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重生后我选择远离她 > 第一章

我死在苏晚晴让我送伞的雨夜。
重生回递情书那天,她正跟闺蜜打赌:赌他坚持不到三个月。
前世我捧出真心,换来她一句死缠烂打的狗。
这一世,我撕碎情书:抱歉,挡路了。
她开始频繁出现在我公司楼下。
陆沉,欲擒故纵对我没用。
同学会,她当众问我:闹够了没我答应你了。
我搂过新女友,含笑举杯:介绍一下,我未婚妻。
苏晚晴打翻酒杯:你明明说过只爱我!
我擦去溅到未婚妻手上的酒渍:
苏小姐,臆想是病,得治。
冰冷。
刺骨的冰冷,混合着咸腥的铁锈味,争先恐后地钻进我的口鼻。
粘稠的液体糊住了眼睛,视野里只剩下扭曲破碎的红光,和漫天泼洒下来的、冰凉的雨线。
身体像被拆散了架,沉甸甸地嵌在变形的驾驶室里,动弹不得。
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撕裂般的剧痛。
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就在副驾驶座下闪烁,沾着血污。
屏幕上,是苏晚晴一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冰冷又理所当然。
雨太大打不到车,来‘魅色’接我,带上伞。
而此刻,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是她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
铃声在狭小、充满血腥味的空间里固执地回响,像催命的符咒。
我试图抬起手,指尖却只传来一阵麻痹的无力感。
喉咙里涌上大股大股温热的液体,堵住了所有想发出的声音。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迅速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吞噬掉最后一点模糊的光亮。
意识彻底沉沦前,那尖锐刺耳的铃声,成了我前世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
刺耳的闹铃毫无预兆地炸响,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狠狠拉扯着我的神经。
我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入眼是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角落里有一小块蛛网般的霉斑。
不是冰冷扭曲的车厢。
不是令人窒息的血腥和雨水。
阳光透过没拉严的旧窗帘缝隙,斜斜地切进来,在空气中投下几道浮动着微尘的光柱。
空气里弥漫着隔夜泡面的酸腐气息,还有廉价洗衣粉残留的味道。
我撑起身,环顾四周。
狭小的出租屋,堆满杂物的书桌,墙上贴着几张褪色的游戏海报。
床头柜上,那个屏幕碎裂、早就该进垃圾桶的旧款手机,正顽强地闪烁着,闹铃兀自喧嚣。
我抓起手机,指尖带着残留的冰冷和颤抖。
屏幕亮起。
日期赫然显示:2018年9月12日。
星期三。
一个被烙印在我灵魂深处的日期。
我死死盯着那串数字,大脑一片空白,随即又被汹涌而来的、属于前世的记忆洪流狠狠冲击。
背叛。
利用。
轻蔑。
还有那场冰冷的、因她一句话而奔赴的死亡。
我回来了。
回到了噩梦开始的那一天。
回到了,我像个傻子一样,准备把自己卑微的真心捧到她面前,任她践踏的日子。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冲到狭小逼仄的卫生间,对着肮脏的洗脸池剧烈地干呕起来。
吐出的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冰冷的水柱狠狠拍打在脸上,试图浇灭那焚心的恨意和刻入骨髓的绝望。
抬起头,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却写满疲惫的脸。
眼神浑浊,带着宿醉般的迷茫和深重的黑眼圈。
头发油腻地贴在额角。
身上是洗得发白起球的廉价T恤。
这是前世的我。
那个被苏晚晴和她那群高高在上的朋友,轻蔑地称为死缠烂打的狗的我。
那个耗尽所有热情和尊严,最终只换来一场可笑死亡的我。
冰凉的水珠顺着脸颊滚落,滴进池子里。
我看着镜中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一股冰冷的戾气从心底最深处滋生、蔓延。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带来一丝残酷的清醒。
这一次。
苏晚晴。
我们之间,完了。
这一次,换我消失。
彻底地,从你那令人作呕的游戏里消失。
换上一件稍微干净些的灰色连帽衫。
刻意洗了把脸,抹去眼角的疲惫。
看着镜子里依旧平凡,但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死寂、凝结成冰的自己。
拿起书桌上那封昨夜熬了通宵、字斟句酌写好的情书。
浅蓝色的信封,带着少年人笨拙的郑重。
此刻捏在手里,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指尖发麻。
上面每一个字,都像在无声地嘲笑我前世的愚蠢和廉价。
我面无表情地拿起它。
走到书桌旁的垃圾桶边。
双手捏住信封两端。
用力。
嗤啦——
清脆的撕裂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信封连同里面承载着我前世所有卑微期冀的信纸,被干脆利落地撕成两半。
再撕。
碎片像肮脏的雪片,纷纷扬扬落进满是废纸和泡面桶的垃圾桶里。
盖住了昨夜残留的汤渍。
连同我前世那场可悲的单恋,一起埋葬。
做完这一切,心里没有预想中的解脱,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的空洞。
拿起那个屏幕碎裂的旧手机。
塞进口袋。
推开出租屋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
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九月的阳光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透过行道树层层叠叠的枝叶,在路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空气里有桂花的甜香,混杂着城市清晨特有的车尾气味道。
校园里,穿着各色T恤牛仔裤的学生们抱着书本,三三两两说笑着走过。
一切都充满了生机勃勃的、属于年轻的气息。
这一切都提醒着我,我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这个埋葬了我所有天真和愚蠢的起点。
我微微眯起眼,适应着这过于明亮的阳光。
脚步没有停留,径直朝着教学楼走去。
心脏在胸腔里平稳地跳动着,没有前世靠近她时那种擂鼓般的悸动。
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刚走到教学楼侧面那条通往大教室的僻静林荫道。
远远地,就看见了那个身影。
苏晚晴。
她穿着一条米白色的连衣裙,剪裁合体,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柔顺的黑发披在肩上,发梢带着自然的微卷。
阳光跳跃在她白皙的侧脸上,鼻梁挺直,唇色是自然的嫣红。
她微微歪着头,正和身边几个打扮入时的女生说着什么。
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惯常的浅笑。
像一幅精心描绘的油画。
美好得不真实。
也虚伪得令人心寒。
前世的我,就是被这幅皮囊蛊惑,一头栽进那万劫不复的深渊。
此刻再见到,心底却掀不起一丝波澜。
只有冰冷的漠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生理性的厌恶。
我低下头,拉了拉连帽衫的帽子,试图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只想快点从她们旁边走过去。
哎,快看,来了来了!
一个略显尖利的女声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看戏的促狭。
是苏晚晴的闺蜜之一,周倩。
我脚步一顿。
抬眼看去。
果然,那几个女生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我身上。
像探照灯,带着审视、玩味,还有赤裸裸的、等着看好戏的期待。
苏晚晴也缓缓转过头来。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平静,淡然。
没有惊讶,没有期待。
只有一种习以为常的、高高在上的了然。
仿佛我的出现,完全在她的预料和掌控之中。
像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猎人。
晚晴,我说的没错吧他肯定忍不住今天就要来表白了!
周倩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苏晚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
语气里的轻蔑像淬了毒的针。
另一个女生也掩着嘴轻笑:赌注可别忘了啊,倩倩赌他坚持不到三个月,我赌一个月!
我赌他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又一个声音加入。
她们肆无忌惮地议论着,仿佛我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或者一个供她们取乐的小丑。
声音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刀子,精准地剜在前世那个愚蠢的我的心脏上。
然而此刻,我心底那片冰冷的荒原上,连一丝涟漪都欠奉。
苏晚晴听着闺蜜们的调笑,脸上那抹浅淡的笑意加深了些。
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惯常的、施舍般的宽容。
朱唇轻启,声音清泠悦耳,像山涧的泉水,却带着彻骨的凉意。
赌他坚持不到三个月
她微微偏头,对着周倩,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
好啊。
不过……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重新落回我脸上,那丝笑意里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我猜,他连一个月都撑不住。
她的声音不大。
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我前世所有自欺欺人的迷雾。
原来。
从一开始。
我的真心。
我的忐忑。
我的笨拙的喜欢。
在她眼里。
不过是一场无聊时,和闺蜜打赌取乐的消遣。
赌注,是我那点可怜的自尊。
和我注定成为笑柄的命运。
前世的我,就在这样的目光和议论中,像个虔诚的信徒,颤抖着双手,把那份滚烫的情书递到了她的面前。
然后,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成了她们口中经久不衰的笑料。
成了死缠烂打的狗。
寒风似乎提前降临了。
吹得我露在连帽衫外的脖颈一片冰凉。
口袋里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那个屏幕碎裂的手机。
咯得掌心生疼。
那几个女生还在嬉笑着,目光像粘腻的蛛网缠绕在我身上。
苏晚晴则好整以暇地站着。
微微扬着下巴。
像一个等待臣民献上贡品的女王。
笃定我会像前世一样。
献上我的卑微和真心。
成为她赌局里,最精彩的笑柄。
我深吸了一口气。
那冰冷的、带着草木和尘土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
压下喉咙深处翻涌的恶心感。
然后。
在她们或期待或嘲弄的目光注视下。
我抬起了头。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眼神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没有愤怒。
没有悲伤。
没有前世递情书时那种孤注一掷的紧张和期待。
只有一片空洞的、彻骨的漠然。
我迈开脚步。
没有走向苏晚晴。
而是径直朝着她们几个挡着的、通往教室的狭窄路口走去。
脚步声在铺着落叶的小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一步一步。
不疾不徐。
我的视线甚至没有在苏晚晴那张精致的脸上停留一秒。
仿佛她只是一团碍眼的空气。
径直走到了她们面前。
距离很近。
近得能闻到苏晚晴身上那股淡淡的、昂贵的香水味。
前世让我心跳加速的味道,此刻只觉得刺鼻。
周倩她们脸上的嬉笑僵住了,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苏晚晴那抹笃定的、带着玩味的笑意,也终于凝固在了唇角。
她微微蹙起好看的眉头。
眼神里第一次掠过一丝清晰的困惑和……被忽视的不悦。
我停下脚步,站在她们面前。
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也挡住了阳光,阴影笼罩下来。
在她们脸上投下一小片阴翳。
我抬起头。
目光越过周倩她们几个,落在了苏晚晴脸上。
第一次,真正地、平静地直视着她。
苏晚晴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似乎被我这双过于平静、过于冰冷的眼睛刺到了。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像是在捍卫某种摇摇欲坠的骄傲。
我看着她,看着这张曾经让我魂牵梦萦、如今只感到无比厌倦的脸。
缓缓开口,声音不高。
甚至有些沙哑。
带着一种奇异的、毫无波澜的穿透力。
清晰地回荡在这条安静的林荫道上。
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抱歉。
挡路了。
麻烦让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风似乎也停止了流动。
林荫道上,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落叶悬停在半空。
阳光凝固在树梢。
周倩和那几个女生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
像被瞬间冻住的滑稽面具。
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着。
仿佛能塞进一个鸡蛋。
她们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仿佛在看一个突然从地底爬出来的、不可理喻的怪物。
那个永远跟在苏晚晴身后,目光痴缠、唯唯诺诺的陆沉。
那个她们可以随意取笑、当作谈资的可怜虫。
此刻。
竟然用如此平静、如此冰冷、如此……漠然的语气。
对她们说。
挡路了。
让让
苏晚晴的反应最为直接。
她那凝固在唇角的、带着一丝玩味的浅笑,彻底消失了。
像被橡皮擦狠狠抹去。
精心描画的眉头紧紧蹙起,拧成一个清晰的结。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几分高高在上的漂亮眼睛里。
此刻清晰地翻涌着惊愕、困惑。
以及一种被冒犯的、强烈的、难以置信的恼怒。
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一层薄红。
不是羞涩。
是愠怒。
她像是不认识我一样,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
试图从那片冰冷的漠然里,找到一丝熟悉的、属于陆沉的卑微、讨好或者慌乱。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寒潭。
她的嘴唇动了动。
似乎想说什么。
也许是质问。
也许是习惯性的、带着优越感的呵斥。
但最终。
在我那毫无情绪、毫无温度的目光注视下。
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
只有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着。
显露出她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
我收回目光。
不再看她那张写满震惊和恼怒的脸。
侧过身。
从她们几个僵硬的身体旁边。
那个被挡住的狭窄空隙。
挤了过去。
动作没有任何犹豫。
肩膀甚至不小心轻轻擦碰到了苏晚晴的手臂。
她没有动。
身体僵硬得像一尊石雕。
只是在我擦身而过的瞬间。
我清晰地感觉到。
她的身体。
几不可察地。
颤抖了一下。
像是被什么极其冰冷的东西触碰到了。
带着一丝猝不及防的惊悸。
我没有回头。
一次也没有。
脚步平稳。
背脊挺直。
径直朝着前方阳光更盛的教学楼大门走去。
将那一片死寂。
和身后那几道如同芒刺在背的、混合着震惊、羞愤和难以置信的目光。
彻底抛在了身后。
初秋的风吹过林荫道。
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
打着旋儿。
落在苏晚晴米白色的裙摆边。
像无声的嘲讽。
日子像褪色的旧照片,一页页翻过。
平静得近乎诡异。
我刻意避开所有苏晚晴可能出现的地方。
教室选最偏僻的角落。
食堂去得最晚。
社团活动一概不参加。
像一个真正的幽灵。
游荡在这个曾经让我感到窒息,如今只觉得麻木的校园里。
手机安静得像个摆设。
那个前世会频繁亮起、带着各种请求和理所当然语气的名字,再也没有出现过。
也好。
省去了拉黑的麻烦。
我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另一件事上。
学习。
以及,疯狂地回忆和整理前世那些模糊的、关于未来几年经济走向和行业风口的信息碎片。
像在废墟里挖掘宝藏。
每一个模糊的记忆点,都可能成为改变命运的钥匙。
出租屋昏黄的灯光下,堆满了从图书馆借来的、晦涩难懂的金融和计算机书籍。
屏幕碎裂的旧手机,被我当作计算器和备忘录使用。
指尖在油腻的键盘上敲打。
记录下一个个可能带来财富的代码、项目和趋势。
饿了就啃冷面包。
渴了就灌自来水。
困了就用冷水洗脸。
像一头沉默的、不知疲倦的困兽。
用近乎自虐的方式。
榨干自己最后一丝精力。
前世的教训太过惨痛。
钱。
地位。
力量。
只有掌握这些冰冷的东西。
才能在这操蛋的世界里。
真正地。
远离伤害。
保护自己。
不再做那个任人宰割、连死亡都显得如此廉价的可怜虫。
时间在笔尖和键盘的敲击声中悄然流逝。
镜子里那张脸,依旧年轻,但眼窝深陷,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眼神却一天比一天沉静。
一天比一天冰冷。
像一块在寒潭深处反复冲刷的石头。
磨去了所有不必要的棱角和温度。
只留下最坚硬的内核。
偶尔。
在拥挤的食堂。
或放学的人潮中。
眼角的余光会不经意地瞥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苏晚晴。
她似乎没什么变化。
依旧是人群的焦点。
被簇拥着。
谈笑着。
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
只是。
有好几次。
我似乎感觉到。
她的目光。
有意无意地。
会穿过人群。
落在我身上。
带着一种探究。
一种困惑。
甚至。
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像是精心布置的舞台上,一个本该扮演重要角色的小丑,突然擅自离场。
打乱了她的剧本。
让她感到不适。
每当这时。
我都会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加快脚步。
迅速消失在攒动的人头里。
像一滴水融入大海。
不留痕迹。
她的目光。
于我而言。
已是无关痛痒的尘埃。
毕业季的喧嚣像潮水般涌来,又迅速退去。
我拒绝了所有看似光鲜亮丽的Offer。
在室友们不解和略带惋惜的目光中。
拖着那个磨损严重的旧行李箱。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生活了四年的大学。
没有留恋。
只有一种挣脱枷锁的轻松。
靠着出租屋昏黄灯光下无数个日夜的钻研,和前世记忆碎片拼凑出的模糊金手指。
我精准地抓住了几次小风口。
用省吃俭用和做兼职攒下的微薄本金。
像在悬崖峭壁上走钢丝。
胆大。
心细。
出手果断。
如同一个冷静到极致的赌徒。
几轮精准的短线操作下来。
账户里的数字。
以一种令人咋舌的速度膨胀起来。
当那个数字终于突破七位数时。
我关掉了交易软件。
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冰冷的余额。
心里没有狂喜。
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像一个在沙漠中跋涉了太久的人。
终于看到绿洲。
却已失去了欢呼的力气。
这还远远不够。
我需要一个支点。
一个能真正撬动命运。
让我彻底远离前世阴影的支点。
用这笔钱作为启动资金。
我注册了一家小小的科技公司。
名字很简单。
深瞳。
取洞察幽微之意。
公司选址在一个新兴的科技产业园。
租金不菲。
但环境清幽,配套完善。
我租下了一间不大的办公室。
落地玻璃窗。
视野开阔。
能俯瞰园区里郁郁葱葱的绿化和远处城市模糊的天际线。
搬进去那天。
阳光很好。
我站在空旷的办公室里。
看着窗外。
前世那场冰冷的雨夜。
苏晚晴理所当然的命令。
还有身体被挤压变形的剧痛。
如同褪色的老电影。
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没有愤怒。
没有悲伤。
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
冰冷的决绝。
陆总,这是刚到的咖啡机,放哪里
一个清亮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我转过身。
是姜妍。
我招的第一个员工,也是目前唯一的员工。
一个刚毕业、眼神里还带着点学生气的计算机系女生。
简历不算出彩。
但面试时,她谈到自己独立开发的一个小型开源工具时,眼睛里闪烁的光芒。
让我想起了前世某个同样在底层挣扎、渴望机会的自己。
放茶水间吧。我点点头。
好的陆总!姜妍应了一声,抱着沉重的箱子,脚步轻快地走向茶水间。
看着她充满干劲的背影。
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双手插在裤袋里。
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
西装笔挺。
眼神沉静。
早已褪去了学生的青涩和卑微。
像一把收入鞘中的利刃。
锋芒内敛。
却寒气逼人。
新的生活。
开始了。
苏晚晴。
这一世。
我们之间。
隔着的不再是校园里那条林荫道。
而是真正遥不可及的天堑。
深瞳像一个初生的婴儿,在科技浪潮的襁褓中艰难却坚定地成长着。
我近乎偏执地投入其中。
每天最早一个到公司。
最晚一个离开。
核心代码自己一行行敲。
商业计划书改了又改。
融资谈判锱铢必较。
像一头守护领地的孤狼。
姜妍也从最初的生涩,迅速成长为一个得力的助手。
她话不多。
但执行力极强。
交代的事情总能超出预期地完成。
公司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气氛却并不沉闷。
大部分时间只有键盘敲击声。
偶尔会讨论技术问题。
碰撞出新的火花。
忙碌。
疲惫。
却无比充实。
像一块干涸的海绵。
疯狂汲取着养分。
将前世的阴霾和那个名字。
彻底隔绝在这片充满代码和逻辑的世界之外。
我以为。
生活就会这样按部就班地继续下去。
直到那天下午。
临近下班。
我正在调试一段棘手的核心算法。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
我头也没抬。
以为是姜妍。
陆总……
姜妍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和……古怪。
楼下前台说……有位姓苏的小姐找您。
敲击键盘的手指。
骤然停在了半空。
姓苏。
指尖悬停在冰冷的按键上。
屏幕上的代码像凝固的河流。
办公室里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
姓苏。
这两个字。
像两枚细小的冰针。
毫无预兆地刺进耳膜。
带来一阵短暂的嗡鸣。
心底那片冰封的湖面。
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
没有激起波澜。
只有一圈微不可察的、冰冷的涟漪。
迅速扩散。
随即又归于死寂。
我缓缓收回手。
靠向椅背。
真皮座椅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目光落在办公室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外。
夕阳的金辉给远处的楼宇镀上了一层暖融的边。
而楼下。
园区入口处。
一个小小的身影。
正站在玻璃门外的台阶上。
米白色的风衣。
柔顺的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即使隔着十几层楼的距离。
即使只是一个模糊的侧影。
我也能一眼认出。
苏晚晴。
她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个疑问只在脑海中停留了半秒。
随即被更深的漠然取代。
找到又如何
前世她总能轻易找到我。
一个电话。
一条信息。
无论我在哪里。
在做什么。
都会像条被召唤的狗一样。
立刻放下一切。
奔赴她的需要。
无论那需要是送一把伞。
还是去一个她想去却嫌远的地方买一杯奶茶。
或者仅仅是陪她无聊时打发时间。
那时的我。
甘之如饴。
把她的需要当作恩赐。
把她的召唤当作靠近她的机会。
卑微得可笑。
如今。
时移世易。
告诉她。
我的声音响起。
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也格外平静。
没有波澜。
没有起伏。
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我不在。
姜妍似乎愣了一下。
随即反应过来。
好的,陆总。
她应了一声。
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门被轻轻带上。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我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
投向楼下那个小小的身影。
苏晚晴似乎正在和前台说着什么。
侧着脸。
看不清表情。
但肢体语言透露出一种惯常的、带着点矜持的坚持。
很快。
前台似乎对她说了什么。
我看到她的身体明显顿了一下。
然后。
缓缓地。
抬起了头。
目光。
似乎穿透了十几层楼的距离。
直直地。
朝着我办公室的方向望来。
隔着厚重的玻璃幕墙。
隔着遥远的空间。
我无法看清她的眼神。
但能感觉到。
那目光。
带着某种复杂的、被拒绝后的惊愕和……不甘。
她站在那里。
一动不动。
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风吹乱了她的长发。
夕阳的余晖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影。
带着一种脆弱的、孤零零的美。
若是前世。
我早已心疼地冲下楼。
此刻。
我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甚至。
感到一丝厌烦。
像看到一件被遗忘在角落、却又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旧物。
除了碍眼。
再无其他。
我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屏幕上那串冰冷的代码上。
指尖落下。
敲击键盘的声音。
再次在寂静的办公室里。
清脆地响起。
像在驱逐着什么无关紧要的噪音。
楼下。
那道孤零零的身影。
又在冷风里站了很久。
久到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
园区的路灯次第亮起。
像一串串冰冷的珍珠。
最终。
她似乎放弃了。
慢慢地。
转过身。
背影消失在沉沉的暮色里。
带着一种落寞的倔强。
像一场无声的退场。
我没有再看一眼。
第一次的不在,显然不是终点。
苏晚晴似乎把这当成了一种新的挑战。
一种对她魅力和掌控力的挑衅。
她出现在公司楼下的频率。
以一种令人费解的执着。
悄然增加。
有时是午后。
拎着某家网红店的精致纸袋。
站在园区入口的梧桐树下。
身影单薄。
目光不时投向深瞳所在的楼层。
有时是傍晚下班时分。
开着那辆醒目的红色跑车。
停在园区对面的临时车位上。
车窗降下。
露出她戴着墨镜的侧脸。
像是在等待。
又像是在无声地宣告某种存在。
姜妍每次进来通报,语气都从最初的迟疑,变成了现在的习以为常,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陆总,那位苏小姐又来了。
嗯。
我的回应永远只有一个字。
头也不抬。
目光专注在眼前的屏幕或文件上。
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天气播报。
苏晚晴的耐心,在一次次的不在中,被一点点消磨殆尽。
终于。
在一个阴沉的周五下午。
姜妍刚出去不久。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力道很大。
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蹙眉抬头。
门口。
苏晚晴站在那里。
米白色的风衣敞开着。
露出里面剪裁精良的连衣裙。
长发有些凌乱。
几缕发丝贴在因为急促呼吸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
胸口起伏着。
显然是一路冲上来的。
她没理会身后试图阻拦、一脸焦急的姜妍。
那双漂亮的眼睛。
此刻正死死地盯着我。
里面没有了之前的困惑或矜持。
只剩下被反复拒绝后堆积起来的、清晰的怒意。
像两簇压抑着的小火苗。
陆沉!
她的声音响起。
带着一丝喘息。
更带着一种被压抑到极限的、终于爆发的尖锐。
你到底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她踩着高跟鞋。
几步就跨到了我的办公桌前。
双手猛地撑在宽大的桌面上。
身体微微前倾。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我。
那股熟悉的、昂贵的香水味再次袭来。
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欲擒故纵
她盯着我的眼睛。
红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试图从我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玩这种低级把戏
她的声音拔高。
带着一种被轻视的愤怒和笃定。
我告诉你!
对我没用!
每一个字。
都像淬了冰的珠子。
砸在空旷的办公室里。
空气仿佛凝固了。
姜妍站在门口。
进退两难。
一脸紧张地看着我。
我靠在椅背上。
身体放松。
没有丝毫被质问的紧张或局促。
甚至。
连眉头都没有再皱一下。
平静地迎视着她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
像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等她发泄完。
办公室里只剩下她微微急促的喘息声。
我这才缓缓开口。
声音不高。
甚至有些低沉。
却清晰地盖过了她的余音。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
苏小姐。
我顿了顿。
目光扫过她撑在桌面、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
我想你误会了。
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第一,我没有躲任何人。
我很忙。
目光重新落回她的脸上。
那片冰湖般的平静,似乎更冷了几分。
第二,我对玩任何‘把戏’都没兴趣。
无论低级还是高级。
苏晚晴脸上的怒意僵住了。
像一副凝固的面具。
她撑在桌面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更加苍白。
胸口起伏的幅度更大了些。
眼神里翻涌着难以置信和被彻底冒犯的羞恼。
她似乎完全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
这种彻底的、冰冷的漠视。
比愤怒的回击。
更让她难堪。
你……
她张了张嘴。
还想说什么。
姜妍。
我直接打断了她。
目光转向门口一脸紧张的助理。
送苏小姐下去。
另外,
我的视线重新落回苏晚晴那张写满震惊和难堪的脸上。
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以后无关人员,不要随意放进来。
影响工作。
是!陆总!姜妍立刻应声,快步走进来,对着苏晚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苏小姐,请。
苏晚晴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像被狠狠抽了一记无形的耳光。
她死死地盯着我。
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愤怒。
屈辱。
困惑。
还有一丝……无法理解的茫然。
最终。
所有的情绪。
都化为一片冰冷的灰败。
她猛地直起身。
像一株被骤然折断的花。
挺直了僵硬的脊背。
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
仿佛要将我彻底看穿。
又仿佛第一次真正地认识我。
然后。
她一言不发。
猛地转身。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
发出急促而清脆的哒哒声。
像溃败的鼓点。
带着一种落荒而逃的狼狈。
消失在办公室门口。
姜妍紧随其后。
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只有中央空调低沉的送风声。
我靠回椅背。
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
看着桌上被苏晚晴撑过、留下一点细微压痕的文件。
心底没有任何波动。
只有一丝淡淡的厌烦。
像掸掉衣服上的一粒灰尘。
苏晚晴。
这一世。
你的纠缠。
比你的利用。
更让人厌倦。
日子在代码、会议和不断扩大的公司规模中飞速流逝。
深瞳抓住了移动互联网爆发初期的风口。
凭借着我超前眼光打磨出的几款工具类产品,迅速在细分领域站稳脚跟。
用户量呈指数级增长。
A轮融资顺利得超乎想象。
估值一路飙升。
那个曾经只有两个人的小办公室,早已容纳不下日益壮大的团队。
我们搬进了市中心顶级写字楼的高层。
视野更加开阔。
落地窗外。
是整座城市最繁华的脉络。
车水马龙。
霓虹闪烁。
像流动的星河。
姜妍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青涩的助理。
成了独当一面的技术总监。
干练。
沉稳。
眼神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她偶尔会和我一起加班到深夜。
讨论某个关键的技术节点。
灯光下。
她的侧脸专注而柔和。
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
像并肩作战的伙伴。
我们之间有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纯粹。
高效。
远离那些令人疲惫的情感纠葛。
很舒服。
毕业三周年的同学会通知发到邮箱时。
我正和北美一家巨头公司开完最后一轮视频会议。
敲定了B轮融资的领投意向。
金额大得足以让任何初创公司CEO心跳加速。
我看着邮件里那个熟悉的时间地点。
指尖在光滑的鼠标上轻轻敲击。
前世。
这场同学会。
是我噩梦的高潮。
也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晚晴挽着赵哲远。
那个家世显赫、一毕业就接手家族企业的科技新贵。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
如同王子和公主。
而我。
那个被她轻描淡写一句死缠烂打的狗打发的失败者。
像个多余的笑柄。
缩在角落。
承受着四面八方或同情或嘲弄的目光。
最后在苏晚晴刻意带着新欢走到我面前。
用一种施舍般的口吻说陆沉,过去的事就过去了,祝你以后安好时。
狼狈离场。
心死如灰。
那杯没喝完的廉价啤酒的苦涩。
似乎还残留在舌尖。
我关掉邮件页面。
目光投向窗外璀璨的城市灯火。
嘴角。
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一次。
剧本。
该换人写了。
金鼎轩。
本市最顶级的私人会所之一。
巨大的水晶吊灯倾泻下璀璨的光芒。
将整个宴会厅映照得如同白昼。
衣香鬓影。
觥筹交错。
舒缓的爵士乐流淌在空气中。
毕业三年的同学会。
早已褪去了校园的青涩。
变成了名利场的延伸。
男生们大多西装革履。
谈论着股票、项目和行业趋势。
女生们妆容精致。
言笑晏晏。
交换着最新的时尚资讯和八卦。
空气里弥漫着香槟、香水和不加掩饰的攀比气息。
我到的稍晚。
没有刻意低调。
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手工西装。
衬得身形挺拔。
独自一人。
推开门走进去的瞬间。
原本喧闹的宴会厅。
像是被按下了短暂的静音键。
无数道目光。
齐刷刷地投射过来。
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探究。
甚至。
一丝敬畏。
深瞳的崛起。
在业内早已不是秘密。
我这个曾经在班级里毫不起眼、甚至被苏晚晴当作笑料的书呆子。
如今的身份。
是估值数十亿美金、炙手可热的科技新贵。
是财经杂志争相报道的封面人物。
陆总!
陆沉!这边!
哎呀,陆总您可算来了!
短暂的寂静后。
是更加热情的招呼声。
几个事业有成的男同学率先迎了上来。
脸上堆满了真诚或刻意的笑容。
用力地和我握手。
递上名片。
女同学们的目光也变得更加热切。
带着欣赏和好奇。
我神色淡然。
一一颔首回应。
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
像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然后。
我看到了她。
苏晚晴。
她站在宴会厅相对中心的位置。
穿着一身酒红色的露肩晚礼服。
衬得肌肤胜雪。
妆容精致得无懈可击。
长发盘起。
露出优美的脖颈。
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她身边。
不出所料。
站着赵哲远。
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
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
脸上带着属于寰宇科技太子爷的矜持笑容。
正和几个同样家世不错的同学谈笑风生。
苏晚晴的目光。
从我一进门。
就牢牢地锁定了我。
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惊艳。
不甘。
懊悔。
还有一丝……强烈的、被众人目光焦点从我身上抢走的不适感。
像一件心爱的玩具被旁人夺走。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下巴微微扬起。
试图重新夺回那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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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周围那些原本围绕在她和赵哲远身边的目光和话题。
此刻都若有若无地。
飘向了我这边。
赵哲远也注意到了我。
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眼神里掠过一丝清晰的阴鸷和敌意。
显然。
深瞳的崛起。
挤压了寰宇科技不少市场份额。
我们之间。
早已是公开的竞争对手。
我无视了那两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
随手从侍者托盘中取过一杯香槟。
正准备走向几个主动打招呼的技术圈老同学。
陆沉!
一个清亮又带着一丝刻意亲昵的女声响起。
苏晚晴。
她竟然主动走了过来。
踩着那双镶钻的细高跟鞋。
酒红色的裙摆摇曳生姿。
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恰到好处的笑容。
眼神却紧紧盯着我。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仿佛笃定我会像从前一样。
在她主动靠近时。
受宠若惊。
她的举动。
瞬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窃窃私语声低低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带着兴奋和看好戏的期待。
这可是今晚最大的八卦!
赵哲远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端着酒杯的手指收紧。
指节泛白。
苏晚晴在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
微微仰起脸。
灯光下。
她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
带着一丝嗔怪。
一丝委屈。
还有一丝……自以为是的宽容。
红唇轻启。
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音乐。
传遍了小半个安静的宴会厅。
闹够了没
她看着我。
眼神里带着一种我原谅你了的施舍。
这么久的气。
也该消了吧
她顿了顿。
微微歪了下头。
露出一抹足以让大多数男人心跳加速的、带着点娇憨的笑容。
然后。
清晰地。
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答应你了。
我们重新开始。
轰——
虽然早有预料。
但这句前世让我梦寐以求、今生却只觉得无比恶心的话。
真的从她口中吐出时。
整个宴会厅。
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连背景音乐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目光在我和苏晚晴之间疯狂逡巡。
震惊。
难以置信。
还有浓浓的八卦之火在燃烧。
赵哲远的脸。
彻底黑成了锅底。
捏着酒杯的手背青筋暴起。
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杯子捏碎。
苏晚晴说完。
微微抬着下巴。
像一只等待加冕的天鹅。
笃定地。
甚至带着一丝胜利的微笑。
看着我。
等待着我的回应。
等待着我的狂喜。
等待着我的臣服。
仿佛她金口一开。
我就该感激涕零。
像前世一样。
我看着她。
看着她那张写满笃定和施舍的脸。
看着她身后赵哲远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
看着周围无数道聚焦的、灼热的视线。
心底那片冰湖。
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只有一种浓烈的、近乎荒谬的讽刺感。
像在看一场由小丑主演的滑稽剧。
我缓缓地。
举起了手中的香槟杯。
没有看她。
目光。
平静地。
越过了她的肩膀。
落在了宴会厅入口的方向。
那里。
一个穿着简洁白色小礼裙的身影。
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是姜妍。
她处理完公司一点紧急事务。
赶了过来。
灯光下。
她的身影清新得像一株初绽的百合。
脸上带着一丝赶路的微红。
眼神清澈。
正安静地看着这边。
带着一丝询问。
我看着她。
冰冷的眼底。
终于掠过一丝真实的暖意。
嘴角。
缓缓地。
向上扬起一个清晰的弧度。
一个真正发自内心的微笑。
然后。
在苏晚晴骤然僵硬的笑容。
和全场死寂的注视下。
我抬起手臂。
朝着入口的方向。
招了招手。
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和宣告。
清晰地回荡在落针可闻的宴会厅里。
妍妍。
过来。
姜妍愣了一下。
随即脸上绽放出温柔的笑容。
快步走了过来。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
发出轻微的声响。
像踏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苏晚晴的脸色。
瞬间变得煞白。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又猛地看向走过来的姜妍。
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被彻底羞辱的愤怒。
仿佛一件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被当众夺走。
姜妍走到我身边。
很自然地。
我伸出手臂。
轻轻揽住了她纤细却有力的腰肢。
将她带入怀中。
动作自然而亲昵。
姜妍的身体微微一僵。
随即放松下来。
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
乖巧地靠在我身侧。
没有看旁边脸色煞白的苏晚晴。
我微微低下头。
在姜妍光洁的额头上。
落下轻轻一吻。
然后。
抬起头。
目光重新落回苏晚晴那张失去所有血色、写满震惊和屈辱的脸上。
嘴角的笑意加深。
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温柔。
举起了手中的香槟杯。
对着全场。
也对着她。
清晰地。
一字一顿地说道。
各位老同学。
正好借此机会。
介绍一下。
我的手臂微微收紧。
将怀里的姜妍揽得更贴近些。
目光扫过全场一张张惊愕的脸。
最后。
定格在苏晚晴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上。
声音平静。
却如同惊雷。
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这位。
姜妍。
我的未婚妻。
死寂。
比刚才更彻底、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像一块巨大的、无形的寒冰,瞬间冻结了整个金碧辉煌的宴会厅。
水晶吊灯的光芒似乎都凝固了。
空气停止了流动。
连背景音乐都识趣地消失了。
只剩下无数道抽气声。
清晰可闻。
几百道目光。
如同被磁石吸引。
齐刷刷地、死死地钉在我。
和被我揽在怀里的姜妍身上。
震惊。
愕然。
难以置信。
还有浓得化不开的八卦之火在疯狂燃烧。
未婚妻!
陆沉有未婚妻了!
什么时候的事!
天啊!苏晚晴刚才还说……
这下……
窃窃私语如同被点燃的野火,瞬间在死寂中蔓延开来。
所有人的视线。
又如同探照灯般。
猛地转向了风暴中心的另一个主角——苏晚晴。
苏晚晴站在那里。
像一尊骤然失去所有色彩的、苍白的石膏像。
酒红色的晚礼服依旧耀眼。
却再也无法衬托出她半分光彩。
她脸上那抹笃定的、带着施舍和胜利的微笑。
彻底僵死。
凝固。
然后。
寸寸碎裂。
剥落。
露出底下惨白如纸的真容。
她的眼睛瞪得极大。
瞳孔深处。
清晰地倒映着我揽着姜妍的身影。
倒映着姜妍脸上那抹羞涩却幸福的红晕。
倒映着周围无数道或同情或嘲讽的目光。
震惊。
难以置信。
被当众打脸的极致羞辱。
还有……
一种被彻底愚弄、被狠狠背叛的滔天怒火!
她的身体。
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从纤细的肩膀。
到撑在身侧的双手。
剧烈的颤抖。
像秋风中最脆弱的一片叶子。
不……
一个破碎的音节。
从她失去血色的唇间逸出。
带着浓重的颤音。
随即。
像是被这个声音刺激到。
又像是被那滔天的愤怒和屈辱彻底冲垮了理智。
苏晚晴猛地抬起了头!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
此刻燃烧着疯狂的火光!
她死死地盯着我!
像盯着不共戴天的仇敌!
目光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陆沉!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
尖利!
刺耳!
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瞬间撕裂了宴会厅里诡异的寂静!
你混蛋!
她猛地扬起手!
手中那杯几乎没动过的、昂贵的香槟。
带着她所有的愤怒、屈辱和不甘。
狠狠地!
朝着我的脸!
泼了过来!
深金色的酒液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
带着破空之声。
周围的惊呼声瞬间炸响!
啊——!
晚晴!
小心!
时间仿佛被拉长。
我看到那杯酒朝着我面门泼来。
也看到了姜妍瞬间变得煞白的脸。
她几乎是本能地。
想要侧身挡在我前面。
我的动作比她更快。
揽在她腰间的手臂猛地用力。
将她整个人往我身后一带!
同时。
身体微微一侧。
哗啦——!
冰冷的、带着气泡的香槟酒液。
大部分擦着我的肩膀和手臂飞溅过去!
昂贵的西装面料瞬间湿透。
冰凉粘腻。
但仍有几滴。
不可避免地。
溅到了被我护在身后的姜妍的手背上。
白皙的手背。
瞬间被染上了一小片刺目的酒渍。
嘶……
姜妍低低地抽了一口气。
不是疼。
是惊吓。
妍妍!
我立刻转身。
一把抓住她微凉的手腕。
看着她手背上那片湿痕。
眉头紧紧拧起。
眼底瞬间掠过一丝清晰的戾气。
没事吧
我的声音低沉。
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
没…没事,就溅到一点。姜妍摇摇头,声音还有些发颤,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
确认她只是手背溅到一点,并无大碍。
我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但心底那股冰冷的怒意。
却如同被浇了油的火焰。
轰然窜起!
我猛地抬起头。
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
直直地刺向那个罪魁祸首!
苏晚晴!
她手里还捏着那个空空的高脚杯。
胸口因为剧烈的喘息而起伏着。
脸上交织着疯狂、快意和一丝发泄后的茫然。
那双怨毒的眼睛。
依旧死死地盯着我。
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
陆沉!你这个骗子!
她像是找到了宣泄口。
声音更加尖利。
带着哭腔。
却充满了怨毒的控诉。
你明明说过!你说过这辈子只爱我一个!
你说过会永远等我!永远对我好!
那些话!那些信!都是假的吗!
你这个骗子!渣男!
她的控诉。
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
带着前世的记忆。
狠狠扎来。
若是前世。
我或许会心痛如绞。
会无地自容。
此刻。
我只觉得无比讽刺。
无比恶心。
像看到一条疯狗在狂吠。
我轻轻松开姜妍的手腕。
示意她站到我身后。
然后。
向前一步。
挡在她身前。
直面着状若疯狂的苏晚晴。
没有愤怒的咆哮。
没有激烈的反驳。
我只是慢条斯理地。
从西装内袋里。
掏出一方深灰色的、质地柔软的手帕。
然后。
在数百道目光的注视下。
在苏晚晴怨毒的控诉声中。
在赵哲远阴鸷的注视下。
在所有同学的屏息凝神中。
我微微侧过身。
执起姜妍那只被溅到香槟的手。
动作轻柔。
小心翼翼。
用那方干净的手帕。
一点一点。
极其仔细地。
擦拭着她手背上那点微不足道的酒渍。
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动作专注而温柔。
与刚才面对苏晚晴时的冰冷。
判若两人。
整个宴会厅。
静得可怕。
只剩下我擦拭的细微声响。
和苏晚晴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直到姜妍手背上最后一点湿痕消失。
皮肤恢复白皙光洁。
我才停下动作。
将那方沾染了酒渍的手帕。
随意地丢在旁边的侍者托盘里。
仿佛丢弃一件垃圾。
然后。
我缓缓抬起头。
目光。
重新落回苏晚晴那张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嫉妒而扭曲的脸上。
嘴角。
极其缓慢地。
向上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弧度。
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
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居高临下的怜悯。
清晰地。
砸在苏晚晴的心上。
也砸在每一个屏息凝神的听众耳中。
苏小姐。
我顿了顿。
看着她骤然收缩的瞳孔。
一字一句。
如同最终的审判。
臆想。
是病。
得治。
死寂。
比泼酒时更彻底的死寂。
像深海的海沟。
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几百双眼睛。
死死地钉在风暴的中心。
钉在苏晚晴那张彻底失去血色、写满极致羞辱和难以置信的脸上。
钉在我冰冷而充满嘲讽的嘴角。
钉在被我护在身后、脸色微白却眼神坚定的姜妍身上。
苏晚晴的身体。
抖得如同风中的残烛。
那双曾经盛满骄傲和高高在上的漂亮眼睛。
此刻只剩下空洞。
茫然。
和被彻底剥光示众后、深入骨髓的绝望。
她嘴唇哆嗦着。
似乎想反驳。
想尖叫。
想扑上来撕碎我。
但最终。
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抽气声。
巨大的屈辱感。
像无形的巨手。
扼住了她的咽喉。
摧毁了她最后一丝强撑的体面。
晚晴!
赵哲远终于按捺不住。
阴沉着脸。
拨开人群冲了过来。
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苏晚晴。
他看向我的眼神。
充满了怨毒和暴戾。
像一条被激怒的毒蛇。
陆沉!你他妈别太过分!
他咬牙切齿地低吼。
声音压抑着狂怒。
我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仿佛他只是空气里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
有震惊。
有尴尬。
有同情。
更多的。
是毫不掩饰的看戏和幸灾乐祸。
这场闹剧。
该结束了。
我微微侧头。
对着身后惊魂未定的姜妍。
声音放柔。
吓到了
姜妍摇摇头。
深吸一口气。
努力平复着呼吸。
对我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没事。
我们走吧。
我点点头。
不再看苏晚晴和赵哲远一眼。
仿佛他们只是路边的垃圾。
自然地牵起姜妍微凉的手。
她的手很软,指尖带着一丝颤抖,却坚定地回握住了我。
掌心传递着无声的信任和力量。
各位。
我对着全场。
微微颔首。
语气平淡。
听不出喜怒。
抱歉,扫了大家兴致。
我们还有事。
先走一步。
说完。
不再停留。
牵着姜妍。
转身。
在数百道目光的注视下。
在死寂无声的背景中。
在苏晚晴那彻底崩溃、失魂落魄的目光追随下。
在赵哲远怨毒得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瞪视下。
步履沉稳。
背脊挺直。
头也不回地。
朝着宴会厅那扇厚重的大门走去。
高跟鞋和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毯上。
发出轻微而坚定的声响。
像踏碎了一地狼藉的过往。
推开那扇象征着隔绝的大门。
门外。
是灯火璀璨、车水马龙的城市夜景。
晚风带着自由的凉意。
扑面而来。
吹散了身后那令人窒息的喧嚣和浑浊。
也吹散了心底最后一丝残留的阴霾。
我停下脚步。
站在高高的台阶上。
深深吸了一口这新鲜的空气。
然后。
从西装口袋里。
掏出那个屏幕早已换新、却依旧保留着前世裂痕旧手机的手机。
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滑动。
精准地找到那个早已被遗忘在角落、却始终没有拉黑的号码。
苏晚晴。
前世今生。
所有的纠葛。
所有的恨。
所有的怨。
都该彻底了断了。
我点开短信编辑框。
没有称呼。
没有落款。
只有一句冰冷的话。
清晰地映在屏幕上。
别再出现。
否则。
后果自负。
指尖悬停在发送键上。
没有丝毫犹豫。
轻轻落下。
咻——
轻微的发送成功提示音响起。
像一声解脱的叹息。
然后。
我长按电源键。
屏幕彻底暗了下去。
关机。
连同那个号码。
连同前世那场可悲的幻梦。
彻底。
斩断。
做完这一切。
我抬起头。
看向身旁一直安静等待的姜妍。
夜色中。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像落入了星辰。
带着全然的信任和温柔。
走吧。
我紧了紧握着她的手。
声音低沉。
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
回家。
姜妍脸上绽放出温暖的笑容。
用力地点点头。
嗯。
我们并肩。
走下长长的台阶。
身影融入城市流动的璀璨灯火之中。
再也没有回头。
去看身后那片狼藉的废墟。
和废墟里。
那个被彻底埋葬的名字。
苏晚晴。
这一世。
你的剧本。
我拒演。
永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