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百合神仙耕种 > 第一章

赤阳炙烤着龟裂的祭坛,那古老的石头仿佛也要在酷热中呻吟、碎裂。空气干燥得呛人,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滚烫的砂砾,灼烧着喉咙。大地裂开无数张饥渴的嘴,狰狞地向着无情的天空。
我跪在这片焦土上,额头抵着滚烫的祭坛石面,膝盖早已磨破,渗出的血被滚烫的石板瞬间吸干,留下一片暗褐色的印记,火烧火燎的痛楚钻心。嘴唇干裂,每一次翕动都牵扯着细小的伤口,渗出血丝,又被极度的干渴瞬间蒸发。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沙砾,每一次吞咽都是酷刑。眼前阵阵发黑,天地在热浪中扭曲、旋转。
老祭司佝偻着背,枯枝般的手颤抖着,一遍遍拂过神像底座上那些模糊得几乎无法辨认的古老刻痕,口中发出梦呓般的低喃:……尊神……名讳……是……是……那声音破碎干涩,透着深入骨髓的茫然与绝望。岁月和饥渴,早已蚀空了人们关于神明的记忆。神像的轮廓模糊不清,面目更是混沌一片,只留下一个空洞的、承受着无尽祈求的姿态。
祭坛下,稀稀拉拉跪着几个同样形容枯槁的村民。他们的眼睛里,蒙着和龟裂大地一样的灰翳,空洞地望着那面目模糊的神像,嘴唇无声地开合。那不是虔诚的祈祷,而是濒死者无意识的抽搐,是对神这个遥远概念最后的、盲目的抓挠。麻木的绝望,比龟裂的土地更深。
只有我,一遍遍在心底嘶喊,声音在干涸的心湖里撞出空洞的回响:神仙……无论您是谁……求您……求您睁开眼……看看这人间吧……给一点雨……一点就好……每一次无声的呼唤,都像耗尽我仅存的生命力。
祭坛的石头,烫得像烧红的铁。
不知跪了多久,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前一瞬,一声微弱的、几乎被热风瞬间撕碎的轻叹,极其突兀地拂过我的耳畔。那叹息轻柔如羽,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瞬间刺穿了笼罩祭坛的沉重死寂。
我猛地抬起头,动作僵硬得几乎能听到脖颈骨节的摩擦声。模糊的视线里,祭坛中央那片被阳光灼烧得近乎虚幻的空地上,不知何时,静静地立着一个人影。
她穿着一身素净得近乎透明的白衣,站在一片焦土与绝望之中,周身却仿佛萦绕着一层柔和温润的微光,将灼人的热浪都隔开了一寸。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奇异地让这片被死亡笼罩的祭坛,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生气。她的面容在光影里有些模糊,唯有一双眼眸,清澈得如同传说中早已干涸的山巅天池,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沉静,缓缓扫过祭坛下枯槁的生灵,扫过这片被烈日烤焦的大地。
老祭司浑浊的眼珠动了动,茫然地看向祭坛中央。几个村民也迟钝地抬起了头,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死寂。只有热风刮过裂土的呜咽。她是谁从哪里来为何出现在这被神明遗忘的绝地无人知晓,也无人有力气探究。绝望早已磨平了好奇的棱角。
那双清澈的眼眸,最终落在了我的身上。四目相对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与温和交织的洪流,猛地撞入我的心底深处。那不是凡人的情绪,它宏大、古老,带着泥土深处最幽微的震颤和天空尽头最辽远的孤寂。我的心脏骤然一缩,几乎忘了呼吸。
她微微侧首,目光越过我,望向祭坛边缘那口早已被黄沙掩埋了大半的枯井。没有人看清她的动作,仿佛只是心念一动。
咕噜……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大地肺腑深处的低吼,骤然响起!
紧接着,是无数细碎的水泡争先恐后破裂的声音,密集得如同骤雨敲打干涸的河床!一股清冽无比的水汽,带着沉淀了不知多少年的泥土芬芳,猛地冲破了枯井上厚厚的浮尘和绝望!
水!井……井出水了!
一个离枯井最近的村民最先反应过来,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嘶哑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狂喜而扭曲变形,像被砂纸磨过一样刺耳。他扑到井口,不顾一切地将整个头颅都探下去,贪婪地呼吸着那沁人心脾的湿气,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这声嘶喊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炸开了祭坛下的死寂!所有麻木的、濒死的眼睛,刹那间被点燃了。他们挣扎着,踉跄着,如同发现绿洲的沙漠旅人,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那口枯井,喉咙里爆发出非人的、夹杂着狂喜与呜咽的嘶吼。浑浊的泥水被疯狂地掬起,泼洒在脸上、身上,溅起一片片带着腥气的湿痕。
麦子!看……看田里!
又一声变了调的尖叫响起。
人们的目光被猛地扯向祭坛下方那片死寂的、如同铺满灰烬的焦土田地。奇迹在眼皮底下发生——那些早已枯死、一碰即碎的麦秆,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注入了磅礴的生命力!枯槁的茎秆肉眼可见地挺直、饱满,泛起一种久违的、充满韧性的青绿光泽。干瘪的麦穗如同吸饱了水分的海绵,迅速鼓胀起来,从令人绝望的灰褐,一点点染上令人心颤的金黄!饱满的麦粒沉甸甸地压弯了穗头,在灼热的阳光下闪耀着救赎的光芒。仅仅几个呼吸之间,那片死地,已化为一片微缩的金色海洋!
神仙!是神仙显灵了!
狂喜的浪潮淹没了所有人。他们再也顾不得那口新涌的甘泉,纷纷转身,朝着祭坛中央那个被他们短暂遗忘的白影,用尽全身力气叩拜下去,额头撞击着滚烫的龟裂土地,发出咚咚的闷响。干裂的嘴唇迸发出最原始、最狂热的呼喊,声音嘶哑却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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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慈悲!神仙显灵啊!
救苦救难!活命之恩啊!
求神仙保佑!再赐甘霖!
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沸腾的海啸,将祭坛下的人群彻底淹没。他们哭喊着,额头在滚烫龟裂的土地上磕出沉闷的响声,每一个饱含血泪的神仙呼喊,都像一把无形的凿子,狠狠凿在祭坛中央那抹孤影的心上。
就在这片震耳欲聋的喧嚣达到顶峰时,一声极轻、极细,却带着某种穿透一切喧嚣的奇异力量的低语,清晰地在我耳畔响起,像一片羽毛拂过滚烫的沙地:
我叫白合。
我猛地抬头,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祭坛中央,那个被称作神仙的白衣身影,正静静地注视着下方狂喜叩拜的人群。她的唇角,似乎弯起了一个极淡、极温柔的弧度,如同初春融化的第一缕雪水,纯净而哀伤。然而,就在这抹淡笑浮现的刹那,异变陡生!
一点萤火虫般微弱的光点,毫无征兆地从她垂落的指尖飘散出来。那光点纯净得不带一丝杂质,带着一种玉石般的温润质感,轻飘飘地,仿佛没有重量,在灼热的空气中缓缓上升。紧接着,是第二点,从她素白的衣袖边缘溢出;第三点,自她如瀑的发丝间飘起……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如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又像是无声融化的冰雪。
她的身体,正在这万众欢呼的神迹之中,一点点变得透明,一点点化作这漫天飘飞的光尘!
不……
我喉咙里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本能地想要冲上去,双腿却像被钉死在滚烫的石板上。
那漫天飞舞的光点,并未消散于灼热的空气。它们如同拥有生命和使命的精灵,轻盈地、执着地,飘向祭坛下方那片刚刚复苏、却依旧布满深刻裂痕的焦渴大地。光点无声地融入那些狰狞的裂缝,融入刚刚挺直腰杆的青绿麦苗,融入井口氤氲的水汽……
光点飘散的源头,那抹素白的身影,轮廓越发模糊,只剩下一个淡得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的虚影。她的目光,最后一次投向下方那些依旧沉浸在狂喜中、对正在发生的献祭毫无所觉的人们。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映着金色的麦浪,映着人们脸上重燃的希望,也映着这片她即将与之永恒融合的大地。所有的悲悯,所有的温柔,所有的告别,都沉淀在那最后的凝视里。
这是我……
她的声音更轻了,如同叹息,却奇异地穿透了鼎沸的喧嚣,清晰地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为你们下的最后一场雨。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最后一点凝聚的轮廓,也彻底消散了。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没有炫目的光华。只有最后几颗最为璀璨的光点,如同留恋的泪滴,在空中短暂停留了一瞬,便倏地向下坠去,轻柔地没入祭坛边缘一道最深的裂缝之中。
就在光点消失的地方,裂缝黝黑的深处,一点柔嫩得不可思议的绿意,怯生生地、却又无比顽强地顶开了坚硬的土块,探出头来。两片小小的、纤细的叶子,在灼热的风中极其微弱地颤动着——那是一株野生的百合幼苗。
祭坛下,欢呼依旧震天。没有人看到那消散的光,更无人留意裂缝中那微不足道的新绿。老祭司浑浊的眼中只有那口涌动的井和金色的麦田,他挣扎着站直了些,用尽力气嘶喊:神仙……尊神……您……您显圣名讳为何小民……小民定当世代供奉香火,永志不忘啊!
回答他的,只有旷野上灼热的风,卷起几缕干燥的尘土,打着旋儿掠过刚刚复苏的麦田。祭坛中央,空空荡荡,仿佛那个素白的身影,连同那场无声的光雨,从未存在过。唯有那株新生的、在热风中颤抖的幼小百合,静静地立在那里,根茎深深扎入裂缝深处,扎入那片刚刚被神之骨血滋养过的土地。
……
二十年光阴,足以让枯井旁长出遮荫的大树,让当年在祭坛下死里逃生的孩童长成壮实的劳力。焦土已成沃野,低矮的茅屋也被更坚固的泥墙瓦顶替代。村口,当年那口涌出甘泉的枯井旁,甚至立起了一座小小的神祠。只是祠中神像的面容,依旧模糊不清。香火时有缭绕,人们叩拜着,念叨着井泉神、麦穗神,或是一些临时想起来的含糊尊号,却从未有一个清晰的名讳被真正记住、传颂。那场拯救了所有人的神迹,在口耳相传中,渐渐只剩下一个关于天降甘霖,枯井涌泉的模糊传说。
然而,当又一个酷烈的旱季挟着滚烫的风沙席卷而来时,记忆深处蛰伏的恐惧被瞬间唤醒。天空再次变成无情的、褪色的灰白幕布,太阳像一颗烧红的铜钉,死死地钉在天穹中央,散发着无穷无尽的热毒。大地在呻吟中重新张开焦渴的裂口,刚刚抽穗的麦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蔫下去,青翠被枯黄飞快地吞噬。井水一天天变浅,变浊,散发出不祥的土腥气。
焦虑像瘟疫一样在村子里蔓延。老人们翻出积了厚厚灰尘的香烛,颤巍巍地走向村口的小神祠,对着那面目模糊的神像一遍遍叩拜,嘴里颠来倒去地念着那些临时拼凑、自己也不甚了了的祷词。年轻些的汉子们则赤着膊,顶着毒日头,用更粗的绳索、更深的木桶,徒劳地试图从日益干涸的井底榨出最后一点泥浆般的水。绝望的阴云,比二十年前更快地笼罩下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阿爹,你看!田埂边,一个半大少年抹了把额头上滚烫的汗水,脏兮兮的手指指向自家麦田深处,声音里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
他的父亲,一个被岁月和日头刻满深痕的老农,正佝偻着背,心疼地抚摸着自家麦子那已经发蔫卷曲的叶片。闻言,他烦躁地抬起头,顺着儿子的手指望去。
灼热的空气在田地上方蒸腾扭曲,形成一片晃动的蜃景。然而,就在那片扭曲的光影中,麦浪枯黄的深处,一点异样的白色轮廓,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出来。
那是一个女子的身影,极其淡薄,如同水汽凝结的幻影,又似被阳光穿透的薄纱。她穿着一身素净得近乎飘渺的白衣,长长的衣袂在无形的热风中微微拂动,却带不起一丝尘埃。她静静地悬浮在离地尺许的麦田上方,身形轮廓边缘微微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将她与周围枯黄萎靡的世界隔绝开来。她的面容依旧有些朦胧,看不真切,唯有一双低垂的眼眸,清澈依旧,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无声的悲悯,专注地凝视着脚下那片正在被旱魃肆虐的土地。她的目光,轻柔地拂过每一株在热浪中痛苦卷曲的麦苗。
鬼……鬼影少年吓得后退一步,声音发颤。
老农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虚影,布满青筋的手死死攥紧了锄头柄,指节发白。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二十年尘封的记忆碎片,在这一刻被这抹白色的虚影猛地撞开!龟裂的祭坛,模糊的白衣,漫天飘飞的光点……还有那口涌出的、带着泥腥味的甘泉……
是……是她老农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祭坛……光……那个神仙
他的低语被旁边另一个忙着引水灌溉的汉子听见。那汉子直起腰,抹了把汗,眯着眼朝老农指的方向望了望,随即咧开干裂的嘴,露出一口被劣质烟叶熏黄的牙,嗤笑一声:李老栓,热昏头了吧眼花了哪有什么白影子!赶紧把你那点沟里的泥汤子引过来是真!再不下雨,神仙来了也白搭!神仙他摇摇头,语气带着点麻木的调侃,神仙要有用,咱还用记不清他叫啥拜了这些年,也没见个真章!还不如多刨两锄头实在!
汉子的话像一块石头扔进了死水潭,溅起几圈麻木的涟漪。旁边几个同样疲惫不堪的农人闻言,也只是麻木地抬头瞥了一眼麦田深处——那里只有被热浪扭曲的空气,和一片令人心焦的枯黄。他们什么也没看见,便又低下头,继续与干裂的土地和几乎干涸的水渠搏斗。汗水滴落在滚烫的泥土上,瞬间消失无踪,连一丝白气都来不及冒起。
唯有李老栓和他儿子,依旧死死地盯着那片麦田。少年的恐惧已被惊疑取代,而老农浑浊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震惊,困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确认的、迟来了二十年的钝痛。他下意识地抬手,粗糙的手指碰了碰胸前——那里,贴身挂着一个用红绳系着的东西。隔着汗湿的粗布衣衫,能摸到它坚硬而温润的轮廓。那是一个小小的玉佩,形状奇特,非金非玉,更像是一束凝固的、饱满的麦穗。这是二十年前,在那场神祭之后,他在祭坛边缘那道最深的裂缝里捡到的。当时,它就安静地躺在那株新生的、脆弱的野百合幼苗旁边。
祭坛早已荒废,被野草和荆棘覆盖。只有那株野百合,不知何时已蔓延成一小片,在石缝间顽强地生长着。此刻,那些洁白的百合花在毒辣的日头下也显得无精打采,花瓣边缘微微卷曲。
麦田深处,那淡薄的白色虚影依旧悬浮着,沉默地守护着脚下每一寸焦渴的土地。她微微俯身,伸出一只几乎完全透明的手,指尖虚虚地拂过一株在热风中痛苦摇曳、穗头已开始干瘪的麦子。那麦穗仿佛被注入了无形的力量,卷曲的叶子极其轻微地舒展了一瞬,穗头那点可怜的金色似乎也凝实了半分,尽管杯水车薪,在这无边的枯黄中微不足道。
一阵裹挟着沙尘的干热风呼啸着刮过田野,卷起枯叶和尘土,迷得人睁不开眼。风过之后,麦田深处那抹白色的虚影,如同水中的倒影被石子打散,悄然淡去,再无踪迹。
李老栓眨了眨被风沙迷住的眼睛,再望去,那里空空如也,只剩下起伏的、绝望的枯黄麦浪。刚才的一切,仿佛真的只是烈日下的幻影。儿子也疑惑地揉了揉眼睛。
老农佝偻着腰,沉默地站了很久。汗水沿着他脸上深刻的沟壑蜿蜒流下,滴进脚下焦渴的泥土里。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那枚麦穗形状的硬物,隔着粗布,那温润的触感异常清晰。
终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滚烫的空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弯下腰,不再去看那虚幻的井口和面目模糊的神祠方向,而是伸出布满老茧的手,用力抓起田埂旁一把同样被晒得发烫的、混杂着土坷垃和枯草屑的麦种。
麦种粗糙地摩擦着他掌心的厚茧,发出沙沙的轻响。
他走到自家田里旱情最重、裂口最宽的那片地方。那里的麦子几乎完全倒伏,叶片枯脆,根须裸露。老农蹲下身,动作有些迟缓,却异常坚定。他不再徒劳地引那沟底浑浊的泥汤——那点水,连一道浅沟都流不到头。他摊开手掌,让掌心那些饱满的、带着土地余温的麦粒,暴露在毒辣的阳光下。
然后,他极其认真地将手中的种子,一粒、一粒,小心地按进那道狰狞的地裂缝隙深处。滚烫的泥土灼烤着他的手指,他仿佛感觉不到。他按得很深,确保每一粒种子都尽可能接触到下方或许还残存着一丝凉气的深层土壤。
爹儿子不解地看着他,声音里带着哭腔,这时候种……没用的!土都烫熟了!
老农没有回答。他只是专注地、沉默地重复着这个动作。弯腰,抓种,蹲下,将种子深深按入裂缝。汗水顺着他花白的鬓角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滚烫的种子上,瞬间被蒸发,只留下一个深色的圆点,随即又被尘土覆盖。
他的动作笨拙而固执,像一个朝圣者,在龟裂的大地上,沉默地播撒着微弱的、几乎不可能发芽的希望。
麦田无声。龟裂的大地沉默地张着无数焦渴的嘴。只有毒辣的阳光,一如既往地炙烤着万物。
就在老农刚刚播下种子的那道最深的裂缝底部,在滚烫的、似乎毫无生机的土壤深处,一粒被他手指深深按入黑暗的麦种,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仿佛有什么沉睡的力量,在黑暗的拥抱中,于绝望的焦土深处,被这固执的播种轻轻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