到时,看到的就是一幅世界名画:
云顶荟宴会厅一片狼藉,几十名社会名流衣衫不整,浑身湿透,其中还夹杂着几个衣着暴露、神情惶恐的年轻男女。
而我,作为受害者家属和第一报案人,被单独带到了一间休息室,录口供。
我把提前准备好的说辞,配合着那段清晰的录音,以及我手臂上被孔如萱抓出的血痕,声泪俱下地表演了一番。
我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深爱妻子,却无力反抗资本强权,最终只能选择用极端方式保护家人的悲情丈夫形象。
负责录口供的,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察。他听完我的陈述,又听了一遍录音,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小伙子,你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会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风暴,在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申海。
想要圣安集团死的人不少!
《圣安集团高管被曝组织淫乱派对,创始人涉嫌强迫威胁女下属》的新闻,登上了所有媒体的头条。
我提供的那段录音,尤其是王靖安亲口承认炭火烙印那段,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圣安集团股价,开盘即跌停,三天之内,市值蒸发上百亿。
王靖安、李董等一众高管和涉事客户,全部被警方控制,接受调查。
一个商业帝国,顷刻间土崩瓦解。
而我和孔如萱的家,也在这场巨大的风暴中,变成了一片狼藉的废墟。
她失业了。
不,比失业更严重,她被整个行业社会性死亡了。
作为品鉴会的核心人物,她的照片和资料被愤怒的网民人肉了出来,贴满了互联网的每一个角落。
家门口被丢满了垃圾和红色的油漆,上面用最恶毒的语言写着婊子、帮凶。
我们迎来了最后的对峙。
就在那个曾经无比温馨,如今却像个垃圾场的客厅里。
没有争吵,也没有嘶吼,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
孔如萱瘦了很多,曾经精致的脸上,布满了憔悴和怨恨。
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有恨,有怨,有不甘,还有一丝……
我看不懂的情绪。
你毁了我。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也毁了我们这个家。
我平静地看着她,摊开我那只在混乱中被玻璃划伤,已经包扎好的手掌。
不。
我毁掉的,是那个盖在你身上的章,和压在我心里的烙印。
至于家
我自嘲地笑了笑,孔如萱,从这个家需要用你的尊严,你的身体,你的屈辱去交换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没有家了。
这里,只是一个用金钱和谎言堆砌起来的、漂亮的笼子。
我从身后的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
是离婚协议书。
我已经签好了字。
我已经找了份工作。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在一个小城市的中学当语文老师。工资不高,一个月五千块,包吃住。
很普通,但挣的每一分钱,都干干净净。
我养不起那个年薪几百万的孔副总裁,但我能养活一个,愿意重新开始的自己。
孔如萱的目光,落在那份离婚协议书上,久久没有动弹。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眼泪,再一次从她空洞的眼眶里涌出。
但这一次,没有怨恨,没有辩解,也没有歇斯里。
泪水仿佛在冲刷着她这几年来,蒙在灵魂上的所有污垢。
过了很久很久。
她终于抬起头,拿起笔,在协议书的末尾,颤抖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异常清晰。
签完字,她把协议书推回给我,然后,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倒在沙发上,从压抑的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哭声里,有解脱,有悔恨,也有对未来的茫然。
我没有安慰她,只是静静地站着。
拿起属于我的那份协议,背上我早已收拾好的、简单的行囊,转身,准备离开这个曾经束缚了我三年的地方。
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了她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
薛智彬。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对不起。
良久的沉默后,她又说了一句。
还有……谢谢你。
我握着门把手,站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那句没关系。
有些伤口,是永远无法愈合的。
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亲手点燃了那场大火,烧毁了魔窟,也烧毁了我的过去。
前方等待我的,是一份月薪五千的工作,和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小城。
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救赎,还是另一场漫无目的的流浪。
但至少,从今天起,我可以挺直腰杆,堂堂正正地,活在阳光下。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