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管张哥说带我见见世面,
参加客户的游艇派对,
游艇派对上船先收手机!
美食、美酒、美女和声色犬马……
【壹】
小王,今晚带你开开眼。
主管张哥凑近我耳边低声说,
伺候好‘龙王’,你这转正,
他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着精光,
板上钉钉。
『龙王』
这个名字在我短暂的职业生涯里已经蒙上了一层神秘又危险的光晕。
茶水间里同事们压低声音的议论,讳莫如深的眼神和那句懂的都懂,像无形的钩子,勾起我本能的不安。
开眼
开什么眼需要主管亲自押送
……
傍晚的码头,海风带着咸腥的凉意,却吹不散我心头那点莫名的燥热。
然后,它就撞进了我的视线——一艘巨大的白色游艇,线条流畅冰冷,在渐沉的夕阳余晖下,静静停在水面上。
极致奢华,毋庸置疑。
舷梯口站着几个黑衣保安,肌肉虬结,面无表情。
手机及所有通讯设备上交,否则后果自负。
其中一个保安的声音平淡。
张哥立刻堆起他那招牌的谄媚笑容,动作麻利。
手机啪地一声丢进保安举着的金属托盘里,还主动拍了拍身上所有的口袋,以示干净。
他转头看我,眼神瞬间从春风化雨变成寒冬凛冽:愣着干嘛规矩!想不想干了
规矩
什么规矩需要切断所有对外联系
保安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扎在我脸上。
张哥的催促则像鞭子抽在背上。
口袋里手机的棱角硌着掌心。
转正的压力,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喉结滚动,指尖冰凉地掏出手机,放进托盘。
没了手机,似乎世界被关在了门外。
……
踏上甲板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浓烈香水、昂贵雪茄、酒精以及某种甜腻脂粉气的热浪猛地将我吞没,几乎让人窒息。
眼前的一切,像一幅过度曝光的、光怪陆离的画卷猛地展开:
巨大的水晶吊灯从挑高的天花板上垂下,折射出无数炫目的光斑。
一座香槟塔在灯光下流淌着金色的液体,气泡欢腾地上升、破裂,发出细碎的声响。
衣着只能用布料极少来形容的年轻女郎穿梭其中,她们妆容精致到无可挑剔,超短裙下是修长的腿,高跟鞋敲击着光洁的甲板,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们端着盛满各色酒水的托盘,脸上挂着职业化甜美笑容。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放纵的、及时行乐的躁动气息。
震耳的音乐从某个方向隐隐传来,鼓点敲打着胸腔。
中央宽大的真皮沙发上,陷着一个男人。
他身材矮胖,梳着油光锃亮的背头,像一座移动的肉山。
这就是传说中的‘龙王’。
他怀里搂着一个看起来年纪非常小的女孩,女孩穿着不合时宜的暴露吊带裙,身体僵硬,眼神像受惊的小鹿。
‘龙王’那只戴着硕大金戒指的手,正不安分地在女孩纤细的腰间摩挲着。
看到我们,‘龙王’咧开嘴,露出一颗刺眼的金牙,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掌控欲和一丝令人不适的狎昵。
他的目光在我们身上扫了一圈。
张经理!等你开席呢!‘龙王’的声音洪亮,带着一种主人般的得意。
他随意地推开怀里的女孩,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来,坐!这小兄弟是
王锐,新来的高材生,带他来见见世面!
张哥立刻弓着腰,小碎步上前,脸上堆叠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
他熟练地抄起桌上那瓶标签花哨、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洋酒,殷勤地为‘龙王’倒上。
以后还得靠龙总多提携!多关照!
新鲜血液好啊!
‘龙王’的金牙在灯光下又闪了一下,他举起杯,浑浊的眼睛饶有兴致地锁定我,
小王是吧来,先走一个!在我这儿,就得放得开!哈哈!
放得开
这三个字像冰锥扎进耳朵。
我接过张哥硬塞过来的酒杯,冰凉的杯壁丝毫无法冷却我手心不断沁出的冷汗。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浪似乎更清晰了,混合着放肆的调笑和碰杯声。
烟酒和香水的气味混合着。
那些女孩们脸上强撑的笑容、‘龙王’肆无忌惮的目光和动作、张哥那谄媚的嘴脸……
这一切构成的图景,不再是想象中的高端商务派对,而是一个感官过载、欲望横流的漩涡。
我强迫自己冷静,用仅存的理智分析这令人眩晕的一切:
收缴通讯工具、远超正常商务接待范畴的服务人员、客户明显的强迫性肢体接触……
每一个细节都在我脑中尖锐地拉响警报。
更可怕的是,张哥对此的习以为常和‘龙王’的肆无忌惮,仿佛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
这种常态感,比眼前的奢靡更让我脊背发凉。
就在这时,一阵狂放走调的嘶吼和浓重呛人的烟雾从一个虚掩着门的KTV包厢里飘散出来。
我下意识地顺着声音瞥了一眼。
昏暗闪烁的霓虹灯光下,房间内男男女女搂抱在一起,几乎裸露,身体扭曲着、摇摆着。
在巨大的玻璃茶几上,除了散乱的空酒瓶和果盘,赫然散落着几道刺眼的白色粉末!
旁边,几卷崭新的、粉红色的百元大钞像废弃的垃圾一样被随意丢着,卷起的边缘甚至沾上了些粉末。
轰!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追龙
这个认知劈开了我之前所有模糊的怀疑和侥幸!
这不是什么擦边球,不是什么灰色地带!
这是赤裸裸的、无可辩驳的犯罪!
之前感受到的所有奢靡、放纵、刺激,都在这一刻褪去了浮华的外衣,露出了致命的獠牙!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海之水,瞬间将我彻底淹没。
小王发什么呆!
张哥重重一巴掌拍在我后背上,力道大得让我一个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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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着浓重的酒气凑近,声音压得很低,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警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给我打起精神来!陪着龙总喝好、玩好!别他妈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听见没有!
我僵硬地扯动嘴角,试图挤出一个回应。
那感觉却不像在笑。
我麻木地举起酒杯,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
熬过去。
必须清醒熬到天亮!
这个念头,成了支撑我的力量。
然而,看着眼前这艘灯火辉煌、声色犬马却处处透着不祥的镀金牢笼,
我知道,这个夜晚才刚刚开始。
每一秒的感官刺激都在疯狂尖叫着逃离,而理智则在恐惧的泥沼里拼命挣扎,计算着每一步可能坠入的深渊。
【贰】
时间在游艇里失去了刻度。
张哥和龙王进了隐蔽ktv包间,我找个接口跑去上洗手间。
但听到洗手间传压抑的啜泣和撞击声,让我晕晕沉沉的脑袋再一次清醒不少。
我找到船员休息间,蜷缩在狭窄冰冷的船员舱床上,用被子死死蒙住头,
却挡不住外面隐约传来的狂笑、打骂、以及某种令人不适的、湿漉漉的吮吸声。
张哥那张在昏暗灯光下扭曲的、带着警告的脸,和‘龙王’那刺眼的金牙,在黑暗中交替闪现。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灰白的光线终于从舷窗的缝隙里艰难地挤了进来。
……
天,亮了。
我头重脚轻,下船的过程如同梦游。
清晨码头的冷冽空气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却带来一种劫后余生的刺痛清醒感。
保安面无表情地把手机塞回我手里。
那小小的金属方块握在掌心,沉甸甸的。
干得不错,小子。
张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夜放纵后的疲惫和难以掩饰的得意。
他用力拍了拍我的肩,力道依旧很重,带着一种掌控的意味。
‘龙王’对你印象不错,说你‘挺懂事’。
他凑近了点,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残留的酒气、烟味和一股甜腻的香水味。
他脸上还带着宿醉的浮肿,眼角沾着一抹红色印迹。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成功的脸,又转头望向那艘渐渐驶离码头的游艇。
那些女孩惊恐的眼神、隔间里的死寂、KTV门缝里刺眼的白色粉末和钞票……所有被恐惧暂时压下的画面,此刻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地冲击着我的神经。
懂事
我的沉默,我的忍耐,在他们眼里,就是懂事
这不是开眼,这是犯罪!
是深渊!
而我,差一点就被拖了下去!
张哥招呼着去附近吃个解酒早餐,我僵硬地摇头,声音嘶哑:张哥,我…我有点晕船,想直接回家躺会儿。
他狐疑地打量了我惨白的脸和布满血丝的眼睛,
大概觉得我这怂样也符合新人吓破胆的预期,不耐烦地挥挥手:
行行行,去吧,下午别迟到!调整好状态!
看着他和其他几个同样一脸倦容、却带着某种隐秘满足感的同事钻进出租车,我立刻转身,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几乎是跑了起来。
我没有回家。
……
那个空荡荡的出租屋此刻无法给我任何安全感。
我在清晨冷清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疾走,像个游魂,目光却像雷达一样扫视着。
直到看见那蓝底白字的警徽和派出所几个庄重的大字,脚步才猛地钉在原地。
我想举报,但是举报后果是什么
*张哥的威胁言犹在耳。
想不想干了
失去工作,在这个城市意味着什么
房租、刚接来的母亲微薄的医药费……
现实的重压冰冷地砸下来。
证据呢
只有我的一面之词。
那些粉末
早就被处理干净了。
那些女孩
她们会作证吗
‘龙王’的能量有多大
公司会不会反咬我污蔑
会不会……报复
无数个念头缠绕上来。
就在这时,一个画面无比清晰地跳了出来:
洗手间隔壁那扇紧闭的门,门缝下缓缓洇开的一小滩暗红色液体……
还有那死寂之后,一个保镖面无表情地提着个黑色大垃圾袋走出来的身影。
那袋子看起来……很沉。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瞬间击碎了所有的犹豫。
这不仅仅是毒品和色情!
这下面,可能藏着更深的、更黑暗的东西!
沉默,就是帮凶!
下一个被装进垃圾袋的,会是谁
会不会有一天……轮到我
我不能成为他们的一部分!
不能!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了派出所玻璃门。
……
冷气开得很足,瞬间激得我一个哆嗦。
大厅里很安静,只有一个值班民警坐在电脑后。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落在我这个大清早闯进来、脸色惨白、浑身还在微微发抖的年轻人身上。
同志,什么事他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却又透着职业的审视。
所有的语言组织都在瞬间崩塌。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发出的声音嘶哑难辨,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船…游艇……昨天晚上……‘龙王’……
那些混乱的关键词不受控制地往外蹦。
民警皱了皱眉,站起身,走到接待台前,态度更严肃了些:别急,小伙子,慢慢说,说清楚点。什么船谁怎么了
他的沉稳让我稍微定了定神。
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语速飞快,声音却依然发颤:
是…是一艘白色大游艇,叫…叫‘海王星号’!昨天晚上,在…在3号码头!公司接待一个大客户,叫‘龙王’,真名我不知道!
他们…他们收了我们所有人的手机!船上有…有很多女孩,看起来很不情愿!还有…还有KTV里,我看到…看到桌子上有…有白粉!像毒品!还有卷起来的钱!还有…还有……
洗手间隔壁的恐怖画面和那黑色垃圾袋再次闪现,让我声音哽住,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
民警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
他迅速拿起笔和登记簿:公司名字你的名字还有哪些人那个‘龙王’长什么样你确定看到的是毒品
腾飞贸易!我叫王锐!主管叫张德彪!
‘龙王’…矮胖,背头,镶了颗金牙!我…我确定!那白色粉末,还有他们用卷起来的钱…吸…
我努力回忆着电视上看过的场景,手不受控制地比划着,指尖冰凉。
我飞快地在登记簿上写下公司全称、海王星号、张德彪的名字,字迹歪歪扭扭,却用尽了全身力气。
还有,
我猛地抬头,声音带着哭腔和最后的勇气,
昨晚…我听到隔壁洗手间有女孩哭,还有打人的声音!后来…后来就没声音了!我看到…看到门缝下面…有血!真的!后来有人提了个很沉的黑色大袋子出来!
民警的表情凝重到了极点。
他快速记录着,同时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语速极快:李所,紧急情况!可能涉毒、涉黄、涉暴!有实名举报人!涉及‘海王星号’游艇和腾飞贸易!需要立刻上报,协调水警和刑侦!举报人王锐,就在我这里!
他放下电话,目光沉沉地看着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
王锐同志,你反映的情况非常重要。请跟我到里面详细做个笔录。另外,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
你的手机保持畅通,暂时不要和公司相关人员联系,注意自身安全。我们会尽快行动。
做完笔录,走出派出所大门时,阳光已经有些刺眼。
我站在台阶上,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
嗡嗡嗡——嗡嗡嗡——
我吓一大跳,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
——张哥。
【叁】
手机在掌心疯狂震动,嗡嗡嗡直响!
屏幕上张哥两个字,让我心惊。
他知道!他一定知道了!
这个念头像惊雷炸响,瞬间击碎了我举报后那一点点虚弱的解脱感。
恐惧攫住心脏。
派出所门前的阳光依旧刺眼,却似乎感觉不到暖意。
接还是不接
不接等于不打自招。
他会立刻警觉,会追查,会……想到那些提着黑色垃圾袋的身影,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
接
说什么
我的声音还能保持平稳吗
谎言能骗过这只老狐狸吗
震动还在持续,像死神的倒计时。
每一秒的拖延都让我离暴露更近一步。
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滴落在手机屏幕上。
拼了!
我用力按下接听键。
喂…张哥
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被吵醒的不耐烦。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
仅仅一秒,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小王
张哥的声音终于响起,听不出明显的情绪,但那种惯常的、带着掌控感的腔调回来了。
怎么这么久才接在家挺尸呢
语气是随意的,甚至带着点调侃,但那无形的压力透过听筒沉沉地压过来。
啊…是,张哥。
我喉咙发紧,强行吞咽了一下,努力让声音更自然些,
晕船劲儿还没过,刚迷迷糊糊睡着……您有事
我故意把尾音拖得有点虚,像真病着。
呵,年轻人,这点风浪就受不了
张哥嗤笑一声,
行了,说正事。下午别来公司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这是要……处理我
张哥,我…我下午能行!
我急切地脱口而出。
急什么
张哥打断我,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好事儿。‘龙王’对你印象不错,刚特意打电话过来问起你。你小子,走狗屎运了!
‘龙王’问起我!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来,比刚才更甚。
他怎么会突然想起我这个无足轻重的新人这绝不是好事!
啊龙总他……问我什么了
我声音干涩,手指死死攥着手机。
夸你‘懂事’,‘有分寸’,‘是个可造之材’。
张哥慢悠悠地说着。
所以呢,公司高层也觉得你这次表现突出,决定给你个机会。下午三点,直接去‘龙腾会所’VIP888包厢,龙总亲自‘关照关照’你,给你指点指点‘迷津’。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龙腾会所’VIP888亲自‘关照’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砸在我心上!
这哪里是关照
这是鸿门宴!是试探!是请君入瓮!
‘龙王’那种人,怎么会平白无故指点一个新人
他要么是怀疑我了,要么就是……另有所图!
张哥,我…我这身体实在……
我试图挣扎,声音带着请求。
王锐!
张哥的声音陡然转冷。
这是龙总亲自点的名!是公司给你的机会!别给脸不要脸!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懂事’就要一直‘懂事’,懂吗下午三点,别迟到。还有……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那停顿让我屏住了呼吸,恐惧扼住了喉咙。
……别到处乱跑,在家好好‘休息’,养足精神。龙总不喜欢没精神的人。
最后这句话,轻飘飘的,却瞬间将我牢牢捆住!
他知道了!
他一定知道我出来了!
知道我根本没回家!
那句别到处乱跑是警告!
是监视!
他们可能在盯着我!
从下船开始就盯着了!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
我握着手机,僵立在派出所门口的台阶上,像个雕塑。
听清楚了吗
张哥的声音再次响起,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腔调。
……清楚了,张哥。
我的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嗯,懂事。
他满意地哼了一声,挂了电话。
忙音响起。
我缓缓放下手机。
怎么办
回派出所寻求保护
民警会相信张德彪一个电话就能构成人身威胁吗
他们能24小时保护我吗
公司会怎么反应
‘龙王’的势力……他们会不会反咬我诬告
不去
张德彪那句别给脸不要脸和懂事就要一直懂事的警告犹在耳边。
不去等于直接摊牌,他们会不会立刻采取更极端的手段
那艘游艇上的黑色垃圾袋……我不敢再想下去。
绝望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我该怎么办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下午三点像一个不断逼近的绞刑架。
唯一的念头是:
我好像……已经无路可逃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