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反派情绪净化师,我的工作是穿梭于即将崩坏的小说世界,用共情的眼泪去救赎那些因极致痛苦而黑化的反派,阻止他们毁灭世界。
系统告诉我,只要我成功净化七个反派,我就能用积分换回植物人妹妹的性命。
这次的目标,是仙侠文《九天魔劫》里被挚友背叛、仙骨被剔、众叛亲离的灭世魔尊,谢景澜。
我以为这是一场救赎,直到我潜入他最深层的识海,才发现我的眼泪不是甘霖,而是喂养恶魔的毒药。
而我的任务,也不是拯救,是献祭。
1
【任务目标：谢景澜】
【世界：《九天魔劫》】
【净化方式：共情之泪】
【任务时限：49
天】
失败惩罚：抹杀
冰冷的机械音在我脑海中消失的瞬间,刺骨的寒意便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要将我的灵魂冻结。
我来了。
谢景澜的识海。
这里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无尽的、压抑的黑暗。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深入骨髓的绝望。远处,传来锁链拖曳在地上的哗啦声,每一下,都像一把钝刀割在我的心上。
我循声望去。
黑暗的尽头,一个男人被粗大的玄铁锁链穿透了琵琶骨,四肢被钉在冰冷的石壁上。他一头墨发凌乱地垂下,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毫无血色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透出一种濒死的倔强。鲜血顺着他的白衣蜿蜒而下,在地上汇成一滩触目惊心的暗红。
他就是谢景澜。
曾经光风霁月、被誉为修仙界千年一遇的天才,如今却沦为连凡人都不如的阶下囚。
再过七天,他唯一的亲弟弟,也是背叛他的罪魁祸首——谢景明,将会带着他的挚爱,当着整个修仙界的面,将他的仙骨彻底碾碎,用以巩固自己天选之子的地位。
那一天,谢景澜将彻底堕入魔道,挣脱所有束缚,化身灭世魔尊,将这个虚伪的世界付之一炬。
而我的任务,就是在这之前,用我的眼泪净化他,阻止这场浩劫。
你是谁
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濒死野兽般的警惕。
他抬起头,那双曾经盛满了星辰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死寂的灰烬。他的目光穿透黑暗,精准地落在我身上,仿佛我这个虚无的灵魂,在他眼里无所遁形。
我是……来救你的人。我尝试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暖而无害。
他闻言,竟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又充满了嘲讽,牵动了身上的伤口,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救我他喘息着,字字泣血,是像我弟弟那样,剔我仙骨来『救』我脱离尘世还是像我师父那样,废我修为来『救』我免于心魔又或者是像我曾经爱过的女人那样,喂我噬心蛊来『救』我一世安宁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刀,不仅插在他心上,也狠狠扎进了我的意识里。
这就是共情的代价。
我必须与他感同身受,才能流下真正具备净化之力的眼泪。
不……不是那样的。我的声音开始颤抖,那种被全世界背叛的痛楚,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滚。他闭上眼,不再看我,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他仅存的力气。在我杀了你之前。
冰冷的警告让我打了个寒颤。
【警告：目标人物情绪极度不稳定,恶意值持续飙升。请尽快获取信任,否则任务将被判定为失败。】
我强忍着灵魂深处传来的撕裂感,一步步向他走近。
我伸出手,想要触碰他垂下的发丝,指尖却穿过了他的身体。我是灵体,触碰不到他。
但他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身体猛地一僵。
我不会伤害你。我轻声说,声音里带上了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谢景澜,我知道你痛,我都知道……
你懂什么！他猛地睁开眼,灰烬般的眸子里燃起疯狂的火焰,你不过是他们派来折磨我的又一个幻象！是想看看我到底有多狼狈吗！
我不是！我急切地反驳。
眼泪,我需要眼泪。
我强迫自己去回想资料里他所经历的一切——自幼被誉为天才,却活在永远无法超越兄长的阴影下；真心待人,换来的却是最亲近之人的联手背叛；散尽修为只为救一人,最终却被那人亲手推入深渊。
极致的痛苦和委屈涌上心头。
一滴滚烫的泪,不受控制地从我眼角滑落。
就在泪珠离开我眼眶的瞬间,它化作一道微弱的金色光芒,轻飘飘地落在了他被锁链洞穿的琵琶骨上。
那狰狞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一丝。
谢景澜浑身剧震,死寂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的灵魂看穿。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2
我是唯一能帮你的人。我迎着他探究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眼中的震惊渐渐被更深的警惕和嘲弄所取代。帮我这世上,只会有人想我死,不会有人想我活。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笃定的悲凉。
【情绪波动分析：目标信任度-100。当前状态：极度戒备。】
系统的提示音让我心头一沉。我太急了。对于一个被全世界背叛过的人来说,救赎这个词本身就是最大的讽刺。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不能再用空洞的语言去刺激他,我必须找到一个能真正触动他的点。
我闭上眼,将自己的意识更深地沉浸在这片识海里,试图捕捉他残存的记忆碎片。
黑暗、背叛、痛苦……无数负面的情绪像潮水般向我涌来。我咬紧牙关,在这些令人窒息的碎片中艰难地搜寻。
终于,我捕捉到了一丝微光。
那是一幅温暖的画面。
一个温柔的妇人,正坐在开满了素心兰的庭院里,将一个年幼的男孩抱在怀中。她哼着不成调的歌谣,轻轻拍着男孩的背。
我们景澜,以后要做像这素心兰一样的人,不争不抢,也能散发自己的芬芳。
那是他的母亲,他生命中唯一给过他温暖,却早早离世的人。
我睁开眼,看着他,轻声说道：『不争不抢,也能散发自己的芬芳』……你还记得这句话吗
谢景澜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雷电击中。他那双死水般的眸子里,第一次掀起了滔天巨浪。
你……他死死地盯着我,连声音都在发抖,你怎么会知道……
这是他埋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是他仅存的一点念想,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我说了,我能感知到你的所有痛苦。我凝视着他,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到与那份记忆同步的频率,也包括……你所有的不舍和眷恋。
这一次,他没有再反驳。他只是死死地看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迷茫,还有一丝被窥破秘密的脆弱。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再次将我驱逐。
你想要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刺骨的寒意。没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
他经历的背叛,让他早已不相信这世上有无条件的善意。
这个问题,让我瞬间语塞。
我想要什么
我想要完成任务,想要积分,想要救我的妹妹。
我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不纯粹的。
可这些,我不能告诉他。
【警告：禁止向目标人物透露任何有关系统及现实世界的信息。】
我深吸一口气,将所有关于妹妹的痛苦思念压在心底,转化为此刻面对他的力量。
我想要的,是让你活下去。我说,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这是一个谎言,却也是我此刻最真实的想法。因为他的痛苦,我已经感同身受。
或许是我的眼神太过真诚,他眼中的戒备松动了一丝。
你连实体都没有,如何让我活下去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我的眼泪,可以治愈你。我指了指他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只要我能感受到你的痛苦,就能为你流泪。只要你的伤好了,恢复了力量,就能自己走出这里。
感受我的痛苦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的痛苦,能将你这样的灵体撕成碎片。
那就试试。我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
我知道,这是我唯一能获取他信任的机会。
他沉默地看了我许久,最终,缓缓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痛苦洪流,瞬间将我淹没。
不是单一的痛,而是千万种痛苦的叠加。
仙骨被一寸寸剥离的剧痛。
灵脉被一根根斩断的酷刑。
被师父当着整个宗门的面,打下罪仙印的屈辱。
被挚友谢景明用淬了毒的匕首,一刀刀捅进心脏的背叛。
还有……亲眼看着心爱的女人,笑着将毒酒递到他唇边的绝望。
这些痛苦,化作最锋利的刀刃,一遍遍地凌迟着我的灵魂。
我感觉我的意识正在被撕裂、碾碎,然后重组,再撕裂。
啊——！
我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眼泪像是决了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每一滴眼泪,都化作最纯净的金色光芒,融入谢景澜的身体。
他身上的伤口,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愈合。那些狰狞的、深可见骨的伤痕,正在慢慢消失。
而我却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一点点变得稀薄,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消散。
就在我意识即将溃散的边缘,那股庞大的痛苦洪流突然退去了。
我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像是溺水之人终于回到了岸上。
够了。
谢景澜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我抬起头,对上他复杂的目光。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却平稳了许多。那双死寂的眸子里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光。
你赢了。他说,我相信你了。
【叮。目标信任度+30。当前状态：初步信任。】
3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谢景澜的识海成了我的常驻地。
我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治疗仪,日复一日地汲取他的痛苦,再将其转化为治愈他的眼泪。每一次治疗都像是一场酷刑,将我的灵魂反复凌虐。但我都咬牙撑了下来。
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活下去。
而他,也从最初的抗拒、试探,变得慢慢接纳我的存在。
他不再对我恶言相向,甚至会在我因为承受不住他的痛苦而灵魂不稳时,主动切断我们之间的链接。
我们会开始交谈。
他会给我讲他小时候的事情,讲他母亲种下的那片素心兰,讲他第一次御剑飞行时看到的云海。讲起这些时,他眼中死寂的灰烬里,会偶尔闪过一两点星光。
我也会给他讲我自己的故事,当然,是经过系统允许的、删减过的版本。我告诉他我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妹妹,我毕生的愿望就是治好她。
你很爱她。有一次,他听完后,轻声说。
嗯。我点点头,她是我活下去唯一的意义。
他听完,沉默了很久,没有再说话。
他的伤势在我的眼泪治疗下,恢复得很快。被钉穿的琵琶骨已经完全愈合,断裂的灵脉也重新连接了起来。虽然修为还未恢复,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锁在石壁上等死的囚徒。
终于有一天,他用恢复了些许力量的手,挣断了其中一根锁住他手腕的玄铁链。
哗啦一声巨响,在空寂的识海中显得格外清晰。
我激动地看着他,谢景澜,你成功了！
他看着自己重获自由的左手,眼中却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是一片深沉的冷意。
还不够。他抬眼看向我,我要恢复所有的力量,然后,杀了谢景明,杀了所有背叛我的人。
浓烈的恨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警告：目标人物黑化值不降反升,已达
85%。请尽快引导,否则将偏离任务轨道。】
我心头一紧,连忙说道：谢景澜,复仇不是唯一的路。你可以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他冷笑一声,转头看向我,那眼神让我感到陌生而恐惧,你忘了我经历过什么吗还是说,你觉得那些痛苦,是能够被轻易忘记的
我没有忘！我急切地辩解,正因为我感同身受,我才不希望你被仇恨吞噬！那会让你变得和他们一样！
一样他一步步向我逼近,强大的压迫感让我几乎无法呼吸,他们高高在上,享受着从我这里掠夺的一切。而我,却要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苟延残喘凭什么！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暴戾,那双刚刚有了些许光亮的眸子,再次被黑暗所吞噬。
不……不是这样的……我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戾气吓得连连后退。
我该怎么办系统只教我如何用眼泪治愈他的身体,却没教我如何抚平他灵魂里的恨意。
就在这时,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检测到任务陷入瓶颈。现为宿主开启辅助权限：记忆共享。】
【您可以选择一段目标人物的记忆,进行深度共情体验,以产生更高质量的净化之泪。】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段不属于我的记忆就强行涌入了我的脑海。
那是谢景澜的视角。
他站在九天之上,看着下方万仙来朝,众星捧月般地围着他的弟弟谢景明。而谢景明身边的女子,巧笑嫣然,正是曾经与他海誓山盟的挚爱。
他们,用着他被剥夺的仙骨,享受着本该属于他的荣耀。
那一刻,无边的恨意和屈辱,化作滔天魔气,从他体内喷涌而出。
看到了吗谢景澜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这就是我的宿命。我生来,就是为了成为他们的垫脚石。
不……我痛苦地摇着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这一次的眼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滚烫,蕴含的力量也更加强大。
金色的光芒将他笼罩,他身上剩下的锁链,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他身上的魔气在这金光下,似乎被压制了一些。
他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灵体捏碎。
他死死地盯着我,一字一顿地问：你告诉我,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选择原谅,然后像个废物一样苟活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利剑,直直地插进我的心脏。
我看着他眼中翻涌的痛苦和不甘,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系统却再次发出了警告。
【警告！警告！宿主情绪与目标人物过度同化,即将被识海吞噬！请立即与目标人物拉开距离！】
可谢景澜却紧紧地抓着我,不让我离开。
回答我！他固执地追问,眼中竟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孩子般的偏执。他似乎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支撑他走下去的理由。
我的灵魂在他的情绪风暴中摇摇欲坠,意识开始模糊。
我知道,我必须给他一个答案。
我看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了那句违背我任务,也违背我初衷的话。
如果是我……我颤抖着说,我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话音落下的瞬间,谢景澜浑身一震。
他眼中翻涌的黑暗,瞬间褪去了几分。
而我,却因为这句话,彻底耗尽了心神。我的灵体变得无比稀薄,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点点星光,彻底消散。
在我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我仿佛看到谢景澜向我伸出了手,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惊慌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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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以为我会就此消散,被判定任务失败,然后被系统抹杀。
但当我再次恢复意识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温暖的光晕之中。
这光芒很柔和,带着一丝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我缓缓睁开眼,看到的是谢景澜近在咫尺的脸。
他盘膝坐在我对面,双掌对着我,正将自己体内好不容易恢复的一丝仙力源源不断地输送给我,稳固我几近溃散的灵魂。
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显然这样做对他消耗极大。
你醒了见我睁眼,他立刻收回了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你……我有些难以置信,你为什么要救我
按照系统的说法,我们是共生关系。我消散了,他也得不到任何好处。但他此刻的行为,已经超出了利己的范畴。他是在用自己刚刚修复好的根基来为我续命。
你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他避开了我的目光,语气有些生硬,我不想欠你。
我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
这个被全世界抛弃的男人,内心深处依然保留着一丝柔软和善良。
谢谢你。我轻声说。
他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闭上眼睛,开始调息。
从那天起,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不再将我当成一个单纯的治疗工具,而是真正地将我视为一个可以平等对话的人。
他会主动压制自己的恨意,以免那庞大的负面情绪伤害到我。
我也会更加努力地为他治疗,每一次都拼尽全力,希望能让他早日恢复。
我们的配合越来越默契。
他身上的锁链,一根接着一根地被挣断。他被废掉的修为,也在一点点地恢复。
他眼中的光芒,一天比一天明亮。
我开始相信,我也许真的可以改变他的命运。
也许他不必堕入魔道,不必与整个世界为敌。也许他可以像他母亲期望的那样,做一株不争不抢却依旧芬芳的素心兰。
救赎,似乎真的近在眼前了。
我甚至开始幻想,等任务成功后,我拿到积分救活了妹妹,我要带她去世界上所有美好的地方,让她看看我所经历的这些奇妙世界。
然而,就在谢景澜挣断最后一根锁链,即将恢复全部力量的前一天,系统冰冷的提示音,毫无预兆地在我脑海中响起。
净化目标已趋于稳定,核心能量正在凝聚。
请宿主做好准备,执行最终阶段任务——献祭。
献祭
什么意思
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献祭是什么意思我的任务不是净化他吗我急切地在脑海中询问系统。
最终解释权归系统所有。请宿主严格执行指令。
系统冷冰冰地回应,不带一丝感情。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毒蛇一样缠上了我的心脏。
我开始疯狂地翻查系统面板里关于这次任务的所有资料,试图找到献祭这个词的解释。
可那些资料,就像被加密了一样,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无法打开。
怎么了谢景澜察觉到了我的异样,睁开眼看向我。
他明天就可以恢复自由了,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不一样了,那是一种沉静而强大的自信,是他曾经身为天之骄子时才有的模样。
没……没什么。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只是在想,你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
嗯。他点点头,目光落在我的脸上,那眼神深邃而专注,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
我该怎么回答告诉他我只是一个任务者,完成任务后就会离开这个世界吗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眼神黯淡了一瞬,随即又像是想通了什么,释然地笑了笑。
我明白了。你也有你自己的世界要回,有你的妹妹要照顾。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第一次主动向我伸出了手。
他的手掌,竟能真实地触碰到我的灵体。
不管怎样,谢谢你。他认真地看着我,是你,把我从地狱里拉了回来的。这份恩情,我谢景澜永世不忘。
他手心的温度,透过我的灵体,直达我的灵魂深处。
我看着他真挚的眼神,听着他郑重的承诺,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
不,事情不对劲。
绝对不对劲。
5
深夜,趁着谢景澜沉浸在恢复力量的最后关头,我决定铤而走险。
这些日子,我并非完全被动。在穿梭了六个世界后,我对系统的运行模式有了一些模糊的了解。我知道它有一个底层数据库,记录着所有任务的原始档案。只是这个数据库被设置了极高的权限,我一直无法触碰。
但现在,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献祭这个词,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在我的心上。
我将自己所有的精神力都集中起来,像一根最锋利的探针,刺向系统那坚不可摧的防火墙。
【警告！检测到非法入侵！请立即停止！】
【警告！您的行为已严重违规！将受到最高级别的惩罚！】
系统的警告音一声比一声凄厉,但我置若罔闻。
我只有一个念头：我必须知道真相。
剧烈的疼痛从我的灵魂深处传来,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铁钎在搅动我的意识。这是系统对我的惩罚。
我咬紧牙关,忍受着这非人的折磨,将我微弱的意识一点点地挤进那道坚固的防火墙。
就在我即将被系统强大的防御机制碾碎的瞬间,我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一丝冰冷的数据流。
成功了！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个被标记为S-7的绝密档案,也就是谢景澜的任务档案。
当我看清里面的内容时,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被冻结了。
任务名称：绝望结晶提取计划
目标人物：谢景澜（高价值能量源）
任务流程：
第一阶段：初步接触,获取信任。（执行者：宿主
735
号）
第二阶段：深度共情,催化能量。（执行者：宿主
735
号）
第三阶段：信任巅峰,完成献祭。（执行者：宿主
735
号）
献祭详解：在目标人物对宿主产生绝对信任与依赖时,由宿主亲手揭开所有真相,制造最极致的背叛与绝望。在这种极端情绪下,目标人物的灵魂能量将瞬间凝结成一枚绝望结晶。此结晶蕴含创世级别的能量,是系统运转的核心能源。
任务结局：结晶提取后,目标人物灵魂将自动湮灭。宿主
735
号获得积分,任务完成。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反派净化什么救赎
全都是假的！
从头到尾,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我不是救赎者,我是刽子手！我的工作不是治愈他,而是把他养得更肥,在他对我毫无防备的时候,给他最致命的一刀,然后收割他的灵魂！
那所谓的共情之泪,根本不是什么净化之力。它只是催化剂,是为了让他的灵魂能量更加纯粹、更加强大,好在最后凝结出最完美的绝望结晶。
我对他所有的好,所有的关心,所有的眼泪,都只是为了最后那残忍的一刀做铺垫。
一股巨大的恶寒,从我的脊椎骨直冲天灵盖。
我……都做了些什么
我让他重新相信这个世界,相信我,可到头来,我却是要亲手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比谢景明,比他师父,比他爱过的那个女人,所做的一切,都要残忍一万倍！
警告！宿主情绪异常波动,将影响最终结晶品质！请立刻调整心态,准备执行献祭！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我听出了其中的冷酷与不耐。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盘膝而坐的谢景澜。
他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力量已经完全恢复,那双眸子亮如星辰,里面映着我苍白而绝望的脸。
怎么了他问,语气里充满了担忧,你的脸色很难看。
我看着他,嘴唇颤抖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该怎么告诉他
告诉他,我接近他,治愈他,给予他希望,全都是为了在最后,能更彻底地毁灭他
就在这时,另一份被我忽略的档案,自动弹了出来。
【附录：关于宿主
735
号亲属（妹妹）的真实情况】
我颤抖着点开。
里面只有一张照片和一行字。
照片上,是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女孩,面容安详,正是我的妹妹。
而那行字是——
【姓名：苏晴。身份：前任宿主
734
号。因任务失败,意识被系统囚禁,身体处于植物人状态。】
轰——！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6
妹妹……
她不是生病了。
她也是和我一样的任务者。她失败了,所以被系统囚禁了意识,变成了植物人。
而我,为了救她,又踏上了和她一样的路。
这是何等的讽刺！何等的残忍！
我们姐妹俩,就像被命运戏耍的木偶,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着,走向同一个悲惨的结局。
一股滔天的恨意,从我的心底喷涌而出。
我恨系统,恨这个将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冷酷存在！
检测到宿主产生强烈反抗意识。启动强制执行模式。
献祭倒计时：十,九,八……
系统的倒计时,像催命的钟声,在我脑海中敲响。
我看着眼前的谢景澜,他脸上的担忧越来越浓。他向我走来,伸出手,想要触碰我。
你到底怎么了别吓我。
我知道,我没有时间了。
一旦倒计时结束,系统就会控制我的身体,让我说出那些最残忍的话,做出最伤人的事。
到那时,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我必须在他面前,在被系统控制之前,做出选择。
是按照系统的剧本,背叛他,杀死他,然后换取一个虚假的、拯救妹妹的机会
还是……
和他一起,反抗这个不公的命运
谢景澜！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声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被我吓了一跳,停住了脚步。
我的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涌出。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共情他的痛苦,而是因为我自己的绝望和悔恨。
对不起……我哽咽着,对不起……我骗了你……
谢景澜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脸上的担忧渐渐凝固。
你……什么意思
【七,六,五……】
我没有时间解释了。
我看着他,将我刚刚在系统数据库里看到的一切,用最快的速度,以精神传讯的方式全部灌输给了他。
反派净化计划的真相。
献祭的真正目的。
绝望结晶的秘密。
还有……我妹妹的遭遇。
庞大的信息流冲击着谢景澜的识海。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宛如一座石雕。
他那双刚刚恢复神采的眼眸,一点点地被比先前更加深邃、更加纯粹的黑暗所吞噬。
那不是疯狂的、暴戾的黑暗。
而是一种……被整个世界,被最后一丝希望所背叛后,极致的、死寂的绝望。
【四,三,二……】
原来……是这样。
他低低地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原来我连恨,都没有资格。
他的恨,他的痛苦,他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给别人做嫁衣的养料。
他不是主角,不是反派,他只是一个可悲的、被圈养的祭品。
而我,这个他唯一信任的、带给他光的人,却是那个亲手为他盖上棺材板的刽子手。
【一。】
【强制执行启动。】
一股强大的、不属于我的意志,瞬间攫取了我身体的控制权。
我看着自己,脸上露出一个冰冷而残忍的笑容。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用一种轻蔑而嘲讽的语气,对谢景澜说：
没错,谢景澜,你就是个笑话。我治愈你,只是为了让你死得更有价值。你现在是不是很绝望是不是很痛苦那就对了！把你的绝望全部交出来,变成我妹妹活下去的希望吧！
这些话,像最恶毒的诅咒,每一个字都将谢景澜打入无间地狱。
他身上的气息,变得无比恐怖。
无尽的魔气,从他体内疯狂涌出,比他黑化时还要强大百倍、千倍。整个识海都在这股力量下剧烈地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能量反应已达顶峰！绝望结晶开始凝聚！
系统兴奋地宣告着。
我能感觉到,谢景澜的灵魂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扯、压缩,即将凝结成那枚所谓的结晶。
不！
不可以！
我的意识在身体的囚笼里疯狂地咆哮着。
我不能让他就这样被毁掉！
如果命运注定要有一个人被献祭,那个人应该是我！
妹妹,对不起……姐姐不能救你了。
我在心里默念着。
然后,我将我残存的、最后一丝属于自己的意志,凝聚成了一把最锋利的尖刀,狠狠地刺向了我自己的灵魂核心！
我要自毁！
我要用我的魂飞魄散,来中断这场残忍的献祭！
7
灵魂自毁的痛苦,远超我经历过的任何一种酷刑。
我的意识像被投入了绞肉机,瞬间被碾成了碎片。
但我没有丝毫犹豫。
就在我的灵魂即将彻底湮灭的瞬间,一只冰冷的手却突然抓住了我。
那只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强行阻止了我自我毁灭的进程。
是谢景澜。
他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
他身上的魔气,浓郁得如同实质,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他那双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纯粹的黑色,看不到一丝光亮,仿佛两座深不见底的深渊。
他就是传说中能让天地失色、神佛俱惊的……灭世魔尊。
想死他的声音像是从九幽之下传来,冰冷而空洞,谁允许你死了
我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息压制得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
我以为他会恨我,会杀了我。
但他没有。
他只是抓着我的手,转头看向了虚空中的某一点。
那里是系统的意志所在。
是你,想要我的『绝望结晶』他问,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威压。
目标能量逸散,结晶失败。启动备用方案：强行剥离。
系统似乎被他的力量所震慑,但依旧冷酷地执行着程序。
一道无形的、金色的锁链,从虚空中射出,缠向谢景澜的心脏。
谢景澜看着那道锁链,嘴角勾起一抹极度嘲讽的弧度。
就凭你
他甚至没有动手,只是一个念头。
他身后那浓郁如墨的魔气,瞬间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手,一把就将那金色的锁链攥在了手里。
咯嘣一声脆响。
由系统法则凝聚而成的锁链,竟被他轻而易举地捏成了碎片。
警告！警告！能量源失控！能量源正在反噬系统！
系统第一次发出了惊慌失措的警报。
现在,轮到我了。
谢景澜看都没看那些消散的金色碎片,他的目光穿透了无尽的空间,仿佛直接看到了系统那冰冷的本体。
他抓着我的手,将我拉到他身后。
然后,他对我,也是对他自己说：背叛过我的人,都该死。
但你不一样。
你是我的。
你的命,你的灵魂,都只能属于我。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我手里。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抬起了另一只手。
无穷无尽的魔气在他掌心汇聚,形成一个高速旋转的、纯黑色的能量球。
那能量球中蕴含的力量,让整个识海空间都开始扭曲、破碎。
你想玩,我陪你玩。
他对着虚空,冷冷地说道。
不是想要我的绝望吗我全都给你。
他猛地将手中的能量球,狠狠地砸向了系统的意志核心！
那不是献祭,不是被动地被剥离。
而是主动地,以毁灭一切的姿态,发起的攻击！
轰——！！！！
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失去了声音和色彩。
我只看到一片纯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将我和谢景澜,以及这个即将崩塌的识海,彻底淹没。
这是……同归于尽。
8
我以为我们会死。
在那样毁天灭地的能量冲击下,没有任何灵魂能够幸存。
然而,当光明重新回到我的世界时,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温暖的草地上。
天空是蔚蓝的,白云悠悠,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不远处,有一座小小的竹屋,屋前,是一片开得正盛的……素心兰。
我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再是虚无的灵体,而是有了真实的触感。
这是哪里
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转过头,看到了谢景澜。
他换下了一身染血的白衣,穿着一件简单的玄色长袍,墨发用一根木簪随意地束在脑后。他身上那股毁天灭地的魔气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宁。
他正坐在一条小溪边,手里拿着一根鱼竿,悠闲地钓着鱼。
阳光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让他看起来像一幅绝美的画。
我们……没死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嗯。他点点头,连头都没回,我们赢了。
赢了我更迷茫了,系统呢
崩溃了。他言简意赅地回答,我把我们所有的能量,包括你自毁时产生的能量,全部逆向灌回给了它。它处理不了这么庞大的、混乱的数据,核心程序就烧了。
我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竟然……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黑掉了系统
那这里是……
我的识海,现在也是我的世界。他终于转过头,看着我,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映着我的倒影,清晰而专注。系统崩溃后,我们与它之间的链接就断了。我用最后的力量,稳固了这个空间,把它从虚无的数据流里,变成了一个真实存在的小世界。
一个……只属于他的世界。
没有背叛,没有伤害,只有他母亲最喜欢的素心兰,和他向往的平静生活。
那你……我看着他,你以后就要一直待在这里了吗
嗯。他点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这里很好。
我沉默了。
他自由了,以一种我从未想过的方式。
他没有选择复仇,没有选择毁灭世界,而是选择给自己创造一个世外桃源。
这或许,才是对他最好的救赎。
可是……我呢
我该怎么办我的妹妹还在等我。
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他站起身,朝我走了过来。
他走到我面前,蹲下身,与我平视。
你该回去了。他说。
我……我的心猛地一沉。
是啊,我该回去了。这里不属于我。
可是,一想到要和他分开,我的心里就涌起一股强烈的不舍。
他看着我,忽然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
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
别哭。他说,你已经流了太多的眼泪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系统虽然崩溃了,但它囚禁的那些灵魂,都因为核心程序的失效而被释放了。你的妹妹,应该也已经回去了。
我的眼睛猛地睁大。
真的吗
嗯。他肯定地点点头。
然后,他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递到我面前。
那是一枚用素心兰的花瓣编成的,小小的戒指。
这个,你拿着。他说,就当是……纪念。
我看着那枚戒指,眼眶又一次湿润了。
我伸出手,接过了它。
回去吧。他轻声说,回到你的世界,和你妹妹,好好地活下去。
他的手掌覆在我的头顶,一股柔和的力量将我包裹。
我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在意识彻底离开这个世界的前一刻,我看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谢景澜,你……恨我吗
他闻言,愣了一下。
随即,他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得如此释然,如此轻松。
阳光下,他的笑容比漫山遍野的素心兰还要好看。
我说了。他看着我,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
你是我的。
9
我的意识回归身体的那一刻,闻到的是医院里熟悉的消毒水味。
我猛地睁开眼,刺眼的白光让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姐！你醒了！
一个又惊又喜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转过头,看到了那张我日思夜想的脸。
是妹妹,苏晴。
她穿着一身病号服,脸色还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她正坐在我的床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晴晴……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我在！姐,我在这里！她哭着抱住了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们姐妹俩,抱头痛哭。
劫后余生的喜悦,冲刷着我们灵魂深处的疲惫与伤痛。
后来,我从妹妹口中得知了她的一切。
她确实是
734
号宿主,她的最后一个任务目标,是一个现代世界的偏执总裁。她失败了,因为她没能狠下心完成最后的献祭,结果被系统囚禁了意识。
就在不久前,一股莫名的力量突然摧毁了系统的核心,所有被囚禁的灵魂都得以解放。她也因此苏醒了过来。
而我,在她醒来后不久,也从昏迷中恢复了。
那个雇佣我们的神秘公司,一夜之间人去楼空,仿佛从未存在过。我们账户上那笔天文数字般的预付款,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噩梦。
出院后,我和妹妹回到了我们那间小小的出租屋。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我们失去了那份高薪却危险的工作,重新变回了为了生计而奔波的普通人。
但我们都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我找了一份普通文员的工作,妹妹则重新回到了大学校园。
日子过得平淡而温馨。
我再也没有做过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再也没有进入过任何人的识海。
谢景澜,那个我亲手救赎又背叛的男人,连同那个崩坏的世界,似乎都彻底地消失在了我的生命里。
但我知道,那不是梦。
因为我的无名指上,一直戴着那枚用素心兰花瓣编成的戒指。
它不会枯萎,永远散发着淡淡的、好闻的清香。
每当夜深人静,我看着它,就会想起那个在自己的世界里,悠闲钓着鱼的男人。
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他那个小小的世界里,会不会感到孤单
我偶尔会去书店,试图寻找一本叫九天魔劫的书。
我想看看,在那个没有了系统操控的世界里,谢景澜的命运到底变成了什么样。
但我找遍了所有的书店和网站,都找不到这本书的任何信息。
它就像那个神秘的公司一样,从这个世界上被彻底抹去了痕迹。
也许,这样也好。
没有了被预设的剧本,他才能活出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
而我,也该放下过去,开始新的生活。
我将那枚戒指小心翼翼地收进了首饰盒里,锁了起来。
我决定,将这一切都当成一个秘密,永远地埋在心底。
10
日子一天天过去,春去秋来。
妹妹顺利地大学毕业,找到了一份喜欢的工作,还交了一个阳光开朗的男朋友。
我也在公司里升了职,加了薪,生活平淡却也安稳。
我们很少再提起那段匪夷所思的经历,仿佛那只是我们共同做过的一场漫长而惊险的噩梦。
我以为,我和谢景澜的世界将再无交集。
直到那天,我下班回家,路过一家新开的花店。
我被一阵熟悉的、清雅的香气所吸引,停住了脚步。
是素心兰。
店门口,摆放着一盆开得极盛的素心兰,在城市的喧嚣中,显得格外遗世独立。
鬼使神差地,我走了进去。
花店不大,布置得却很雅致。店里只有一个年轻的男人正在打理花草。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他低着头,专注地修剪着一株玫瑰的枝叶,侧脸的轮廓,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温柔而英俊。
我的心,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
那个侧影……
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注视,男人抬起了头。
当我看清他的脸时,我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如遭雷击。
那是一张我从未在现实中见过,却又无比熟悉的脸。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微抿。
只是那双眼睛,不再是记忆中死寂的灰色,也不是后来深渊般的纯黑,而是一种温润的、带着笑意的深棕色。
是他。
谢景澜。
不,不可能。
这一定是我的幻觉。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吗
我掐了自己一把,很痛。
不是幻觉。
男人看着我震惊的表情,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他放下手中的剪刀,朝我走了过来。
他一步步地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跳上。
他走到我面前,停下。
我们之间,只隔着一束芬芳的百合。
他看着我,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的笑意。
好久不见。他说。
声音不再是记忆中的沙哑或冰冷,而是像春风一样和煦。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傻傻地看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你怎么会……
我来找你。他回答得理所当然,我把我的世界,搬到你的世界里来了。
搬……搬过来我完全无法理解他的话。
他笑了笑,向我伸出了手。
他的手,干净修长,骨节分明。
在他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
一枚用墨色发丝编成的,和我那枚素心兰戒指,是成对的款式。
一个人钓鱼,太无聊了。他看着我,眼神无比认真,我的世界,不能没有你。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这一次,不是因为痛苦,不是因为绝望,不是因为共情。
而是因为,无与伦比的、几乎要将我淹没的幸福。
我以为救赎,是把他从地狱里拉出来,让他独自走向光明。
我以为结局,是我们各自安好,永不相见。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真正的救赎,从来都不是单向的给予。
而是两个残缺的灵魂,跨越世界的壁垒,互相奔赴,彼此拥抱,最终,成为对方生命里,最完整的光。
他救赎了被仇恨吞噬的自己。
我也救赎了被任务囚禁的自己。
而现在,我们终于可以,一起救赎这漫长而孤独的余生。
我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这一次,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