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明月双珠 > 第一章

牝鸡司晨,其罪当诛!
赵侍郎披麻戴孝的嘶吼,撕裂了刑场上的暴雨。
斩!
监斩官尖利的声音刚落,刽子手沉重的巨斧已高高扬起,寒光刺破雨幕,映着叶昭那双不屈的眼!
咔嚓——!
精铁锁链应声崩断!叶昭旋身如电,一脚踹飞巨斧!反手抽走刽子手的佩刀!
刀光裂开雨幕,雷霆万钧般劈向囚车!
赤焰军的兵,轮不到你们糟践!
轰隆——!禁锢女兵的囚笼瞬间炸裂,木屑纷飞!
刀风余势不减。
铛——!!!震耳欲聋的巨响!
刀锋狠狠劈中监斩台上供奉《永徽律》的水银律匣!
斩碎这吃人的律法!
坚固的律匣裂开狰狞大口,乌黑粘稠的水银裹挟着刻满毒律的金属残片,如同毒蛇出洞,疯狂喷射!
啊——!
我凤冠上的珠帘被气浪掀飞!颈侧传来钻心剧痛!
一片流淌着黑汞、刻满猩红小字的律条残片,深深扎进了我颈侧的皮肉里!
夫纲二字,如同活物般蠕动!
清月——!父亲在监斩台上失声惊呼,眼中刹那闪过惊骇与心痛。
但下一瞬,他看到我颈侧急速蔓延的青白玉纹,以及舌苔上清晰浮现的猩红夫纲篆文。
那丝情感瞬间被恐惧和巨大的耻辱淹没!这诡异的景象,对他毕生捍卫的礼教构成了最恶毒的亵渎!他的脸扭曲成冰冷的怒意与决绝。
剧痛!
冰冷的律法毒素强行灌入我的血脉,试图冻结我的思维,封死我的喉咙!颈侧的伤口像被无数冰针穿刺。
呃啊——!非人的惨嚎从我喉咙里挤出。咽喉迅速覆上青白玉纹,僵硬如石。舌苔上,夫纲二字灼烧般凸现!
父亲那句冰冷的不过是个贱婢!在我脑中轰然炸响。
更恐怖的景象发生了!
更多的乌黑汞浆喷涌,化作毒雾席卷刑场边缘的灾民!
我的骨头!在响!在锈!一个老妇凄厉惨叫,身体诡异地扭曲,关节发出咔吧脆响,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斑驳的青铜锈迹!
眼睛……我的眼睛——!少年捂着脸哀嚎,指缝间淌下的不是泪,而是亮银色的水银滴液,滋啦一声蚀穿了他脚下的青石!
数百灾民如同被无形的线操控,关节反折,噗通跪倒!喉咙里挤出锈铁摩擦般的怪声:…呷呷…夫…嘎…。
他们玉化的脸上凝固着谄媚扭曲的表情,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朝着我的猩红婚轿疯狂叩拜!
绝望的洪流将我淹没。
父亲冰冷的眼神,灾民非人的呓语,云英那夜破碎的哭喊……还有叶昭那撕裂雨幕的刀光。
我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那点不甘,在玉壳禁锢的胸腔里轰然炸开!
呃啊——!凄厉如青铜哨音的尖啸,从我玉化的喉管中挣扎挤出!
(回忆:噩梦的起点)
刺啦——
粗布撕裂的声音,像生锈的锯子,狠狠锯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赤焰军女兵云英,被死死按在酒肆油腻的土墙上。一个满脸浮肿、喷着酒气的家伙狞笑着,旁边瘦高个的脏手抓向她裸露的肩膀。
不……!求求你们……放开我……!她的哭求抖得不成调,充满了绝望。
我躲在门廊的阴影里,手指死死捏着那张烫金名帖——户部尚书千金的身份证明。
此刻,它像烧红的烙铁灼烫我的掌心,又像万年寒冰冻僵我的血液。
十六年高墙深闺筑起的世界,在眼前这赤裸裸的兽行面前,轰然坍塌。礼义廉耻的金粉下,竟是如此肮脏不堪!纯粹的恶心和冰冷的恐慌扼住了我的喉咙。
肮脏的墙上,贴着褪色的《永徽律》告示,字迹冰冷如刀刻。
…律条如枷锁……老天瞎了眼……角落里,一个醉汉含糊地嘟囔着。
就在我鼓足勇气,准备冲出去的那一刻——
一道身影劈开了昏暗!
住手!
是叶昭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
浮肿脸扭头,看清军服,挤出油腻的轻蔑:哟!赤焰军的叶大将军不在军营里待着,跑这腌臜地方来管闲事
放开她!你们这是侮辱军人!叶昭的声音像淬了冰。
瘦高个浪笑:一群娘们儿当兵,不就是给爷们解闷的玩意儿装什么清高……当年在营里……
军妓二字,像烧红的铁钎,狠狠捅穿了叶昭眼底的寒冰!一股可怕的杀意轰然炸开!
嗡——!
刀光撕裂昏暗!空气瞬间冻住!
嗤——!沉闷的割裂声。液体狂喷!重物砸地!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海啸般拍来!
我颤抖着手,强迫自己睁开眼。
浮肿脸瘫在醉今朝破幡下,脖子豁开一个大口子,鲜血汩汩外冒。
瘦高个脸上的浪笑僵住,怪叫一声,撒腿就逃!
那抹饮血的刀光,在空中折出死亡的锐角,追了上去!
噗!刀光精准地掠过他后腰!
奔跑的身影,诡异地分成了两截,重重摔进泥泞里。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云英瘫在墙角,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我僵在原地,四肢冰冷。捏着名帖的指节,用力到发白剧痛。死亡和暴力,第一次如此沉重地砸在我的心口。
叶昭微微喘息,站在血泊和尸骸间。雪亮的刀尖,一滴粘稠的血珠,缓缓凝聚。
嗒……嗒……滴落的声音,像敲着丧钟。
她溅血的侧脸,冷得像地狱修罗。眼底残留的杀意寒光,看得我心惊肉跳。
锵!刀归鞘。
叶昭大步走向云英,脱下自己沾满血和尘的外袍,用力裹住她几乎被撕烂的衣服。
能走吗她的声音沙哑低沉。
云英死死抓住那件带着冷冽气息和浓重血腥味的军袍。
我怔怔地看着她们。
手里的名帖猛地攥紧!金箔锋利的边缘深深嵌进掌心!
这张象征尚书府荣光的金帖,浸在眼前的血腥污浊里,苍白得像个天大的笑话。
二楼栏杆后,昏暗中一道身影。
七皇子萧景珩指尖扣着白玉杯,目光沉静如水。当军妓二字砸出,他眉心狠狠一皱;叶昭刀光起时,他扣杯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我攥著名帖、抖如筛糠的样子,落在他眼底。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时,一枚刻着坤卦爻纹的玄玉扣,叮一声,滚落楼梯。
(现实:风暴的中心)
紫檀木门厚重,却关不住我脑海中翻腾的血色。晚梅的幽香,驱不散书房的死寂。
我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苏绣缠枝莲,仿佛想擦掉那萦绕不散的血腥味。
父亲背对着我,立在窗前。
暮色昏灯,照着他官袍上一品仙鹤补子,却化不开他周身那沉沉的怒意。
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叶昭!好一个叶昭!每一个字都像铁锤砸在地上。
父亲猛地转身,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严厉和愤怒:
立了点微不足道的小军功,就敢不把朝廷王法放在眼里!当街杀了赵侍郎的小儿子、孙都尉的亲侄子!她把天捅了个窟窿!
我的心猛地一沉!酒肆的血红、刀啸、尸倒、哭喊、恶毒的军妓辱骂……在父亲冰冷的无辜二字面前,显得如此荒谬。
无辜!一点火星猝不及防地从我心底迸出,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父亲!他们不无辜!女儿亲眼所见!他们当众凌辱赤焰军女兵云英!撕扯她的衣服!骂她和女兵是……军妓!叶将军是情急之下才……
住口!厉喝如惊雷!
父亲目光如刀:闺阁女子,怎敢妄议这等血腥之事!竟为凶徒辩解!情急就能当街连杀两人!杀的还是官宦子弟她眼里可有《永徽律》!他猛地指向案头那只半尺长的乌木律匣,这是天地法理的凝聚!昨日钦天监急报,离火星黯,地动频发!都是这种女人干政、乱了阴阳招来的天谴!
什么女兵云英不过一个低贱的军户女子!女人掌兵,本来就是阴阳颠倒!赵家、孙家的小子年轻气盛,或许有些行为不当,言语欠妥……
岂是她拔刀杀人的理由!为了一个……贱婢!断送两位官宦子弟的性命!荒谬绝伦!视人命如草芥!这种凶徒若不严惩,国将不国!
贱婢二字,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我心口!云英破碎的哭求、绝望的眼神……父亲口中轻飘飘的些许失当……与那赤裸裸的暴行激烈碰撞,荒谬得让我心头发冷,四肢冰凉。
父亲冷笑:若不是赤焰军那群老家伙联名保她,连深居简出的七殿下今天也向陛下求情,说什么‘离火躁动,宜疏不宜堵’……哼,皇子殿下倒真是怜香惜玉!
我脑海中,楼梯上滚落的那枚坤卦玄玉扣一闪而过。
几十军棍!我瞳孔骤缩。明明不是她的错!她只是在保护自己的属下,保护那些女兵。那般骄傲如烈阳的人……被按在刑凳上……我不敢想象那屈辱。
可赵侍郎痛失爱子,岂肯善罢甘休父亲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和冷酷,他和孙都尉联手,正四处罗织罪名,煽动御史台弹劾,咬定叶昭拥兵自重、女人干政、祸乱朝纲!定要她死!这次……连陛下都压不住了!
书房陷入死寂。比酒肆的血泊更沉,更冷。只有自鸣钟嘀嗒…嘀嗒…固执地走着。我垂下眼,沉默。那想要冲破喉咙的辩解,终究被父亲的威严和现实这堵巨墙,狠狠压回心底深处。
时辰到了!老爷!管家撞开门,声音发抖,赵侍郎……抬着一口空棺材堵在刑场口!扬言要亲眼看着叶昭断气才肯罢休!
父亲官袍猛振,脸上是彻骨的冰冷:备轿!今天就用这‘牝鸡’的血,祭奠我儿大婚的喜幡!
(刑场:玉石俱焚)
回到刑场那窒息的一刻。
颈侧的剧痛与玉化感不断蔓延,父亲那句冰冷的贱婢在我脑中反复回荡,与灾民扭曲的叩拜、云英骨灰的灰白交织成一片绝望的混沌。
就在这时,叶昭染血的弯刀,深嵌在萧景珩石像般的心口。她猛地抬头,目光如冰箭,钉在监斩台旁——几只掀开的黑铁箱里,层层叠叠的陈旧册页暴露在风雨中。
赤焰军女营名册!
烧!
叶昭嘶吼撕裂雨幕!不顾贯穿身体的污浊墨链撕扯血肉的剧痛,抓起一支燃烧的断旗,用尽全力掷向堆积如山的名册!
火焰轰地腾起!贪婪地舔舐着脆弱的纸张。浓烟翻滚,焦糊味弥漫。
然而,升腾的灰烬并未消散,反而在暴雨中诡异地凝聚盘旋!灰烬被无形的恶念强行捏合,在高空凝成一个巨大、狰狞、由焦黑字迹拼凑的恐怖卦象——
牝鸡司晨!
伪卦成形的刹那!
一股源自《永徽律》水银律匣的阴寒诅咒,如同冰冷的鬼手,猛地攫住了我!颈侧那枚夫纲残片剧烈一胀,乌黑的汞浆疯狂注入!玉化纹路急速爬满我的下巴!喉咙彻底被扼死!
呃——!我痛苦地蜷缩,身体因寒冷和窒息剧烈颤抖。
唯有肩胛骨深处,那点被琉璃玉骨包裹的赤红离火,在伪卦的强力压制下,如同暴风雨中微弱的萤火,仍在顽强地搏动!
它在对抗!对抗这强加于我的原罪烙印!那是我还在挣扎的灵魂之火!
叶昭目睹牝鸡司晨伪卦高悬,眼底最后一丝属于人的犹豫,彻底焚成了灰烬!
她猛地发力,肌肉贲张!贯穿身体的污浊墨链瞬间绷紧,更深地撕裂血肉!鲜血如泉涌!她竟硬生生拖着沉重枷锁,向前挣出一步!
滋啦——!
她反手,死死握住深嵌在萧景珩石像心口的弯刀刀柄末端!刀柄因主人狂暴的意志和石像内部残存的坤土之力,瞬间变得赤红滚烫!白烟嗤地从她紧握的掌心腾起!
叶昭一步踏至我身前!无视我急速玉化的脸庞,无视高悬的伪卦!那烙铁般赤红的刀柄,带着焚尽枷锁、洞穿虚妄的意志,狠狠按向我还唯一能动、抠在泥泞里的左手掌心!
剧痛!
皮肉瞬间焦糊!我浑身剧震,玉化的眼瞳猛地睁大!
烙铁般的灼痛穿透皮肉!更深处,是撕裂灵魂的刺痛!一幕被尘封的染血幻象,狂暴地撞入我的意识——
(幻象:剜心之痛)
夜雨泥泞,尸横遍野。少年萧景珩浴血如从地狱爬出。
他怀中紧抱着一个心口中箭、濒死的少女——那张脸,苍白稚嫩,沾满血污,竟与此刻的叶昭一模一样!
少年眼中是焚毁世界的绝望!他猛地拔出匕首,狠狠刺向自己心口!剜心之痛让他面容扭曲,鲜血狂涌!
他颤抖着,从自己心腔深处,剜出一块鸽卵大小、内蕴幽蓝坎为水卦纹、散发脆弱微光的剔透心形水晶!用尽最后气力,将这颗染着自己热血的水晶,塞入怀中少女冰冷苍白的口中!
水晶光滑如镜的表面,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时,清晰地一闪——映照出一张染血的、冷酷的、属于成年叶昭的侧脸!
呃啊——!灵魂仿佛被撕裂!百年前的惨烈、少年剜心的决绝、水晶镜映出的冷酷侧脸……线索瞬间串联,指向一个令人窒息的真相!
我猛地抬头!玉化的眼珠死死钉在叶昭脸上!无声的质问在血丝遍布的眼瞳中疯狂燃烧:
百年前剖心的人……是你!
这具驱使修罗刀锋的身体……是萧景珩用命换来的傀儡!
叶昭迎着我惊骇欲绝的目光,眼神深邃如寒潭。没有承认,亦无否认。唯有那按在我掌心的烙红刀柄,温度灼热更甚!仿佛要将这血腥沉重的百年秘辛,连同这乱世强加于所有人的枷锁,一并烙印进我的骨血神魂!
(终局:余烬与新生)
刑场边缘,赵侍郎在士兵的簇拥下,发出癫狂大笑:林尚书!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就是你‘牝鸡’女儿招来的报应!她要弑父证道!天诛!天诛啊!他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快意。
随着他的诅咒,刑场中心,象征至高忠孝的巨大石柱(忠孝柱)发出沉闷嗡鸣!柱身浮现无数扭曲挣扎的孝子忠臣浮雕幻影,无声哀嚎!
高空那牝鸡司晨伪卦的诅咒墨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在忠孝柱顶端凝成一个怨毒到极致的林清月虚影!虚影手中紧握寒光匕首!
不——!观刑台上,父亲目眦尽裂,发出绝望的嘶吼。他看到了那虚影的脸,看到了匕首的寒光指向自己,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背叛感瞬间将他击垮。
林清月虚影高举匕首,带着滔天的恨意,刺向下方墨汁凝成的、仙鹤官袍的林尚书心口!
噗嗤——!
匕首刺入,喷涌出亮银色的水银!水银溅射流淌,在柱面蚀刻出蕴含极致诅咒的大字:
月弑父证!
这四个伪字,如同烧红的烙印,狠狠烫在了我灵魂的最深处!比贱婢更甚百倍的污名!
父亲扭曲惊骇的脸、萧景珩石像因坤基动摇加速崩解(四肢岩屑簌簌剥落)、叶昭掌心烙魂带来的灼痛、百年前少年剜心的惨烈画面、高悬的牝鸡司晨伪卦……所有积压的恐惧、冤屈、愤怒,压缩到极致的熔岩,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啊——!!!
一声凄厉如九幽地狱的尖啸,从我濒临玉化的喉管中炸裂而出!音波甚至震碎了下巴边缘的冰冷玉壳!
锁骨下,琉璃玉骨中那点顽强搏动的赤红离火,感应到了主人玉石俱焚、焚尽一切枷锁的意志!猛地膨胀,炸裂!
轰——!!!
炽烈狂暴的赤红光芒,如地心熔岩冲破最后的禁锢!从我锁骨下方轰然爆发!席卷全身!
嗤啦啦——!!
覆盖我的猩红嫁衣首当其冲!象征门阀礼教、束缚我一生的金线刺绣瞬间焦黑、蜷曲、崩断,发出无声的哀鸣!
精美的苏绣缠枝莲化为飞灰!华美的锦缎熔融碳化,如同我那十六年虚幻脆弱的锦绣幻梦!赤金色的熔液如同滚烫的血泪,沿着布满蛛网裂痕的玉化肌肤蜿蜒流淌,滋啦灼穿泥泞!
嫁衣瞬息焚毁殆尽!灰飞烟灭!露出下方布满龟裂的青白玉壳躯体。
玉壳之下,肩胛骨裂纹深处,爆发出剔透纯净、近乎神圣的琉璃光泽!裂纹如同干涸的大地沟壑,而这琉璃光便是生命之泉!
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蕴藏着开天辟地之力的赤红火焰,在琉璃骨的核心处熊熊燃烧!
它不再是被禁锢的余烬,而是燎原的星火!这就是我!被污名伪律试图扑灭、被深闺驯化掩盖,却深埋骨血、从未熄灭的本真之火!离卦最后的精魂!
玉骨琉璃,离火焚衣!真我涅槃!
高空那巨大的牝鸡司晨伪卦,在离火冲天而起、焚尽虚妄嫁衣的瞬间,发出无声的怨毒尖啸!焦黑的卦象剧烈扭曲波动,如同投入焚天烈焰的残冰,边缘飞速消融汽化!
反噬的剧痛与焚烬的灼热在我体内疯狂交织。身体脱力,眼前发黑。但肩胛深处琉璃骨中的赤火,跳动得更加清晰,更加有力。它是我此刻唯一的锚点。
(尾声:碑、簪与痕)
星盘核心的裂纹仍在蔓延,坤卦土黄基石明灭欲碎,大地深处传来沉闷的哀鸣。萧景珩仅存的头颅,极其艰难地转向叶昭的方向。石化嘴唇无声开合,凝聚毕生牵念与嘱托的口型——
昭……
下一刻,他残存的石躯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纯粹的坤德之力!如同陨星告别苍穹,带着决绝的守护意志,轰然撞向即将彻底崩碎的星盘核心!
轰——!!!
震天动地的巨响!星盘残骸如琉璃碎片四散纷飞!萧景珩的躯体在撞击中寸寸皲裂,毁灭的瞬间,化作一面高达百丈、厚重如山的玄黑巨碑轰然镇落!
碑身深嵌龟裂的大地,其上古老的《禹贡》地脉图纹流淌着不息的金光,如同大地的脉络被重新连接,硬生生扼住了不断蔓延的地裂,稳住了摇摇欲坠的乾坤!碑顶,残留着他最后竭力伸出的石指,永恒凝固地指向叶昭的方向。无声诉说着守护至最后一刻的信念——土德镇碑。
轮到我了!叶昭长啸穿云裂石,残破的赤焰军旗在风雨中猎猎作响,如悲壮的战歌。
她深深看了一眼镇世巨碑,又看了一眼地上玉骨琉璃、离火微燃的我,眼中复杂的羁绊化为最终的决绝。
纵身一跃,悍然投入稷宫崩塌处喷涌的地火熔渊!
赤红的火焰瞬间吞噬了她的军袍,焚灼着她的血肉!奇景发生——她的骨殖在熔岩的煅烧中,竟析出刺目耀眼、如同水银却更显神圣的汞银色液体!
那液体如同天河倒卷,又似涤荡污浊的圣泉,汹涌地冲刷向巨碑上方那牝鸡司晨的猩红伪律篆文!
滋滋——!
污浊的墨迹在汞银洪流的冲刷下发出哀鸣,迅速剥落消散!
那面缠绕她半生、承载着无数血泪与污名的赤凰军旗,在汞银洪流中轰然焚尽,残灰融入碑体。伪律剥蚀处,崭新的碑文如浴火重生,铁画银钩,深深刻下——
巾帼守土!
四个大字,熠熠生辉!以血与骨正名!以烈火重塑法则!——金德改律。
巨碑巍峨矗立。我立于碑顶,感受着肩胛骨深处那琉璃玉骨中离火的搏动,也感受着脚下大地因巨碑而传来的稳固脉动。
以我残烬,封此离卦!我低语。
肩胛骨深处琉璃光华流转,内蕴的赤焰翻腾咆哮。我将最后精纯的离火之力逼入右臂!
整条玉臂瞬间熔化为璀璨的赤金流液!流液在我意志引导下,于虚空中塑形、冷凝——凝成一柄华美凌厉的朱雀长簪!簪体赤金,尾羽流苏,簪尖一点离火精粹,灼灼如暗夜星辰!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浸透血与火、泪与挣扎的土地,如朱雀投火,合身扑向巨碑顶端那道源自崩碎星盘、正不断逸散出陈旧礼法余烬与腐朽意志的离卦裂隙!
封——!!!
清越激昂的鸣响传遍四野!朱雀长簪携带着焚尽旧世、守护新生的意志,狠狠刺入离卦裂隙的核心!
铮——!清鸣化为实质的音波!簪尖如同长鲸吸水,疯狂吞噬、净化着裂隙中涌出的陈旧礼法残灰与恶念!净化后的残灰在簪尾流苏上凝聚结晶,化作一串摇曳生辉的赤金璎珞。流苏末端,赫然缀着半枚玲珑剔透、内蕴不息火纹的赤金离卦!
旧世的余烬,终被这玉骨琉璃之心永恒封存。新生的火种,悄然埋入这片伤痕累累的土地——火德封簪。
(多年后)
焦土之上,玄黑巨碑沐于细雨。碑顶氤氲的水汽间,浮起半轮朦胧的玉白光晕,清冷,孤寂。
几个放牧的孩童在远处的山坡上,望着碑顶争论:
爷爷说,那是当年烧红了半边天的火没熄干净!
才不是呢!我爹说,那是埋在里面的人……流下的眼泪,还没干……
一个老农粗糙的手掌掰开新熟的金黄麦穗。饱满的麦粒核心,赫然嵌着一粒针尖大小、赤红如血的离卦纹路。布满老茧的指尖好奇地触碰上去,嘶……一股灼痛直透心髓,三息方消。他摇摇头,又习以为常地继续劳作。大地的伤痕与反抗的烙印,已沉入五谷的血脉,代代相传。
田埂边,黝黑发亮的犁铧沉默而坚定地划开复苏的焦土。仔细看去,那犁铧的材质,竟似融化了无数战场上废弃的青铜甲胄重铸而成。犁沟深处,渗出荧荧幽蓝、如星髓般纯净的浆液——那是深埋地下、曾推演天机杀伐的古老算筹脑池的残粹,正化作滋养新苗的甘泉。
一个赤足少女欢笑着跑过新绿的田埂。她弯腰,好奇地拾起半片焦黑蜷曲、依稀能辨出曾极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