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墨蓝夜曲
潮水漫过礁石的刹那,晚按下了快门。
相机显示屏上,墨蓝色的海面正托着碎成星子的月光,浪尖卷着银辉撞向黑色岩块,像有无数萤火虫在浪花里炸开。她蹲在防波堤的混凝土缺口处,裤脚早已被飞溅的海水打湿,咸涩的海风灌进冲锋衣,带着深海特有的凉意。
这是她独居在雾岛的第三个秋天。岛上的渔民说十月的海是疯女人,白天还蓝得像玻璃,夜里就会翻涌着墨色巨浪。但晚偏爱这样的夜晚,当最后一盏渔灯消失在海平面,整片海域便成了她一个人的暗房,镜头是捕捉星轨的网,而海浪是永恒的快门声。
咔嗒。
又一声快门响起时,另一个声音混了进来。
不是海浪拍岸的轰鸣,也不是礁石摩擦的砂砾声。那声音更细碎,像寒冬里冻裂的玻璃在呻吟,又带着某种金属转动时的滞涩,从右侧堆满海草的礁石群里钻出来。
晚的手指悬在快门键上。雾岛的夜晚从没有陌生访客,渔民们日落而息,走私船早在三年前就被海事巡逻队清剿干净。她缓缓转动相机,长焦镜头在黑暗中瞄准礁石缝隙,取景器里只有摇曳的墨绿色海草,像谁遗落在岸边的长发。
或许是错觉。她想着,刚要收回镜头,那声音又响了一次,这次更清晰,还夹杂着压抑的喘息。
晚站起身,抓起脚边的三脚架——这是她在岛上唯一的防身武器。海草在脚下发出潮湿的沙沙声,礁石表面覆着滑腻的海藻,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当她拨开最后一丛垂到地面的海草时,手电筒的光束里突然撞进一团银白色。
那是个蜷缩在礁石凹洞里的人。
银白色的短发被沙粒黏成一绺绺,几缕贴在苍白的额角,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他穿着某种从未见过的银灰色衣物,布料在灯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此刻却撕裂了好几道口子,渗出的液体不是红色,而是近乎透明的淡金色,落在沙地上很快凝结成细小的晶体。
最让晚心跳骤停的,是他的脖颈。
一道淡蓝色的纹路从衣领里延伸出来,像某种精密的电路,正随着他的呼吸有节奏地闪烁。光芒很弱,却在墨色的夜里异常醒目,仿佛把遥远的星河揉碎了,织成了会呼吸的图腾。
喂晚试探着开口,光束下移,照亮了他紧蹙的眉头。
对方猛地瑟缩了一下,像是被光线刺痛,眼睫颤抖着掀开一条缝。那是双极深的蓝眼睛,比此刻的海面更深邃,瞳孔里映着手电筒的光,像两汪盛着星火的寒潭。他张了张嘴,喉咙里溢出破碎的气音,晚赶紧蹲下身,把耳朵凑过去。
别碰……脖子上的……
话音未落,他的头便彻底歪向一边,银白色的发丝扫过晚的手背,带着海水的凉意。脖颈上的蓝光骤然急促地闪烁了几下,随后暗下去,只剩几缕微光在皮肤下游走,像濒死的萤火。
晚的心跳得像擂鼓。这人显然不是普通的渔民或游客,那身衣服,那奇特的伤口,还有脖颈上会发光的纹路……她想起小时候在图书馆翻到的星图绘本,里面说宇宙深处的星族,血液是液态的星光,皮肤下流动着星辰的轨迹。
但理智很快压过了幻想。不管他是谁,现在显然需要帮助。她咬咬牙,将相机挂回脖子,费力地把他的胳膊架到自己肩上。这人看着清瘦,身体却沉得惊人,像是密度和常人不同,每走一步都让晚的膝盖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回程的路格外漫长。咸腥的风里似乎多了些别的味道,像是臭氧混合着铁锈,晚回头望了一眼,只有翻涌的墨色海浪,和被月光染成银色的礁石轮廓。她没注意到,云层最厚的地方,一道暗紫色的光正无声地掠过,像毒蛇吐信,在她身后的沙滩上投下转瞬即逝的阴影。
把人拖进木屋时,挂在门后的风铃叮当作响。这是间只有一室一厅的老木屋,墙面上贴着晚三年来拍的海,从黎明的绯红到正午的钴蓝,再到此刻窗外的墨黑。她把他放在客厅的旧沙发上,扯过羊毛毯盖在他身上,转身去烧热水。
水壶轰鸣时,晚才有机会仔细打量他。银白色的头发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睫毛很长,末端还沾着细小的沙粒,像谁不小心撒了把碎星子。他的五官轮廓分明,下颌线绷得很紧,即使在昏迷中也透着一股紧绷的警惕。
脖颈上的蓝光已经彻底暗了下去,那些纹路像淡蓝色的纹身,沿着颈动脉蜿蜒,终点藏在衣领深处,隐约能看到一个菱形的轮廓。晚想起他昏迷前的话,手指悬在半空,终究没敢碰。
窗外的海浪声突然变得格外清晰,夹杂着风穿过木缝的呜咽。晚走到窗边,掀起窗帘一角,墨蓝色的海面在夜色里起伏,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她不知道自己捡回来的究竟是个什么人,但当目光落回沙发上那张苍白的脸时,心里却莫名地安定下来。
至少,他睫毛上的星子,和她镜头里的海一样,都是温柔的。
第二章
引力之痛
柯在剧痛中睁开眼。
不是伤口的撕裂痛,而是一种更无处不在的压力,像有无数只手攥着他的骨骼、内脏,甚至血液里的每一个分子,要把他往地面狠狠按下去。这种感觉他只在星舰穿越行星引力场时体验过,但从未如此剧烈——这颗星球的引力,比星图上标注的数值高出了0.3个单位。
醒了
一个清冽的女声在旁边响起,带着海水的潮湿气息。柯猛地转头,蓝眼睛里瞬间布满警惕,手下意识地摸向脖颈,触到一片温热的布料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毯子,而那个陌生的菱形装置还好好地嵌在皮肤里。
视线所及是间狭小的屋子,墙壁上贴满了奇怪的画,全是同一片起伏的蓝色平面。空气中弥漫着木质家具的味道,混杂着某种植物燃烧后的清香（后来他才知道那是晚点的雪松精油）。一个女孩坐在对面的木椅上,手里捧着马克杯,目光清澈,带着好奇,却没有恐惧。
她穿着灰蓝色的针织衫,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被台灯的光晕染成了暖金色。她的眼睛很亮,像他故乡那颗围绕双子星旋转的海洋行星,干净得能映出星空。
这里是……柯开口,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发出的声音嘶哑低沉。
雾岛,女孩把一杯温水递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我在礁石堆里发现你的。你昏迷了十二个小时。
柯接过水杯,指尖的温度让他微微一怔。这颗星球的生物体温比他低很多,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暖意。他小口啜饮着,目光快速扫过房间,没有能量反应,没有追踪信号,只有窗外传来的、规律的低频震动——后来他才知道那是海浪。
谢谢你。柯放下水杯,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引力压得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
别动！女孩赶紧扶住他,你的伤口还在流血。
柯这才注意到左臂的伤口,银灰色的作战服被淡金色的体液浸透,伤口边缘泛着不自然的苍白。他皱了皱眉,抬手按住伤口,指尖泛起微光,试图启动细胞修复程序,却发现能量只能聚集在皮肤表层,像被什么无形的屏障挡住了。
你的身体……女孩的声音带着迟疑,是不是不太适应这里
柯抬眼看向她。她的目光落在他泛白的唇上,带着真切的担忧,不像那些追猎者伪装出的虚伪。他沉默了片刻,决定透露一部分真相：我来自很远的地方,那里的重力比这里小。
很远的地方女孩歪了歪头,忽然笑了,是指南极还是北极我听说那边的重力和赤道不一样。
柯看着她眼里的认真,忽然没了解释的力气。星族与地球人的认知鸿沟,就像他故乡的白矮星与这颗蓝色行星的距离,无法用语言丈量。他只是摇了摇头,重新躺回沙发,闭上眼感受体内能量的流失。
追踪器的信号在进入大气层时就已经消失,但泽的舰队一定还在附近。那个菱形装置是星族的紧急信标,只要他还活着,就会不断发出微弱的脉冲,泽迟早会找到这里。
我叫晚,女孩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你呢
柯睁开眼,对上她清澈的目光。在星族的语言里,他的名字意为守护,但显然无法直接翻译。他想了想,从记忆库里调出一个最接近的发音：柯。
柯。晚重复了一遍,觉得这名字像海边圆润的鹅卵石,简洁又坚硬。她站起身,指了指卧室的方向,我去收拾一下房间,你今晚睡床吧,沙发太硬了。
柯没有拒绝。他需要保存体力,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追杀。只是当晚的身影消失在卧室门后时,他还是忍不住摸了摸脖颈上的装置。那是星族的核心机密,是他从泽的实验室里偷出来的星核,能重构物质分子,也能毁灭一颗行星。泽追了他三个星系,就是为了夺回它。
他以为自己会在警惕中保持清醒,却在木屋的温暖和海浪的低吟里渐渐放松下来。引力带来的疼痛还在,但似乎被某种更柔和的力量包裹着,像母亲子宫里的羊水,让人安心。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阳光透过木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柯坐起身,发现身上的毯子滑到了地上,左臂的伤口已经结痂,淡金色的痂片像琥珀一样泛着光泽。卧室的门开着一条缝,传来轻微的响动。
他走过去,看到晚正站在画架前,手里拿着画笔,在一块长方形的板子上涂抹着什么。晨光落在她的侧脸上,绒毛清晰可见,她的神情专注,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和画板上的东西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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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做什么柯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晚吓了一跳,手里的画笔差点掉在地上。她转过身,脸上带着红晕：没什么,随便画画。
柯走过去,看到画板上是昨晚的海,墨蓝色的浪涛里跃动着银色的光,而在礁石的位置,画着一个蜷缩的身影,银白色的头发在月光下泛着微光。笔触很轻,却精准地捕捉到了他当时的狼狈与脆弱。
你……柯一时语塞。在星族的世界里,图像是用来传递数据的,从没有人会为一个陌生人画这样温柔的画。
我喜欢记录看到的东西,晚把画板转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昨天看到你时,觉得……很像我之前拍的一张星轨照片,所以就画下来了。
柯看着她眼里的坦荡,忽然想起了故乡的星空。那里的星星是静止的,像钻石镶嵌在黑色丝绒上,而不像这颗星球的海,永远在流动,永远在变化,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你的伤口怎么样了晚的目光落在他的左臂上,我去镇上买了些绷带和消毒水,虽然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柯低头看了看伤口,结痂已经开始脱落,露出淡粉色的新肉。他点了点头：已经在愈合了,谢谢你。
那就好。晚松了口气,转身去厨房,我做了早餐,是岛上的特产海鲜粥,你要不要尝尝
柯看着她忙碌的背影,阳光穿过她的发隙,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平静了。从逃离星族母星的那天起,他的世界里就只有追逐、躲藏、战斗,像一颗失控的流星,在宇宙里漫无目的地冲撞。
而此刻,在这颗陌生的蓝色星球上,在这间弥漫着粥香的小木屋里,他那颗被引力撕扯的心,竟然有了一丝落地的安稳。
第三章
暗紫追踪
泽站在星舰的指挥舱里,看着全息屏幕上跳动的坐标。
暗紫色的追踪光束在墨蓝色的海面上扫过,最终定格在雾岛的位置。信号很微弱,像是被某种能量场屏蔽了,但他不会认错——那是星核特有的脉冲频率,来自柯脖颈上的那个菱形装置。
报告长官,目标位于雾岛北部的木屋,周围没有能量防御系统。下属的声音在舱内响起,带着谄媚的恭敬。
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柯果然藏在了这种原始星球的偏僻角落,以为这样就能躲过追杀真是天真得可笑。他按下通讯器,声音冰冷如霜：准备登陆舱,三分钟后出发。记住,我要活的柯,还有他脖子上的星核。
是！
泽走到舷窗前,看着下方那颗被蓝色和白色包裹的星球。这是他第一次踏足这样的行星,大气层里充满了有害的氧气,地表覆盖着大量的液态水,简直是宇宙中最不适宜星族生存的地方。但为了星核,这点不适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拿到星核,他就能重构星族的基因序列,摆脱母星的控制,成为真正的统治者。而柯,这个母星最忠诚的守护者,注定要成为他王座下的垫脚石。
登陆舱穿过云层时,泽看到了雾岛的全貌。像一块墨绿色的翡翠镶嵌在蓝色的海面上,岸边散落着几间木屋,其中一间的烟囱里正冒着袅袅炊烟。追踪器的信号就是从那里发出的,越来越清晰。
降落在这里。泽指着木屋后方的密林,保持静默,不要惊动目标。
登陆舱悄无声息地落在树林里,舱门打开,泽带着四个全副武装的下属走出来。他们穿着隐形作战服,在树林里穿梭时,身影会随光线变化而透明,像几道暗紫色的影子。
离木屋还有五十米时,泽抬手示意停下。他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能量场,很微弱,却能干扰追踪信号——是柯在刻意屏蔽。看来这个昔日的战友,已经变得越来越谨慎了。
分散包围,泽低声下令,五分钟后行动,活捉柯,星核不能受损。
下属们点头,像猎豹一样潜入四周的灌木丛。泽靠在一棵老树干后,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向木屋的窗户。窗帘没有拉严,能看到里面有两个人影,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似乎在说话。
坐着的那个身影有着银白色的短发,即使隔着距离,泽也能认出那是柯。而站着的是个女孩,穿着灰蓝色的针织衫,正端着一个杯子递给柯。阳光落在她身上,像镀了一层金边,与这颗星球的粗粝格格不入。
泽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冷意。柯竟然和土著混在了一起是想利用她当人质,还是……有了别的软肋不管是哪种,都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五分钟很快过去。泽抬手,做了个进攻的手势。
四个下属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隐形作战服在接近木屋时解除伪装,露出暗紫色的金属外壳。他们手里的能量枪对准门窗,准备随时开火。
就在这时,木屋的门突然开了。
晚拿着相机走出来,似乎要去海边拍照。当她看到院子里突然出现的暗紫色人影时,整个人都僵住了,相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不许动！一个下属厉声喝道,能量枪的光束对准了晚的胸口。
晚的脸色瞬间惨白,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她想尖叫,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声音。这些人穿着她从未见过的服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像冰一样冷,让她想起了恐怖片里的外星怪物。
晚！
屋里传来柯的声音,带着急促的担忧。柯冲出来,看到院子里的情景,脸色骤变,一把将晚拉到身后,银灰色的作战服瞬间覆盖全身,眼睛里的蓝光越来越亮。
柯,好久不见。泽从树林里走出来,嘴角挂着虚伪的微笑,没想到你会躲在这种地方,还找到了一个不错的玩伴。
泽,你想干什么柯的声音紧绷,全身的肌肉都在戒备。他能感受到泽身上的能量波动,比三年前更强,显然这些年他一直在研究如何强化力量。
干什么泽挑眉,目光落在柯的脖颈上,当然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把星核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还能饶这个土著一命。
做梦！柯的左手悄悄握住晚的手腕,低声说,等下我数到三,你就往海边跑,一直跑,不要回头。
晚的手抖得厉害,却用力摇了摇头：我不走,他们人多,你打不过的。
听话！柯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是命令。
晚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看着他眼睛里闪烁的蓝光,忽然想起了他昨晚说的话——他来自很远的地方,那里的重力比这里小。原来他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是从星星上来的,而这些暗紫色的人影,是来抓他的坏人。
三——
柯的话音刚落,泽就动了。暗紫色的能量束像毒蛇一样射向柯,柯抱着晚就地翻滚,能量束打在木屋的墙壁上,炸开一个焦黑的大洞。
跑！柯推了晚一把,自己则转身迎向泽的下属。他的右手凝聚起蓝光,形成一把能量剑,劈向最近的一个下属。
晚踉跄着站起来,看着柯在暗紫色的人影中穿梭,银灰色的身影像一道闪电,却始终被围攻。泽站在一旁,像看戏一样看着,偶尔出手,每一次都让柯险象环生。
海浪声在耳边轰鸣,晚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她不能跑,她不能把柯一个人留在这里。她想起了自己的相机,想起了那些拍过的海,想起了柯睫毛上的星子。
晚捡起地上的相机,猛地按下快门。闪光灯在阳光下爆发出刺眼的白光,正好照在一个下属的脸上。那下属发出一声惨叫,能量枪脱手而出。
干得好！柯趁机一剑刺穿了他的能量核心,暗紫色的液体溅了一地。
泽的目光瞬间锁定晚,带着杀意：找死！
他抬手射出一道能量束,目标直指晚。柯瞳孔骤缩,想也没想就冲过去挡在晚身前。能量束打在他的背上,发出滋滋的响声,银灰色的作战服瞬间焦黑,淡金色的血液渗出来,染红了晚的眼睛。
柯！晚抱住他倒下的身体,声音哽咽,你怎么样
柯咳出一口金色的血,却对着她笑了笑,蓝眼睛里映着她的脸：别担心……我没事……
抓住他们！泽怒吼道,剩下的三个下属立刻围了上来。
柯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引力和伤势双重压制,只能眼睁睁看着下属的能量枪对准晚。他闭上眼,绝望地想,难道真的要在这里结束了吗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突然从远处传来。红蓝交替的灯光穿透树林,伴随着扩音器的声音：这里是雾岛海防队,我们接到报警,怀疑有非法入侵者,请立刻放下武器！
泽的脸色变了。他没想到这颗原始星球上竟然有武装力量。虽然这些人的武器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但纠缠下去只会引来更多麻烦。
撤！泽咬了咬牙,不甘心地看了一眼柯和晚,柯,我会再来的,到时候,没人能救你。
暗紫色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树林里,留下满地狼藉。海防队的队员冲进来,看到木屋的大洞和地上的血迹,都惊呆了。
晚小姐,你没事吧队长跑过来,关切地问。
晚摇了摇头,扶着柯站起来：我没事,他受伤了,需要医生。
我们带了急救箱,先给他处理一下。队长指挥队员拿出急救箱,却在看到柯背上的伤口时愣住了,这……这是什么伤口怎么是金色的血
晚的心一紧,刚想解释,柯却抢先开口,声音虚弱却平静：我是从事化学研究的,不小心被实验品灼伤了,血液颜色是因为服用了特殊药物。
队长半信半疑,但也没有多问,只是让队员小心地处理伤口。晚看着柯苍白的脸,握紧了他的手。
她知道,平静的日子结束了。泽还会再来,而柯,迟早要离开。
但至少现在,他还在这里,还在她身边。这就够了。
第四章
星核之谜
海防队离开后,木屋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墙上的大洞透进海风,吹得窗帘猎猎作响。晚用木板暂时堵住洞口,转身看到柯坐在沙发上,正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口。淡金色的血液已经凝固,像琥珀一样附着在皮肤上。
他们为什么要抓你晚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还有那个星核,到底是什么
柯沉默了很久,久到晚以为他不会回答,他才抬起头,蓝眼睛里带着复杂的情绪：我来自星族,一个存在于银河系另一端的文明。星核是我们的核心科技,能重构物质分子,也能作为武器,毁灭一颗行星。
晚愣住了,手里的绷带差点掉在地上。她不是没有想过柯可能不是地球人,但当真相被证实,还是觉得像在做梦。
泽是星族的叛徒,柯继续说,他想利用星核统治宇宙,我偷走了星核,一直在被他追杀。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晚的声音有些颤抖,不怕我害怕吗不怕我把你交出去吗
柯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因为你不会。
晚的心猛地一跳。他的眼神那么笃定,仿佛知道她所有的想法。她确实不会,从看到他睫毛上的星子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不会。
星核……就在你的脖子上,对吗晚的目光落在他的脖颈处,那里的蓝色纹路已经重新亮起,比之前更清晰。
柯点了点头,伸手解开衣领,露出那个菱形的装置。它嵌在皮肤里,表面覆盖着一层淡蓝色的光膜,隐约能看到里面流动的银色液体,像凝固的星尘。
这是用星族的本源物质制成的,与我的生命体征相连,一旦被强行取下,我就会死亡。柯的声音很轻,泽想要的,就是这个。
晚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光膜,感受到一丝微弱的震动,像心跳一样。她忽然明白了柯昏迷前那句话的意思——别碰我脖子上的星核,因为那是他的生命。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晚抬起头,泽还会再来的。
柯的眼神黯淡下去：我不知道。我的星舰在进入大气层时受损了,无法离开这颗星球。只要星核还在我身上,泽就不会放弃。
晚看着他落寞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她想起了雾岛的渔民说过的话,遇到暴风雨时,最可怕的不是海浪,而是失去方向的绝望。
那就留在这里。晚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雾岛很大,有很多地方可以躲藏。我从小在这里长大,熟悉每一块礁石,每一片海滩,我可以帮你。
柯惊讶地看着她：你不怕吗泽的力量远超你们的想象,留下来,你会有危险的。
怕。晚诚实地说,但我更怕你一个人面对他。
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像雾岛最晴朗的天空。柯看着她,看着她眼里映出的自己,忽然觉得那些关于星族的责任、关于逃亡的疲惫,都在这一刻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谢谢你,晚。柯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这是他逃离星族后,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要和他一起面对。
晚笑了笑,拿起相机：别谢得太早,说不定以后需要你帮我拍海呢。对了,星核真的能重构物质吗比如……把海水变成星星
柯被她的想象逗笑了,蓝眼睛里重新亮起光芒：理论上可以,但需要巨大的能量。而且,海水变成的星星,就不是海了。
也是哦。晚有些遗憾地收起相机,还是海比较好,会动,会呼吸,还会讲故事。
柯看着她眼里闪烁的光,忽然觉得这颗被引力困扰的蓝色星球,也不是那么糟糕。至少,它孕育了眼前这个像海一样温柔,又像礁石一样坚定的女孩。
接下来的日子,晚开始带着柯熟悉雾岛。他们沿着海岸线行走,晚教他辨认潮水的规律,告诉他哪些礁石在涨潮时会被淹没,哪些洞穴可以用来躲避风雨。柯则教晚认识星空,告诉他哪些星星是星族的家园,哪些星系存在着更奇特的文明。
晚发现柯其实很博学,他知道宇宙的年龄,知道黑洞的形成,知道暗物质的奥秘,却不知道地球上有四季,不知道海水是咸的,不知道冰淇淋会融化。这些反差让他看起来像个天真的孩子,让晚忍不住想把所有地球的美好都展示给他看。
柯也发现晚其实很勇敢。她敢在暴风雨来临前的海边拍摄,敢徒手爬上陡峭的悬崖,敢对着海防队的队员撒谎保护他。她的勇敢不是来自力量,而是来自内心的坚定,像雾岛的礁石,无论海浪如何拍打,都始终屹立。
他们的关系在朝夕相处中悄然变化。晚开始习惯身边有个银白色头发的身影,习惯了他看着海时眼里的迷茫,习惯了他喝热可可时微微皱眉的样子。柯也开始习惯了木屋的温暖,习惯了晚的笑声,习惯了这颗星球的引力——虽然还是会疼,但已经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只是,每当夜幕降临,看着墨蓝色的海面,两人都会想起泽的威胁,想起那个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第五章
潮汐之战
泽再次出现时,是在一个满月的夜晚。
雾岛的潮水涨得很高,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雷鸣般的巨响。晚和柯正在海边拍摄月出,银盘似的月亮从海平面升起,把海面染成一片金色。
咔嗒一声,晚按下快门,满意地看着显示屏：这张一定能获奖。
柯笑着点头,刚想说什么,脸色突然变了。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臭氧味,远处的云层里,暗紫色的光芒越来越亮。
他来了。柯的声音紧绷,将晚护在身后。
泽带着十个下属从传送门里走出来,暗紫色的作战服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这次,他没有废话,直接下令：拿下柯,格杀勿论！
暗紫色的能量束像暴雨一样射向柯,柯抱起晚,在礁石间穿梭躲避。他的能量剑再次凝聚,蓝光在月色下格外醒目,每一次挥舞都能劈开一道能量束,却始终无法突破重围。
晚,按照我们说好的计划,去山洞！柯在她耳边大喊,同时将一把能量匕首塞到她手里,这个能伤到他们,保护好自己！
晚接过匕首,感受到上面传来的温热。她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咬了咬牙,转身向不远处的海蚀洞跑去。那里是他们早就选好的避难所,有一条秘密通道可以通向岛的另一端。
想跑一个下属发现了她,立刻追了上来。
晚回头,看到暗紫色的身影越来越近,心跳得像擂鼓。她想起柯教她的用法,握紧匕首,转身将能量注入,匕首瞬间亮起蓝光,刺向对方的能量核心。
下属没想到这个土著女孩会反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倒在地上。晚不敢停留,继续向山洞跑去,身后传来更多的脚步声。
柯看到晚安全进入山洞,松了口气,转身面对泽。他知道自己必须拖住他们,为晚争取时间。
柯,放弃吧。泽的声音带着嘲讽,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你得逞。柯的蓝光越来越亮,能量在体内疯狂运转,即使引力让他的骨骼发出呻吟,也毫不在意。
能量剑与暗紫色的能量束碰撞,发出刺眼的光芒,照亮了墨蓝色的海面。柯像一道银灰色的闪电,在礁石间跳跃、劈砍,每一次攻击都用尽了全力。他的伤口再次裂开,淡金色的血液滴落在礁石上,像撒了一把星子。
但泽的下属太多了,而且个个都经过强化,柯很快就落入了下风。一道能量束擦过他的右臂,能量剑脱手而出,插进海里。
结束了。泽走到柯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把星核交出来,我可以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柯抬起头,蓝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平静：星族的荣耀,比生命更重要。
他猛地调动体内所有的能量,涌向脖颈处的星核。淡蓝色的纹路瞬间变得炽烈,星核里的银色液体开始疯狂旋转,发出刺耳的嗡鸣。
你疯了！泽脸色大变,你想引爆星核这里会变成一片废墟！
柯笑了,蓝眼睛里映着漫天的星光：至少,能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星核的光芒越来越亮,像一颗即将爆发的恒星。泽吓得连连后退,想要逃离,却被星核的能量场困住。
就在这时,一个清冽的女声突然响起：柯,住手！
晚从山洞里跑出来,脸上还带着泪痕,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装置——那是柯之前修好的星舰通讯器。
晚,你怎么回来了快走！柯的声音嘶哑,能量已经快要失控。
我不走！晚跑到他面前,举起通讯器,柯,你看这个！我刚才在山洞里收到了一个信号,是你的族人！他们说已经派出救援舰队,马上就到了！
柯愣住了,能量瞬间停滞。他看着通讯器上跳动的星族编码,那是母星特有的紧急信号,不会有错。
不可能……泽喃喃自语,脸上写满了绝望。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巨大的轰鸣声。无数艘银白色的星舰穿过云层,像一群发光的候鸟,将整个雾岛笼罩在柔和的白光里。星舰上的能量束精准地击中了泽和他的下属,暗紫色的身影瞬间化为灰烬。
危机解除了。
柯看着天空中的星舰,蓝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终于可以回家了,回到那个没有引力之痛的地方,回到属于他的战场。
但当他低下头,看到晚眼里的泪光时,心里却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不舍。
第六章
星尘入海
救援舰队的指挥官是个威严的星族老者,看到柯时,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柯,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柯向老者行了个星族的礼节,讲述了这三年的逃亡经历。老者听完,叹息着说：泽的叛乱已经被平定,你做得很好,守护了星族的荣耀。
那我现在可以……柯的话没说完,就被老者打断了。
星核必须带回母星,这是议会的命令。老者的声音很坚定,但考虑到你与星核的连接,议会允许你选择是否跟随我们回去。
柯愣住了。他看着老者,又看了看身边的晚,心里像被海浪反复拍打。
回家,是他三年来唯一的执念。那里有他的族人,他的责任,他熟悉的一切。
但这里,有晚,有雾岛的海,有他从未体验过的温暖。这里的引力虽然会痛,却让他感受到了真实的存在。
我……柯的声音有些颤抖。
晚忽然笑了,伸手帮他理了理银白色的头发：去吧,柯。你的家在天上,而我,属于这片海。
她的笑容很温柔,像雾岛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柯看着她,看着她眼睛里映出的星舰和自己的身影,终于做出了决定。他转身对老者说：请告诉议会,我愿意交出星核,但我希望能留在这里。
老者惊讶地看着他：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星核离体,你的力量会大减,而且永远无法再适应母星的环境。
我知道。柯的声音很坚定,但我找到了更重要的东西。
他转过身,走到晚面前,脖颈处的星核已经开始变得黯淡。淡蓝色的纹路渐渐消失,星核从皮肤里脱落,变成一块冰冷的晶体,被柯轻轻放在晚的手心。
这是……晚惊讶地看着手里的晶体。
这是星尘,柯笑着说,蓝眼睛里的光芒比星核更温柔,是我能留给你的,唯一的礼物。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被海水稀释的墨汁。这是星核离体后的副作用,他正在逐渐失去星族的特征,变成一个普通的地球人。
柯！晚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握住他渐渐透明的手。
别哭,晚。柯帮她擦去眼泪,指尖的温度越来越低,你看,星尘入海了。
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手心的星尘,和一句飘散在风里的话：
我会变成雾岛的海风,变成你镜头里的浪花,永远陪着你。
晚握紧手心的星尘,看着银白色的星舰渐渐消失在天际。海面上,墨蓝色的浪涛依旧翻涌,浪尖碎开的星光,像无数颗坠入大海的星辰。
她抬起相机,按下快门,将这一刻永远定格。
很多年后,晚成了著名的摄影师,她的作品《星尘入海》轰动了整个摄影界。照片里,墨蓝色的海面上,无数星子在浪花里跳跃,仿佛有一个银白色的身影,正随着海浪,轻轻拥抱这片他选择留下的土地。
而在雾岛的小木屋里,每当潮水漫过礁石,晚总会听到风铃叮当作响,像谁在耳边轻声说：
晚,你看,今天的海,也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