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去世后,我收到一把祖传菜刀。
女友切水果时意外割伤,伤口深可见骨。
当晚菜刀竟自己出现在床头,刀刃对准熟睡的女友。
我查家族史发现,太爷爷是民国赊刀人——专门赊刀给将死之人。
直到女友被无形力量割喉,神秘老人出现:
刀要见血才能安分,要么杀她,要么赊给下个该死之人。
刀尖滴着女友的血,电梯门开了,我的仇人正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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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点急促地敲打着出租屋的窗户,像无数冰冷的手指在叩击。窗外铅灰色的天空沉沉压下,几乎透不过一丝光亮。这种天气,连带着人的心情也发了霉。
门铃突兀地响起来,一声接一声,固执得让人心烦。我趿拉着拖鞋,嘴里低声抱怨着这鬼天气和不合时宜的访客,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个浑身湿透的快递员,水珠顺着他皱巴巴的工装帽檐不断滚落。他递过来一个裹着厚厚防水塑料布的长条形包裹,声音闷闷的:林默签收。
包裹沉甸甸的,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属于陈旧木头的沉闷气息。我签了字,快递员立刻转身消失在雨幕里,快得像是被这阴冷的天气吞掉了。
回到屋里,女友苏雅正蜷在沙发上看剧,听见动静,懒洋洋地瞥了一眼:买的什么呀这么大个儿。
老家寄来的。我用剪刀费力地划开层层叠叠的塑料布和硬纸板包装,露出了里面一个深褐色的旧木盒。盒盖边缘磨损得厉害,露出木头原本的颜色,一股更浓郁的、混合着尘埃和某种难以形容的陈旧金属锈蚀的味道弥漫开来。盒盖上没有任何字迹或标记,只有岁月留下的深深浅浅的划痕。
老家苏雅好奇地凑了过来,带着她身上熟悉的洗发水香味,你爷爷留下的
嗯,上周刚办完事。我应了一声,手指拂过冰凉的木头纹理,咔哒一声,掀开了盒盖。
里面衬着暗红色的、已经褪色发硬的绒布。绒布之上,安静地躺着一把菜刀。
它和我认知里任何一把厨房里的刀具都不同。刀身比寻常菜刀更宽、更厚,呈现出一种经过漫长岁月沉淀的暗沉铁灰色,没有一丝现代不锈钢的亮眼反光。刀背厚实,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凶悍感。刀刃部分则截然不同,即使在屋内并不明亮的光线下,也闪烁着一种近乎妖异的、冰冷的锐利光泽,仿佛刚刚被精心打磨过。刀柄是某种深色的硬木,被无数代人的手汗浸染得乌黑发亮,表面也早已磨得光滑异常,触手温润,却又隐隐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哇哦,古董啊苏雅伸手就要去摸那冰冷的刀身。
小心点!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拦了一下她的手,看着……挺锋利的。
指尖不经意地擦过那暗沉的刀身,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猛地顺着指尖窜了上来,激得我头皮微微一麻。那不是物理温度的冷,更像是一种……带着恶意的东西,悄然舔舐过皮肤。
一把老菜刀而已,能有多厉害苏雅不以为意地撇撇嘴,眼睛却亮晶晶地打量着它,不过这造型,真有点特别,看着就很凶。
她说着,伸手拿起了刀柄。刀在她手中似乎更沉了一些,她掂量了一下。嘿,还挺趁手!正好,晚上想吃水果沙拉,试试这把‘祖传宝刀’的威力!她兴致勃勃地拿着刀,转身就进了小小的厨房。
厨房里很快传来水龙头哗哗的水流声,接着是苏雅轻快的哼歌声。
我坐在沙发上,目光却无法从那把刀被拿进去的方向移开。木盒敞开着,像一张沉默的嘴。那股陈旧的、带着铁锈和尘土的味道似乎更加浓烈了,丝丝缕缕地缠绕在鼻端,挥之不去。指尖残留的那抹诡异的寒意,也始终盘踞不去。
啊——!
一声短促、尖锐到变调的惨叫猛地撕裂了出租屋里原本还算平静的空气。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抽,整个人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几步就冲到了厨房门口。
眼前的景象让我的血液瞬间冻结。
苏雅背对着我,僵立在洗菜池前,右手还保持着握刀的姿势,微微颤抖着。那把沉重的老菜刀,此刻正深深嵌在她左手食指的根部!暗红色的鲜血如同失控的泉水,正从可怕的伤口里疯狂地涌出来,顺着她的手指、手掌,滴滴答答地砸落在白色的洗菜池内壁上,洇开一片刺目的猩红。一个被削掉一半的苹果滚落在水槽边缘,沾满了血滴。
苏雅!我冲过去,声音嘶哑。
她转过头,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巨大的痛楚让她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我……我就想切个苹果……刀……它突然……滑了一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那把刀像是长在了伤口里,卡得很紧。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尽全身力气才小心翼翼地把它拔了出来。刀身离开皮肉的那一刻,更多的鲜血喷涌而出。伤口深得可怕,几乎能看到白森森的指骨!我立刻用干净的毛巾死死压住伤口,但血渗透毛巾的速度快得吓人。
走!去医院!立刻!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半扶半抱着几乎站不稳的苏雅往外冲。
急诊室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血的混合气味。医生皱着眉处理伤口,动作麻利却凝重。伤口很深,肌腱有损伤,还好没伤到大血管和神经。需要清创缝合。冰冷的器械碰撞声和缝合针线穿过皮肉的声音,一下下敲打在我的神经上。苏雅紧紧咬着下唇,冷汗浸湿了她的额发,痛得浑身发抖。我站在一旁,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感觉那把沉重的老菜刀仿佛也压在了我的心脏上,又冷又硬。
折腾了大半夜,苏雅终于疲惫不堪地躺在急诊观察室的临时病床上睡着了,左手裹着厚厚的纱布。我坐在旁边冰冷的塑料椅子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透着寒意和僵硬。窗外,城市的灯火在雨夜里晕染开一片模糊的光晕。
那把惹祸的刀,被我胡乱用几张报纸裹着,塞在了客厅电视柜最底层的抽屉里。此刻,它像一个蛰伏在黑暗中的活物,无声无息,却散发着令人不安的磁场。
凌晨时分,万籁俱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驶过湿漉漉路面的沙沙声。我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卧室,几乎是栽倒在床上,沉重的眼皮立刻黏在了一起。苏雅在我身边发出均匀而微弱的呼吸声,药效让她睡得很沉。
不知睡了多久,一种强烈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被窥视感猛地将我惊醒。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像一面被疯狂擂动的鼓。卧室里一片漆黑,浓稠得化不开。我猛地睁开眼,几乎是凭着本能,视线直直地刺向床头柜的方向。
它在那里!
那把祖传的菜刀,静静地立在床头柜上!
冰冷的刀身垂直向下,锋利的刀尖,正精准地、不偏不倚地,悬垂着,直直指向苏雅熟睡中暴露在被子外面的、脆弱的脖颈!
没有风,窗帘纹丝不动。它就像是被人用最精准的尺子测量过,然后以一种绝对静止的姿态,凝固在空气中,执行着某种无声的死刑宣告。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瞬间冲上天灵盖,冻僵了我的四肢百骸。我的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呼吸也跟着骤然停顿。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眼前这幅惊悚到极致的画面——冰冷的刀尖,与温热的颈动脉之间,那不足半尺的、令人窒息的死亡距离。
谁!一声嘶哑的低吼从我喉咙里挤出,带着我自己都辨认不出的恐惧和愤怒。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伸手去抓那把刀。
指尖触碰到冰冷刀柄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带着阴冷笑意的巨大恶意顺着手指猛地刺入我的脑海!眼前似乎有猩红的血光一闪而过,耳边响起无数模糊而凄厉的哀嚎!我像被高压电击中一样,猛地缩回了手,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膛。
我大口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定了定神,强忍着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和眩晕感,再次伸出手,这一次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攥住了那光滑的木质刀柄。入手沉重异常,仿佛握着的不是铁,而是一块万年不化的玄冰。
它没有反抗,任由我将它从床头柜上拿起。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刀身内部,似乎有某种冰冷而躁动的东西在脉动,像是一颗沉睡的、充满恶意的活物心脏。
我不敢再看它,更不敢再让它靠近苏雅分毫。我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卧室,把它重新塞回电视柜那个最底层的抽屉里,用一堆旧杂志死死地压住。做完这一切,我背靠着冰冷的柜子滑坐在地板上,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冷汗浸透了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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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城市遥远的光线透进来一点模糊的轮廓。抽屉深处,仿佛传来一声极其轻微、若有若无的叹息,带着无尽的怨毒和嘲弄。
第二天,苏雅的精神状态很糟糕。伤口的剧痛和失血让她异常虚弱,更严重的是昨夜那无法解释的恐怖经历带来的巨大惊吓。她蜷缩在床上,眼神惊惶,如同惊弓之鸟,拒绝再踏入客厅一步。
林默……那把刀……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虚弱而颤抖,它自己……它自己跑到床头对着我!是真的!不是我做梦!
我知道,我知道。我紧紧握着她的手,试图传递一点温度,但自己的手也冰冷得可怕。昨晚那冰冷的刀尖悬在颈动脉上的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别怕,我已经把它锁起来了。没事的,有我在。
安慰的话苍白无力,连我自己都无法说服。
不……不是锁起来的事……苏雅用力摇着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那东西……它盯上我了……我能感觉到……它就在那里……看着我……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看着她这副模样,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心中盘旋:必须弄明白这把刀的来历!爷爷临终前什么也没说,只是托人寄来了它。老家……或许老家还有人知道些什么
我立刻拨通了老家堂叔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堂叔那带着浓重乡音、总是慢悠悠的声音传了过来。
喂小默啊啥事
叔,是我。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爷爷临走前,给我寄了把老菜刀,样子挺怪的,刀背特别厚。您知道这刀的来历吗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久到我以为信号断了。只能听到堂叔那边模糊的、带着电流杂音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沉重而迟疑。
叔我忍不住追问。
……刀堂叔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却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干涩低沉,你……你拿到那把刀了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悸。
对,就在我这儿。我的心沉了下去,这刀……有什么问题吗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然后,堂叔用一种近乎耳语、却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声音急促地说:
小默!听叔一句!那把刀……邪性得很!碰不得!你太爷爷……林老七……他当年……就是干‘赊刀人’的!他最后……最后就是死在那把刀上的!快!快把它处理掉!扔得越远越好!埋了!沉河!千万别留在身边!更别……别让它见血!
赊刀人这个陌生的词像冰锥一样刺进我的耳朵,什么意思太爷爷他……
别问!照我说的做!堂叔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恐惧和不容置疑,那是索命的玩意儿!沾上谁,谁就要倒血霉!快!扔掉它!他几乎是吼出了最后一句,然后不等我再问,啪嗒一声挂断了电话。
听筒里只剩下急促的忙音,嘟嘟嘟地敲打着我的耳膜。我握着手机,僵在原地,浑身冰冷。赊刀人、索命、死在那把刀上、别让它见血……堂叔惊恐万分的警告像炸雷一样在我脑子里翻滚。
我立刻冲到书桌前打开电脑,手指因为恐惧和急切而微微颤抖。在搜索引擎里飞快地输入了赊刀人三个字。
页面刷开,大量带着浓厚民俗传说和灵异色彩的信息涌入眼帘。我的目光快速扫过那些泛黄老照片上穿着旧式短褂、背着沉重刀具、表情或木然或诡异的行脚商人形象,心脏一点点沉入无底深渊。
【赊刀人,一种古老而神秘的行当。行走乡间,以赊刀为名,实则为卜。刀赊给谁家,便留下一个看似荒诞、实则关乎生死的预言(如等米贵过盐时来收钱、等村口石狮子流血时来收账)。预言若应验,赊刀人必准时出现收账。若收不到……则刀必噬主,血债血偿……】
【赊刀人之刀,非寻常铁器。传言乃以秘法锻制,内蕴凶煞,专寻将死之人赊出,实为勾魂之引……】
【赊刀人自身,亦多不得善终。刀煞缠身,终为刀所噬……】
一条条冰冷的文字,一句句骇人的描述,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我的眼球,刺入我的大脑。太爷爷林老七……赊刀人……死在自己的刀下……索命……血债血偿……
堂叔那惊恐的警告声再次在我脑中炸开:沾上谁,谁就要倒血霉!
我猛地回头,视线穿过卧室的门,仿佛能穿透墙壁和柜门,看到抽屉深处那把安静蛰伏的凶器。它不是祖传的遗物,它是索命的诅咒!是太爷爷那无法摆脱的宿命,如今像甩不掉的毒蛇一样,缠上了我和苏雅!
一股巨大的恐惧和悔恨瞬间攫住了我。是我!是我把它带进了这个家!是我害了苏雅!那把刀,它尝到了苏雅的血……所以它盯上了她!它要完成它的使命!
苏雅!我猛地站起身,不顾一切地冲向卧室。我必须带她离开!立刻!马上!离开这把刀!离开这个被诅咒的地方!
卧室门被砰地撞开。
眼前的景象让我的灵魂瞬间出窍!
苏雅并没有躺在床上。她背对着我,站在打开的电视柜抽屉前!那个装着凶刀的抽屉!她微微弯着腰,头向前探着,姿势僵硬而诡异,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吸引住,又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钉在了原地。
那把沉重的、暗沉的老菜刀,此刻正被她用未受伤的右手,死死地攥在手里!刀身平举在胸前,冰冷的刀刃,正对着她自己的喉咙!
苏雅!放下!!我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就在我扑到一半的瞬间,苏雅的身体猛地剧烈一颤!
不是她在动刀!
是那把刀!它动了!
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充满恶意的巨手操控着,那把紧握在苏雅手中的沉重菜刀,毫无征兆地、以一种违背物理常识的狂暴力量,猛地向上一提!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皮革被瞬间割裂的可怕声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苏雅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她那双曾经明亮灵动的眼睛,此刻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极致的惊恐和茫然。她的右手还紧紧地握着那把刀的刀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色。
一道深得可怕的、几乎横贯了她整个脖颈的伤口,狰狞地豁开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皮肉翻卷,深可见骨。暗红色的血液,如同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水,以一种令人绝望的速度和力量,疯狂地、无声地喷涌而出!
她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艰难而短促的抽气声。大股大股带着气泡的血沫,从她无法闭合的嘴角和那道恐怖的伤口里同时涌出来。她的身体在地上剧烈地抽搐着,每一次抽搐,都带出更多的鲜血,迅速在她身下洇开一片不断扩大、不断加深的、粘稠而刺目的猩红湖泊。
不——!!!我的世界在眼前彻底崩塌粉碎。那声嘶吼仿佛不是从我喉咙里发出,而是从灵魂深处被硬生生撕裂出来的。
我扑跪在地,双手不顾一切地死死捂住她颈间那个可怕的豁口。温热的、带着生命温度的血液瞬间浸透了我的手掌、衣袖,顺着我的指缝汩汩涌出,怎么也堵不住。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生命的源泉,正以一种无法挽回的速度,从我指间飞速流逝。
苏雅!撑住!看着我!看着我!我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徒劳地想要堵住那个吞噬生命的黑洞。她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瞳孔在迅速放大、涣散,那里面映着我扭曲绝望的脸。那只握着刀的手,终于缓缓地、无力地松开了。
那把沾满了她鲜血的祖传菜刀,哐当一声,沉重地砸落在浸满血泊的地板上。暗沉的刀身被粘稠的血液覆盖,散发出一种妖异而邪恶的光泽。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干涩、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声音,突兀地在门口响起,像生锈的铁片刮过玻璃:
刀要见血,才能安分。
我猛地抬头,血红的视野里,一个身影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卧室门口。
那是一个极其瘦小的老头,穿着一身早已洗得发白、辨不出原色的旧式对襟褂子。他的脸藏在门口走廊的阴影里,看不真切五官,只能看到一张干瘪的嘴唇微微开合,皮肤皱得像风干的橘子皮。他整个人站在那里,像一截枯死的树桩,散发着浓重的、泥土和腐朽棺木混合的阴冷气息。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地上濒死的苏雅,扫过那把躺在血泊里的刀,最后落在我被鲜血染红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要么,杀了她,喂饱它。他那干瘪的嘴唇翕动着,吐出毫无温度的字眼,像在陈述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要么……
他枯瘦的手指,缓缓抬起,指向了那把兀自在血泊中闪着妖异光芒的菜刀。
赊出去。赊给下一个……该死的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那把浸泡在苏雅温热血液中的老菜刀,刀身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刀尖上凝聚的一滴粘稠血珠,终于不堪重负,无声地坠落。
嗒。
一声轻响,砸在我被恐惧和绝望彻底冻结的心上。
我僵硬地低下头,视线死死钉在那把刀上。它躺在苏雅的血泊里,像一头刚刚饱餐过鲜血的、狰狞而满足的活物。刀身上粘稠的血迹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令人作呕的暗红光泽。
赊出去……赊给下一个该死的人……老头那干涩冰冷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在我被恐惧撕裂的脑海里反复回荡。
苏雅在我怀中,抽搐已经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那嗬……嗬……的抽气声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艰难的进气都伴随着大量血沫涌出。她的身体越来越冷,生命的迹象正在飞速地离她远去。
不!不能让她死!绝对不行!
一股混杂着绝望、疯狂和最后一丝扭曲希望的洪流猛地冲垮了我所有的理智堤坝。我几乎是凭借着野兽般的本能,一把抓向血泊中的刀柄!
手指再次触碰到那光滑冰冷的木质刀柄,一股比前两次更加狂暴、更加阴毒的冰冷恶意瞬间沿着手臂冲入我的身体!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哀嚎,我脑中仿佛清晰地听到了无数濒死者的凄厉诅咒,看到了无数张在血泊中扭曲变形的脸!它们撕扯着我的神经,要将我一同拖入地狱!
呃啊!我痛苦地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但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未松。我不能松!这是苏雅唯一的希望!哪怕是与魔鬼交易!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攥紧刀柄,猛地将它从血泊中拔了出来!粘稠的血液顺着刀身流淌、滴落,在地板上拖曳出暗红色的轨迹。刀身震颤着,发出极其微弱却令人牙酸的嗡鸣,仿佛一头被唤醒的凶兽在低吼。
我抱着气若游丝的苏雅,踉跄着站起来。她的身体软得像一摊泥,头无力地垂在我臂弯里,颈间的伤口还在缓慢地渗着血。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巨大的悲痛和恐惧几乎要将我压垮,但老头那句冰冷的话语如同最后的毒咒,死死支撑着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医院……去医院……我嘶哑地重复着,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怀中即将逝去的爱人,亦或是说给手中这把嗜血的凶器。
老头依旧像一截没有生命的枯木,堵在门口,纹丝不动。他那张藏在阴影里的脸似乎微微侧了一下,浑浊的目光扫过我和我手中的刀,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扯了一下,露出一个无法形容的、令人骨髓发寒的弧度。
想清楚了他的声音依旧干涩,却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刀出了这门,可就……由不得你了。
我没有回答,或者说,我根本没有思考的余裕。苏雅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了。我抱着她,用肩膀狠狠撞开挡路的老头,像一头负伤的困兽,嘶吼着冲出了这间已然成为血狱的出租屋。
让开!救命!救救她——!
深夜的医院走廊,惨白的顶灯投下冰冷的光线。浓重的消毒水气味也掩盖不住我身上浓烈的血腥气。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苏雅被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簇拥着,推进了那扇写着抢救中的红灯刺眼的门内。
门在我面前砰然关上,隔绝了里面所有的声音和景象。
我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双手、衣服前襟,早已被苏雅的血浸透,湿冷粘腻地贴在皮肤上。那把沉重的、沾满了她鲜血的祖传菜刀,此刻正被我死死地攥在右手。它不再安静,刀身传递来一种微弱却持续不断的、令人心悸的震颤感,仿佛一头被强行束缚的凶兽,在不满地低鸣、躁动。
血珠顺着刀尖,缓慢地、一滴、一滴,砸落在医院光洁冰冷的地砖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这声音在死寂的走廊里被无限放大,敲打着我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老头的话如同淬毒的冰锥,一下下凿进我的脑海:
赊出去……赊给下一个该死的人……
刀要见血,才能安分……
沾上谁,谁就要倒血霉……
苏雅那张失去血色的、濒死的脸在我眼前晃动。我不能让她死!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哪怕要付出任何代价!这把刀……它要血……它需要下一个猎物来平息它的躁动,来换取苏雅一线生机……这个疯狂的念头如同藤蔓,在我绝望的土壤里疯狂滋长、缠绕。
可是……该死的人谁该死
混乱的思绪在恐惧和绝望的泥沼中翻滚。无数张面孔在我脑中飞速掠过。那些伤害过我的,那些亏欠过苏雅的……最终,一张扭曲的、带着刻骨恨意的脸猛地定格——李强!那个半年前用卑劣手段抢走了我和苏雅所有积蓄,还差点害得苏雅丢了工作的混蛋!那张在酒桌上得意洋洋、毫无廉耻的嘴脸!
一股混杂着旧恨和此刻极端恐惧催生出的、近乎疯狂的杀意,如同毒火般猛地窜起!
就是他!这个该死的混蛋!
就在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死死缠住我心脏的瞬间——
嗡!
手中那把一直低鸣震颤的菜刀,猛地发出一声更加清晰、更加尖锐的嗡鸣!刀身上的血迹仿佛活了过来,在惨白的灯光下流转着妖异的红光!一股强烈的、冰冷的、带着极度渴望的意念,如同实质的电流,顺着刀柄猛地刺入我的掌心,直冲大脑!它感应到了!它感应到了我心中那个被诅咒的名字和汹涌的杀意!它在兴奋!它在催促!
几乎与此同时,走廊尽头,那部老旧电梯顶部的指示灯,突兀地亮了起来,发出刺目的红光。伴随着沉闷的机械运转声,数字开始跳动——1……2……3……
它正在上升!
目标楼层,就是这一层!
我的心跳骤然停止,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巨响。血液似乎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电梯上升的嗡嗡声、指示灯跳动的滴答声,以及我手中那把凶刀刀尖滴血的……嗒……嗒……声。
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我死死地盯着那跳动的红色数字,攥着刀柄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却毫无知觉。刀身传来的冰冷渴望和电梯不断接近的压迫感,几乎要将我撕成两半。
叮!
一声清脆却如同丧钟般的提示音在死寂的走廊里炸响!
那冰冷的、金属质感的电梯门,带着轻微的摩擦声,缓缓地向两侧滑开。
惨白的顶灯光线争先恐后地涌入电梯厢内,照亮了里面唯一的那个人影。
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深色夹克,头发有些油腻地耷拉着,脸上带着几分宿醉未醒的浮肿和疲惫。正是李强!
他似乎没料到深夜的医院走廊里会有人,更没料到这个人是我。他的目光随意地扫过来,先是掠过坐在地上、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我,随即,他看到了我手中那把沾满了暗红血迹、刀尖兀自滴着血珠、闪烁着不祥寒光的——菜刀!
李强脸上的疲惫和随意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极致的、如同见了鬼般的惊恐所取代!他的眼睛猛地瞪大到极限,瞳孔剧烈收缩,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扭曲的、被掐断般的抽气声:呃——!
他整个人如同被钉在了原地,僵在电梯门口,动弹不得。恐惧像冰冷的毒液,瞬间爬满了他那张扭曲的脸。
冰冷的电梯灯光如同舞台追光,精准地打在李强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上。他僵在电梯门口,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拙劣雕塑,只有眼珠在剧烈地颤抖,死死地盯着我——或者说,死死地盯着我手中那把滴血的凶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空气凝固成沉重的铅块,挤压着胸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血腥味。惨白的灯光下,李强脸上每一根因恐惧而绷紧的肌肉纤维都清晰可见。
我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墙壁,身体里的每一块骨头、每一根神经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和哀嚎。左臂残留着苏雅身体冰冷的触感,那温度正一点点消失;右手中紧握的刀柄,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一块万年寒冰,两种极端的触感疯狂撕扯着我的神经。刀身内部那股冰冷而嗜血的躁动感,在看到李强的瞬间,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猛地沸腾、炸裂开来!
嗡——!
一声比之前更加尖锐、更加充满戾气的震鸣从刀身内部爆发出来!它在我手中剧烈地跳动、挣扎,像一头嗅到了血腥味而彻底疯狂的困兽,那股狂暴的力量几乎要挣脱我的掌控!冰冷的、带着无尽怨毒和贪婪的意念,如同无数根钢针,顺着我的手臂狠狠扎进大脑深处,疯狂地嘶吼、尖叫、催促:
给他!快给他!就是他了!该死的人!把刀给他!血!它要血!
那意念是如此狂暴、如此清晰,几乎要压垮我残存的理智。与此同时,苏雅那张苍白如纸、气息奄奄的脸,带着无尽的眷恋和痛苦,无比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与李强那张写满惊恐和罪孽的脸重叠、撕扯。
救她!必须救她!只有这把刀吃饱了,她才有活下来的希望!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支撑着我摇摇欲坠的身体。巨大的悲痛、无法承受的恐惧、被诅咒的绝望、以及那股被凶刀强行灌注的、扭曲的杀意……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轰然爆发、搅拌、融合,最终化为一股毁灭性的洪流,冲垮了所有堤坝!
呃啊啊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无尽痛苦与疯狂的嘶吼从我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它撕裂了死寂的走廊,也彻底撕裂了我自己!
在凶刀那狂暴意念的推动下,在拯救苏雅那绝望念头的驱使下,我如同提线木偶般,猛地从冰冷的地面上弹了起来!动作僵硬而迅猛,带着一种非人的决绝。
我的身体前倾,沾满苏雅鲜血的右手,死死攥着那把发出嗜血嗡鸣的祖传菜刀,向前伸出!
刀尖,带着尚未凝固的、属于苏雅的生命印记,直直地、精准地,递向了僵在电梯门口、面无人色的李强!
暗沉的刀身,在惨白灯光下,流淌着妖异的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