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停在了一片遮天蔽日的原始山林边缘。浓绿得发黑的树冠层层叠叠,像巨大的、沉默的兽口。司机老李头叼着旱烟,浑浊的眼珠扫过我脚上崭新的运动鞋,咧开一口黄牙:姑娘,就这儿了,前头车可进不去喽。
谢谢师傅。我忍着刺鼻的烟味付了钱,刚把行李拖下车,尘土就扑了满脸。陈家智已经等在路边,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身姿挺拔,那张酷似张晋的俊朗面孔在晦暗的光线下依旧耀眼,笑容阳光得有些不真实。
辛苦了我的宝!他自然地接过我沉重的背包甩在肩上,又伸手来揉我的头发,指尖带着薄茧,蹭过额角时有些粗粝的痒。他低头看我,深邃的眼眸里满是笑意,再坚持一下,翻过这座山,就到家了。
我点点头,心头那点因为路途遥远而滋生的烦躁,在他专注的凝视下奇异地消散了。陈家智,S大公认的校草级男神,篮球队队长,追他的女生能绕操场三圈。谁也没想到,在一次校外兼职招聘会上,他会越过无数精心打扮的女孩,走向角落里的我——一个丢人堆里就找不着的普通女生。
我叫陈家智,他当时递过一瓶水,笑容晃眼,觉得你……很特别。
后来他说,他看中的是我的安静,是那份在喧嚣人群里独自专注的温柔。这话像一颗裹着蜜糖的子弹,轻易击溃了我所有的防线。交往半年,他就提出带我回老家见父母,给我十足的安全感。只是附加了一个奇怪的要求:没我允许,晚上千万别出门,山里规矩多。他当时眼神闪烁,只说这是他们贫困山村的习俗。
看着眼前这莽莽苍苍、几乎隔绝了现代文明气息的大山,我心底最后那点高攀的不安彻底消散,甚至升起一丝隐秘的窃喜——原来他出身如此贫瘠。只要离开这里,我们会有光明的未来。
来,小心点。陈家智的声音拉回我的思绪。脚下所谓的路,不过是雨水冲刷出来的陡峭沟壑,遍布尖锐的碎石和盘虬的树根。没走半小时,脚踝和小腿就被荆棘划出细密的血痕,脚底的水泡钻心地疼。陈家智不由分说在我身前蹲下:上来,我背你。
趴在他宽厚温暖的背上,鼻尖萦绕着他身上干净的皂角味,山林的阴冷湿气似乎也被驱散了些。
家智!带媳妇儿回来啦一个粗嘎的嗓音突兀地响起。
前方小径拐弯处,一个扛着锄头、皮肤黝黑如老树皮的男人挡在那里。他咧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浑浊的眼珠像黏腻的沥青,肆无忌惮地在我裸露的胳膊、大腿上反复刮擦,喉结还夸张地上下滚动了一下。那目光带着赤裸裸的评估和贪婪,让我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三表伯!陈家智笑着应了一声,不着痕迹地侧身挡住了他的视线,同时咳嗽了两声。
那男人这才慢悠悠地收回目光,嘿嘿干笑两声,扛着锄头与我们擦肩而过,那股浓重的汗酸和劣质烟草混合的体味久久不散。
三表伯他……我伏在他耳边,声音发紧。
哦,他啊,陈家智语气轻松,颠了颠背上的我,年轻时候从山崖上摔下来过,脑子不太好使了,看人就这样,直愣愣的,你别介意啊宝宝。
嗯。我勉强应了一声,心里却像堵了块湿棉花。
又跋涉了近一个小时,一条湍急浑浊的河流横亘眼前。河面上悬着一座仅容一人通过的破旧木板桥,桥身随着山风轻轻晃动,连接两岸的几根铁链锈迹斑斑,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陈家智小心地把我放下。我们抓着冰冷的铁链,几乎是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挪过了这令人胆战心惊的通道。
刚踏上对岸坚实的土地,一阵喧闹的拍掌声和欢呼声猛地炸开!村口狭窄的空地上,黑压压挤满了人。全是男人。老的满脸褶子深如沟壑,眼神浑浊;小的不过十来岁,躲在大人身后,好奇又胆怯地偷瞄着我。他们拍着手,咧着嘴,发出不成调的欢呼,目光齐刷刷聚焦在我身上,那种集体性的、不加掩饰的审视,远比三表伯一个人的目光更令人窒息。
陈家智拉着我,脸上堆起热情的笑,一一介绍:二叔公、五爷爷、六舅……我机械地跟着喊,脸上肌肉僵硬。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汗味、劣质烟草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像是陈年腌菜混合着牲畜粪便的沉闷气息。
家智……我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角,声音压得极低,怎么……没看见婶子大娘她们
陈家智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指向村子后方云雾缭绕的半山腰,那里隐约可见一个黑黢黢的建筑轮廓。我们村啊,祖祖辈辈都祭祀山神爷,他声音也低了下来,带着一种神秘的肃穆,山神爷立了规矩,村里的女人,不能随便出门的,尤其是晚上。
不能出门我惊愕地脱口而出,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封建迷信!
嘘——!陈家智脸色骤变,猛地捂住我的嘴,力道大得我嘴唇磕在牙齿上,瞬间尝到一丝腥甜。他紧张地环顾四周,确定那些欢呼的男人似乎没听见,才松开手,眼神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压着嗓子警告:这话千万不能乱说!要受罚的!
受什么罚我揉着发疼的嘴唇,心头涌起强烈的不安。
洗眼!陈家智的声音沉下去,像淬了冰,不听话的女人,要扒光了衣服关进山神庙,饿一天一夜,让山神爷洗清她的罪孽才能放出来!他顿了顿,补充道,这规矩,只对女人。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对这个村子的最后一丝好奇和容忍瞬间化为乌有。我只想立刻、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
陈家智敏锐地捕捉到我眼底的抗拒和恐惧,立刻换上温言软语,搂着我的肩膀哄:宝宝别怕,我们就待几天,见见爸妈就走。以后结了婚,我们就在城里安家,再也不回这穷山沟了,好不好他俊朗的脸上满是恳切和保证。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足以让任何女孩心动的脸,我紧绷的神经勉强松弛了一丝,点了点头。
陈家智的家在村子靠里的位置,是少数几栋砖瓦房之一,但也陈旧破败。他的父亲,一个同样皮肤黝黑、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见到我,搓着手,脸上挤出局促的笑容,连说了几个好,好。而他的母亲,则蜷缩在堂屋角落一个矮小的竹凳上,低着头,手里拿着一件破旧的衣物,不停地缝补着。她头发花白凌乱,遮住了大半张脸,整个人像一尊没有生气的泥塑,对我们的到来毫无反应。
晚饭是粗糙的米饭和一碗飘着几点油星的炖菜,味道寡淡。陈父沉默地扒着饭,陈家智偶尔给我夹一筷子菜。陈母始终没有上桌,只是缩在角落,像一道沉默而诡异的阴影。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饭后,陈家智带我到给我准备的房间。屋里只有一张木板床,一张瘸腿桌子和一把椅子。唯一的光源是房梁上吊着的一盏老式拉绳电灯,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床上的被褥倒是新的,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樟脑味。
委屈你了宝宝,陈家智握着我的手,眼神真挚,我跟我爸挤挤,你安心睡。我答应过你的,婚前绝不碰你。他俯身在我额头印下一个轻吻,关上门出去了。
盛夏的山村夜晚,闷热异常,蚊虫嗡嗡作响,扰得人心烦意乱。我躺在床上,身下的木板硬得硌人,翻来覆去毫无睡意。想到父母,我摸出手机想报个平安,屏幕却固执地显示着无服务。心头的烦躁和不安像藤蔓一样疯长。
犹豫再三,我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想去屋外试试运气。手刚碰到冰凉的门闩,一个幽幽的、毫无起伏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你想去哪里
我吓得魂飞魄散,猛地转身!
是陈家智的母亲!她就站在我身后一步之遥,不知何时出现的,像一道无声无息的幽灵。昏暗的光线下,她抬起脸,浑浊呆滞的眼睛此刻竟直勾勾地盯着我,那眼神空洞得可怕,又似乎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
我……我想给家里人打个电话……我声音发颤,举起手机晃了晃。
家里人……家里人……她像复读机一样喃喃着这三个字,声音干涩。突然,她毫无征兆地尖叫起来!那声音嘶哑、尖锐,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和绝望!
啊——!家里人!家里人——!
堂屋的灯立刻亮了。陈家智和他父亲几乎是撞开门冲了出来!
妈!你又犯病了!陈家智一把抱住剧烈挣扎、尖叫不止的母亲,陈父则迅速从一个破旧的柜子里翻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两片白色药片,粗暴地塞进她嘴里,又灌了几口水。
别怕别怕,我妈这是老毛病,吃了药就没事了。陈家智一边用力箍住母亲,一边急促地对我说,额角渗出细汗,你快回屋睡觉去!
我惊魂未定地退回房间,反手插上门闩。堂屋里,陈母的尖叫声像被掐断的磁带,戛然而止。死一般的寂静瞬间吞没了整个房子。
后背紧贴着冰凉的门板,我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睡衣。那戛然而止的尖叫,比持续的嘶吼更令人毛骨悚然。那个女人的眼神,空洞下仿佛凝固着无边的恐惧,像烙印般刻在我脑海里。这一夜,噩梦缠身,无数双浑浊的眼睛和那个女人的尖叫在我意识深处反复交织。
第二天醒来,窗外天光大亮。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房门,堂屋角落里,陈母依旧坐在那张矮凳上,低着头,缝补着那件似乎永远也补不好的旧衣。仿佛昨夜那场歇斯底里的爆发,只是我的一个噩梦。
早饭依旧是沉默。稀粥寡淡无味,我食不知咽。
今天带你去山神庙,陈家智放下碗,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给山神爷磕个头,算是入了我们陈家的门。
我心头猛地一沉,立刻拒绝:我不想去!我对那种地方没兴趣!
陈父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扫过我,带着一种冰冷的压力。陈家智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眉头紧锁,声音也冷硬起来:这不是你感不感兴趣的问题!这是村里的规矩!不去,就是不认这门亲,不认这个家!你让我爸妈的脸往哪搁
从未被他如此严厉对待过,我一时懵了,不知所措地看着他。陈父在旁边重重地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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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在他骤然冰冷的注视和那无形的压力下,我像被扼住了喉咙,最终还是妥协了,艰难地点了点头,……好吧。
陈家智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重新挂上笑容:这才乖嘛。
村口,三表伯已经等在那里,手里拿着些香烛纸钱之类的东西。他依旧是那副令人作呕的打量姿态,目光像湿冷的蛇一样在我身上缠绕。陈家智和他父亲一左一右,加上前面的三表伯,三人形成一个无形的三角,将我牢牢圈在中间,朝后山走去。
山路陡峭崎岖。他们三人沉默地走着,陈家智也不再跟我说话,只是低着头,步履沉重。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我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像擂鼓般撞击着胸腔。不能上山!一个声音在脑海里疯狂叫嚣!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右侧山坡的灌木丛后,似乎有人影一闪!
我下意识地望过去——是陈母!她躲在一棵粗壮的老树后面,只露出半张脸!她死死地盯着我,枯瘦的嘴唇无声地、极其用力地开合着!
快——跑——!
轰!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头皮炸开般的发麻!
我们回去!我猛地停住脚步,声音尖利得自己都吓了一跳,我突然想起来,我手机忘带了!我妈说了今天上午必须给她打电话报平安!不然她会报警的!
报警两个字像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炸开了锅!
陈家智、三表伯、陈父,三人脚步齐齐顿住,猛地回头!三双眼睛像六把冰冷的锥子,同时钉在我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
就这点事陈家智眼神闪烁了一下,挤出笑容,试图过来拉我的手,晚点打也一样,我们先上山……
不行!我触电般后退一步,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决,我妈说了,必须上报!她说要是联系不上我,立刻报警!我紧紧盯着陈家智,再次强调,她会报警的!
三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有忌惮,有阴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三表伯脸色铁青,狠狠剜了我一眼。
行,陈家智深吸一口气,脸上肌肉有些僵硬地扯动,那就先回去拿手机。反正这几天都是好日子,明天再来也一样。他转向三表伯,语气带着安抚。
三表伯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下山的路,我故意磨磨蹭蹭,一步三回头,目光搜寻着山坡,却再也看不到陈母的身影。陈家智他们虽然不耐烦,但也没催促,只是像押送犯人一样紧紧跟着。
回到那座死气沉沉的砖瓦房,堂屋里空空荡荡,陈母依旧坐在她的角落,像个设定好的木偶。我冲回自己房间,反锁上门,颤抖着拿出枕头下的手机——依旧是刺眼的无服务。巨大的失望和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我悄悄扒着门缝往外看,心沉到了谷底——堂屋的大门,不知何时,竟从外面挂上了一把沉重的铁锁!
陈家智和他父亲坐在堂屋门槛上,像两尊沉默的门神,堵死了唯一的出路。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我的口鼻。我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抱着膝盖,眼泪无声地往下淌。
不知过了多久,窗棂上传来轻微的、有节奏的叩击声。
笃,笃笃。
我猛地抬头!窗外,是陈母那张苍老而焦急的脸!她的眼睛不再是呆滞的浑浊,此刻亮得惊人,充满了急切和决绝!她无声地对我做口型,同时用一根铁丝,极其麻利地拨弄着窗户上简陋的插销!
快跑!我放你出去!窗户被推开一条缝,她沙哑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沿着来路!过桥!报警!快!
巨大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让我来不及思考!我甚至忘了行李,抓起手机就跟着她从窗户翻了出去!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肺腑,带着草木腐败的气息。
我们像两只惊惶的兔子,在浓墨般的夜色和嶙峋的山石间狂奔。粗粝的草叶刮过皮肤,尖锐的碎石硌着脚心,每一步都踩在疯狂跳动的心脏上。
他们……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喘着粗气,声音破碎不堪。
人贩子!陈母的声音在夜风中像淬毒的箭,带着刻骨的恨意,整个村子!都是拐子窝!这里的女人,全是买来的!包括我!你那个男朋友陈家智,是专门在外面骗姑娘的‘羊倌’!他爹,还有那个‘三表伯’,都是老拐子!
晴天霹雳!所有的疑惑瞬间贯通!那过分的热情,那诡异的规矩,那无处不在的审视……原来都是明码标价前的评估!巨大的恶心感和被欺骗的愤怒几乎让我呕吐!
那……山神庙……
那是地狱!陈母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快跑!别问!出去报警!只有警察能……
在那里!抓住她们!一声暴戾的嘶吼如同惊雷,猛地从身后炸响!
回头望去,漆黑的村道上,无数支火把骤然亮起,汇成一条疯狂扭动的火龙,正以惊人的速度向我们扑来!火光映照下,冲在最前面的,正是陈家智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他手里拎着一根粗大的木棒,眼神像要吃人!
快跑啊!陈母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用尽全身力气推了我一把!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咬紧牙关,用尽毕生的力气向那座通往村外的、象征生与死的木板桥冲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桥就在眼前!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湿滑的铁链时,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猛地从后面抓住了我的衣领!巨大的力量拽得我向后趔趄!
还想跑!陈家智那张狰狞扭曲的脸几乎贴到我的鼻尖,喷吐着浓重的酒气和暴戾,进了这山沟,就是山神爷的货!天王老子也带不走!他像拎小鸡一样把我狠狠掼在地上!
几个凶神恶煞的村民一拥而上,死死将我按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一只粗糙肮脏的手粗暴地伸进我的口袋,掏出了手机!
妈的,还想报警!陈家智夺过手机,看也不看,手臂抡圆了狠狠一甩!那小小的电子设备划出一道惨淡的弧线,无声无息地坠入桥下汹涌浑浊的河水里,瞬间被黑暗吞没。
啊——!与此同时,身后传来陈母撕心裂肺的惨叫!
我惊恐地扭头,看到火把的光影下,几个村民正挥舞着粗大的木棍、锄头柄,像打牲口一样,疯狂地砸向那个蜷缩在地的瘦小身影!
打死她!吃里扒外的贱货!
让你放人!让你跑!
沉闷的击打声、骨头断裂的脆响、陈母压抑不住的痛苦哀嚎……混合着男人们野兽般的咆哮,在死寂的山谷里回荡,构成一幅地狱般的图景。鲜血在泥地上迅速洇开,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我浑身冰冷,牙齿咯咯作响,巨大的恐惧让我失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刚刚给了我一线生机的女人,在棍棒下逐渐失去声息,像一滩烂泥般瘫在那里,身下缓缓渗出暗红的液体和污秽……
看清楚了!陈家智蹲下身,一把揪住我的头发,强迫我近距离看着那具尚在微微抽搐的身体,他脸上溅着血点,笑容狰狞如恶鬼,不听话,不好好给老子生儿子,这就是下场!
他们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陈母软塌塌的尸体拖向山脚的黑暗处。随后,我被粗暴地拖拽起来,像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被推搡着,朝着半山腰那座在夜色中如同巨兽蹲伏的黑影——山神庙走去。
火把将破败的山神庙照得如同鬼域。残破的山神像面目模糊,在摇曳的火光中投下扭曲晃动的巨大阴影。庙里庙外挤满了村里的男人,一张张脸在火光下忽明忽暗,眼神里燃烧着原始的兴奋和贪婪。
新来的货不守规矩,冲撞了山神爷!陈家智站在台阶上,声音洪亮而冷酷,带着一种仪式般的宣判,按老规矩,洗眼!
洗眼!洗眼!人群爆发出狂热的呼应。
下一秒,几双粗粝的大手猛地伸向我!布料撕裂的刺耳声响彻庙堂!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我赤裸的肌肤!
不——!我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拼命挣扎踢打!指甲在粗糙的皮肤上抓出血痕,牙齿狠狠咬进一个手腕的皮肉里!
臭婊子!敢咬人!被咬的男人反手一记沉重的耳光扇在我脸上,打得我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
按住她!扒干净!
更多的男人扑了上来。我的手臂被反扭到背后,膝盖被狠狠踹在腿弯,整个人被死死按倒在冰冷、布满灰尘和污垢的石板地上。粗糙的地面摩擦着裸露的皮肤,火辣辣地疼。
嘿嘿,还是个雏儿!老陈,你家小子这次弄回来的货不错啊!那个三表伯令人作呕的声音响起,带着下流的兴奋。
陈家智就站在几步外,抱着手臂,冷眼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什么尊重,什么婚前不碰我,全是精心编织的谎言!他眼中,我从来都只是一件可以换取利益的货物!
粗糙得像树皮的手掌带着令人作呕的汗臭和烟味,在我身上肆无忌惮地游走、揉捏、掐拧。剧痛和极致的屈辱像毒液般侵蚀着我的神经。我哭喊着,求饶着,甚至承诺拿出所有的钱,只求他们停下。但我的哭喊和哀求,只换来更疯狂的大笑和更加粗暴的对待。
一个,两个,三个……模糊而扭曲的面孔在我身上晃动,沉重的躯体轮番碾压下来,每一次冲击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像要将我活活劈开。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无休止的、地狱般的蹂躏。意识在剧痛和窒息中渐渐模糊、抽离,像沉入冰冷粘稠的泥沼。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重量终于消失。我像一具被彻底玩坏的破布娃娃,瘫在冰冷的地上,浑身沾满了泥污、血渍和腥臭的体液。下身的剧痛已经麻木,只剩下一种空洞的、撕裂后的灼烧感。
然而折磨并未结束。陈家智冷漠地挥了挥手。两个男人上前,粗暴地架起我瘫软的身体,拖向山神像背后一个不起眼的、黑黢黢的洞口。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那是粪便、尿液、经血、汗馊味、伤口化脓的腥味以及绝望气息混合发酵的味道,浓稠得几乎化为实质。
我被像丢垃圾一样扔了进去!
身体重重摔在冰冷潮湿、黏腻不堪的地面上。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弱火光,我看到了地狱。
十几个女人。她们蜷缩在洞壁的阴影里,衣衫褴褛,形销骨立。有的呆滞地望着洞顶,眼神空洞得像蒙了灰的玻璃珠;有的则死死盯着我,但那眼神里没有同情,没有好奇,只有一种死水般的麻木和空洞,像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她们裸露的皮肤上布满青紫的淤痕、结痂的伤口和溃烂的脓疮。整个洞窟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足以摧毁任何希望的绝望气息。
洞口沉重的木栅栏轰然落下,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和外面喧嚣的人声。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彻底吞没。
我被囚禁在山神腹中。白昼是漫长的酷刑。仅有的食物是每天一次,从栅栏缝隙塞进来的、冰冷发馊的糊状物和一小碗浑浊的脏水。负责送饭的村民眼神淫邪,时常会借递碗的机会,把手伸进来在女人身上狠狠掐拧几把,引来几声压抑痛苦的呜咽。
我曾试图反抗。在黑暗中,用指甲、用捡到的尖利碎石,疯狂地抠挖墙角潮湿松动的泥土。指尖磨破出血,泥土混着血水黏在伤口上,钻心地疼。然而,希望的小洞刚挖到拳头大小,就被送饭的男人发现。
贱骨头!想跑!粗大的木棍带着风声,狠狠抽打在我的脊背、大腿上!骨头像是要断裂,火辣辣的剧痛让我蜷缩在地上,像濒死的虾米。周围的女人们只是漠然地往更深的黑暗里缩了缩,连看热闹的兴趣都没有。毒打之后,是连续三天断水断粮的惩罚。饥饿像无数只蚂蚁啃噬着内脏,喉咙干得冒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黑暗和绝望是比棍棒更可怕的刑具。伤口在潮湿肮脏的环境中发炎、溃烂、流脓,散发出难闻的气味。高烧像鬼魅一样缠上我,意识在滚烫的混沌和冰冷的清醒间反复拉扯。耳边是女人们压抑的、梦魇般的呓语和啜泣。恐惧像藤蔓,缠绕着我的心脏,一点点收紧,蚕食着残存的理智。
更深的恐惧在几个月后降临——我的小腹开始微微隆起。呕吐,乏力,身体里孕育着一个由无数罪恶浇灌出的生命。我不知道它的父亲是谁,是那个像树皮一样粗糙的三表伯是沉默凶狠的陈父还是那些连脸都记不清的、面目模糊的村民这个认知像毒蛇,噬咬着我的灵魂。
村民们发现我怀孕后,表现出了诡异的仁慈。我被从山神庙的地狱里拖了出来,带下山,关进了村里一户人家的土坯房里。窗户被木板钉死,门外日夜有人看守。待遇提升了不少,至少有了勉强遮体的旧衣,食物虽然粗劣,但能果腹。我像一头等待产崽的母猪,被圈养着。
冬天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我在肮脏的土炕上,在没有任何消毒和镇痛的情况下,经历了一场撕心裂肺、如同被活生生劈开的剧痛后,生下了一个皱巴巴的男婴。
虚脱的我躺在冰冷的血污里,意识模糊。门开了,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是陈家智。
他穿着簇新的棉袄,脸颊明显圆润了些,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看也没看我一眼,径直走向炕头,小心翼翼地用一块破布包裹起那个啼哭的婴儿,脸上露出一种奇异的、满足的笑容,像是在欣赏一件珍贵的战利品。
好好养着,给老子下个金蛋!他丢下这句冰冷的话,抱着孩子转身就走。自始至终,他的目光没有在我身上停留一秒。那个孩子,对他而言,比我这个容器有价值千百倍。
孩子被抱走后,我又被扔回了山神庙下的洞窟。这一次,洞窟里的人明显少了许多。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更浓重的、死寂的气息。
角落里,一个气息奄奄、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女人发出微弱的声音:……你走后……发瘟病……死了好几个……拖出去……埋了……她每说几个字,都要喘息半天,浑浊的眼睛望着洞顶,像是在看另一个世界,……下一个……该我了……
我蜷缩在冰冷的角落,抱着自己,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她的话像冰冷的预言,昭示着我们所有人最终的归宿——无声无息地腐烂在这不见天日的山腹之中。
时间在绝望的囚笼里缓慢而粘稠地流逝。春去秋来,我又经历了两次同样痛苦不堪的生产。每一次,陈家智都会准时出现,像收租的地主,面无表情地抱走他的收获品。每一次生产后虚弱的身体尚未恢复,便又被扔回这污秽的地牢。每一次重回黑暗,都让我感觉自己离那个叫李薇的女孩更远了一步。
第二次怀孕期间,我曾趁着看守松懈的雨夜,拖着笨重的身体,凭着模糊的记忆,试图沿着第一次逃跑的路线再次逃离。然而,刚摸到村口附近,几道黑影就从暗哨里无声无息地窜了出来,轻易地将我按倒在地。
那天,陈家智也在。他站在雨里,冷眼看着我被几个男人拖到打谷场上。粗大的木棍带着风声,狠狠砸在我的右腿膝盖上!
咔嚓!一声清晰的、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剧痛像海啸般瞬间淹没了我的意识!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眼前一黑,几乎昏死过去。
贱货!打断她的腿!看她还敢跑!陈家智冰冷的声音穿透雨幕,砸在我破碎的灵魂上。
右腿从此废了。走路变得一瘸一拐,每一步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和刺耳的骨擦音。这声音成了我绝望的伴奏,日夜提醒着我的处境。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摧残,让我像一株迅速枯萎的植物。眼中最后的光一点点熄灭,只剩下无边的麻木和刻骨的恨意。每一个无法入睡的夜晚,我都在无声地、用尽生命所有的力量诅咒着陈家智,诅咒着这山里每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如果地狱存在,我愿永坠其中,只求能将他们也拖入烈火!
就在我以为自己即将在这麻木的深渊里彻底腐烂、成为洞窟里一具新的白骨时,命运给了我第四次馈赠——我又一次怀孕了。
像前几次一样,我被带下山,关进了一户村民的土坯房里。看守我的是一个五十多岁、满脸横肉、浑身散发着劣质酒气的鳏夫,村里人都叫他老酒瓮。
小腹再次微微隆起。这一次,我没有抗拒进食。我像一头真正被驯化的牲口,对老酒瓮百依百顺。白天,我拖着瘸腿,默默地帮他打扫那肮脏不堪的屋子,清洗堆积如山的脏衣服。晚上,当他带着一身酒气,带着淫邪的笑扑上来时,我不再像最初那样反抗尖叫,而是僵硬地、顺从地承受着,甚至在他粗鲁的动作中,发出几声刻意迎合的、令人作呕的呻吟。
我的顺从麻痹了他。他越来越放肆,喝完酒倒头就睡,鼾声如雷。
这天深夜,他再次酩酊大醉,像死猪一样瘫在炕上。我悄悄起身,从灶膛边摸出了那把用来劈柴的、锈迹斑斑却沉重锋利的剪刀。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脏。
我站在炕边,借着窗外惨淡的月光,看着他那张因醉酒而涨红松弛的脸。无数张扭曲的面孔、无数次的蹂躏、陈母在棍棒下破碎的身体、山神庙洞窟里空洞的眼神……所有的恨意、屈辱和绝望,在这一刻汇聚成一股毁灭一切的洪流!
我高高举起沉重的剪刀,用尽全身力气,带着积攒了四年的滔天恨意,狠狠扎了下去!
噗嗤!
滚烫的、带着浓烈腥气的液体瞬间喷溅了我一脸!身下的躯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便彻底没了动静。
浓稠的血迅速在炕席上洇开。
我没有害怕。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平静笼罩了我。我甚至咧开嘴,尝到了嘴角咸腥的血液,发出了一声无声的、扭曲的笑。我迅速从他腰间摸出一串油腻的钥匙,一瘸一拐,却异常坚定地走向隔壁那间同样被锁死的房间。
我捡起几块小石子,从破败的窗户缝隙丢了进去。
很快,里面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
一张年轻、惶恐、带着睡意和惊愕的脸出现在窗后。那眉眼,那怯生生的神情,像极了四年前初入山村的我自己!
别叫!我压低声音,语速飞快,脸上凝固的血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我是被拐来的!这个村子全是人贩子!你那个男朋友陈家智是‘羊倌’!快跟我走!不然你会生不如死!
女孩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但她没有尖叫,只是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神在极度的恐惧中迅速闪过一丝决绝。她抓起床边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毫不犹豫地跟着我翻出了窗户。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我没有选择通往村口木桥的那条明路。那条路上,暗哨像毒蛇一样潜伏着。我带着她,凭着四年里在屈辱中记住的每一条山坳、每一处陡坡,钻进了一条更为隐蔽、崎岖难行的小径。荆棘撕扯着我们的衣服和皮肤,瘸腿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但我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拼命向前。
女孩紧紧跟在我身后,呼吸急促,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却也燃烧着求生的火焰。
终于,那座横跨在湍急河水上的、象征着生与死的破旧木板桥,再次出现在视野中!
与此同时,死寂的村庄像被捅破的马蜂窝,骤然炸开了锅!星星点点的灯火迅速亮起,汇成一片,嘈杂的人声、狗吠声、愤怒的咆哮声由远及近,无数火把的光点正快速向村口移动!
快!我猛地推了女孩一把,指向那座在黑暗中微微摇晃的木桥,从这里出去!拼命跑!有信号立刻报警!告诉警察这里拐卖妇女!杀人!快!警察来了他们就完蛋了!
那……那你呢!女孩看着我高高隆起的小腹和瘸着的腿,声音带着哭腔。
别管我!我斩钉截铁,脸上甚至挤出一个扭曲的、鼓励的笑容,我往山上跑!我有身孕,他们不敢真把我怎么样!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女孩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诀别的悲痛。她不再犹豫,猛地转身,像一只矫健的小鹿,踏上了那座吱呀作响的生死之桥,身影迅速消失在桥对岸浓重的黑暗里。
她们在那边!往山上跑了!追赶的村民已经逼近桥头,火把的光芒映照出陈家智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朝着与桥相反的方向——半山腰的山神庙,发出了凄厉的、足以穿透夜空的尖啸:救命啊——!来人啊——!同时,拖着瘸腿,跌跌撞撞地向山上跑去!
抓住那个大肚婆!陈家智的怒吼在身后炸响。
火把汇成的火龙立刻调转方向,疯狂地向我追来!脚步声、叫骂声、狗吠声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咬在身后。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破败的山神庙。没有丝毫犹豫,扑到山神像后,用尽全身力气,拉开了那个通往地狱的、沉重的木栅栏门!
快!姐妹们!我朝着黑暗的洞窟嘶喊,声音因为激动和用力而劈裂,有人逃出去了!报警了!警察就要来了!快堵住门!别让他们进来!我们得救了!
死水般的洞窟里,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些原本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如死鱼的女人们,身体猛地一震!麻木的脸上,那层厚厚的、名为绝望的冰壳,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一双双眼睛,在黑暗中,难以置信地、带着微弱却无比炽热的希望,猛地亮了起来!
报警
警察
得救……
短暂的死寂后,是如同火山爆发般的、压抑了不知多少年的哭嚎和嘶喊!
堵门!堵死它!
跟他们拼了!
不能让他们进来!
十几个瘦骨嶙峋、伤痕累累的女人,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们像决堤的洪水,尖叫着、哭喊着、互相搀扶着,从黑暗的洞窟深处冲了出来!用身体!用肩膀!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地顶住了那扇沉重的、象征囚禁的木栅栏门!
门板剧烈地震动起来!外面是疯狂的撞击、咆哮和咒骂!
开门!臭婊子!开门!
撞开它!把她们都拖出来打死!
沉重的撞击一下下砸在门上,也砸在门后女人们单薄的身体上。她们被震得东倒西歪,口鼻渗血,却没有一个人退缩!她们用身体筑起了一道血肉之墙!嘶哑的呐喊汇成一股不屈的洪流:
顶住!警察就要来了!
跟他们拼了!
我们不是祭品!
时间在剧烈的对抗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门板在疯狂的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木屑簌簌落下。女人们的力气在迅速耗尽,绝望的气息又开始弥漫。
就在门后的防线即将崩溃的刹那——
呜——呜——呜——
一阵穿透力极强的、无比清晰的警笛声,如同天籁之音,骤然划破了死寂的深山夜空!由远及近,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
那声音,是如此的威严,如此的不可抗拒!
门外的撞击声、咒骂声,瞬间消失了!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是惊恐的、慌乱的叫喊:
警察!是警察!
快跑啊!
完了!全完了!
门后,所有顶住门的女人都愣住了。她们僵在原地,竖着耳朵,听着那越来越近的、代表着救赎和正义的声响。
几秒钟后。
呜——!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撕心裂肺的、混合着无尽痛苦和狂喜的嚎哭!
这哭声像点燃了引线,瞬间引爆了积压多年的火山!
啊——!!
警察来了!警察来了啊!
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哭声、喊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在黑暗的洞窟里疯狂回荡!女人们瘫倒在地,抱头痛哭,泪水冲刷着脸上的污垢和血痕。那哭声里,有地狱归来的战栗,有重见天日的狂喜,更有对无数个湮灭在黑暗中的亡魂的悲怆祭奠!
我背靠着冰冷潮湿的石壁,滑坐在地上,听着洞外越来越清晰的警笛声、脚步声和威严的喝令声,感受着身下大地的微微震动。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水、泪水,还是那个恶魔老酒瓮溅上的血。
我缓缓抬起手,放在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上。那里,一个由无数罪恶孕育的生命,正在微弱地搏动。
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