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手机炸了。
嗡嗡嗡震得手麻。
屏幕疯狂弹出新消息提示。
爆！顶流程昫前妻手持复婚协议现身律师事务所！
照片拍得挺清楚。
我低头看手里文件袋的侧影。
文件袋是牛皮纸的。
上面印着明诚律师事务所的烫金字。
配图是九宫格。
最后一张是我三年前和程昫的结婚证照片。
下面评论疯了。
这女的谁啊十八线都算不上吧
程昫眼瞎了复婚图她年纪大图她不洗澡
协议都签了哥哥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前妻姐能不能独立行走吸血没完了
手指有点凉。
我划开屏幕。
置顶联系人程昫后面跟着红色未读标志。
点开。
只有一条。
立刻删博。澄清是误会。别给我添乱。
没称呼。
没标点。
是他一贯的风格。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
锁屏。
把震个不停的手机塞进包里。
抬头。
明诚律师事务所的金字招牌在太阳底下反光。
有点刺眼。
推门进去。
前台小姑娘眼神躲闪。
宋小姐,林律师在3号会议室等您。
她声音压得很低。
带着点同情。
走廊地毯吸音。
高跟鞋踩上去没声音。
像踩在棉花里。
会议室门虚掩着。
我推开。
林律师坐在长桌那头。
面前摊着一份文件。
和我手里的一模一样。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
宋瑢,你来了。
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
我坐下。
把文件袋放在光可鉴人的桌面上。
林律师。
协议我看过了。他叹了口气,条款对你很不利。
他手指点着其中一行。
你看这里。
财产部分,你主动放弃程昫先生名下所有婚前婚后财产及收益的追索权。
还有这里。
关于子女抚养,若未来生育子女,抚养权归程昫先生所有,你仅保留探视权。
他抬头看我。
你确定要签
窗外阳光很好。
梧桐树的影子投在玻璃上。
摇曳。
我拿起那份协议。
纸挺厚。
边缘有点割手。
他答应复婚。
我听见自己说。
声音有点干。
就这个条件。
林律师沉默了一会儿。
瑢瑢。
他换了个称呼。
我们认识十年了。
他是我爸的学生。
程昫今非昔比。
他现在是顶流。
粉丝几千万。
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
他指关节敲了敲桌面。
今天热搜你也看见了。
复婚对你未必是好事。
我捏着协议边缘。
指尖发白。
我知道。
但我得试试。
林律师看着我。
像看一个执迷不悟的病人。
他最终叹了口气。
好吧。
签字需要双方在场。
程先生那边……
话音未落。
会议室门被猛地推开。
带进一阵风。
程昫站在门口。
黑色棒球帽压得很低。
墨镜遮住大半张脸。
下颌线绷得很紧。
他身后跟着两个穿黑西装的安保。
像两堵墙。
堵在门口。
林律师立刻站起来。
程先生。
程昫没看他。
径直走到我面前。
摘下墨镜。
他眼睛很好看。
眼尾微微上挑。
看人的时候像带着钩子。
此刻那钩子冰冷。
热搜怎么回事
他声音不高。
压迫感十足。
不是我发的。
我仰头看他。
狗仔拍的。
你助理没告诉你
他盯着我。
几秒。
协议带了吗
我拿起桌上的文件袋。
他一把抽走。
动作有点粗暴。
牛皮纸发出刺啦一声。
现在签。
他把协议拍在桌上。
推到我面前。
一支签字笔丢过来。
砸在纸面上。
弹了一下。
签完立刻发声明。
就说照片是假的。
协议是伪造的。
我们没有任何复婚打算。
会议室很安静。
空调出风口嘶嘶送着冷气。
林律师皱眉。
程先生,这样不妥……
程昫抬手打断他。
眼睛只盯着我。
签。
我拿起笔。
冰凉的金属外壳。
笔尖悬在签名处上方。
你答应复婚的。
我看着他。
签了字就复婚。
他嘴角扯了一下。
像笑。
又不像。
宋瑢。
三年了。
你怎么还这么天真
他俯身。
手撑在桌沿。
靠近我。
熟悉的冷冽香水味。
带着点烟草气。
我答应复婚。
是为了让你闭嘴。
不是真想跟你过。
他声音压得很低。
只有我们三个能听见。
签了字。
拿钱走人。
别出现在我面前。
懂吗
林律师猛地站起来。
椅子腿刮擦地面。
刺耳。
程昫！你当初怎么答应老师的！
程昫直起身。
瞥了他一眼。
眼神淡漠。
林师兄。
生意归生意。
感情归感情。
宋瑢要的,我给不了。
他转向我。
签不签
我握着笔。
塑料外壳硌着掌心。
有点疼。
不签呢
他笑了。
这次是真的笑。
露出一点白牙。
那就耗着。
我有的是时间。
你猜。
你的小工作室。
能撑多久
我看着他。
这张脸。
看了七年。
爱了七年。
离了三年。
还是觉得陌生。
笔尖落下。
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音。
宋。
瑢。
最后一笔拖得很长。
墨迹有点洇开。
像一滴眼泪。
我把笔扔开。
签好了。
他拿起协议。
扫了一眼签名。
对折。
塞进自己外套内袋。
动作利落。
声明稿十分钟后发你邮箱。
照念。
他重新戴上墨镜。
遮住那双好看的眼睛。
以后别联系了。
钱会按时打到你卡上。
他转身。
两个安保侧身让开。
门开了又关。
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林律师颓然坐下。
瑢瑢……
我摇摇头。
没事。
包里的手机还在震。
不用看也知道。
声明发了。
程昫工作室的官方声明。
严正声明：今日网络流传所谓‘复婚协议’纯属恶意捏造,严重损害程昫先生名誉。程昫先生与宋瑢女士早已结束婚姻关系,双方无任何复合意愿。请相关方立即删除不实信息,本工作室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下面配了律师函。
盖着鲜红的公章。
我的手机开始被陌生号码轰炸。
短信。
微信好友申请。
微博私信。
全是咒骂。
要点脸行吗伪造协议蹭热度
想红想疯了吧死缠烂打恶心谁呢
求求你了放过哥哥吧！他不爱你！
老女人去死！
我关掉手机。
世界清净了。
林律师递给我一杯温水。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握着温热的杯子。
不知道。
先找个地方躲躲。
他犹豫了一下。
老师那边……
别告诉我爸。
我打断他。
他身体不好。
林律师叹了口气。
去我郊区的房子住几天吧。
空着。
安静。
我摇头。
不用了。
谢谢师兄。
我自己解决。
我站起来。
腿有点软。
扶着桌沿才站稳。
协议复印件给我一份。
林律师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递给我。
瑢瑢,有事随时找我。
我接过。
塞进包里。
很轻的一份纸。
又很重。
走出律所。
阳光刺眼。
我抬手挡了一下。
路边停着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
车窗降下。
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姐！
是姜潋。
我的助理。
兼唯一员工。
快上车！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
冷气扑面而来。
她一脚油门。
车子汇入车流。
吓死我了！她声音发颤,看到热搜我就知道要糟！程昫那个王八蛋……
别骂了。我靠着头枕,闭上眼,找个酒店。
不能住酒店！姜潋急打方向盘,他那群粉丝跟疯狗似的！人肉你分分钟的事！
去我家！
她家在老城区。
筒子楼。
楼道里堆满杂物。
空气里有油烟和潮湿的味道。
她掏出钥匙开门。
有点乱,姐你别嫌弃。
一室一厅。
很小。
但干净。
窗台上养着几盆绿萝。
蔫头耷脑。
坐。她踢开地上的快递盒,喝什么可乐还是凉白开
水就行。
她倒了杯水给我。
玻璃杯外壁凝着水珠。
冰凉。
姐,你真签了
我点头。
从包里拿出那份协议复印件。
递给她。
姜潋接过去。
越看眼睛瞪得越大。
他疯了吧！
放弃所有财产
孩子抚养权归他
他凭什么！
她气得手抖。
纸页哗哗响。
你签了！
嗯。
为什么啊姐！她把协议拍在桌上,就为了复婚他摆明了耍你！
我捧着水杯。
凉意透过玻璃渗进手心。
不是。
那为什么
我看着杯壁上滑落的水珠。
我怀孕了。
姜潋愣住了。
嘴张着。
半天没合上。
什……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
去医院查的
嗯。
程昫知道吗
不知道。
你打算告诉他
本来想。
我看着那份协议。
现在不用了。
姜潋猛地站起来。
在狭小的客厅里转圈。
不行！必须告诉他！这是他的孩子！
然后呢
我抬头看她。
让他再发一份声明
说前妻伪造孕检单逼宫
姜潋停住脚步。
脸涨得通红。
那……那怎么办
生下来。
我说。
我自己养。
姜潋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姐,你才刚接了两个插画单子,工作室房租下个月到期,你……
我知道。
我打断她。
潋潋。
工作室解散吧。
钱我转你卡上。
三个月的工资加补偿。
她眼圈一下子红了。
我不走！
你一个人怎么办
我帮你！
我存了点钱……
我摇头。
别犯傻。
跟着我没前途。
去找新工作。
好好生活。
她眼泪掉下来。
姐……
手机突然响了。
不是我的。
是桌上那部旧手机。
姜潋的工作号。
她吸吸鼻子。
接起来。
喂
对,是‘拾光工作室’。
您说。
她听着。
脸色变了变。
捂住话筒。
小声对我说。
程昫经纪人。
找你的。
我伸手。
她迟疑地把电话递给我。
喂。
宋小姐。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公式化,我是吴莉。
程昫的经纪人。
有事
热搜的事,昫昫处理得有点急,我代他向你道歉。
不用。
是这样。她话锋一转,你那份协议的原件,还在你手里吗
我看了一眼姜潋。
她立刻把那份复印件塞到我手里。
在。
好。吴莉的声音放松了一点,昫昫的意思是,这份协议需要由我们保管,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现在方便吗我派人去取。
不方便。
那边沉默了一下。
宋小姐,别意气用事。协议留在你手里,万一被有心人利用,对昫昫,对你,都没好处。
协议我已经签了。
我说。
钱我不要。
条件我认。
但原件,我不会给。
吴莉的声音冷下来。
宋小姐,你想清楚。程昫现在是顶流,他的商业价值……
他的商业价值,跟我没关系。
你！她吸了口气,强压着火,好,那你想要什么开个价。
我什么都不要。
只要你们离我远点。
电话那头传来隐约的争执声。
像是程昫的声音。
模糊不清。
很快。
吴莉的声音重新响起。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宋小姐,听说……你怀孕了
我握紧手机。
指节泛白。
没有。
是吗她轻笑一声,市妇幼保健院,上周三上午十点,妇科二诊室。需要我把挂号记录调出来吗
血液好像瞬间冻住了。
你们监视我
别说得那么难听。吴莉语气平淡,昫昫是公众人物,他的前妻突然出现在妇产科,我们总得知道原因,避免被动。
现在知道了
知道了。她顿了顿,所以,我们得谈谈。
谈什么
孩子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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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字。
像冰锥。
扎进耳朵里。
你说什么
孩子不能留。吴莉重复了一遍,清晰,冷酷,宋小姐,昫昫现在是事业上升期,绝对不能有任何负面新闻。未婚生子还是前妻带着孩子找上门这对他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是我的孩子！
也是昫昫的！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所以我们必须处理干净！手术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我们出双倍！只要你签一份保密协议,保证永远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尤其是媒体！
我气得浑身发抖。
如果我不呢
宋瑢。她直呼我的名字,带着威胁,别逼我们用其他手段。想想你的工作室,想想你的家人。你父亲身体不好吧在疗养院住着他应该受不了刺激。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吴莉声音阴冷,明天上午十点,仁爱私立医院,VIP通道。手术医生已经安排好了。别迟到。
电话挂了。
忙音。
嘟嘟嘟。
像催命符。
姜潋看着我惨白的脸。
姐她说什么了
我放下手机。
手在抖。
她让我打掉孩子。
什么！姜潋跳起来,她凭什么！
凭她是程昫的经纪人。
程昫知道吗
不知道
重要吗
我看着姜潋。
他是顶流。
他不能有污点。
这个孩子。
就是污点。
姜潋呆住了。
眼泪又涌出来。
畜生！都是畜生！
她抓起手机。
报警！姐我们报警！
我按住她的手。
报警说什么
说他们威胁我打胎
证据呢
录音呢
吴莉那种人,电话里不会留下把柄。
就算有。
程昫的公关团队,能让这件事变成我自导自演的敲诈。
姜潋颓然坐下。
那……那怎么办
我摸着还很平坦的小腹。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生命。
我和程昫的孩子。
曾经。
我那么渴望和他有一个孩子。
现在。
它来了。
却成了原罪。
潋潋。
帮我个忙。
姐你说！
帮我查一下,明天仁爱医院VIP通道的位置,监控死角,以及……我深吸一口气,最快的离开路线。
姜潋眼睛亮了。
姐！你要跑
嗯。
跑！跑得远远的！让他们找不着！
她立刻打开电脑。
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查到了！
仁爱私立在城东,VIP通道连着地下车库B区,那边监控少,出口多！姐你到时候……
她指着屏幕上的地图。
详细说着路线。
我听着。
默默记下。
还有。我说,帮我订一张票。
去哪
越远越好。
好！
第二天。
上午九点半。
仁爱私立医院。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安静得让人心慌。
VIP候诊室。
真皮沙发。
水晶吊灯。
像高级酒店。
吴莉坐在我对面。
穿着利落的套装。
妆容精致。
她递给我一份文件。
保密协议。
签了字。
进去手术。
钱立刻到账。
我接过协议。
看也没看。
放在一边。
程昫呢
他很忙。
忙着拍广告
吴莉皱眉。
这不是你该问的。
我的孩子。我看着她的眼睛,他连最后一面都不见
没必要。她语气冰冷,快签。
我拿起笔。
笔尖悬在签名处。
手术……痛吗
她愣了一下。
可能没想到我会问这个。
全麻。
睡一觉就结束了。
不会痛。
哦。
我应了一声。
笔尖落下。
划出第一个笔画。
突然。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强烈的恶心感涌上来。
我猛地捂住嘴。
呕——
干呕声在安静的候诊室格外刺耳。
吴莉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我弯腰。
对着旁边的垃圾桶。
剧烈地干呕。
眼泪都逼出来了。
没……没事……
我喘着气。
可能……太紧张了……
吴莉狐疑地看着我。
眼神警惕。
宋小姐,别耍花样。
没有……
我又是一阵干呕。
这次更厉害。
整个人都在抖。
水……
我虚弱地伸手。
给我杯水……
吴莉皱着眉。
对旁边一个穿黑西装的女助理使了个眼色。
去倒水。
女助理转身出去。
候诊室只剩下我和吴莉。
我弯着腰。
捂着肚子。
还在干呕。
眼睛却飞快地扫向门口。
女助理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
就是现在！
我猛地直起身！
抓起桌上那份保密协议！
狠狠摔在吴莉脸上！
纸张散开！
遮住她的视线！
你干什么！
吴莉尖叫！
我转身就跑！
冲向走廊尽头！
VIP通道！
姜潋查过！
右转！
消防通道！
没有监控！
高跟鞋跑不快！
我直接甩掉！
光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
狂奔！
身后传来吴莉气急败坏的喊声！
拦住她！
快拦住她！
脚步声从后面追来！
消防通道的门就在眼前！
我猛地拉开！
冲进去！
反手关上！
砰！
巨大的声响在楼梯间回荡！
我顺着楼梯往下跑！
两层！
地下车库B区！
刺眼的灯光！
冰冷的空气！
还有汽油的味道！
我按照姜潋说的路线！
左拐！
绕过一排排车子！
快到了！
出口就在前面！
突然！
斜刺里冲出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
堵住去路！
是吴莉带来的安保！
宋小姐！别让我们难做！
他们逼近！
我后退！
后背抵上一辆冰冷的车！
无路可退！
其中一个伸手来抓我胳膊！
我猛地蹲下！
从他腋下钻过去！
拼命往前跑！
出口！
就在前面！
阳光！
自由！
站住！
怒吼声从身后传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甚至能感觉到他们带起的风！
就在一只手即将抓住我后领的瞬间！
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
猛地从旁边的车位窜出来！
一个急刹！
横在我和追兵之间！
车门哗啦一声拉开！
姐！快上车！
是姜潋！
我几乎是扑进车里！
车门还没关严！
姜潋一脚油门！
车子像离弦的箭！
冲了出去！
后视镜里。
那两个安保被甩在后面。
气急败坏。
吴莉踩着高跟鞋追出来。
脸色铁青。
指着我们的车。
嘴唇开合。
在骂着什么。
车子冲出车库。
刺眼的阳光涌进来。
我瘫在副驾驶座上。
大口喘气。
心脏狂跳。
几乎要蹦出喉咙。
甩……甩掉了吗
放心！姜潋猛打方向盘,拐进一条小路,我绕小路！他们追不上！
她看了一眼后视镜。
姐！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
手放在小腹上。
那里很安静。
没事。
孩子也没事
嗯。
姜潋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
姐你刚才那一下太帅了！协议摔她脸上！哈哈！
她兴奋地拍方向盘。
我们现在去哪
火车站。
我说。
票买好了
买好了！她递给我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你的东西,身份证,银行卡,换洗衣服,还有……那个复印件。
我接过包。
抱在怀里。
很沉。
潋潋,谢谢你。
谢什么！她眼睛亮晶晶的,姐,你打算去哪
一个小地方。
安全吗
没人知道。
那就好！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姐……你还会回来吗
我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熟悉的城市。
陌生的逃亡。
不知道。
也许吧。
等孩子长大。
火车站人很多。
喧嚣。
嘈杂。
空气混浊。
我戴着口罩和帽子。
混在人群里。
像一滴水。
姜潋把车停在路边。
姐,我只能送你到这了。
吴莉肯定查我车牌了。
她塞给我一个厚厚的信封。
拿着。
什么
钱。她按住我的手,别推！我存的！不多！你生孩子要用的！
我眼眶发热。
潋潋……
别说谢！她抱了我一下,很用力,姐！好好活着！把孩子生下来！养大！气死那对狗男女！
她松开我。
眼圈红红的。
快走！
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用新号码！
我点头。
背起帆布包。
转身。
汇入涌动的人潮。
没有回头。
火车开动了。
哐当。
哐当。
载着我。
驶向未知的远方。
窗外。
城市的高楼渐渐后退。
模糊。
消失。
我靠着车窗。
手放在小腹上。
轻轻地说。
别怕。
妈妈带你走。
三年后。
南方一个小城。
雨季刚过。
空气湿润。
带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我推开拾光小筑的玻璃门。
风铃叮咚响。
妈妈！
一个小小的身影炮弹一样冲过来。
抱住我的腿。
软软的。
暖暖的。
小宝今天乖不乖我弯腰抱起他。
在他粉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乖！他奶声奶气,伸出三根短短胖胖的手指,吃了三碗饭饭！张奶奶夸我棒！
他口中的张奶奶。
是隔壁开杂货铺的张阿婆。
我工作室开张时帮了不少忙。
后来就自告奋勇帮我带孩子。
这么棒呀！我蹭蹭他的小鼻子,奖励小宝一个亲亲！
小家伙咯咯笑。
搂着我的脖子。
妈妈香香！
宋老师回来啦张阿婆从里间探出头,手里还拿着画笔,小宝可乖了,午觉睡了两个钟头！醒了就帮我‘画画’！
她举起一张涂得五颜六色的抽象画。
忍俊不禁。
阿婆,又麻烦您了。我把小宝放下,小家伙立刻跑去看他涂鸦的杰作。
麻烦啥！张阿婆摆摆手,压低声音,下午有个大单子找你！说是大公司！要得急！价钱开得可高了！
是吗
我走到工作台前。
打开电脑。
邮箱果然有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青禾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内容很简洁。
邀请拾光小筑工作室为旗下新签约艺人设计一套专属卡通形象及周边。
预算可观。
要求：清新,温暖,有辨识度。
附件是艺人资料。
我点开。
照片加载出来的瞬间。
我呼吸一滞。
程昫。
三年不见。
他没什么变化。
照片上的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
对着镜头微笑。
眼神依旧带着那种漫不经心的吸引力。
只是眼尾。
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宋老师怎么样接不接张阿婆凑过来,哟！这小伙长得真精神！跟大明星似的！
是不错。我关掉照片页面。
那……
不接。我说。
啊为啥价钱这么好！
档期排满了。
我点开其他邮件。
手头还有几个儿童绘本的插画没交。
哦……张阿婆有点惋惜,那可惜了……
妈妈！小宝跑过来,举着一张皱巴巴的画纸,看！我画的大飞机！
纸上歪歪扭扭的线条。
涂满了蓝色和银色。
真好看！我抱起他,亲了亲,我们小宝以后要开大飞机吗
嗯！他用力点头,带妈妈去天上玩！
心被塞得满满的。
暖暖的。
那些过往。
像褪色的旧照片。
模糊了。
日子平静地过。
画画。
带娃。
和小城缓慢的节奏融为一体。
我以为。
这辈子都不会再和程昫有交集。
直到那天。
姜潋的新号码打了过来。
这三年。
我们偶尔联系。
她换了工作。
在一家小型娱乐公司做宣传。
姐！她的声音很急,带着哭腔,出事了！
怎么了慢慢说。
小宝……小宝的照片被扒出来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
什么
有个狗仔！不知道从哪翻到了你三年前在市妇幼的孕检记录！又扒到了你在这边的信息！拍到了小宝的照片！现在网上……
她说不下去了。
我颤抖着打开微博。
热搜第一。
程昫私生子
后面跟着一个深红色的爆字。
点开。
九宫格。
最上面是我三年前在市妇幼的挂号记录截图。
姓名：宋瑢。
科室：产科。
时间清清楚楚。
下面几张。
是我抱着小宝在小区门口玩的照片。
偷拍的。
角度刁钻。
小宝的脸没打码。
清晰可见。
他长得像我。
但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
和程昫几乎一模一样。
评论已经疯了。
卧槽！惊天大瓜！程昫真有孩子了
看眼睛！跟程昫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说不是他儿子谁信
前妻消失三年原来是去生孩子了程昫知道吗
肯定知道啊！不然为什么逼人打胎吴莉录音都流出来了！
吴莉录音
我心脏猛地一缩。
点开一个被疯狂转发的音频链接。
嘈杂的背景音后。
是吴莉清晰冷酷的声音。
……孩子不能留。手术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我们出双倍！只要你签保密协议……别逼我们用其他手段。想想你的工作室,想想你的家人。你父亲身体不好吧在疗养院住着他应该受不了刺激……
录音不长。
但每一句。
都像淬了毒的针。
扎在听者心上。
舆论彻底反转。
程昫吴莉滚出来！杀人犯！
逼前妻打胎畜生不如！
保护我方前妻姐姐和小宝贝！
顶流人设崩塌！渣男去死！
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各种陌生号码。
短信。
微信好友请求。
像三年前一样。
但这次。
不再是铺天盖地的谩骂。
是无数陌生人的支持和愤怒。
姐姐别怕！我们保护你！
渣男必须付出代价！
姐姐和小宝要好好的！
我看着那些信息。
指尖冰凉。
三年了。
我用尽全力想要藏好的平静。
还是碎了。
姐！你还在听吗姜潋的声音带着哭腔,程昫工作室发声明了！说录音是伪造的！要追究造谣者法律责任！他们肯定要找你麻烦！姐你带着小宝先躲躲！
我点开程昫工作室的最新微博。
严正声明：今日网络流传所谓‘录音’及‘私生子’传闻,纯属恶意捏造,系针对程昫先生的严重诽谤。程昫先生与宋瑢女士早已结束婚姻关系,双方无任何联系,更不存在所谓‘私生子’。相关谣言已严重损害程昫先生名誉,本工作室已委托律师取证,并将坚决追究造谣者及传播者的法律责任！
下面附了律师函。
和当年如出一辙。
只是这次的指控对象。
加上了恶意伪造录音者和侵犯未成年人肖像权者。
我关掉手机。
抱起在沙发上玩积木的小宝。
他仰着小脸。
懵懂地看着我。
妈妈你怎么了
我紧紧抱住他。
小小的。
软软的身体。
带着奶香。
是我全部的世界。
没事。
我亲了亲他的头发。
妈妈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我连夜收拾了简单的行李。
带着小宝。
坐上了最后一班离开小城的大巴。
没有目的地。
只想先离开。
大巴摇摇晃晃。
行驶在夜色里。
小宝靠在我怀里。
睡着了。
小嘴微微张着。
呼吸均匀。
我毫无睡意。
看着窗外沉沉的黑暗。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
一个归属地是本地的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
挂断。
很快。
又响起。
锲而不舍。
我接起来。
压低声音。
喂
瑢瑢。
电话那头的声音。
低沉。
沙哑。
带着一种久违的。
疲惫。
是程昫。
我呼吸一窒。
手指收紧。
你怎么……
你在哪他打断我,声音很急,告诉我位置,我去接你和小宝。
不需要。
瑢瑢！他语气加重,现在很危险！吴莉疯了！她找不到你,可能会对你爸……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她敢动我爸试试！
她真的敢！程昫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慌乱录音是她放出去的！她想毁了我和青禾的对赌协议！现在她破罐子破摔了！她什么都做得出来！告诉我你在哪！
大巴猛地一个颠簸。
小宝哼唧了一声。
我连忙轻拍他的背。
我凭什么信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再开口。
声音低了下去。
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意味。
瑢瑢。
我后悔了。
三年前。
在律所。
我说的那些话……都是混蛋话。
孩子……
他哽了一下。
我们的孩子……还好吗
我看着怀里小宝熟睡的脸。
路灯的光偶尔掠过。
照亮他长长的睫毛。
他很好。
叫小宝。
很乖。
电话那头。
传来压抑的。
急促的呼吸声。
像是强忍着什么。
让我见见他。
求你。
就一眼。
然后我保证。
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吴莉的事,我来处理。
你爸那边,我已经派人……
不用了。我打断他。
瑢瑢……
程昫。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树影。
小宝是我的孩子。
只是我的。
跟你没关系。
过去没关系。
现在没关系。
将来。
也不会有关系。
别再打来了。
我挂断电话。
关机。
世界彻底安静。
只有大巴行驶的轰鸣。
和小宝均匀的呼吸。
三天后。
我带着小宝。
暂时落脚在一个更偏僻的临海小镇。
租了个带小院的老房子。
安顿下来。
手机一直关机。
只用新买的老年机和姜潋联系。
姐！大反转！姜潋的声音激动得发抖,程昫开记者发布会了！直播！快看！
我借了房东的平板。
点开链接。
直播画面里。
程昫一个人。
坐在长桌后。
没有经纪人。
没有助理。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
没化妆。
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整个人透着一股疲惫的颓然。
但背挺得很直。
面对下面密密麻麻的镜头和闪光灯。
各位媒体朋友。
他开口。
声音沙哑。
但清晰。
占用大家几分钟时间。
澄清几件事。
第一,录音是真的。
全场哗然！
闪光灯疯狂闪烁！
第二,录音里吴莉女士的言论,仅代表她个人立场。三年前,她以工作室和我个人的名义,对宋瑢女士进行威胁恐吓,逼迫她终止妊娠,手段恶劣。对此,我不知情。但作为雇主,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此,我向宋瑢女士,以及我的孩子,郑重道歉。
他站起身。
对着镜头。
深深鞠躬。
九十度。
停留了整整十秒。
起身时。
眼眶明显红了。
第三,关于孩子。
他深吸一口气。
直视镜头。
眼神复杂。
有痛楚。
有懊悔。
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渴望
他是我程昫的儿子。
是我和宋瑢女士婚姻存续期间,共同孕育的生命。
三年前,因为我的懦弱、自私和对事业的盲目追求,我未能承担起一个父亲的责任,甚至……默许了伤害他们母子的行为。
这是我此生最大的错误和耻辱。
我不奢求原谅。
但我会用我的余生。
尽我所能。
弥补。
保护他们。
第四。
他语气陡然转冷。
针对吴莉女士的违法犯罪行为,我已委托律师,正式向公安机关报案。相关证据,已全部提交。
最后。
他再次看向镜头。
眼神似乎穿透屏幕。
落在我身上。
宋瑢。
小宝。
对不起。
还有。
谢谢。
谢谢你把他带到这个世界。
把他养得那么好。
直播戛然而止。
定格在他泛红的眼眶上。
我关掉平板。
久久沉默。
姐！你看到了吗！姜潋的电话立刻追过来,程昫他……他好像……是认真的
谁知道呢。
我看着院子里追蝴蝶的小宝。
阳光落在他身上。
金灿灿的。
潋潋。
帮我订票吧。
回我爸那。
姐你决定了
嗯。
那程昫……
他做他的。
我们过我们的。
回到熟悉的城市。
空气里有北方的干燥。
和梧桐树的味道。
我爸的疗养院在城郊。
环境清幽。
他坐在轮椅上。
在花园里晒太阳。
看到我牵着小宝走近。
他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
瑢瑢
爸。我蹲下身,握住他枯瘦的手,我回来了。
小宝有点害羞。
躲在我身后。
探出小脑袋。
怯生生地看着外公。
这是……我爸的目光落在小宝身上,带着疑惑。
小宝。我把他往前轻轻推了推,叫外公。
小宝仰着小脸。
看着轮椅上的老人。
奶声奶气。
外公好。
我爸愣住了。
他看看小宝。
又看看我。
目光最后定格在小宝那双和程昫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上。
他嘴唇哆嗦着。
抬起颤抖的手。
想摸摸小宝的头。
最终。
却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长长地。
叹了口气。
回来就好。
孩子……受苦了。
安顿好我爸和小宝。
我去了趟拾光小筑工作室旧址。
那里已经变成了一家奶茶店。
生意很好。
排队的人很多。
我站在街对面。
看了一会儿。
转身离开。
手机响了。
一个本地的陌生号码。
我接起来。
喂
是我。
程昫的声音。
比直播里更沙哑。
也更疲惫。
我在你爸疗养院外面。
能……见一面吗
疗养院外的林荫道。
梧桐叶子开始泛黄。
程昫靠在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旁。
没戴墨镜帽子。
只穿了一件灰色连帽卫衣。
牛仔裤。
像个大学生。
但眼里的血丝和眉宇间的倦色。
藏不住。
他看到我。
站直了身体。
眼神紧紧锁住我。
带着小心翼翼的探寻。
和浓得化不开的复杂情绪。
你……还好吗
他问。
声音干涩。
还好。
我停在他几步远的地方。
小宝呢
在陪外公。
他……外公喜欢他吗
嗯。
沉默。
风穿过树叶。
沙沙响。
吴莉被带走了。他开口,打破沉默,涉嫌威胁恐吓,侵犯隐私,商业犯罪。够她待几年。
嗯。
青禾的对赌……输了。他扯了扯嘴角,有点自嘲,赔了不少。工作室也快散了。
哦。
我……可能要退圈了。
他看着我。
眼神里有种孤注一掷的探寻。
以后……就没什么顶流了。
就……程昫。
一个……普通的,犯了错的男人。
想……重新开始。
他说得很慢。
很艰难。
每一个字都像在斟酌。
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的脸。
试图捕捉我任何一丝细微的反应。
我看着他。
这张曾经让我爱到骨子里。
也痛到骨子里的脸。
时光似乎磨掉了一些尖锐的东西。
添了些风霜。
程昫。
我开口。
声音平静。
他眼神猛地亮了一下。
带着希冀。
复婚吧。
他说。
声音很轻。
却像用尽了全身力气。
瑢瑢。
我们复婚。
给我一个机会。
补偿你。
补偿小宝。
我们一家三口……
程昫。
我打断他。
声音清晰地。
穿透风。
三年前。
在律师事务所。
你问我。
签不签那份协议。
我说。
签了字就复婚。
你说。
你答应复婚。
是为了让我闭嘴。
不是真想跟我过。
我看着他眼中骤然熄灭的光。
和瞬间苍白的脸。
一字一句。
现在。
我也想让你闭嘴。
不是真想跟你过。
我转身。
走向疗养院的大门。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
暖洋洋的。
身后。
没有任何脚步声跟来。
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沙沙。
沙沙。
像一声悠长的叹息。
一个月后。
拾光小筑工作室重新开张。
在一个安静的文创园里。
不大。
但阳光充足。
摆满了我的画和小宝的涂鸦。
开业那天。
姜潋来了。
抱着一大束向日葵。
姐！恭喜重生！
小宝兴奋地满屋子跑。
妈妈！我的画画挂高高！
好,挂高高。
门被推开。
风铃叮咚。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
逆着光。
怀里也抱着一大束花。
不是向日葵。
是淡紫色的风信子。
小宝最先看到他。
愣了一下。
随即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去！
叔叔！
程昫弯腰。
一把抱起他。
举高高。
小宝咯咯的笑声填满了整个屋子。
你怎么来了我看着他。
他放下小宝。
走到我面前。
把花递给我。
路过。
看到开业。
恭喜。
花束里。
没有卡片。
只有淡淡的香气。
谢谢。
我接过。
放在工作台上。
紫色的花瓣。
很安静。
工作室名字没变。他说,环顾四周,挺好。
嗯。
需要……帮忙吗他问,带着点试探,装修搬东西或者……介绍客户我认识几个出版社……
不用了。
我说。
都弄好了。
哦。
他点点头。
有点局促。
目光落在小宝身上。
小家伙正踮着脚。
努力想够工作台上的一盒新颜料。
小宝。
他走过去。
轻松地把颜料盒拿下来。
蹲下身。
喜欢画画
嗯！小宝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像妈妈！
程昫摸摸他的头。
眼神柔软。
叔叔教你
好呀！
小宝立刻拉住他的手。
把他往自己的小画板那边拽。
一大一小。
头碰头。
坐在小马扎上。
程昫拿着画笔。
在纸上画着什么。
小宝在旁边。
看得认真。
叽叽喳喳地问。
阳光透过玻璃窗。
洒在他们身上。
暖洋洋的。
姜潋用胳膊肘碰碰我。
挤眉弄眼。
我收回目光。
拿起画笔。
铺开画纸。
调色盘里。
颜料鲜艳。
生活。
总要继续。
画下去。
就好了。
几个月后。
一档很火的慢综艺邀请我做嘉宾。
主题是单亲妈妈的画笔人生。
录制地点在一个风景很好的民宿。
最后一天。
有个观众互动环节。
主持人念网友提问。
宋瑢老师,网上很多人说,程昫最近退圈了,好像一直在默默关注你和孩子,甚至有人拍到他接送小宝去幼儿园……请问你们有复合的打算吗
现场安静了一下。
镜头对准我。
我笑了笑。
拿起话筒。
没有。
我和程昫先生。
只是孩子的父亲和母亲。
仅此而已。
录制结束。
走出民宿。
夕阳把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
小宝像只快乐的小鸟。
从院子里冲出来。
扑进我怀里。
妈妈！
他身后。
程昫跟着走出来。
手里拎着小宝的小书包和水壶。
自然地递给我。
结束了
嗯。
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潋潋开车来了。
好。
他蹲下身。
平视着小宝。
跟叔叔说再见。
小宝搂着他的脖子。
响亮地亲了一口。
叔叔再见！
再见。
程昫站起来。
看着我。
夕阳的光落在他眼里。
映出一点温暖的橘色。
路上小心。
嗯。
我牵着小宝。
走向姜潋的车。
拉开车门。
小宝突然回头。
奶声奶气地喊。
爸爸！
晚风拂过。
带着草木的香气。
程昫站在原地。
身影在夕阳里拉得很长。
他抬起手。
挥了挥。
没有纠正。
也没有应答。
车子启动。
小宝趴在后窗。
还在用力挥手。
直到那个身影变成一个小点。
消失不见。
妈妈。
小宝爬回我怀里。
仰着小脸。
叔叔为什么不能和我们一起回家
我摸摸他柔软的头发。
因为妈妈和叔叔的家。
不在同一个方向。
小宝似懂非懂。
靠在我怀里。
玩着我的手指。
小声哼着不成调的儿歌。
窗外。
华灯初上。
车流汇成一条条光的河流。
流向城市的各个角落。
每一盏灯下。
都有一个故事。
我们的故事。
停在了三年前的那个签名。
没有续篇。
这样。
也好。
妈妈。
小宝睡着了。
发出小小的鼾声。
我低头。
亲了亲他的额头。
嗯
我爱你。
他在梦里呢喃。
我抱紧他。
妈妈也爱你。
很爱。
很爱。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