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凛和郁晚恋爱七年,戒指都刻好了名字。
他提前结束跨国项目飞回,撞见郁晚在属于他们的床上,正和邵征抵死缠绵。
靳凛没出声,转身回了公司,开始计划他的报复。
第一章
靳凛把最后一份签好字的文件拍在桌上,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刚跳过晚上十一点零三分。纽约办公室里冷白的灯光打在他脸上,衬得眼下那圈青黑更重了。他捏了捏发胀的眉心,骨头缝里都透着连续高强度工作十几个小时后的酸涩。
视频通话的提示音突兀地响起来,是郁晚。靳凛几乎是立刻点了接通,脸上那点疲惫瞬间被一种柔软的东西冲淡了。
屏幕亮起,郁晚的脸占据了整个画面。她刚洗完澡,湿漉漉的头发随意挽着,几缕发丝黏在光洁的颈侧。背景是他们国内公寓卧室那盏熟悉的暖黄壁灯。
凛哥!郁晚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甜腻,眼睛亮晶晶的,还没结束吗我好想你啊。
靳凛靠在椅背上,放松地笑了笑:快了,收个尾。刚签完最后一份,明天就能飞。他看着屏幕里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心底某个地方软得一塌糊涂,我也想你,晚晚。
真的明天郁晚惊喜地凑近屏幕,大眼睛忽闪忽闪,航班号发我!我去接你!给你做大餐!清蒸石斑鱼!你最喜欢的!她掰着手指头数着要准备的菜,兴奋得像个小女孩。
靳凛看着她的样子,心底那点因为项目延期累积的烦躁彻底散了。不用接,他声音放得更缓,落地很晚了,你乖乖在家等我,别折腾。
那不行!郁晚撅起嘴,我都多久没见你了三个月零七天!一秒都不能多等!必须接!她语气斩钉截铁,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娇蛮。
靳凛低低地笑出声,拿她没办法:好,听你的。航班信息一会儿发你。他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那上面还空着。一个念头在他心里盘旋很久了。他拉开办公桌最底下的抽屉,里面安静地躺着一个深蓝色的丝绒小方盒。指尖触到那冰凉的丝绒表面,他顿了顿,终究没拿出来。惊喜,还是当面给更好。
凛哥郁晚在屏幕那头唤他,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靳凛合上抽屉,把那个小盒子带来的隐秘期待压回心底,看你看呆了。
郁晚脸上飞起红晕,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油嘴滑舌!明天见面再收拾你!快收拾东西去!早点休息!
遵命,女王大人。靳凛配合地做了个投降的手势,你也早点睡,别熬太晚。
知道啦!郁晚冲他挥挥手,晚安,凛哥!明天见!
晚安,晚晚。靳凛看着屏幕暗下去,办公室里重新只剩下冷白的灯光和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他拿起手机,指尖划过屏幕,订了一张比原计划提前了整整六个小时的机票。他等不及了。他想给她一个惊喜,一个真正的惊喜。抽屉里的戒指盒,无声地见证着这个决定。
第二章
飞机巨大的引擎轰鸣声穿透舷窗,震得耳膜嗡嗡作响。靳凛靠着头等舱宽大的座椅,闭着眼,却毫无睡意。十三个小时的飞行,他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全是郁晚。
她穿着他宽大的白衬衫在厨房煎蛋的样子;她赤脚蜷在沙发里看电影,看到感人处偷偷抹眼泪的样子;她在他加班回来晚时,抱着膝盖在玄关等他,困得小鸡啄米的样子……还有视频里,她亮晶晶地说一秒都不能多等的样子。
七年的时光,从青涩校园到如今各自在职场站稳脚跟,那些点点滴滴早就融进了骨血里。他习惯了她像一株生命力旺盛的藤蔓,缠绕在他的生活里,汲取阳光,也给予荫蔽。抽屉里那个丝绒小盒的分量,沉甸甸地坠在心上。是时候了。给她一个家,一个真正的、有法律效力的承诺。
飞机轮胎重重地摩擦跑道,带来一阵剧烈的颠簸。靳凛睁开眼,窗外,国内机场熟悉的巨大穹顶在黄昏的余晖里铺展开来。他解开安全带,第一个站了起来。归心似箭。
他没通知郁晚改签的事。拦了辆出租车,报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地址时,他甚至能感觉到司机从后视镜里投来的、带着点了然的笑意。热恋中的年轻人嘛,都这样。靳凛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街景,心跳在胸腔里敲着鼓点。想象着她打开门,看到他突然出现时,会是怎样一副惊喜到尖叫的表情。她可能会跳起来挂在他脖子上,可能会激动得语无伦次,也可能会……喜极而泣
出租车停在公寓楼下。靳凛付了钱,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初夏傍晚的风带着点温热,吹拂在脸上。他拖着不大的行李箱,步履轻快地走进单元门,刷卡,电梯平稳上升。
站在熟悉的、贴着郁晚亲手挑选的卡通对联的防盗门前,靳凛嘴角的笑意几乎压不住。他习惯性地去摸口袋里的钥匙——他有一把,郁晚也有一把。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他动作却顿了一下。
门缝底下,透出里面客厅温暖的灯光。隐隐约约,有声音传出来。
不是电视的声音。
是一种……黏腻的、急促的、压抑又放纵的喘息。夹杂着床垫弹簧不堪重负的、规律而剧烈的吱呀声。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猝不及防地,狠狠扎进了靳凛的耳膜,穿透鼓膜,直刺大脑深处。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冻住,僵死在脸上。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四肢百骸都冷得发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毫无章法地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闷响,震得他耳膜嗡嗡直鸣。
是幻听吗
他屏住呼吸,钥匙悬在锁孔上方,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他把耳朵小心翼翼地贴近冰冷的、刷着白色烤漆的门板。
……嗯……邵征……别……
一个模糊的、带着哭腔的女声,断断续续地飘出来,是郁晚!那声音里没有半分痛苦,只有沉沦的迷醉和放纵。
晚晚……你……好……紧……
一个陌生的、低沉的、充满情欲的男声紧接着响起,带着粗重的喘息。
邵征那个名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凿进靳凛的太阳穴。他见过那个男人,在一次郁晚公司的年会上。高大,英俊,眼神里带着点玩世不恭的侵略性。郁晚当时介绍,是她们公司新来的投资总监,很有能力。
原来,能力用在了这里。
唔……轻点……凛哥他……
郁晚破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慌乱,但很快被更激烈的动作和呻吟淹没。
凛哥那男人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得意,他还在太平洋那头数星星呢!宝贝,专心点!现在只有我……只有我能让你这样……
床垫的吱呀声猛地加剧。
轰——!
靳凛脑子里最后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口。他死死咬住后槽牙,硬生生把那口血咽了回去。握着钥匙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手背上青筋暴起,钥匙串互相碰撞,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叮当声。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几乎想用尽全力,把这该死的钥匙插进锁孔,拧开,冲进去,把里面那对狗男女撕成碎片!
但下一秒,他猛地收回了手。动作快得像被门板烫到一样。
不能。
冲进去,然后呢像条被踩了尾巴的疯狗一样咆哮打一架看郁晚惊慌失措地遮掩看那个叫邵征的男人,可能还会露出胜利者那种令人作呕的怜悯表情
那太廉价了。太便宜他们了。
一股冰冷到极致、带着毁灭气息的东西,瞬间取代了血液里沸腾的怒火,迅速冻结了他所有的感官和冲动。那是一种绝对的、死寂的寒冷,从心脏蔓延到指尖。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退后了一步,离开了那扇散发着肮脏气息的门板。动作轻得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
行李箱的滚轮安静地滑过走廊光洁的地砖,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他转身,走向电梯。背影挺直,脚步稳定得不可思议,只有垂在身侧紧握的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着骇人的青白色,泄露着那平静表象下足以焚毁一切的岩浆。
电梯门无声地在他面前打开。他走进去,按下1层。金属门缓缓合拢,隔绝了那间公寓里令人作呕的声音,也隔绝了他过去七年的所有温度和光亮。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压抑到极致的、沉重的呼吸声。他看着电梯镜面里自己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所有的情绪都被那彻骨的冰寒吞噬殆尽。
背叛的毒液,已经无声地注入了他的心脏,缓慢而致命地扩散开来。
第三章
出租车平稳地汇入夜晚都市璀璨的车流。霓虹灯的光怪陆离透过车窗,在靳凛毫无表情的脸上飞快地掠过,留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几次,后面这位客人从上车就一言不发,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
先生,到了。司机小心翼翼地把车停在靳凛公司那栋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前。
靳凛扫码付钱,推门下车。深夜的公司大堂空旷而冷寂,只有安保人员坐在前台后面,看到他,有些惊讶地站起身:靳总监您不是……
靳凛没理会,径直走向专属电梯,刷卡,按下顶层法务部所在的楼层数字。电梯飞速上升带来的轻微失重感,让他胃里一阵翻搅。他闭上眼,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公寓门缝里透出的灯光,那暧昧的喘息,那刺耳的凛哥他还在太平洋那头数星星呢的轻蔑嘲讽……还有郁晚那张沉溺在情欲中的脸。
叮——
电梯门打开。
他睁开眼,眼底最后一丝波澜也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近乎非人的平静。他大步走向自己位于走廊尽头的独立办公室。指纹解锁,厚重的实木门无声滑开。
没有开大灯。只有办公桌上那盏可调节的台灯,被他啪地一声拧亮,投下一圈冷白而集中的光束,像审讯室的聚光灯。
他脱下沾染了风尘仆仆气息的外套,随手扔在旁边的沙发上。然后,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这座不夜城的万家灯火,璀璨如星河。曾经,他也觉得其中有一盏,是专属于他和郁晚的温暖港湾。
现在,那盏灯熄灭了。不,它从未真正为他亮起过。那温暖是假的,港湾是漏水的破船,随时准备将他倾覆在冰冷的深渊里。
他拿出手机。屏幕亮起,锁屏壁纸还是三个月前他出国时,在机场和郁晚的合影。照片里,郁晚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满脸都是依恋和不舍。多么讽刺。
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毫不犹豫地取消了所有给郁晚的特殊消息提醒。她的头像,被拖进了通讯录最底层的某个分组。那个分组,以前只有垃圾短信和骚扰电话。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又像是彻底斩断了最后一根丝线。他拉开办公桌最底下的那个抽屉。深蓝色的丝绒小方盒,静静地躺在里面。
他把它拿了出来。台灯冷白的光束下,盒子泛着幽暗的光泽。他打开盒盖。两枚铂金素圈戒指相依相偎,内圈清晰地镌刻着他和郁晚名字的缩写——J&Y。
冰冷的金属硌着掌心。他盯着那对戒指,眼神没有任何温度,像是在看两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物品。曾经赋予它们的意义——永恒、忠诚、唯一的爱——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像一戳即破的彩色泡沫。
他握着盒子,走到办公室角落那个专门处理机密文件的粉碎机前。机器感应到物体靠近,发出轻微的嗡鸣声。他掀开盖子,手悬停在投料口上方。
没有犹豫。
手松开。
丝绒盒子连同里面那对刻着J&Y的戒指,无声地坠入黑暗的粉碎口。
嗡——!
机器内部传来沉闷而持续的绞碎声。很轻微,但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清晰得如同骨骼被碾碎的声响。
靳凛就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粉碎机的指示灯由红转绿,嗡鸣声停止。那代表着过去的七年,那些甜蜜的、温暖的、被他视若珍宝的回忆,连同那可笑的承诺信物,一起化作了无法拼凑的齑粉。
办公室里重归死寂。只有台灯的光束,将他笔挺的身影投射在冰冷的地板上,拉得很长,像一把出鞘的、锋芒毕露的利剑。
他走回办公桌后,坐下。打开电脑。屏幕冷光映着他毫无波澜的脸。他调出加密文件夹,点开一份标注为海鲨资本-邵征的文档。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交易记录、关联方信息、法律条文分析……这是他作为集团法务总监,在最近一次审查关联公司业务时,顺手整理出来的一些有趣的东西。关于邵征那个看起来风光无限的私募基金。
当时只是职业习惯下的留档,像猎人无意识布下的一个不起眼的夹子。现在,这个夹子,成了他手中第一件致命的武器。
他点开一个加密的通讯软件,找到一个代号影子的联系人。对方头像一片漆黑。
靳凛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每一个字母落下都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
【影子,启动‘海鲨’档案。目标:邵征。要求:一周内,我要看到‘海风一号’基金爆雷,所有投资人恐慌性挤兑。证据链补充完整,指向其本人内幕交易及挪用资金。关键节点:下周二,证监会例行检查窗口期。】
发送。
几乎在信息发送成功的瞬间,对话框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几秒后,回复跳出:
【收到。72小时,资料到位。窗口期引爆。痕迹会处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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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凛关掉对话框。他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真皮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虚假繁荣的灯海。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拉出一个微小的弧度。
那不是一个笑容。那是冰封的湖面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露出下面深不见底、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寒渊。
复仇的齿轮,在他无声的指令下,开始精确地、冷酷地转动。第一个猎物,已经踏上了通往深渊的传送带。
第四章
一周的时间,在表面平静的都市节奏里滑过。靳凛的生活像被设定好的精密仪器,一丝不苟地运行着。他照常主持法务部的晨会,条理清晰地分析跨国并购案的风险点;他参加高管午餐会,在觥筹交错间与集团总裁谈笑风生;他甚至抽空去健身,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仿佛要把某种深入骨髓的污秽感冲刷干净。
只有他自己知道,平静的冰面下,是汹涌的暗流和无声的绞杀。
郁晚打过几次电话。靳凛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任由铃声在口袋里响到自动挂断。信息也发来了好几条,从最初的撒娇询问凛哥你怎么不接电话呀,到带着点委屈的是不是太忙了注意身体哦,再到后来掩饰不住的焦虑靳凛,你没事吧回我一下好不好我很担心你!。
担心靳凛看着最后那条信息,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嘲讽。是担心他发现了什么,还是担心他断了她的奢侈品供养
他一条都没回。彻底的无视,本身就是一种凌迟。
郁晚终于按捺不住,在第三天下午直接冲到了靳凛公司楼下。前台打来内线电话,语气有些为难:靳总监,郁小姐在前台,说……一定要见您。
靳凛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法律条款上移开,声音平淡无波:告诉她,我在开一个非常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没时间。请她回去。
好的,靳总监。前台如释重负。
靳凛挂断电话,顺手点开电脑上一个不起眼的监控窗口。画面连接的是写字楼大堂的实时监控。他清晰地看到郁晚穿着一条价格不菲的新款连衣裙,焦躁地在前台附近踱步,几次想往里冲,都被保安礼貌地拦住。她脸上是真实的焦虑和困惑,甚至眼圈有些发红,看上去楚楚可怜。
靳凛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张曾让他心醉神迷的脸,此刻在他眼中,只剩下虚假的表演和令人作呕的背叛痕迹。她越是表现得无辜焦虑,他心底那股冰冷的恨意就越是凝结得坚硬。
他没有再看下去,关掉了监控窗口。屏幕重新被法律文件占据。时间,是最好的催化剂,会让焦虑发酵成恐惧。
周五,下午三点。
金融圈的信息传播速度堪比光速。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滴入冷水,瞬间引爆了所有相关者的神经末梢。
海风一号基金,那个由新锐投资人邵征操盘、过去半年业绩亮眼得耀眼的私募基金,毫无征兆地爆雷了!
小道消息像瘟疫一样蔓延:底层资产严重造假!资金池被违规挪用!巨额亏损无法兑付!投资人恐慌性挤兑潮已经开始!
邵征的个人办公室电话被打爆,手机直接关机。他名下的海鲨资本门口,不到一个小时就聚集了十几个愤怒的投资人,举着牌子要求还钱,场面一度混乱,惊动了物业和保安。
靳凛坐在自己顶层视野开阔的办公室里,手机就放在桌面上。屏幕亮着,不断弹出各种财经APP的推送快讯和内部消息群疯狂刷屏的讨论。
【突发!海风一号确认爆雷!投资人围堵海鲨资本!】
【邵征失联!疑卷款潜逃!】
【监管层火速介入!海鲨资本账户已被冻结!】
一条条信息,像冰冷的子弹,精准地命中目标。靳凛平静地看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看一份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财经简报。他甚至端起桌上的黑咖啡,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种奇异的、冰冷的清醒感。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来自影子的加密信息:
【第一阶段完成。账户冻结。挤兑已成。监管介入。证据链已匿名递交。目标人物位置锁定:其私人公寓。】
靳凛放下咖啡杯,指尖在冰凉的手机屏幕上敲下两个字:
【继续。】
与此同时,邵征那间装修奢华的顶层公寓里,气氛却降到了冰点。
操!操!操!邵征一脚狠狠踹在昂贵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昂贵的烟灰缸被他扫落在地,摔得粉碎。他双眼赤红,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对着手机疯狂咆哮:什么叫账户被冻结!谁他妈冻结的!老子是合法合规操作!有备案的!底层资产有问题放他妈的屁!那都是经过层层审核的!挪用资金谁他妈在造谣!给老子查!查出来是谁搞鬼,老子弄死他!
电话那头是他的心腹律师,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邵总……现在不是查谁搞鬼的时候了!证监会的人……已经到楼下了!他们手里……好像有……有实锤的证据!指向您个人……内幕交易和挪用……数额特别巨大……
什么!邵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不可能!那些东西……那些东西怎么可能……他猛地想起什么,冲到书桌前疯狂地翻找抽屉,打开电脑查看加密文件……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后背昂贵的衬衫。一些他自以为处理得天衣无缝的痕迹,一些关键的证据……不见了!或者,被巧妙地篡改了指向!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不是意外!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陷阱!一个要把他彻底埋葬的死局!
邵总!他们上来了!您……您快想办法啊!律师的声音带着哭腔。
门铃,就在这一刻,刺耳地响了起来。同时响起的,还有沉重的、不容置疑的敲门声。
开门!证监会稽查!邵征,请配合调查!
邵征僵在原地,面如死灰。他看着紧闭的房门,仿佛看到了地狱的大门正在向他敞开。完了。一切都完了。他苦心经营的一切,他的名声,他的财富,他的自由……都在这一刻被宣判了死刑。
他猛地看向自己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是郁晚不久前发来的信息:征哥,基金怎么回事我朋友投的钱……还有,靳凛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他一直不理我,我好害怕……
靳凛!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邵征混乱的脑海!那个郁晚口中还在太平洋那头数星星的男人!那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法务总监!是他!一定是他!
无边的恐惧瞬间攫住了邵征的心脏,比面对证监会还要冰冷刺骨。他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门外的敲门声变成了撞门声。邵征腿一软,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手机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屏幕摔裂,郁晚那条信息在蛛网般的裂纹后面,显得格外讽刺。
第五章
邵征被证监会稽查人员带走的画面,被蹲守的财经记者拍了个正着。他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头发凌乱,脸色灰败,被两名工作人员一左一右夹着走出公寓楼门。昔日意气风发的投资新贵,此刻像一条丧家之犬。高清照片和视频片段瞬间刷爆了各大财经网站和社交媒体的头条。
【海鲨资本邵征被正式带走调查!涉嫌内幕交易、挪用资金!】
【海风一号爆雷后续:核心人物落网!投资者血本无归!】
【金融圈新贵陨落!邵征帝国一夜崩塌!】
郁晚看到手机推送的新闻时,正坐在一家高档美容院的VIP室里做面部护理。手机叮咚一声弹出推送,她随意瞥了一眼标题,整个人如同被高压电击中,猛地从美容床上弹坐起来,脸上的面膜泥簌簌往下掉。
邵征……被带走了她盯着那张邵征被押上车的照片,眼睛瞪得溜圆,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面膜泥惨白的底色,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海风一号……完了
巨大的恐慌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了她的心脏。她不是傻子,她当然知道邵征的实力和他那些投资背后可能存在的猫腻。她更清楚,自己之所以能维持现在这种挥金如土、全身名牌的生活,除了靳凛那张额度惊人的副卡,邵征私下里也塞给过她不少零花钱和投资收益,美其名曰跟着征哥有肉吃。
现在,肉没吃到,锅从天而降!
郁小姐您怎么了不舒服吗美容师被她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郁晚根本没听见,她手忙脚乱地扯掉脸上的面膜,也顾不上擦干净黏腻的精华液,手指颤抖着划开手机,疯狂地拨打邵征的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冰冷的电子女音一遍遍重复。
她又哆嗦着点开靳凛的微信,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僵硬。她发过去一条带着哭腔的语音:凛哥!凛哥你在哪里你看到新闻了吗邵征他……他出事了!我……我好害怕!你在哪儿啊求求你回我电话好不好
信息石沉大海。那个熟悉的头像,没有任何回应。
郁晚的心沉到了谷底。邵征倒了,靳凛失联……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感将她淹没。她猛地想起什么,一把抓起放在旁边的限量版鳄鱼皮手袋——那是她上个月刚用靳凛的副卡买的,花了将近三十万。还有她手腕上那只镶钻的卡地亚手表,脖子上的梵克雅宝四叶草项链,脚上这双当季最新款的华伦天奴铆钉高跟鞋……她身上的一切,都闪耀着金钱堆砌的光泽。
这些光泽,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惊肉跳!靳凛的副卡!那些奢侈品的消费记录!如果靳凛……如果他知道了她和邵征的事……如果他……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窜出来:靳凛的提前回国,他的突然失联,邵征的精准爆雷和被捕……这一切,会不会……
郁晚不敢再想下去,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发冷。她失魂落魄地冲出美容院,甚至忘了付账,在美容师错愕的呼喊声中拦了辆出租车,只想立刻冲回公寓,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要命的证据。
然而,她刚用钥匙拧开公寓门锁,甚至没来得及踏进去一步,就被门口站着的两个人堵住了。
一个穿着深色西装,表情严肃,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另一个穿着法院制服,胸前别着徽章。
郁晚女士西装男人开口,声音平板无波。
我……我是。郁晚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声音发虚。
我们是市中级人民法院执行庭的。法院工作人员出示了证件,现依法向你送达传票及相关法律文书。靳凛先生已向本院提起诉讼,主张你名下包括但不限于以下物品——他打开手中的清单,声音清晰地念道:Hermès
Birkin
30
鳄鱼皮手袋一只,Cartier
Ballon
Bleu
镶钻腕表一只,Van
Cleef
&
Arpels
四叶草满钻项链一条,Valentino
Rockstud
铆钉高跟鞋三双……他一口气念了长长一串奢侈品牌和物品名称,最后总结,上述物品,经查证,均系你于近一年内,擅自使用靳凛先生名下银行副卡进行大额套现购买,累计金额人民币三百一十七万八千六百元整。靳凛先生要求你立即返还全部物品,并承担相应法律责任。这是传票,请签收。
一张盖着鲜红法院印章的传票,被递到了郁晚面前。
郁晚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那些曾经让她无比自豪、引来无数艳羡目光的奢侈品名字,此刻像一个个沉重的枷锁,狠狠砸在她的头上。三百一十七万!这个数字让她头晕目眩!她一直以为靳凛不会在意这些小钱,他一直那么纵容她!
不……不是的!郁晚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尖利地反驳,那卡是他给我的!他同意我用的!我们是情侣!他……
郁女士,西装男人——靳凛的代理律师,冷冷地打断了她,眼神锐利如刀,靳凛先生从未授权你将副卡资金用于个人奢侈消费,更未授权你进行大额套现。银行流水、购物凭证、奢侈品鉴定报告,以及靳凛先生本人的明确否认声明,证据链完整确凿。情侣关系并非你侵占他人巨额财产的合法理由。请认清现实,配合法院执行。否则,等待你的将是拒不执行判决的刑事责任。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靳凛先生已向银行申请冻结该副卡账户,并追索所有未授权消费款项。你好自为之。
律师的话像一盆冰水,将郁晚从头浇到脚,连最后一丝侥幸都浇灭了。她看着那张冰冷的传票,看着清单上那些刺眼的奢侈品名字,再看着自己身上这些价值不菲的行头……它们不再是身份和品味的象征,而成了将她钉死在耻辱柱上的确凿罪证!一个用男人钱包装自己的、虚荣又贪婪的捞女形象,跃然纸上。
她颤抖着手,想签收,笔却几次从无力的指间滑落。最终,她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靠在冰冷的门框上,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绝望。
律师和法警留下传票和清单,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沉重的防盗门在她身后关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仿佛关上了她通往过去优渥生活的最后一道门。
郁晚顺着门框滑坐在地上,昂贵的连衣裙沾了灰尘也浑然不觉。她看着散落在地上的法院文书和那张刺目的传票,巨大的恐慌和羞耻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完了。她的世界,在这一天,彻底崩塌了。那些闪闪发光的奢侈品,瞬间变成了禁锢她的、冰冷沉重的囚笼。
第六章
看守所会见室的空气永远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绝望混合的刺鼻气味。冰冷的铁栏杆将房间一分为二。郁晚坐在栏杆外硬邦邦的塑料椅子上,短短几天,她像是换了个人。曾经精心打理的卷发失去了光泽,随意地挽着,露出苍白憔悴的脸,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嘴唇干裂起皮。身上那件普通的棉布连衣裙,洗得有些发白,与她曾经满身名牌的样子判若两人。
铁栏杆后面,邵征穿着统一的橙色囚服,被法警带了进来。仅仅几天,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眼神里带着侵略性的男人消失了。他佝偻着背,头发被剃成了板寸,胡子拉碴,脸色是那种不见天日的灰败。眼窝深陷,眼神浑浊,里面布满了血丝和一种濒临崩溃的恐惧。他看到郁晚,死水般的眼底才勉强泛起一丝微弱的波动,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晚晚!邵征扑到栏杆前,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铁条,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哭腔,晚晚你救我!你一定要救我出去!这里面不是人待的!他们……他们整我!是靳凛!一定是靳凛那个王八蛋在整我!
郁晚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眼前的邵征,哪里还有半分当初在床上征服她时的魅力只剩下一个被恐惧彻底压垮的可怜虫。她看着他抓着栏杆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扭曲发白,指甲缝里甚至有些污垢。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涌上喉头。
我……我怎么救你郁晚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疲惫和无力,我自己都……她想到那张法院传票和三百多万的债务,喉咙像被堵住,说不下去。
找关系!花钱!邵征急切地低吼,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我知道你有办法!你不是认识那个谁……那个李局的女儿吗去找她!花多少钱都行!我外面……我外面还有钱!藏着的!只要你把我弄出去,那些钱都给你!都给你!他像输红了眼的赌徒,疯狂地许诺着。
郁晚看着他近乎癫狂的样子,只觉得一阵心寒和可笑。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想着用钱解决他甚至都不知道,她郁晚现在连打车钱都要精打细算,那些曾经围着她转的朋友,在得知她惹上官司又失去了靳凛这个靠山后,早就对她避之不及了。
邵征,郁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疲惫的麻木,没用的。靳凛他……他什么都知道了。
邵征猛地僵住,抓着栏杆的手骤然收紧,指节发出咔的一声轻响。他死死盯着郁晚:知道什么知道我们……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郁晚艰难地点了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提前回来了……那天……他就在门外……她说不下去了,那段不堪的记忆让她浑身发冷。
门外……邵征喃喃地重复着,眼神彻底涣散了。最后一点侥幸心理也破灭了。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让他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靳凛知道!他早就知道!那这一切……这一切精准到可怕的打击……
是他……一定是他……邵征的眼神变得极度惊恐,像看到了什么最可怕的怪物,海风一号……那些证据……凭空出现的!查都查不到源头!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人干的!晚晚,他不是人……他是个魔鬼!我们完了……我们彻底完了!他语无伦次,身体筛糠般抖起来。
郁晚看着他这副彻底崩溃的样子,心底最后一丝对这个男人的复杂情愫也烟消云散,只剩下厌恶和恐惧。她刚想说什么,探视时间结束的铃声刺耳地响起。
时间到了!法警冰冷的声音响起,上前要带走邵征。
不!晚晚!救我!去找靳凛!求他!你去求他放过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邵征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扒着栏杆不肯松手,涕泪横流,对着郁晚绝望地嘶喊,告诉他!我再也不敢了!求他给我一条活路!求他啊!
他的声音凄厉绝望,在空旷的会见室里回荡,像濒死野兽的哀嚎。
郁晚被法警请出了会见室。身后,邵征那绝望的哭喊声被厚重的铁门隔绝,只留下嗡嗡的回响,像魔咒一样缠绕在她耳边。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看守所冰冷的大楼。外面阳光正好,刺得她眼睛生疼。邵征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和他那句求他给我一条活路的嘶喊,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
求靳凛
郁晚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痛得无法呼吸。她比邵征更清楚靳凛的为人。他表面温润如玉,骨子里却有着可怕的冷静和决绝。他一旦决定要做的事,绝不会回头。他送来了法院传票,冻结了她的卡,让她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泥潭……这就是他的态度!冷酷、彻底、不留一丝余地。
去求他除了自取其辱,还能得到什么
郁晚茫然地站在看守所外的马路边,看着车来车往,第一次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和无边无际的绝望。邵征的活路她自己的活路又在哪里那个曾经为她遮风挡雨、予取予求的男人,已经亲手为她打造了一座冰冷坚固的囚笼。她无处可逃。
第七章
法院的判决像一记重锤,毫无悬念地落下。
郁晚败诉了。证据确凿,无可辩驳。法官冰冷的声音在肃穆的法庭里回荡,宣判她必须立即返还靳凛通过副卡套现购买的、清单上所列的所有奢侈品物品。如无法返还实物,则需按购买原价进行赔偿。同时,承担本案所有诉讼费用。
旁听席上空空荡荡。郁晚孤零零地站在被告席上,听着那一个个天文数字从法官口中吐出,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心上。三百一十七万八千六百元!这个数字沉甸甸地压下来,几乎让她窒息。她拿什么还那些奢侈品,有些已经被她二手卖掉换了零花钱,有些送人了,就算剩下的全还回去,也是杯水车薪!
她下意识地看向原告席。靳凛没有亲自来,他的代理律师一丝不苟地穿着定制西装,面无表情地整理着文件,仿佛完成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工作。
郁晚被法警带离被告席时,双腿像灌了铅。走出法院大门,刺眼的阳光让她一阵眩晕。早已蹲守在此的记者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围了上来,长枪短炮对准了她。
郁小姐!法院判决你返还靳先生三百多万奢侈品,请问你有什么想说的
网传你是因为出轨才导致靳先生追回财产,是真的吗
邵征被捕是否也与此事有关你和邵征是什么关系
郁小姐!说两句吧!
尖锐的问题像冰雹一样砸过来,闪光灯噼里啪啦响成一片,将她苍白憔悴、失魂落魄的脸清晰地定格在镜头里。郁晚惊恐地用手挡着脸,想要冲出去,却被记者们堵得寸步难行。狼狈、羞耻、绝望……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崩溃。
滚开!你们滚开!她尖叫着,声音嘶哑。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缓缓驶来,无声地停在法院门口不远处。后车窗降下一半,露出靳凛线条冷硬的侧脸。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靠在椅背上,目光平静地投向这边混乱的场面,如同在看一幕与己无关的闹剧。
郁晚在推搡中看到了他。就像在无边的黑暗中看到了一束光,哪怕那束光冰冷刺骨。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羞耻和恐惧。她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挡在身前的记者,踉踉跄跄地扑向那辆宾利。
凛哥!靳凛!她扑到车窗边,双手死死扒着车窗边缘,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狼狈,我错了!凛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那些钱……那些东西……我会还的!我打工!我一辈子打工还给你!求求你看在过去七年的情分上……放过我这一次!我不能坐牢啊凛哥!
她哭得声嘶力竭,语无伦次,曾经精致的妆容被泪水冲刷得一塌糊涂,只剩下最卑微的乞怜。周围记者的闪光灯闪得更密集了,记录着这戏剧性的一幕。
车窗玻璃完全降下。
靳凛的脸清晰地露出来。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冰墙。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清晰地映出郁晚此刻涕泪横流、狼狈不堪的倒影。
他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水晶杯,里面盛着少量深红色的酒液。他慢条斯理地晃动着酒杯,看着那醇厚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优雅的弧线。姿态从容,甚至带着一丝欣赏的意味。
郁晚的哭求声卡在了喉咙里。她看着靳凛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心底的寒意比刚才在法庭上更甚。那不是愤怒,不是憎恨,而是一种……彻底的漠视。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惹人厌烦的物件。
放过你靳凛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质感。他的目光落在郁晚扒着车窗、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上,那双手曾经被精心保养,涂着昂贵的指甲油,如今却沾着灰尘,指甲边缘有些开裂。
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那不是笑,是冰刃出鞘的锋芒。
郁晚,他叫她的名字,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如刀,你忘了是你自己说的。他微微前倾身体,靠近车窗,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牢牢锁住郁晚惊恐放大的瞳孔,清晰地吐出后半句:
你说,你想活得像一件奢侈品。
他顿了顿,欣赏着郁晚瞬间惨白如纸、血色尽褪的脸,看着她瞳孔里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然后,他轻轻地,近乎温柔地补充道,声音却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风:
现在,看看你。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你觉得自己还配得上‘奢侈’这两个字吗
赝品,都比你真。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身体向后靠回椅背,优雅地举起手中的水晶杯,对着郁晚那张彻底崩溃绝望的脸,隔空,微微示意了一下。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胜利的祝酒。
开车。他淡淡地吩咐司机。
车窗玻璃无声地、平稳地升起,隔绝了郁晚那张涕泪横流、写满绝望的脸,也隔绝了她最后一声凄厉的哭喊:靳凛——!
黑色的宾利慕尚沉稳地驶离,汇入车流,很快消失不见。只留下郁晚失魂落魄地瘫坐在法院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被记者的镜头和周围路人或鄙夷或怜悯的目光包围。
靳凛最后那几句话,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精准地、残忍地扎进了她心里最虚荣、最不堪的角落,将她最后一点尊严碾得粉碎。活得像奢侈品现在,她连一个劣质的赝品都不如了。
第八章
黑色的宾利慕尚平稳地行驶在回公司的路上。车厢内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只剩下顶级音响流淌出的低缓古典乐。靳凛靠在后座,闭着眼,指尖在真皮扶手上无意识地轻敲着。
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一条来自影子的加密信息:
【目标(邵征)于今日上午九时许,在拘留所公共淋浴间滑倒,后脑及脊椎遭受严重撞击。紧急送医后诊断:颈椎C5-C6节粉碎性骨折合并脊髓严重损伤,高位截瘫,永久性丧失运动及感觉功能。无生命危险。监控显示为意外滑倒(地面水渍)。医院报告存档。完毕。】
信息简洁,冰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只陈述事实。
靳凛睁开眼。车窗外流动的光影在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掠过,没有激起一丝涟漪。他平静地看完信息,指尖在屏幕上轻点:
【处理干净。后续医疗,维持最低生存标准。】
发送。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闭上眼。身体彻底放松地陷进柔软的真皮座椅里。车内的古典乐似乎变得更加悠扬舒缓。
郁晚那张绝望崩溃的脸,和邵征在探视室里涕泪横流、惊恐嘶喊求他给我一条活路的样子,在他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来。
活路
靳凛的嘴角,在无人看到的阴影里,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上弯起。那是一个冰冷到极致、也满足到极致的弧度。
他给了邵征活路。一条永远禁锢在病床上、只有眼珠能转动、连大小便都无法自理的活路。这比直接杀了他,更符合靳凛对活路的定义——一种永恒的、清醒的折磨。
至于郁晚……
那张法院的判决书,那些被追讨的、曾经象征着她虚荣和背叛的奢侈品,那三百多万足以压垮她一生的债务,还有她此刻身败名裂、如同过街老鼠般的处境……靳凛觉得,这很公平。她亲手选择了背叛,选择了那条看似铺满鲜花、实则通往深渊的路。他只是帮她,把这条路走得更彻底一些。
让她活着,清醒地、痛苦地活着,活在由他亲手打造的、名为现实的囚笼里,日复一日地品尝自己种下的苦果。这比任何激烈的报复,都更能让他感到一种深沉的、冰冷的愉悦。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稳稳停在他的专属车位。司机恭敬地下车为他拉开车门。
靳凛迈步下车,锃亮的皮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沉稳的回响。他整理了一下一丝不苟的西装袖口,动作优雅从容。然后,他走向专属电梯。
电梯镜面映出他挺拔的身影和毫无波澜的脸。那双眼睛,深黑如寒潭,平静无波,仿佛刚刚经历的一切,只是拂去衣角上的一粒微尘。
复仇的乐章,在他精准冷酷的指挥下,已经演奏到了最完美的休止符。每一个音符,都落在他预设的位置上,精准无误。
第九章
三天后,一个沉闷的午后。靳凛独自一人驱车来到城郊的墓园。
这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松柏发出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几声不知名的鸟鸣。他捧着一束素净的白菊,脚步沉稳地走过一排排冰冷的石碑,最终在一块被打理得很干净的墓碑前停下脚步。
碑上嵌着一张中年女人的黑白照片。眉眼温婉,笑容柔和,依稀能看到靳凛的影子。下方刻着:慈母
沈静之墓。
靳凛弯下腰,将手中的白菊轻轻放在墓碑前。他伸出手,指尖拂去照片上沾染的几粒微尘,动作轻柔。
妈,他开口,声音不高,在空旷的墓园里显得有些飘忽,我来看您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
您以前总说,做人要宽厚,要给人留余地,得饶人处且饶人。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母亲温柔的笑容上,您的心太软了。所以,他们才敢那样欺负您,算计您,最后……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那些尘封的、带着血腥味的往事——母亲被商业对手设局陷害,背负巨额债务,最终在流言蜚语和绝望中从公司顶楼一跃而下——如同沉底的暗礁,只需一个念头,便能轻易刺破平静的海面,带来尖锐的痛楚。
靳凛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种沉淀到极致的冰冷。
我这些年,一直记着您的话。他继续说,声音平稳得像在陈述别人的故事,我努力做一个您希望的那种人,温润,守礼,不争不抢。对郁晚……也是。我以为真心能换来真心。
他嘴角扯起一个微小的、毫无温度的弧度:事实证明,我错了。宽厚,只会让豺狼觉得你软弱可欺。余地,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在背后捅刀子的手更稳更狠。
他的目光从墓碑上移开,投向远处灰蒙蒙的天空。
所以,我换了一种方式。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郁晚,还有那个叫邵征的,我处理干净了。
郁晚,她喜欢用我的钱把自己包装成奢侈品。现在,她负债累累,声名狼藉,她最珍视的那些‘奢侈品’光环,被我亲手一件件扒了下来。她以后的日子,会活得像阴沟里的老鼠,每天睁眼就要面对还不清的债和洗不掉的耻辱。清醒地活着,比死更难受。
至于邵征,靳凛的声音更冷了几分,他喜欢玩资本游戏,喜欢用钱和所谓的‘魅力’玩弄人心。现在,他的资本帝国灰飞烟灭,他引以为傲的身体,也成了一堆只会呼吸的烂肉,永远瘫在床上,连动一根手指都是奢望。他以后的人生,只剩下一个功能:清醒地感受着无边的痛苦和绝望,直到咽气的那一天。
他缓缓地、清晰地说出这些,像是在向母亲汇报一项重要工作的完成情况。没有炫耀,没有激动,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妈,靳凛重新看向墓碑上母亲的照片,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波动,像是冰层下涌动的暗流,您说,这样够不够
风依旧吹着,松柏沙沙作响。墓碑上的女人,只是温柔地笑着。
靳凛静静地站了很久。然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胸腔里那股积压了太久太久的、混杂着背叛之痛和毁灭欲望的浊气,似乎随着这口气,被彻底地排空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如同冰冷的泉水,缓缓注入他的心田。
不是喜悦,不是兴奋,更不是空虚。
是一种冰冷的满足感。一种齿轮严丝合缝嵌入卡槽、精密仪器完成最终运转、所有预设目标均完美达成的、纯粹的、冰冷的满足感。
如同寒夜饮冰,通体生寒,却奇异地熨帖了每一寸躁动的神经。
他最后看了一眼母亲的墓碑,眼神恢复了惯常的深邃和平静。然后,他转过身,迈开步伐,沿着来时的路,沉稳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墓园。
阳光穿过稀疏的云层,落在他挺直的背影上,却仿佛无法渗透那层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冰冷的金属光泽。过去被彻底斩断,未来清晰而冰冷地铺展在脚下。
他感到满足。一种由彻底清算和绝对掌控所带来的、冰冷而坚实的满足。这感觉,很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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