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撞我的时候,后视镜挂到了路边水果摊的遮阳伞。
塑料布糊在我脸上。
我扒拉开,第一句话是：这技术,比我科目二教练还烂。
车里下来个男人。
西装笔挺,皮鞋锃亮。
脸是真帅,就是眼神冻得能结冰。
皎皎,他声音也冷,别闹了,跟我回去。
这名字,这场景,这扑面而来的狗血味儿。
我脑子里叮一声。
哦,穿书了。
昨晚熬夜看的,古早虐文,《囚心总裁：替身新娘带球跑》。
女主苏皎皎,标准小白花,男主司旻的白月光替身。
被虐心虐身,流产,挖肾,最后死在男主婚礼当天。
男主幡然悔悟,抱着骨灰盒过下半辈子。
我穿成了这个倒霉催的女主。
现在剧情是：白月光回国,男主想甩掉我这个替身,制造车祸让我失忆,方便他无缝衔接。
原剧情里,女主真失忆了,哭唧唧被男主控制,开启新一轮被虐。
我看着司旻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冰山脸。
胃里一阵翻腾。
不是心动,是被那劣质塑料布味儿熏的。
我捂着嘴,干呕了一声。
司旻皱眉,嫌恶地后退半步。
皎皎,别耍花样。
呕——
这次是真的。
早上吃的煎饼果子,全贡献给了他那双一看就很贵的皮鞋。
司旻的脸,瞬间黑得像锅底。
周围看热闹的大爷大妈,手机举得更高了。
哎哟,撞吐了！
这小伙子看着人模人样,撞了人还凶巴巴！
姑娘,你没事吧报警！必须报警！
司旻额角青筋直跳。
他大概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
他一把攥住我手腕,力气大得能捏碎骨头。
跟我走！
去哪火葬场插队吗我甩不开,索性不动了,扯着嗓子喊,救命啊！撞了人还想灭口啊！有没有王法啦！
人群呼啦一下围得更紧。
放开人家姑娘！
我们已经报警了！
司旻脸色铁青,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很快,几个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的安保人员挤开人群过来,强行隔开热心群众。
司旻拽着我,塞进他那辆刚蹭掉漆的豪车后座。
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嘈杂。
车里弥漫着煎饼果子和皮革混合的诡异气味。
司旻坐在旁边,拿湿巾用力擦着他的皮鞋,浑身散发着莫挨老子的寒气。
苏皎皎,他擦完鞋,把脏湿巾扔进车载垃圾桶,声音冷得掉冰渣,你最好是真的失忆了。
我揉了揉被他捏红的手腕,嗤笑一声。
失忆大哥,你撞我一下就想让我失忆当演偶像剧呢脑震荡很贵的知道不
司旻猛地转头看我,眼神锐利得像刀子,想从我脸上找出伪装的痕迹。
看什么看我翻了个白眼,没看过美女吐啊还不是你技术太烂,晃得我头晕。
他大概被我噎得够呛,胸口起伏了几下。
苏皎皎,我警告你,别挑战我的耐心。清漪回来了,我们的协议到此为止。
清漪。
他的白月光,林清漪。
书里描写她,柔弱不能自理,善良得像朵小白莲,咳嗽一声全世界都心疼。
也是原主一切悲剧的根源。
哦,她回来了啊。我点点头,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所以呢需要我敲锣打鼓放鞭炮,庆祝你俩破镜重圆,再随个份子钱
司旻被我噎得说不出话。
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昨天还对他唯唯诺诺、满眼爱意的替身,今天嘴皮子这么利索,还带毒。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极力压制怒火。
你开个价。要多少钱,才肯安分离开
终于进入正题了。
虐文经典环节：拿钱砸人。
我眼睛一亮,来了精神。
这个嘛,我搓了搓手指,露出一个市侩的笑容,得看你诚意了。精神损失费,误工费,营养费,还有我这身衣服……刚买的,仿大牌,花了我二百五呢！都被你那破车蹭脏了。
司旻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五百万。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签了这份协议,永远消失。
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份折叠的纸,甩到我腿上。
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看来没少干这事儿。
我拿起那份分手协议,抖开。
条款密密麻麻,核心就一条：拿钱滚蛋,永远不准出现在他和他的白月光面前。
我摸着下巴,啧啧两声。
司总,你这就不厚道了。
什么他皱眉。
五百万你打发叫花子呢我把协议拍在他昂贵的西裤上,你司氏集团市值多少千亿级别吧你司大总裁的时间多金贵跟我这儿耗半天了,耽误你赚多少个五百万了
我掰着手指头给他算。
还有,我这人吧,虽然是个替身,但好歹也兢兢业业扮演了三年‘林清漪’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替你挡了多少狂蜂浪蝶替你应付了多少难缠亲戚演技这么好,没拿个影后都亏了。这劳务费,是不是得另算
司旻大概这辈子没听过这么清新脱俗的算账方式。
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外星怪物。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一口价,我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两千万。现金转账都行,不接受支票,怕你跳票。
你做梦！他低吼。
那就没得谈咯。我摊手,往后一靠,舒服地陷进真皮座椅里,反正我现在脑子有点晕,可能是脑震荡后遗症。万一等会儿下车,我对着记者朋友们胡说八道,比如‘司氏总裁为甩旧爱制造车祸’什么的……
我故意拖长了调子。
司总,你也不想明天的财经版头条,变成法制版吧
司旻死死地盯着我。
眼神如果能杀人,我大概已经灰飞烟灭了。
车厢里的气压低得能冻死人。
前面的司机大气都不敢喘。
僵持了足足一分钟。
司旻猛地掏出手机,手指用力戳着屏幕。
几秒钟后,我放在包里的手机叮咚一声。
银行APP的推送：【您尾号XXXX的账户收到转账20,000,000.00元。】
哇哦。
效率真高。
我看着那一串零,心脏不争气地狂跳了几下。
两千万！
上辈子加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我努力压下疯狂上扬的嘴角,清了清嗓子。
司总爽快！
我立刻捡起那份协议,看都没看,唰唰唰签上苏皎皎三个大字,龙飞凤舞。
然后把协议拍回他胸口。
合作愉快！钱货两讫,江湖不见！
说完,我拉开车门,动作麻利地跳下车。
外面阳光正好。
我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气。
嗯,尾气的味道都透着金钱的芬芳。
司旻的车像逃命一样,嗖地开走了,卷起一阵尘土。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摸出手机。
第一步,先把这两千万,分出一大半,转进几个不同的、安全等级最高的银行账户。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第二步,拉黑司旻所有的联系方式。
微信、电话、邮箱……连支付宝好友都没放过。
第三步,打开租房APP。
市中心,顶级安保小区,拎包入住的大平层。
钱到位,中介的速度堪比火箭。
当天下午,我就躺在了一百八十平、能俯瞰半个城市江景的大沙发上。
真皮沙发,比我以前租的床还大。
我抱着靠枕,滚了两圈。
爽！
去他的替身,去他的虐恋！
姐现在是有钱有房的富婆了！
接下来几天,我过上了梦想中的咸鱼生活。
睡到自然醒。
点最贵的外卖。
刷最沙雕的短视频。
偶尔下楼,去小区自带的高级超市,推着购物车,专挑进口的、包装好看的、死贵死贵的零食买。
不看价格的感觉,真他娘的上头。
我以为拿了钱,彻底拉黑,就能和那本该死的虐文说拜拜了。
事实证明,我太天真。
虐文男主,尤其是司旻这种偏执狂霸总,脑回路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一周后的傍晚。
我刚拆开一盒据说镶了金箔的巧克力,门铃响了。
可视门禁屏幕上,赫然是司旻那张帅得惨绝人寰、此刻却阴沉得要滴水的脸。
他怎么找到这里的
哦,霸总无所不能。
我翻了个白眼,没理。
门铃固执地响着,一声接一声,催命似的。
还伴随着低沉压抑的敲门声。
苏皎皎,开门！
声音透过厚重的门板传进来,带着山雨欲来的怒气。
我慢悠悠地走到门后,没开门,对着门禁话筒。
谁啊送外卖的放门口就行。
外面沉默了两秒。
是我。司旻的声音更沉了。
你谁啊物业费交了,水电气也没欠,推销保险的不需要。
苏皎皎！他几乎是在低吼,别装傻！开门！
我掏了掏耳朵。
这位先生,你再这样骚扰,我喊小区安保了啊。我们这儿安保费一年十几万呢,可不是吃素的。
外面彻底没了声音。
大概是被我的无耻震惊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开口,声音压抑着极致的怒火,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憋屈
清漪想见你。
哈
我差点被巧克力噎死。
林清漪想见我
书里那个风吹就倒、泪腺发达的白月光
按照原剧情,她此刻应该正享受着司旻无微不至的呵护,顺便给我这个替身上眼药,推动虐心剧情才对。
见我干嘛
炫耀胜利还是看看我这个替身有多惨
没空。我干脆利落地拒绝,忙着呢。
她在医院！司旻的语气加重,带着一种你怎么如此冷血无情无理取闹的控诉,她身体不舒服,就想见你一面。苏皎皎,你别太过分！
医院
我脑子里警铃大作。
来了来了！
经典虐文桥段之——白月光需要换肾/输血/骨髓,然后发现我这个替身居然配型成功了！
接下来就是威逼利诱,强行摘器官一条龙服务。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健康的腰子。
不行,绝对不行！
我的两千万还没花完呢！
她不舒服找医生啊！找我干嘛我又不是华佗转世！我对着话筒吼回去,司旻我警告你,我们钱货两讫了！协议签得清清楚楚！你再骚扰我,我就把协议复印一百份,贴满你们司氏大楼！
吼完,我直接切断了门禁通话。
想了想还不放心,又给小区安保中心打了个电话。
喂安保吗我是X栋X单元的业主。门口有个穿黑西装的变态,一直在骚扰我！对,长得人模狗样的,但脑子可能有问题！麻烦你们赶紧来处理一下！谢谢啊！
挂了电话,我扒在猫眼上往外看。
没过两分钟,两个身高体壮、穿着制服的小区安保就上来了。
先生,这里是私人住宅区域,请您立刻离开。
司旻大概这辈子没受过这种待遇。
他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响。
但面对两个训练有素的安保,他最终还是没硬闯。
只是离开前,他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我的房门。
那眼神,冰冷,阴鸷,带着某种势在必得的疯狂。
看得我后脖颈子一凉。
完了。
这狗男人好像被我刺激得更变态了。
我后背发毛。
司旻那眼神,跟淬了毒的刀子似的。
不行,这地方不能待了。
谁知道他会不会哪天发疯,带着人破门而入,把我绑上手术台
我当机立断,抓起手机和钥匙,随便塞了几件衣服进背包。
跑路！
刚冲到地下车库,手机就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我直觉是司旻。
接不接
犹豫三秒,我接了。
喂
苏皎皎,果然是司旻那冻死人的声音,你以为你能跑到哪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孙子在我车上装定位了
我立刻环顾四周。
车库灯光昏暗,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司总,大晚上不陪你那病秧子白月光,跟我这儿玩追踪游戏呢我强装镇定,语气嘲讽,两千万这么快就花完了,想反悔
清漪需要你。他直接忽略我的嘲讽,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现在,立刻,来市一院。
哈我气笑了,她需要我需要我给她捐肾还是捐眼角膜啊司旻,法治社会了,强买强卖器官犯法！
她只是……想见见你。司旻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她看了你的照片,坚持要见你一面。苏皎皎,算我求你。
求
这个字从司旻嘴里说出来,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稀奇。
我愣住了。
剧情好像……歪了
林清漪看了我的照片,非要见我
书里可没这出。
她不是应该看到我这个替身就烦,恨不得我立刻消失吗
好奇心像小猫爪子,挠得我心里痒痒的。
加上司旻那句算我求你,杀伤力有点大。
要不……去看看
反正光天化日,医院人多,他还能当众绑了我
行吧。我松了口,不过司旻,你听好了。第一,我只是去看看,看完就走。第二,你离我远点,保持三米安全距离。第三,再敢动手动脚或者威胁我,我立马报警,外加把我们的协议发网上,标题就叫《惊！司氏总裁为白月光天价遣散替身》！
电话那头沉默了。
估计又被我的无耻噎住了。
……好。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挂了电话,我深吸一口气。
富贵险中求。
去看看这白月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市一院,VIP病房。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百合花香
司旻站在病房门口,果然离我三米远。
脸色依旧难看,但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推开了门。
病房里布置得像高级酒店套房。
宽大的病床上,靠坐着一个女人。
穿着纯白的真丝病号服,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五官精致脆弱,像一碰就碎的琉璃娃娃。
这就是林清漪。
书里那个搅动风云、让男主疯魔的白月光。
此刻,她正低头看着一本……时尚杂志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
目光越过司旻,直接落在我身上。
没有预想中的敌意、审视或者高高在上的怜悯。
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极其热烈的光芒。
皎皎！她声音软软的,带着点虚弱的沙哑,但语气兴奋得像个见到爱豆的小粉丝,真的是你！快进来快进来！
她甚至掀开被子,作势要下床。
司旻一个箭步冲过去按住她,声音是我不曾听过的温柔和紧张。
清漪,别乱动,医生让你好好躺着。
林清漪没理他,眼睛依旧亮晶晶地看着我,热情招手。
皎皎,别在门口站着呀！过来坐！
这剧本不对啊！
我懵了。
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离病床还有两步远的椅子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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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持安全距离。
林清漪的目光一直粘在我身上,上下打量,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叹和……欣赏
哇！皎皎,你本人比照片上好看一百倍！这皮肤,这气质！司旻那个狗东西,居然拿你的照片糊弄我,拍得一点都不好！
司旻：……
他的脸又黑了一层。
我更懵了。
林小姐,你……认识我我试探着问。
认识啊！林清漪用力点头,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泛起一点红晕,我是你的粉丝啊！
粉丝
我
替身女配
我看过你演的戏！林清漪语出惊人。
我：
司旻：！！！
就……就司旻书房里,那个上了锁的抽屉里,不是有好多录像带吗林清漪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爆料,我上次去找东西,不小心看到的。皎皎,你演得真好！特别是哭戏,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看得我都心疼死了！
轰——
我感觉一道天雷劈在了我天灵盖上。
司旻书房上锁的抽屉录像带
那里面装的……难道是……原主苏皎皎这三年,作为替身,模仿林清漪的一举一动,被司旻偷偷录下来的学习资料！
这他妈是什么大型社死现场！
司旻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那是五彩斑斓的黑。
像是珍藏多年的、隐秘的、带着点变态心思的珍宝,被人当众翻出来,还大声点评。
清漪！他几乎是低吼出声,带着一丝狼狈,那些东西……
哎呀,你凶什么凶嘛！林清漪不满地瞪了司旻一眼,转头又对我笑得灿烂,皎皎你别怕他！他就是个纸老虎！
她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皎皎,我跟你说,我这次回来,其实是想通了！
想通什么我下意识问。
想通司旻这狗东西根本不值得啊！林清漪一脸痛心疾首,你知道他为什么找替身吗
因为……他忘不了你我顺着她的话说。
屁！林清漪啐了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因为我当初甩了他,跟别人跑了！他自尊心受挫,又拉不下脸来找我,就找个替身,天天让人家模仿我,拍下来,自己躲书房里看！你说他是不是有病是不是心理变态
我：……
司旻：…………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林清漪愤愤不平的声音在回荡。
我这次回来,本来是想看看他这些年过得有多惨,顺便气气他。结果发现他居然搞替身这一套！还把你关在家里,天天让你学我这简直是对我们女性的双重侮辱！
她越说越激动,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
皎皎,你别怕！我站你这边！这种狗男人,就该一脚踹了！让他自生自灭！
信息量太大。
我的CPU有点烧。
原书里柔弱不能自理、心机深沉的白月光……
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司旻站在床边,脸色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
那是火山爆发前的死寂。
他死死地盯着林清漪,眼神像是要吃了她。
林、清、漪！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你再说一遍
林清漪被他这眼神吓了一哆嗦,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
但嘴上依旧不服输。
说……说就说！难道我说错了吗司旻,你就是个懦夫！当年不敢追我,现在又欺负皎皎！你算什么男人！
好,很好。司旻怒极反笑,那笑容看得人脊背发凉。
他猛地转头,猩红的眼睛瞪向我。
那眼神,充满了迁怒、暴戾,和一种既然我的秘密被拆穿了那大家都别想好过的疯狂。
苏皎皎,都是因为你！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狮子,猛地朝我跨了一步。
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我汗毛倒竖！
安保！安保！我扯开嗓子就喊,同时抓起椅子上的抱枕,用力砸向他那张扭曲的帅脸！
抱枕软绵绵的,没什么杀伤力。
但成功阻挡了他零点五秒的视线。
就这零点五秒,病房门被砰地撞开！
两个穿着安保制服、身材魁梧的大汉冲了进来。
是我来之前,以防万一,特意在医院安保处报备过,还塞了点辛苦费的。
这位先生！请你立刻停止对这位女士的威胁行为！否则我们采取强制措施！安保大哥声音洪亮,气势十足。
司旻的动作僵住了。
他大概没想到,我居然在医院里也提前安排了安保。
他看看凶神恶煞的安保,又看看病床上缩着脖子、眼神却亮晶晶的林清漪,最后看向举着另一个抱枕、随时准备砸过来的我。
那表情,精彩纷呈。
愤怒,憋屈,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全世界背叛的茫然
苏、皎、皎！他咬牙切齿地念着我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滔天的恨意。
司总,冷静。我举着抱枕,躲在安保大哥身后,冲动是魔鬼。想想你的身份,想想明天的头条——《司氏总裁医院发狂,疑似精神失常》不好听吧
司旻胸口剧烈起伏,拳头捏得死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
最终,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那口恶气压下去。
他狠狠剜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病床上瑟瑟发抖的林清漪,猛地转身,带着一身能把空气冻结的寒气,摔门而去！
砰！
门板发出巨响,震得墙壁都仿佛抖了抖。
病房里陷入诡异的安静。
我慢慢放下抱枕,松了口气。
后背有点湿。
跟这种疯批霸总对峙,太费肾上腺素了。
哇！皎皎你好厉害！林清漪的星星眼又回来了,崇拜地看着我,你居然连安保都提前叫好了！太帅了！
我无力地摆摆手。
基操,勿六。
两个安保大哥确认危险解除,又叮嘱了我几句才离开。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林清漪。
气氛有点……微妙。
我看着她那张苍白精致、写满我是小可爱的脸。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试探着问。
当然是真的！林清漪用力点头,眼神无比真诚,皎皎,我真是你的粉丝！你模仿我那些录像……呃,虽然内容很那个,但你的演技真的绝了！特别是眼神,那种又爱又恨,隐忍痛苦的感觉,拿捏得太到位了！
我：……
这夸奖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所以,你叫我过来,就是想……表达一下粉丝的崇拜之情
也不全是啦。林清漪有点不好意思地绞着手指,主要是想跟你道个歉。
道歉
嗯。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司旻那个混蛋,因为我的缘故,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虽然不是我指使的,但总归是因我而起。对不起啊,皎皎。
她的道歉很诚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愧疚。
这让我有点意外。
书里那个心机白月光,好像……不太一样
还有啊,她抬起头,眼睛又亮起来,我听说你拿了司旻两千万干得漂亮！这种狗男人,就该让他大出血！
她兴奋地拍了一下被子。
皎皎,以后我们一起玩吧！气死他！
我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又想起司旻离开时那副要杀人的样子。
一个大胆的、沙雕的、能气死疯批男主的念头,在我脑子里冒了出来。
玩我挑起眉,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好啊。不过,光是气他,格局小了。
林清漪歪头,一脸好奇：那要怎么样
我凑近她,压低声音。
听说过……‘前女友’和‘替身’的联盟吗
林清漪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
里面闪烁着兴奋和搞事的火焰。
哇！听起来好刺激！细说！快细说！
司旻大概以为,医院那场闹剧之后,我会夹着尾巴躲得远远的。
或者,林清漪会像以前一样,柔弱地依靠他。
他错了。
大错特错。
我和林清漪的气死司旻联盟,简称气死你联盟,正式成立。
第一站,目标：司旻的豪华公寓。
据林清漪线报,司旻有个巨大的步入式衣帽间,里面挂满了她曾经喜欢的、或者他以为她会喜欢的各种高定礼服、包包、首饰。
那些东西,好多我碰都没碰过！林清漪在电话里气呼呼地说,他就像个收集癖！看着就烦！
懂了。我打了个响指,闲置物品,需要合理处置。
一个小时后。
我和林清漪站在了司旻那间堪比奢侈品专卖店的衣帽间里。
灯光璀璨,衣香鬓影。
哇！这件Valentino的限定款！我当初想要没买到！林清漪拿起一条酒红色长裙,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皎皎,你穿肯定好看！
还有这个！爱马仕的限量铂金包！樱花粉！绝版了！她又拎起一个闪瞎眼的包。
我摸着下巴,环视这一屋子价值连城的闲置品。
清漪啊,我语重心长,这些东西放在这里落灰,是对资源的极大浪费,也是对设计师心血的不尊重。
林清漪用力点头：对！太浪费了！
我掏出手机,点开一个黄色APP。
所以,我们得让它们,流动起来。
林清漪凑过来看：咸鱼你要卖掉
格局又小了。我神秘一笑,卖,多没意思。我们搞个……‘司旻前任衣橱慈善义卖’！所有收入,捐给山区女童助学基金！
林清漪倒吸一口凉气。
随即,眼睛爆发出比钻石还璀璨的光芒。
皎皎！你真是个天才！
说干就干。
林清漪负责挑挑拣拣,把那些崭新、昂贵、带着司旻变态占有欲标签的奢侈品一件件拿出来。
我负责拍照,上传,编辑文案。
【九成九新Valentino限定长裙,前任脑子进水时购入,沾染晦气,现跳楼价慈善义卖！所得款项全部捐出,为山区妹妹们添砖加瓦！去晦积德,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全新爱马仕铂金包樱花粉,前任收集癖发作产物,从未使用,现慈善清仓！背着它,你就是行走的慈善家！气死渣男,从我做起！】
文案一个比一个损。
价格一个比一个跳楼。
林清漪在一旁看得咯咯直笑,苍白的脸上都有了血色。
皎皎,这个‘脑子进水’用得好！
这个‘收集癖发作’更精髓！
我们俩一边损司旻,一边疯狂上架。
效率奇高。
司旻衣帽间里三分之一的藏品,不到两小时,就挂满了我的咸鱼主页。
标题统一带tag：司旻前任衣橱慈善义卖
去晦积德
做完这一切,我和林清漪击了个掌。
搞定！坐等收钱捐钱,顺便气死狗男人！我心情大好。
皎皎,我们是不是该庆祝一下林清漪提议,我知道一家超棒的私房菜！
走着！
我们俩勾肩搭背,无视了公寓里司旻留下的安保人员那目瞪口呆的表情,扬长而去。
司旻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据说正在开一个极其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
他的特助战战兢兢地捧着平板电脑进去。
屏幕上,赫然是我那个炸裂的咸鱼主页。
司旻前任衣橱慈善义卖
的话题,因为过于清奇和损人利己,已经冲上了同城热搜榜。
评论区更是精彩纷呈。
【卧槽！活久见！卖前任东西还骂前任的！姐姐好勇！】
【Valentino限定才卖这个价博主你是做慈善还是跟前任有仇】
【爱马仕包保真吗这价格我心动了！为了山区妹妹,冲了！顺便气死渣男！】
【只有我好奇‘前任’是谁吗司旻是我想的那个司氏总裁司旻吗】
【楼上,自信点,把‘吗’去掉！看地址和物品描述,实锤了！司总被挂咸鱼了哈哈哈！】
【司总：我谢谢你全家！】
据说,司旻盯着那个平板,足足沉默了五分钟。
整个会议室的气压低到冰点。
然后,他猛地抓起平板,狠狠摔在了光可鉴人的会议桌上！
屏幕瞬间碎裂。
视频会议那头的外国高管们,吓得集体噤声。
苏、皎、皎！林、清、漪！
他咬牙切齿的声音,通过质量极好的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跨国会议室。
那一天,司氏集团总部大楼的所有员工,都感受到了来自顶楼总裁办公室的、能冻裂钢板的寒气。
气死你联盟首战告捷。
我和林清漪在私房菜馆的包厢里,一边啃着香辣蟹,一边刷着咸鱼后台不断跳出的成交提示和暴涨的粉丝数,笑得前仰后合。
皎皎,你看这条评论！林清漪指着手机屏幕,‘两位姐姐,你们是我的神！请务必继续！想看司总还有啥可以卖！’哈哈哈！
我也乐不可支。
放心,他存货多着呢。
正笑着,我的手机响了。
是司旻。
哦,忘了,他号码被我拉黑了,估计换了新号。
我直接挂断。
他又打。
我再挂。
如此反复三次。
一条短信挤了进来。
【苏皎皎！立刻！马上！把那些东西下架！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怒火。
我慢悠悠地啃完一只蟹钳,擦了擦手,回复。
【司总,东西是清漪的（至少名义上是）,她委托我处理闲置,合理合法。慈善义卖,功德无量。你再骚扰,我就把聊天记录也挂上去,标题就叫《司氏总裁阻挠慈善,为哪般》】
短信发出去,石沉大海。
司旻大概又被我气晕了。
林清漪凑过来看,笑得直拍桌子。
皎皎,你太绝了！杀人诛心啊！
我端起果汁,和她碰了一下杯。
承让承让。对付疯批,就得用魔法打败魔法。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林清漪的气死你联盟玩得风生水起。
司旻的噩梦开始了。
他想约林清漪吃饭,重温旧梦。
林清漪：【啊没空哦,我和皎皎约了去新开的蹦床乐园！听说可好玩了！[定位分享：XX蹦床主题公园]】
附图：我俩在巨大的海绵池里摔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却笑得无比灿烂的照片。
司旻看着照片里林清漪前所未有的开怀笑容,再看看自己精心预定的米其林三星餐厅,脸黑成了锅底。
他派人给我找茬,想给我点颜色看看。
比如,我新看中的一个铺面,准备开个奶茶店玩玩。
司旻暗中施压,让房东反悔不租了。
林清漪知道了,直接一通电话打给她爹。
爸！我看中个铺子！对,就是XX路那个！什么司旻打过招呼了他算老几！我不管！我就要那个铺子！我和皎皎要开姐妹奶茶店！
第二天,房东点头哈腰地把钥匙送到了我手上,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司旻想用商业手段打压我。
他收购了我刚签约的一个小网红,想断我奶茶店的宣传渠道。
林清漪小手一挥,把她名下一个粉丝几百万的时尚美妆账号丢给我玩。
皎皎,拿去用！随便发！气死他！
于是,那个平时只发奢侈品测评、妆容教程的高端账号,画风突变。
【今日探店：皎皎的茶！老板人美心善（重点：司旻前任联盟成员）,奶茶好喝料又足！凭此视频到店,报暗号‘气死司旻’,第二杯半价！】
视频里,我和林清漪穿着可爱的奶茶店围裙,一起捣芋泥,做奶盖,对着镜头做鬼脸。
播放量爆了。
我的奶茶店门口排起了长龙。
暗号气死司旻响彻整条街。
司旻坐在他那辆定制劳斯莱斯里,路过我的奶茶店。
看着那人山人海、欢声笑语的景象。
听着那一声声响亮的气死司旻。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家总裁的脸,由白转青,由青转黑,最后黑里透着红,像是快要原地爆炸。
他默默地把隔音板升了起来。
最绝的一次,是司氏集团举办一个非常重要的慈善晚宴。
政商名流云集。
司旻作为东道主,自然是全场焦点。
他端着酒杯,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宾客之间,试图挽回一下被我和林清漪搞崩的形象。
宴会进行到高潮。
司旻正准备上台致辞。
宴会厅厚重的大门,突然被侍者推开。
聚光灯,下意识地打了过去。
门口,出现两个身影。
我,苏皎皎。
还有,挽着我手臂,穿着一身火红高开叉礼服,明艳照人、气场全开的林清漪。
我们俩的出现,像一颗炸弹投入平静的湖面。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我们身上。
惊愕,好奇,探究,看好戏……
司旻站在台上,拿着话筒,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眼神死死地盯着我们,尤其是林清漪身上那件他从未见过的、张扬夺目的红裙。
林清漪无视他杀人的目光,笑靥如花。
她松开我的手,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摇曳生姿地走向旁边一个端着托盘的服务生。
拿起一杯香槟。
然后,在所有人屏息注视下。
她端着酒杯,径直走向台上那个石化了的男人。
聚光灯追随着她。
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清脆响亮,回荡在落针可闻的大厅里。
她走到司旻面前。
站定。
司旻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
林清漪却看都没看他。
她优雅地举起酒杯。
不是敬他。
而是将杯子里金黄的液体,对着他脚前光洁如镜的地面,轻轻一泼。
哗啦——
香槟在地面溅开一小片湿痕。
像是一个无声的、充满嘲讽的句号。
做完这一切,林清漪对着台下惊呆了的众人,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完美微笑。
抱歉,手滑。
然后,她转身,对着台下目瞪口呆的我,伸出手。
皎皎,走了。这里空气不好,有股……渣男的臭味。
我憋着笑,赶紧小跑上台,在司旻那能杀人的目光注视下,挽住林清漪伸出的手。
我们俩像两个得胜归来的女王,在满场死寂和无数道复杂的目光中,昂首挺胸,旁若无人地走出了宴会厅。
身后,传来司旻压抑到极致的、几乎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低吼。
林、清、漪！苏、皎、皎！
还有主持人慌乱地打圆场的声音。
咳咳……司总……您继续致辞
据说,那天之后,司旻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三天没出来。
砸坏了一套价值不菲的茶具。
司氏集团的股价,也跟着跌了三天。
而我和林清漪手滑泼酒的视频,毫无意外地登上了热搜。
司旻慈善晚宴被泼酒
前任与替身的华丽反击
气死你联盟再添战绩
评论区彻底沦陷。
【卧槽！林清漪好飒！苏皎皎好勇！】
【泼得好！对付渣男就该这样！】
【司总实惨,但为什么我这么想笑哈哈哈！】
【只有我觉得司旻看林清漪的眼神很复杂吗好像……受伤的大狗】
【楼上醒醒！渣男的受伤都是鳄鱼的眼泪！】
【两位姐姐还缺腿部挂件吗会喊666的那种！】
经此一役,气死你联盟名声大噪。
我和林清漪,从前任和替身,变成了互联网上携手对抗疯批霸总、活出自我的反渣斗士。
我们的奶茶店,皎皎的茶,彻底火了。
成了网红打卡地。
每天门庭若市。
我和林清漪经常去店里帮忙。
穿着定制的、印着Q版气死司旻小人头的围裙。
收银,做奶茶,和粉丝合影。
日子充实又快乐。
司旻好像真的被我们气蔫了。
消停了好一阵子。
没再来找麻烦。
我和林清漪都松了口气。
看来疯批也是知道疼的。
这天下午,店里不太忙。
我和林清漪窝在二楼的小休息室里刷剧。
她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她随手接起。
喂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
林清漪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血色一点点褪去,变得煞白。
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
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在哪家医院我……我马上过去！
电话挂断。
她猛地站起来,身体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我赶紧扶住她。
清漪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慌和无措,泪水瞬间涌了出来。
皎皎……司旻……司旻他出车祸了！
我脑子嗡地一声。
车祸
又是车祸
这剧情怎么绕回来了
在……在去机场的路上……为了避让一辆闯红灯的货车……车子冲下了高架……林清漪语无伦次,浑身都在抖,医院说……很严重……在抢救……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哪家医院我们过去！
一路疾驰赶到医院。
抢救室外面的红灯亮得刺眼。
走廊里站着几个司旻的特助和公司高层,个个脸色凝重。
看到我和林清漪,他们眼神复杂。
林清漪像丢了魂一样,冲到紧闭的抢救室门前,徒劳地拍打着。
司旻！司旻你出来！你别吓我！司旻！她哭喊着,声音撕心裂肺。
我上前用力抱住她。
清漪！冷静点！医生在里面救他！
都怪我……都怪我……林清漪瘫软在我怀里,泣不成声,他一定是被我气的……他急着去机场……是为了追我……我说我要出国散心……再也不回来了……
我心头一震。
原来是这样。
这段时间,我和林清漪玩得太嗨,完全没注意到她的情绪。
她看似开朗搞怪,用气死他来武装自己。
可心底深处,对司旻,真的没有一丝旧情了吗
那些刻骨铭心的过去,真的能轻易抹去吗
看着她崩溃的样子,我忽然意识到。
我和她的联盟,或许从一开始,就带着逃避和自欺欺人的成分。
我们用夸张的沙雕和对抗,掩盖着心底那些不敢触碰的伤痕。
而司旻,那个看似冷酷偏执的疯批。
他的行为固然可恨。
可他内心深处,是不是也只是一个用错误方式表达、最终把自己和所爱之人都伤得遍体鳞伤的笨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林清漪靠在我肩上,眼泪浸湿了我的衣服。
她不再哭喊,只是无声地流泪,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
心里也乱成一团麻。
司旻……
那个撞了我,想让我失忆,又拿钱砸我的狗男人。
那个被我挂咸鱼,被泼酒,被气得砸东西的疯批总裁。
他……会死吗
如果他就这么死了……
我甩甩头,不敢想下去。
终于。
不知道过了多久。
抢救室的门开了。
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满脸疲惫。
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林清漪猛地从我怀里挣脱,踉跄着冲过去,抓住医生的手臂。
医生！他怎么样司旻他……
医生摘下口罩,长长舒了口气。
手术很成功。命保住了。
走廊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松气声。
林清漪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被我及时扶住。
但是,医生话锋一转,表情严肃,病人伤势很重。肋骨断了三根,左腿粉碎性骨折,最麻烦的是头部受到撞击,有中度脑震荡和颅内轻微出血。虽然手术清除了血块,但还需要密切观察,尤其是……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醒……醒不过来会怎样林清漪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可能会成为植物人。医生沉重地说。
林清漪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司旻被推进了ICU。
林清漪在隔壁病房打点滴。
我坐在两个病房之间的走廊长椅上。
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会儿是司旻躺在ICU里浑身插满管子的样子。
一会儿是林清漪崩溃晕倒的脸。
一会儿又闪回他撞我那天,那副冷酷无情的样子。
还有他后来被我气得跳脚,却又拿我无可奈何的憋屈表情。
恨他吗
好像没那么恨了。
可怜他
好像也谈不上。
就是一种……很复杂的,空落落的感觉。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咸鱼后台提示。
之前挂的司旻那件阿玛尼高定西装,被人拍下了。
买家留言：【姐姐！我是上次买了爱马仕包的！司总醒了吗这件西装能发货吗等他醒了告诉他,我穿着去面试！气死他！】
我看着这条留言,又看看ICU紧闭的门。
忽然觉得,之前那些气死他的举动,有点幼稚,又有点遥远。
司旻昏迷的第三天。
林清漪醒了。
她像是变了一个人。
不再笑,不再闹。
沉默地守在ICU外面,隔着厚厚的玻璃,看着里面毫无知觉的男人。
眼神空洞,又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
我给她送饭。
她勉强吃几口,就放下了。
皎皎,她声音沙哑,你说,他会不会……一直睡下去
不会的。我握住她冰凉的手,医生说了,情况在好转。他会醒的。
他活该。她突然说,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他那么坏……那么欺负人……他活该躺在这里……
她一边骂,眼泪一边汹涌地流。
可是……他不能死……他不能就这么睡着……她抓住我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皎皎……我还没骂够他……他欠我的……欠你的……都还没还清……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里堵得难受。
清漪,别这样。你先照顾好自己。
我要等他醒。她固执地摇头,眼神重新聚焦在ICU里面,我要等他醒过来,亲口告诉他,我恨死他了！我还要……我还要……
她的声音低下去,带着无尽的委屈和脆弱。
我还要问他……当年……为什么不来追我……
原来。
这才是她心底最深的结。
那个看似洒脱跟别人跑了的白月光。
那个找了替身又折磨替身的疯批男主。
他们之间,隔着太多误会,太多骄傲,太多用伤害来掩饰的在乎。
司旻昏迷的第七天。
医生通知,他的生命体征稳定了,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但什么时候醒,还是未知数。
林清漪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给他擦脸,给他按摩手脚防止肌肉萎缩,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说话。
有时候骂他。
有时候回忆过去。
有时候又只是沉默地坐着,看着他沉睡的脸发呆。
我每天去看他们。
带些吃的,陪林清漪说说话。
病房里很安静。
只有仪器规律的滴滴声。
司旻安静地躺着,像个精致的易碎品。
褪去了所有的冰冷、偏执和疯狂。
只剩下一种近乎脆弱的英俊。
这天下午。
我给林清漪带了奶茶店新出的甜品。
她没什么胃口,用小勺子慢慢搅着。
我坐在床边,看着司旻。
鬼使神差地,我开口。
喂,司旻。
林清漪抬头看我。
我清了清嗓子。
我说你啊,躺够了吧咸鱼上挂你那堆破烂,都快卖完了！钱我都捐了,捐给山区女童了,一分没留！气不气
林清漪：……
还有啊,你那件限量版的阿玛尼西装,被一个小姑娘买走了。人家说了,要穿着它去面试,气死你。哈哈！
司旻的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我和林清漪同时屏住了呼吸。
死死地盯着他的手。
没动静了。
是错觉吗
我不死心,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三个能听到的音量说：
司旻,我跟你说,林清漪这几天可担心你了。眼睛都哭肿了,饭也不好好吃。你再不醒,她就要跟别人跑了！这次可是真的跑,跑到南极去看企鹅！让你再也找不到！
话音刚落。
司旻那浓密得像小刷子的睫毛,剧烈地颤抖起来！
紧接着,他搁在床边的手指,又明显地蜷缩了一下！
这次绝对不是错觉！
医生！医生！林清漪猛地跳起来,冲向门口,声音带着哭腔和狂喜,他动了！他手指动了！睫毛也动了！
一阵兵荒马乱。
医生护士冲进来检查。
我和林清漪被请到外面。
隔着门上的玻璃,我看到医生翻开司旻的眼皮,用手电筒照着。
然后,医生脸上露出了笑容,对护士点了点头。
门开了。
医生走出来,笑着对我们说：恭喜,病人恢复意识了！虽然还很虚弱,但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阶段！苏醒了！
林清漪捂着脸,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是那种压抑了太久、终于释放出来的嚎啕大哭。
我靠在墙上,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心里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还有点……莫名的欣慰
司旻是在当天深夜彻底清醒的。
麻药过了,疼的。
据说他疼得直抽冷气,但硬是咬着牙没哼出声。
林清漪守在他床边,眼睛肿得像桃子。
疼吗她问,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司旻看着她,眼神还有点涣散,但已经恢复了点神采。
他费力地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像破锣。
……疼。
活该！林清漪眼泪又下来了,却凶巴巴地骂他,让你开车不看路！让你逞能！
司旻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又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你……没跑他看着她,眼神里有种小心翼翼的不确定。
跑个屁！林清漪更凶了,眼泪流得更凶,你欠我那么多！没还清之前,我哪都不去！就在这儿盯着你！让你还债！
司旻看着她凶巴巴又泪流满面的样子,眼神一点点软了下来。
他费力地抬起没打石膏的那只手,想去擦她的眼泪。
手抬到一半,没力气了。
林清漪一把抓住他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司旻,她吸着鼻子,带着哭腔,却又无比认真地说,你给我听好了。等你好了,我们之间,要好好算账！一笔一笔,算清楚！
司旻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最终,都化为一声低低的、带着无尽疲惫和一丝释然的叹息。
……好。
他反手,用尽全身力气,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我在病房外,透过门缝,看着这一幕。
悄悄关上了门。
算了。
电灯泡什么的,太亮了。
三个月后。
司旻出院了。
恢复得不错,除了走路还需要拄一段时间的拐杖,基本没啥大碍。
这三个月,发生了很多事。
林清漪的照顾,与其说是照顾,不如说是监工。
每天准时准点押着司旻做复健,盯着他喝各种难喝的补汤,稍有反抗就搬出欠债论。
司旻从最初的别扭抗拒,到后来的逆来顺受,再到最后……似乎还有点享受
我看在眼里,心里门儿清。
这俩人的算账,算着算着,恐怕要算到一张床上去了。
我的奶茶店生意依旧火爆。
气死你联盟虽然名存实亡,但我和林清漪的革命友谊更加深厚了。
她成了我店里的常驻模特兼代言人。
我们的Q版围裙卖得脱销。
司旻偶尔会拄着拐杖,像个监工一样出现在店里。
美其名曰视察投资环境。
（林清漪用他那两千万遣散费,入股了我的奶茶店,成了第二大股东。）
每次他来,都板着一张帅脸,挑剔这个,挑剔那个。
苏皎皎,你这奶茶甜度超标了,不健康。
林清漪,你穿这个围裙像只招财猫,难看死了。
这背景音乐太吵,影响我思考。
我和林清漪通常选择无视他。
或者,当着他的面,推出一个总裁特调——
苦瓜汁加柠檬,超级加倍酸苦。
美其名曰：清心降火,专治嘴欠。
司旻看着那杯绿油油的东西,脸都绿了。
然后,在林清漪温柔的注视下,皱着眉,一口闷掉。
那表情,精彩得能做成表情包。
这天傍晚。
夕阳把天空染成暖橙色。
我正准备关店。
店门被推开。
司旻走了进来。
没拄拐杖。
穿着剪裁合体的烟灰色西装,身姿挺拔,恢复了往日那种冷峻矜贵的气场。
只是看向我的眼神,有点复杂。
有事我擦着操作台,头也没抬。
他走到吧台前,沉默了几秒。
然后,递过来一个……大红色的信封
什么战书啊我挑眉。
喜帖。司旻的声音有点别扭,耳根似乎有点红,我和清漪的。下个月。
我擦桌子的手顿住了。
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
你们俩……速度够快的啊
司旻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她说……再拖下去,怕我又作妖。
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又透着点……宠溺
我接过那封设计精美的喜帖。
打开。
新郎：司旻
新娘：林清漪
下面还有一行手写的小字：
【特邀见证人&最大功臣：苏皎皎女士】
我看着那行字,再看看司旻那张虽然还有点别扭、但眼神温和了许多的帅脸。
忽然有点感慨。
行啊,司总。我合上喜帖,笑了笑,总算干了件人事儿。
司旻：……
他大概想反驳,但最终只是哼了一声。
记得来。份子钱……不用太多,够买你店里一个月奶茶就行。
我：
想得美！我抓起一个抱枕就砸过去,司扒皮！薅羊毛薅到我头上了！
司旻敏捷地侧身躲过,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转瞬即逝的笑意。
他转身,推门离开。
夕阳的余晖给他挺拔的背影镀上一层暖金。
走到门口,他停住脚步。
没有回头。
声音很低,却清晰地传了过来。
……谢了。
说完,他快步离开,像是不好意思。
我拿着那个大红的喜帖,站在逐渐暗下来的店里。
看着玻璃门外,他坐进车里。
驾驶座上,是笑靥如花的林清漪。
车子启动,汇入车流。
我低头,看着喜帖上那两个名字。
忽然就笑了。
沙雕吗
好像是有点。
把虐文玩成甜文
好像……也勉强算吧。
我拿起手机,对着喜帖拍了张照。
点开朋友圈。
编辑。
【收工！下班！喝奶茶去！顺便问问,参加前任婚礼穿什么能艳压新娘在线等,挺急的！】
发送。
几秒钟后。
手机疯狂震动。
林清漪：【苏皎皎！你敢！[菜刀][菜刀][菜刀]】
司旻：【[微笑]
份子钱加倍。】
共同好友A：【卧槽！皎姐牛逼！】
共同好友B：【皎皎你是我的神！】
共同好友C：【求直播！求直播！】
我笑着锁了店门。
把那个暂停营业的小牌子挂好。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温柔地落在招牌上——皎皎的茶。
玻璃映出我的影子。
笑容灿烂。
甜文是玩出来的。
日子嘛,也是自己过出来的。
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