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赌场惊魂
扑克牌滑过指尖,冰凉,硬挺,带着新开封塑料膜那股子生涩味儿。我眼皮都没抬,指尖细微地一错,啪嗒,轻得几乎听不见。一张方块七,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了底牌那张碍眼的梅花三。荷官那张扑克脸,眼皮耷拉着,活像三天没睡醒,压根儿没往我这儿瞟。对面坐着的几个大哥,脑门儿油光锃亮,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面前那堆花花绿绿的筹码,鼻孔里哼哧哼哧喷着粗气,一副跟钱有仇的架势。整个VIP厅的空气都黏糊糊的,裹着雪茄的焦油味、昂贵的香水味,还有一股子…人傻钱多速来的铜臭味。
我心里的小人儿正叉着腰仰天狂笑:就这澳门赌王何鸿燊的地盘监控是摆设,荷官是睁眼瞎这钱跟白捡有区别嘴角那点得意劲儿刚想往上翘,一道目光,冷得像手术刀,唰地一下钉在我手上。
操!我头皮猛地一炸,心脏像被一只冰手攥住,瞬间缩成一团。那感觉,比小时候偷家里钱被老爹当场按在板凳上还吓人一万倍。
顺着那目光的来路看过去,吧台边倚着个女人。一身黑,黑得像能把周围的光都吸进去。裁剪刁钻的裙子裹着腰线,腿长得没边儿,高跟鞋尖得像能直接把我捅个对穿。脸上没什么表情,红唇抿着,眼神平静无波,就那么看着我。不是荷官那种职业性的麻木,也不是赌客那种贪婪的浑浊。那眼神,像在看显微镜下的细菌,带着点研究,还有点…冰冷的了然。
完了!脑子里就剩这俩字疯狂刷屏。何清漪!赌王何鸿燊那个传说中的女儿!在自家场子里,被我这个靠点三脚猫数学概率和手指灵活度混饭吃的野路子给秀了操作我这哪是出千,这他妈是坟头蹦迪蹦到阎王爷脸上了!
冷汗唰一下从后脖子冒出来,顺着脊椎沟往下淌,冰凉黏腻。腿肚子有点转筋,想跑,但那双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没声音,却比警笛还吓人。她没喊保安,没掀桌子,就那么踩着死亡节奏,一步一步朝我这边晃过来。
周围的喧嚣,赌客的嚷嚷,筹码的哗啦声,瞬间都成了背景板。整个世界就剩下她高跟鞋落地的笃、笃声,一下下砸在我心尖上。我捏着那张方块七,指关节都发白了,感觉那张牌烫得能烙熟我的手心。
她停在我赌桌旁边,微微倾身,一股冷冽的、难以形容的昂贵香气钻进我鼻子。她没看我手里的牌,目光直接穿透我,落在我脸上。嘴角,居然向上弯了那么一丝丝,弧度冷得能冻死人。
手法不错。她开口,声音不高,像上好的丝绸滑过冰面,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周围的噪音都压不住,可惜,概率模型没算准荷官换班的时间点。新来的这位,她下巴朝那个扑克脸荷官扬了扬,眼睛毒得很。
我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蹦不出来。脑子里嗡嗡的,全是完蛋了,要沉海了,明天头条就是无名赌棍澳门喂鱼之类的弹幕。
她没等我反应,涂着蔻丹的纤长手指夹着一张纯黑色的卡片,边缘烫着细细的金线,看着就贵得要命。她轻轻一弹,卡片像片黑色的羽毛,稳稳落在我面前那堆筹码上。
何清漪。她报上名字,红唇又勾了一下,这次带了点玩味,跟我结婚。保你荣华富贵,也保住你这双…挺灵活的手。
啥玩意儿结婚保我我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砸在筹码上。耳朵里嗡嗡响,怀疑自己是不是紧张过度出现了幻听。赌王女儿,抓了我现行,不剁手不沉海,反而要跟我结婚这剧情走向,比我在网上看的无脑爽文还离谱一百倍!天上掉馅饼,还他妈是纯金镶钻的
我……我张了张嘴,感觉舌头有点打结,何小姐,您…您没开玩笑吧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你看我像有心情开玩笑的人吗她反问,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那双漂亮得惊人的眼睛,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一丝笑意也无,只有冰冷的审视和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那目光像有实质的重量,压得我有点喘不过气。
周围几个油光锃亮的大哥终于从筹码堆里拔出眼神,看看何清漪那张美得惊心动魄却冷得像冰山的脸,又看看我这个一身廉价货、明显不属于这地方的愣头青,脸上表情精彩纷呈,混合着震惊、茫然、还有浓得化不开的羡慕嫉妒恨。那眼神,活像看见癞蛤蟆真把天鹅肉叼嘴里了。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馅饼砸晕的狂喜在我脑子里疯狂打架。被沉海的恐惧还没完全退潮,就被一股灼热的、名为一步登天的火焰给顶了上来。这泼天的富贵,这做梦都不敢想的剧情,真砸我头上了何清漪赌王的千金要跟我结婚这他妈不是祖坟冒青烟,是祖坟直接喷火了吧!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脏在胸腔里擂鼓,震得我耳膜嗡嗡响。管他呢!沉海是死,搏一搏,单车变劳斯莱斯!这机会,傻子才放过!
我…我干!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有点劈叉,带着点豁出去的狠劲儿,何小姐,您说啥就是啥!我这条命,以后就是您的了!
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狗腿得有点恶心,但架不住它管用啊!
何清漪脸上那点微不可查的弧度似乎加深了半分,快得让人抓不住。她没再看我,目光扫过那几个目瞪口呆的大哥,最后落在那张纯黑的金边卡片上。明天下午三点,名片上的地址。带上证件,别迟到。
说完,利落地转身,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悄无声息,只留下一股冷冽的余香和一群下巴快掉到地上的赌客。
我一把抓起那张名片,冰凉的金属质感,沉甸甸的。上面就一个地址,一串号码,还有一个极简的烫金何字徽记。像握着个通往天堂的门票,又像捏着个定时炸弹的起爆器。管他呢!老子赌了!
2
豪门陷阱
何家这宅子,真他妈大得离谱。车子七拐八绕,开进大门还得跑好几分钟,两边全是修剪得跟狗啃过似的奇形怪状的树,看着就贵,也看着就压抑。司机那张脸跟扑克牌成精似的,一路上一句话没有,后视镜里偶尔扫过来的眼神,跟看垃圾堆里捡来的流浪狗差不多。
进了那扇能砸死人的雕花大门,一股冷气混着消毒水和某种昂贵木头的味儿扑面而来,激得我一哆嗦。大厅高得能跑马,水晶吊灯亮得晃眼,墙上挂的画儿,颜色古里古怪,但一看就知道值钱。几个穿着黑西装、耳朵上塞着耳麦的保镖杵在角落里,跟柱子似的,眼神锐利得能刮下我一层皮。
林先生,这边请。一个穿着板正得像刚从熨斗底下钻出来的老头儿,面无表情地引着我往里走。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我那身咬牙跺脚买的名牌西装,跟这地方一比,瞬间透出一股子拼多多九块九包邮的廉价感。周围那些佣人,低着头走路悄无声息,但眼角的余光扫过来,跟针扎似的。
哟,这位就是清漪姐挑中的‘乘龙快婿’看着挺…接地气啊!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男人端着酒杯晃过来,嘴角扯着,眼里全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他旁边依偎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捂嘴嗤嗤地笑。
何清漪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换了一身香槟色的长裙,头发挽着,露出修长的脖颈,像个真正的公主。她没理那对男女,径直走到我身边,极其自然地挽住了我的手臂。手臂上传来的触感冰凉光滑,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道。
林哲,我未婚夫。她声音不高,清晰地传遍整个瞬间安静下来的大厅。她侧过脸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温柔笑意,跟之前在赌场里那冰山样判若两人。别紧张,就当自己家。
她的手指在我手臂内侧极其隐蔽地捏了一下,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号。
我被她这演技震得有点懵,只能挤出个僵硬的笑,努力挺直腰板,感觉自己像个被推上舞台的提线木偶。周围那些审视的、探究的、带着恶意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烤着我。
哼,一声冷哼从大厅深处传来。一个穿着深紫色唐装的老头儿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手里盘着两个油亮的核桃,嘎啦嘎啦响。脸盘方正,不怒自威,眼神像鹰隼,锐利得能穿透人心。正是赌王何鸿燊本人。他眼皮都没抬,只从鼻子里哼出那个音,像块巨石砸进水里,整个大厅的气氛瞬间又降了好几度。
爸,何清漪挽着我走过去,声音放得更柔了些,林哲第一次来,您别吓着他。
何鸿燊这才抬起眼皮,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身上来回扫射,充满了审视和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他手里的核桃盘得更响了。清漪的眼光,一向独特。
他慢悠悠地说,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子,就是不知道,这位林先生,除了手快,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
这话里的刺儿,傻子都听得出来。周围的空气凝固了。我后槽牙咬得咯吱响,脸上还得维持着那点卑微的笑。心里头疯狂吐槽:老狐狸!不就是嫌老子穷酸没背景吗等着,等老子成了你女婿,看谁笑到最后!
何清漪的手臂轻轻用力,示意我别说话。她脸上带着点委屈,刚想开口,何鸿燊却摆了摆手,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旁边一个玻璃展柜。那里面摆着些古董玩意儿,其中一个白玉雕的貔貅,在灯光下温润剔透,看着就价值连城。
行了,开饭吧。何鸿燊站起身,不再看我,径直朝餐厅走去。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得让人下不去筷子的菜肴。水晶杯,银餐具,亮得晃眼。何鸿燊坐在主位,何清漪挨着他,我被安排在长桌的另一端,像个不受欢迎的陪衬。席间气氛沉闷得能拧出水。何家那几个旁支,之前那个油头粉面的何少(后来知道叫何志明),还有他身边那个叫莉莉的女人,时不时阴阳怪气两句,明里暗里挤兑我,说我走了狗屎运,攀上高枝。何鸿燊偶尔淡淡开口,问两句无关痛痒的话,比如我老家哪儿的,以前做什么的,那语气,跟审犯人没两样。
我全程赔着小心,食不知味,感觉自己像在走钢丝。何清漪偶尔隔着长长的桌子看我一眼,眼神平静,带着一丝安抚,但更多的是我看不懂的复杂。
饭快吃完时,何鸿燊擦了擦嘴,忽然对旁边的管家吩咐:阿忠,去把我书房桌上那个紫檀木的镇纸拿过来,给林先生看看。年轻人,也该懂点雅趣。
管家应声去了。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雅趣老子只对钱有兴趣!何清漪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泛白。
不一会儿,管家捧着个深紫色的木盒回来了,小心翼翼地放在何鸿燊手边。何鸿燊打开盒子,里面垫着绒布,空无一物。
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像暴风雨前的乌云。大厅里死一般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镇纸呢何鸿燊的声音不高,却像闷雷滚过。
管家脸色煞白:老…老爷,我明明放在盒子里……
搜!何鸿燊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哗啦作响。他鹰隼般的目光瞬间锁定在我身上,冰冷刺骨,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笃定。谁最后靠近过书房今天,除了家里人,还有谁来过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像探照灯一样,全聚焦在我脸上。那眼神,鄙夷、幸灾乐祸、看好戏……像无数根针,扎得我体无完肤。
操!栽赃!赤裸裸的栽赃!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血直往头顶冲。不是我!我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大理石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我他妈连书房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何鸿燊根本不理我,朝旁边一个保镖使了个眼色。两个铁塔似的黑西装立刻大步朝我走来。
爸!何清漪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哭腔,眼圈瞬间就红了,您不能这样!林哲他…他不会偷东西的!您相信我!求求您了!她冲过来,挡在我前面,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身体微微颤抖,死死抓住何鸿燊的衣袖,仰着脸哀求,您别赶他走!求您了!
那演技,绝了!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把一个为爱抗争的富家千金演得入木三分。要不是我知道点内情,差点都信了。
何鸿燊看着女儿哭泣的脸,眼神似乎有一瞬间的复杂,但很快被冰冷取代。他甩开何清漪的手,声音冷酷:清漪,你太单纯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再次挥手,带下去!好好‘问’清楚!
两个保镖一左一右架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像是铁钳。我挣扎着,怒吼着:何鸿燊!你他妈冤枉我!老东西!
何清漪还在哭喊着阻拦,被另一个保镖客气但强硬地隔开。
我被粗暴地拖离灯火辉煌、令人窒息的大厅,穿过铺着厚地毯的、迷宫般的长廊,脚步声沉闷。拐过几个弯,光线越来越暗,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一种潮湿的霉味。保镖在一扇不起眼的、厚重的铁门前停下,掏出钥匙打开。
砰!我被狠狠推了进去,铁门在身后轰然关上,落锁的声音清脆又绝望。
3
暗流涌动
绝对的黑暗。浓稠得化不开,伸手不见五指。一股浓重的、混合着尘土、霉菌和淡淡铁锈味的冰冷空气瞬间包裹了我,呛得我咳了两声。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撞击着肋骨,咚咚作响,震得耳膜发疼。愤怒像岩浆一样在血管里奔涌,烧得我浑身发烫,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撕了何鸿燊那老狐狸的脸!
操!何鸿燊!老匹夫!栽赃老子!我对着厚重的铁门低吼,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撞出沉闷的回响。拳头狠狠砸在冰冷的墙壁上,粗糙的触感磨得指关节生疼,却压不住那股屈辱和憋闷。什么赌王狗屁!就是个卑鄙无耻的老混蛋!何清漪…想到她刚才那副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我心头那点被利用的火气又莫名其妙地被浇灭了大半。她也在演戏还是真的…有那么点情分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狠狠掐灭了。别傻了林哲!人家是赌王的女儿,你算个什么东西从头到尾,你就是个工具!一个用来恶心她爹的工具!
愤怒和自嘲在我脑子里打成一团。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同样冰冷的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黑暗放大了感官,也放大了时间流逝的煎熬。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咔哒。
极其轻微的开锁声,在死寂的地下室里像惊雷一样炸响。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警惕地抬起头,瞪向门口的方向。
铁门被推开一条缝,走廊里微弱的光线泄进来一小片,勾勒出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是何清漪。她闪身进来,迅速反手关上门,动作轻巧得像只猫。地下室再次陷入绝对的黑暗,但我能感觉到她就在我面前。
是我。她压低的声音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完全没了刚才在大厅里那副哭哭啼啼的模样。
我喉咙发干,想骂人,又觉得没力气。何大小姐,戏演完了来看我笑话声音嘶哑。
她没理会我的讽刺。黑暗中,我感觉她蹲了下来,离我很近。那股冷冽的、属于她的独特香气,混合着地下室的霉味,钻进我的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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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呢她直奔主题,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什么东西我一愣,怒火又往上拱。
录音笔。她吐出三个字,冰冷清晰,我让你带在身上的,针孔录音笔。别告诉我你没戴。
嗡——!我脑子像被重锤砸了一下。录音笔对了!就在我西装内袋里!硬硬的,小小的一个玩意儿。下午见面时,她塞给我的,只简单说了句贴身带着,别问。当时被那结婚的惊天巨饼砸晕了头,根本没细想!
在…在我内袋里。我下意识地摸向胸口位置。
藏好。绝对不能被发现。她的声音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刚才大厅里的一切,我爸说的每一个字,都录下来了吗
应该…录了吧我有点不确定,当时场面太混乱,谁还顾得上这个。何清漪,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疲惫和不解,你爸栽赃我,你在这儿搞窃听你们父女俩玩什么无间道呢
黑暗中,她似乎轻轻吸了一口气。沉默了几秒,她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冰冷,但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何家,就是个大赌场。外表光鲜,内里早就烂透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剖白,洗钱,贿赂,非法融资…我爸,还有我那几个好叔伯,没一个是干净的。他们做的局,比你在赌桌上玩的,大得多,也脏得多。
那关我屁事我忍不住顶回去,你们家黑心钱赚得盆满钵满,现在把我扯进来当替罪羊
我需要证据!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压抑的激动,随即又迅速压了下去,冰冷如初,致命的证据!把他们所有人,包括我爸,送进去的证据!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但他们太谨慎了,像一群藏在壳里的毒蛇。你是外人,一个突然出现的、被所有人看不起的‘穷小子’,他们反而会放松警惕。刚才那场戏,就是试探,也是机会!我爸亲口坐实你‘手脚不干净’的嫌疑,你才有机会接触到更核心的东西!
我听得后背发凉。这他妈哪是家族内斗这是要掀了整个何家的老底啊!连亲爹都不放过
所以…你选我结婚,就是为了让我当这个炮灰帮你收集证据我嗓子发紧,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那点被馅饼砸中的狂喜,此刻碎得稀巴烂,只剩下被利用的冰冷现实。
是。她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丝毫愧疚,我需要一个足够‘清白’又足够‘贪婪’的局外人,一个他们完全不会防备,也完全掌控得住的人。你,很合适。她顿了顿,黑暗中,我感觉她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扎在我脸上,你的数学天赋,你的胆量,还有你对改变命运的渴望…都是我要用的刀。
你就不怕我反水拿着证据去向你爸告密,换条活路我咬着牙问。
一声极轻的嗤笑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嘲讽。你不会。她的语气笃定得可怕,告密我爸会信你只会让你死得更快。更何况…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事成之后,我能给你的,远比你想象的更多。真正的自由,还有何家积累的财富…一小部分,就足够你几辈子挥霍。你甘心一辈子在底层挣扎还是赌一把,跟我一起,把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拉下来
财富…自由…这几个字像带着钩子,狠狠勾住了我心底最深处那点不甘和贪婪。妈的,这女人太可怕了!她把我看得透透的。我承认,我心动了。被利用的愤怒还在,但巨大的诱惑像魔鬼的低语,在耳边回响。拉何鸿燊下马分何家的钱这念头本身就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快感!
录音笔里的东西,还差最后一步。她打断我的思绪,声音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冷静,我爸书房里有个保险柜,密码只有他知道。但我知道,他习惯把重要交易的原始凭证放在里面,那才是真正的铁证。我需要你,在婚礼之前,想办法拿到它。
保险柜我我差点叫出声,你当我是神仙那地方戒备森严,我怎么进去
婚礼当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宴会上。安保会相对松懈。我爸的书房在顶楼东侧,监控有个死角,在走廊第三个壁灯下面,持续时间只有十五秒。我会给你创造机会,也会给你开门的权限卡。她的语速很快,条理清晰,显然计划已久。密码…我推测可能是我妈的忌日。数字是…
她凑得更近,冰冷的气息拂过我的耳朵,吐出一串数字。声音轻得像羽毛,却沉甸甸地砸进我心里。
记住它。这是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她站起身,黑暗中,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像冰冷的刀锋,拿到凭证,复制下来,原件放回。婚礼之后,就是收网的时候。林哲,别让我失望。你的命,和你的前程,都押在这一把上了。
铁门再次被无声地打开,走廊的光线短暂地涌入,勾勒出她纤细却挺直的背影轮廓,随即又被厚重的黑暗吞噬。脚步声远去,锁舌咔哒一声扣上。
地下室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声。冰冷的地面刺激着皮肤,也让我发热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一点。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一半是恐惧,一半是…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巨大的财富,滔天的权势,还有把何鸿燊那种人踩在脚下的快感…像魔鬼的契约,散发着诱人又致命的光泽。
我摸了摸西装内袋里那个小小的、冰凉的金属物体——录音笔。又一遍遍在脑子里重复着她刚刚说的那串数字——保险柜的密码。
妈的,赌了!老子烂命一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就是玩命吗富贵险中求!何清漪,你最好说话算话!
4
真相揭晓
接下来的日子,像踩在刀尖上跳舞。我被保释出了地下室,何清漪对外宣称是一场误会,是她不小心把镇纸挪了地方。何鸿燊没再提这事,看我的眼神却更加阴冷,像毒蛇盯着猎物。何家其他人,尤其是何志明那孙子,更是变本加厉地冷嘲热讽,话里话外都把我当成一个侥幸逃脱的贼。
婚礼的筹备紧锣密鼓,奢华得令人咋舌。场地定在全澳门最烧钱的七星酒店顶楼全玻璃花房,据说能俯瞰整个半岛的灯火。婚纱是巴黎空运来的,设计师的名字我查了一下,后面跟着一串零。请柬烫着真金,宾客名单上全是些只在财经杂志和八卦头条上见过的名字。
我像个提线木偶,被何清漪带着试礼服、拍婚纱照、见一些不得不见的重要人物。她在外人面前,扮演着完美未婚妻的角色,笑容温婉,举止优雅,偶尔看向我的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依恋。只有私下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她的眼神才会恢复那种冰冷的、带着审视的平静。她会用最简洁的语言提醒我:书房平面图记熟了密码确认无误那天保镖换班时间是下午两点半到三点,只有二十五分钟窗口期。
压力像山一样压下来。每次靠近何鸿燊那栋守卫森严的主宅,靠近顶楼书房的方向,我都感觉后背的汗毛根根倒竖。口袋里那个小小的U盘(何清漪后来给我的,用来拷贝凭证),像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我强迫自己记住何清漪提供的每一个细节:走廊监控死角的精确位置和持续时间,书房门禁系统的结构,甚至连书房里地毯的花纹走向都刻在脑子里。晚上躺在床上,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反复演练:如何避开监控,如何快速输入密码,如何找到那个特定的保险柜抽屉,如何用微型扫描仪复制文件,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回去…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也在疯狂滋长——一种即将掌控全局、亲手颠覆庞然大物的亢奋。每次看到何鸿燊那张威严冷漠的脸,看到何志明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我心底那股邪火就烧得更旺。等着吧,老东西们!等老子拿到东西,看你们还怎么嚣张!
婚礼前一天晚上,何清漪避开所有人,把我叫到花园深处的玻璃温室。里面温度很高,奇花异草散发着浓郁的、有些闷人的香气。
都准备好了她背对着我,看着玻璃外迷离的夜景,声音听不出情绪。
嗯。我应了一声,手心全是汗,但声音尽量保持平稳,路线、时间、密码,都刻脑子里了。U盘在西装内衬里。
我拍了拍胸口位置。
她缓缓转过身。今晚她没化妆,素白的脸在温室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脆弱,眼底有淡淡的青影。她看了我几秒钟,那目光很深,像在审视一件即将投入使用的工具。然后,她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把一个更小的、金属质感的银色U盘,轻轻塞进我西装外侧的口袋里。
那个动作很自然,像是在帮我整理衣服。她的指尖冰凉,隔着薄薄的西装布料,轻轻按了一下。
这个,收好。她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融进周围植物的呼吸声里,明天婚礼现场,警察会来抓人。她顿了顿,抬眼直视我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没有任何温情,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等警察给你戴上手铐的时候,你就把这个U盘拿出来,然后告诉他们——
她的声音清晰而冰冷,一字一句砸进我耳膜:
所有的事,都是我逼你做的。窃听,偷文件,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何清漪指使的。你只是被我胁迫、被我利用的工具。记住了吗
嗡——!
我脑子像是被高压电瞬间贯穿,一片空白!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又猛地冲向头顶!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什么意思她让我…顶罪把所有罪名都揽到自己身上不是说好了一起扳倒何家,然后分钱走人吗这他妈跟说好的不一样!
你…你说什么我声音干涩发颤,难以置信地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玩笑或者试探的痕迹。没有。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
听清楚了,林哲。她上前一步,逼近我,那股冷冽的气息将我笼罩。她的声音依旧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铁一般的命令感,警察抓你的时候,你就这么说。U盘里,是你‘被迫’录下的我‘胁迫’你的‘证据’,以及一些指向我的‘线索’。足够让警察相信,你只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虫。
巨大的背叛感和荒谬感像海啸一样将我淹没。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几乎窒息。我死死盯着她,怒火和屈辱在胸腔里疯狂燃烧,烧得我眼睛发红。
何清漪!你他妈玩我!我低吼出来,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从一开始你就计划好了让我去偷东西,然后一脚踹开,让我去顶雷你当我是什么用完就扔的擦脚布!
她脸上没有任何波动,甚至眼神都没有一丝闪躲。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不然呢她反问,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林哲,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最大的价值,就是做一个完美的、心甘情愿的替罪羊。一个被赌王女儿‘欺骗’、‘利用’、最后‘幡然醒悟’揭发她的底层青年,这个故事,才足够有说服力,才能让我爸他们彻底放松警惕,也才能…把我从这滩烂泥里摘出去。
她微微歪了歪头,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怜悯,那怜悯比刀还锋利。
你真以为,事成之后,我会跟你分何家的钱让你这个知道太多秘密的定时炸弹留在我身边她轻轻嗤笑一声,别天真了。监狱,才是你最好的归宿。拿着我给你的‘顶罪’证据,加上你‘幡然醒悟’的供词,法官会酌情轻判的。在里面蹲几年,出来,我保证给你一笔足够安稳下半生的钱。这交易,对你来说,不算亏。
不算亏我他妈替你坐牢,替你背黑锅,你高高在上全身而退,最后像打发叫花子一样给我点钱这他妈叫不算亏!
愤怒的火焰烧毁了我最后一丝理智。我猛地扬起手,想狠狠扇在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脸上!去他妈的富贵!去他妈的隐忍!
啪!
她的手更快,像毒蛇出洞,一把死死攥住了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冰冷的指甲几乎嵌进我的肉里。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彻骨的寒冰和赤裸裸的警告。
林哲,她盯着我,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想想清楚。你现在不配合,我立刻就能让你‘偷窃’的罪名坐实,再‘意外’发现你‘畏罪自杀’的证据。你猜,我爸是会信你,还是会信我你猜,警察是会觉得一个赌王女儿胁迫你,还是相信一个被抓过现行的赌徒狗急跳墙污蔑我
她凑得更近,红唇几乎贴到我的耳朵,吐出的气息冰冷刺骨:
乖乖按我说的做,你还能有条活路。想想你乡下的父母,他们辛苦一辈子,供你读书不容易吧你想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想让他们也‘意外’出点什么事
父母!她竟然用我爸妈来威胁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我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扬起的胳膊无力地垂落下来。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
她满意地看着我眼中燃起的愤怒火焰一点点被恐惧和绝望浇灭。她松开我的手,甚至还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我僵硬的脸颊,动作轻柔,却带着令人作呕的羞辱意味。
这才乖。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胜利者的弧度,记住我的话。明天,演好你最后的戏。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该在乎的人。
说完,她不再看我一眼,像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转身,踩着高跟鞋,优雅地消失在温室氤氲的热气和浓郁的花香里。
我僵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弃的石像。温室的温度很高,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流进眼睛,又涩又疼。可我却感觉不到热,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冻得我四肢百骸都在发抖。
口袋里那个小小的银色U盘,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胸口发痛。
心甘情愿的替罪羊…完美的顶罪工具…
原来,她选我,从来不是因为什么数学天赋,什么胆量,什么改变命运的渴望。
只因为,我是那个最好控制、最没有根基、也最…心甘情愿去当傻子的倒霉蛋。
5
婚礼风暴
阳光,毒辣辣地透过巨大的、一尘不染的玻璃穹顶砸下来,晃得人睁不开眼。空气里全是香水、鲜花还有高级香槟混合起来的甜腻味儿,熏得人脑仁疼。我像个被钉在展台上的标本,僵在铺着红毯的礼台上。身上这套意大利手工定制的西装,布料好得离谱,剪裁也完美贴合,可穿在我身上,沉得像灌了铅的囚服,勒得我喘不过气。
耳朵里嗡嗡作响,司仪那抑扬顿挫、饱含深情的废话,宾客席上那些虚伪的掌声和低语,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传过来,模糊不清。眼前一片光怪陆离:何清漪挽着何鸿燊的手臂,正一步步从铺满玫瑰花瓣的通道那头走过来。她穿着那件据说价值连城的婚纱,层层叠叠的蕾丝和碎钻,在阳光下亮得刺眼。头纱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表情。何鸿燊一身威严的黑色礼服,脸上挂着标准的、属于主人的得体微笑,眼神扫过全场,带着掌控一切的傲慢。
我的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何清漪身上。她走得很稳,婚纱长长的拖尾在身后迤逦,像一条冰冷华丽的蛇。隔着朦胧的头纱,我仿佛能看到她此刻的眼神——平静无波,深不见底,像两口结冰的寒潭。
时间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我的右手插在西装裤兜里,手心被汗水浸得滑腻腻的,紧紧攥着口袋里那个冰冷的、小小的U盘。何清漪给我的那个催命符。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无序地撞击着,咚咚咚,像一面破鼓,震得我耳膜生疼,连带着太阳穴都突突直跳。
司仪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戏剧性的煽情:现在,请我们美丽的新娘,走向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另一半!
掌声雷动。何清漪终于走到了我面前。何鸿燊将她的手递向我。那只手,戴着精致的蕾丝手套,纤细,冰凉。我机械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她手套的瞬间,像被电了一下,一股寒意直窜上来。
她微微抬起了头。头纱下,红唇似乎勾起了一个极细微的弧度。不是甜蜜,不是幸福。那是一种……近乎悲悯的嘲弄。
就在这万众瞩目、所有镜头聚焦的一刻,她借着靠近我的姿势,身体极其轻微地向我倾斜了一点点。她的左手,自然地垂在身侧,手指却极其灵活、极其隐蔽地探向我西装外套的口袋——就是那个装着银色U盘的口袋!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她要干什么!不是让我在警察抓我时再拿出来吗
她的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精准。我感觉口袋被极其轻微地触碰了一下,像羽毛拂过。紧接着,一个更小的、带着她指尖冰凉温度的硬物,被塞了进来!不是拿出U盘,是又塞进来一个东西!
整个过程不到半秒,在旁人看来,只是新娘靠近新郎时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依偎动作。
她迅速站直身体,头纱微微晃动,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只有我,离得最近的我,看到了她头纱下那双眼睛瞬间闪过的东西——不再是冰冷的算计,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决绝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
司仪还在声情并茂:林哲先生,你是否愿意娶何清漪小姐为妻,无论……
呜——呜——呜——
尖锐、凄厉、穿透力极强的警笛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婚礼现场所有甜蜜虚伪的假象!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来了!
像一颗炸弹投入平静的湖面,整个奢华梦幻的玻璃花房瞬间炸开了锅!悠扬的婚礼进行曲戛然而止,被一片惊惶的尖叫和混乱的桌椅碰撞声取代。宾客们像受惊的鸟群,满脸错愕,东张西望,贵妇们捂住了嘴,绅士们失态地站了起来。闪光灯疯了似的闪成一片,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亢奋地往前挤。
怎么回事
警察!
谁犯事了
何鸿燊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像一张僵硬的面具碎裂开,露出了底下惊疑不定的阴沉。他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全场,最后猛地钉在我脸上,充满了暴戾的审视和一种果然是你搞鬼的震怒。
礼台侧面的通道被粗暴地推开。一队穿着深蓝色制服的警察,表情严肃,步伐迅疾,无视周围的混乱,目标明确地直奔礼台!为首的是一个国字脸、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警官,手里捏着一张纸。
林哲先生!中年警官的声音洪亮有力,瞬间压住了现场的嘈杂,他亮出证件和一张盖着红章的纸,我们接到实名举报,你涉嫌参与重大经济犯罪活动!这是逮捕令!请跟我们回警局协助调查!
所有的目光,所有的镜头,瞬间聚焦在我身上。像无数根烧红的针,扎得我体无完肤。巨大的恐慌和一种被当众扒光的羞耻感瞬间攫住了我。何清漪塞进我口袋的东西是什么她刚才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警察怎么会来得这么快实名举报谁举报的
无数个问号在我脑子里爆炸。
国字脸警官一挥手,两个身材魁梧的警察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抓住了我的胳膊。冰冷坚硬的手铐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寒光,被拿了出来。
等等!何清漪突然上前一步,挡在了我和警察之间。她猛地掀开了自己的头纱,露出了那张精致却苍白如纸的脸。泪水,汹涌的泪水,毫无预兆地从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滚落下来,划过脸颊,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破碎感。她看着那个警官,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得厉害:警官!你们…你们抓错人了!林哲…林哲他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都是…都是…
她猛地扭头,指向旁边脸色铁青的何鸿燊,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绝望的指控:
都是我爸!是他!一切都是他指使的!是他逼林哲的!林哲只是个挡箭牌!我爸才是幕后黑手!
轰——!!!
全场死寂!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石化了!包括我!我脑子彻底宕机!何清漪…她在说什么!她不是让我顶罪吗!她怎么…怎么反手把她爸给卖了!
何鸿燊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震惊、狂怒、难以置信,最终化为一片狰狞的暴戾!他死死瞪着何清漪,那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清漪!你胡说什么!他怒吼出声,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调。
我没胡说!何清漪哭喊着,声音嘶哑,身体摇摇欲坠,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疯狂。她猛地转向我,泪水涟涟,眼神里充满了哀求和一种…近乎托付的决绝她的手,在众人视线死角,飞快地、用力地按了一下我西装外侧的口袋——那个她刚刚塞进东西的口袋!
林哲!她哭喊我的名字,声音凄厉,把证据拿出来!把我给你的证据拿出来!让大家看看我爸的真面目!
证据她塞给我的东西!
巨大的震惊和混乱中,我几乎是凭借本能,猛地将右手从裤兜里抽出(里面还攥着那个她让我顶罪的银色U盘),然后闪电般伸进西装外侧那个口袋!手指触碰到一个硬硬的、方方正正的小东西——一个全新的、深蓝色的U盘!
根本来不及思考!在何清漪凄厉的哭喊声、何鸿燊暴怒的咆哮声、警察严厉的喝问声、全场宾客的哗然声和疯狂闪烁的闪光灯中,我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尽全身力气,高高举起了那个深蓝色的U盘!
证据在这!我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亢奋而嘶哑变形,却异常响亮,是何清漪小姐给我的!里面有何鸿燊洗钱、贿赂、非法交易的所有原始凭证和录音!实名举报的人是她!她才是揭露这一切的人!
国字脸警官眼神一凛,反应极快:拿过来!
一个警察立刻上前,从我颤抖的手中取走了那个深蓝色的U盘。警官接过,眼神锐利地扫过U盘,又看向状若疯狂的何清漪和脸色铁青、浑身散发着骇人怒气的何鸿燊。
何鸿燊先生,警官的声音冷硬如铁,也请你跟我们回警局,协助调查!
场面彻底失控!
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敢!何鸿燊暴怒挣扎,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但立刻被几个警察死死按住。冰冷的手铐同样铐上了他那双曾经翻云覆雨的手腕。
何清漪看着父亲被铐住,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脸上泪水纵横,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没再看我,任由两个女警上前扶住她(或者说控制住她)。她微微侧过头,目光似乎透过混乱的人群,投向远方,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疲惫和解脱。
而我,举着U盘的手还僵在半空。警察给我戴上了手铐。金属的冰冷触感贴上皮肤的那一刻,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
她塞给我的深蓝色U盘是什么里面真有扳倒何鸿燊的铁证她为什么要临时变卦为什么自己跳出来指控她爸她最后按我口袋那一下…是什么意思
混乱中,我被警察推搡着走下礼台。经过何清漪身边时,她低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我似乎听到一声极轻、极轻的低语,混杂在周围的喧嚣里,像一缕随时会消散的叹息:
保重…傻子…
我猛地扭头看她。她却已经被女警带着走向另一边,只留给我一个纤细、挺直、却仿佛承载了万钧之重的背影。
6
终局之痛
看守所的单间,四面白墙,只有一张硬板床和一个散发着消毒水味儿的蹲坑。空气里永远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绝望的气息。铁窗外是高墙电网,切割出一小片灰蒙蒙的天空。时间在这里变得粘稠而缓慢。
那个深蓝色的U盘,像一颗威力巨大的炸弹,在澳门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海啸。何鸿燊,叱咤风云数十年的赌王,一夜之间轰然倒塌。警方根据U盘里详实得可怕的证据——包括他亲自参与的非法资金往来录音、洗钱路径的原始凭证、贿赂官员的详细记录——顺藤摸瓜,不仅坐实了他的罪名,更牵连出盘踞在澳门乃至更广范围的一张庞大黑金网络。报纸头条天天都是何氏帝国崩塌、赌王涉黑落网、惊天大案持续发酵之类的标题。电视里滚动播放着何鸿燊被押上囚车的画面,那张曾经不可一世的脸,灰败,颓丧,写满了末路。
何家其他人,何志明,还有那些旁支叔伯,像被沸水浇了的蚂蚁窝,乱成一团,纷纷被带走调查。曾经金碧辉煌的何家,彻底成了风暴眼。
而我,林哲,这个原本被设计成替罪羊的角色,却因为何清漪在婚礼上那惊天逆转的指控,以及我当众交出的关键证据,身份变得微妙起来。警方反复提审,问题核心围绕着那个深蓝色U盘的来源、我和何清漪的关系、以及我在这场风暴中扮演的角色。
U盘是婚礼现场,何清漪偷偷塞给我的。每一次,我都如实陈述,声音平静得自己都觉得陌生,之前她确实让我替她顶罪,给了我另一个U盘,让我在被抓时诬陷她。
我从贴身的衣物夹层里,掏出了那个一直藏着的银色U盘,交给了警方。
她为什么临时改变主意为什么自己站出来指控她父亲警官追问,眼神锐利。
我摇摇头,苦涩地笑了笑:我不知道。也许…她恨她父亲,比恨这个结局更甚也许…她最后那一刻,心软了
我想起她头纱下那抹悲悯的嘲弄,想起她塞给我U盘时冰冷的指尖,想起她最后那句轻如叹息的保重…傻子…。心软这个词用在她身上,显得那么荒谬,却又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我的配合和关键证据的提交,加上律师(何清漪被捕前似乎做了安排,一个沉默寡言但经验丰富的中年男人)的运作,最终让我摆脱了主犯的嫌疑。法庭认定我是在被胁迫的情况下参与部分环节,且有重大立功表现(交出深蓝色U盘和银色U盘)。最终,我被判了三年。这个结果,比起何鸿燊的无期,比起何家其他人动辄十几二十年的刑期,轻得像羽毛。
入狱前,律师最后一次见我,递给我一个没有任何标记的牛皮纸信封,很薄。
何小姐给你的。他言简意赅。
我拆开信封。里面没有信,没有只言片语。只有一张崭新的银行卡。背面用铅笔写着一串数字,应该是密码。卡的额度,律师没说,我也没问。这笔钱,足够我在任何一个地方隐姓埋名地过完下半辈子。
我捏着那张卡,冰凉的塑料材质。保重…傻子…那句叹息仿佛又在耳边响起。这笔钱,是封口费是补偿还是…她对我这个傻子最后的一点…怜悯心口某个地方,像是被这薄薄的卡片硌了一下,闷闷地疼。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监狱这个特殊的地方,时间被拉长又被压缩。我刻意避开了所有关于外界的消息,像一只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何清漪这个名字,成了心底一个结了痂又不敢触碰的伤疤。她怎么样了判了多少年没人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知道了,又能怎样那个在玻璃花房里哭喊着指控自己父亲的女人,那个把U盘塞给我、眼神复杂难辨的女人,和最初在赌场里冷笑着递给我名片的赌王女儿…哪一个才是真的她或许,都是真的碎片,拼凑成一个我从未真正认识过的何清漪。
出狱那天,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我拎着简单的行李,站在监狱厚重的大门外,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世界变得太快。智能手机已经普及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满大街的人都在低头刷着小小的屏幕。我像个从深山老林里钻出来的野人,格格不入。
靠着那张卡里足够丰厚的钱,我在一个远离澳门的南方小城安顿下来。租了间干净的小公寓,买了部新手机。下载了最火的短视频APP,纯粹是为了解闷,看看这三年外面的世界到底疯成了什么样。
手指无意识地滑动着屏幕。各种光怪陆离的画面飞速闪过:搞怪的、炫富的、教做菜的、跳舞的…突然,我的手指顿住了。
直播间的标题异常醒目:【昔日赌王千金,在线分享狱中心得】。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屏幕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穿着最简单的灰色T恤,素面朝天,头发剪短了,柔顺地贴在耳后。脸上没有了精致的妆容,没有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冰冷疏离,也没有了婚礼上那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只有一片近乎透明的苍白和一种被彻底抽空了力气的平静。她的眼睛依旧很大,很漂亮,但曾经深潭般的寒冰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茫的疲惫,像燃尽了的灰烬。
背景是简陋的出租屋墙壁。她对着镜头,声音很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念一份与自己无关的报告。
…在里面,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墙很高,天很小。刚开始想不通,恨天恨地恨所有人。后来…慢慢就麻木了。想我爸…想他最后看我的眼神…她顿了顿,眼神飘向屏幕外某个虚空的地方,没有焦距,…也恨他。恨他为什么要把何家变成那样,恨他为什么…不能像个正常的父亲。
弹幕像疯了一样滚动:
【卧槽!真是何清漪赌王女儿】
【瘦了好多啊,看着好憔悴…】
【她爸活该!判无期了吧】
【啧啧,亲手把亲爹送进去,够狠!】
【现在出来卖惨了早干嘛去了】
【小姐姐加油!重新开始!】
她似乎完全没看弹幕,自顾自地继续说着,声音低了下去:…也对不起一个人。一个…被我利用到彻底的傻子。
她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却比哭还难看,我算计好了一切,利用他的贪婪,利用他的弱点,把他当成最好的替罪羊…连最后推他出去顶罪的路,都铺好了。
她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屏幕,看向某个未知的地方,带着一种深刻的、无法言喻的疲惫和…一丝极淡的悔意
我以为那是唯一的路。我以为那样…我能解脱,他…也能拿到他想要的‘报酬’。
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几不可闻,…直到最后那一刻,看着他站在台上,穿着那身可笑的西装…像个待宰的羔羊…我才发现…我好像…也成了我最恨的那种人。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弹幕都开始刷问号。
算了。她最终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彻底认命,都过去了。说这些也没意思。今天直播…就是想告诉大家,也告诉我自己…人生没有捷径。踩着别人往上爬,最后摔死的,往往是自己。
她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镜头,眼神空洞,像一潭枯竭的死水。直播间的人数在疯狂飙升,弹幕刷得飞起,礼物特效不断炸开。有嘲讽,有同情,有猎奇,有谩骂。
【装什么可怜!鳄鱼的眼泪!】
【亲手送爹进去,现在来忏悔】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支持你!】
【电子厂招工!包吃住!月薪3500!考虑一下】
【带货吗卖点狱中同款】
我死死盯着屏幕里那张苍白、疲惫、空茫的脸。心脏像是被无数根细密的针反复穿刺,泛起一阵阵尖锐的、绵密的疼。恨意早就被时间磨平了棱角。同情似乎也谈不上。只剩下一种巨大的、荒诞的、令人窒息的悲凉。
那个在赌场里冷眼看穿我出千、像女王般递出名片的何清漪;
那个在何家大厅里演着苦情戏、背地里给我录音笔的何清漪;
那个在地下室里冷静布局、把我当成棋子的何清漪;
那个在婚礼上哭喊着指控父亲、把深蓝色U盘塞进我口袋的何清漪;
还有眼前这个,在简陋的直播间里,眼神空洞、说着人生没有捷径的何清漪…
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幻象或许,都是被那名为何家的巨大赌局异化出的碎片。我们都被卷进了这个局里,扮演着身不由己的角色,互相利用,互相伤害,最后输得一败涂地。她父亲输掉了自由和帝国,她输掉了姓氏、骄傲和半生光阴,而我…输掉了三年青春和对人性的最后一点天真。
我颤抖着手指,退出了那个喧嚣的直播间。房间里只剩下手机屏幕熄灭后的一片死寂。
窗外,是万家灯火,是无数个正在上演或即将上演的、或大或小的赌局。有人赌钱,有人赌命,有人赌感情,有人赌前程…赌桌上堆满了贪婪、算计、欲望和自以为是的筹码。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能赢。
我闭上眼,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何清漪最后那句话,像幽灵般在死寂的空气里回荡:
人生没有捷径。踩着别人往上爬,最后摔死的,往往是自己。
冰冷的墙壁硌着脊背,那点寒意透过薄薄的衣衫,丝丝缕缕地往骨头缝里钻。房间里没开灯,只有手机屏幕熄灭后残留的一点微光,很快也彻底被黑暗吞噬。窗外那些遥远城市的灯火,像撒在黑色天鹅绒上的碎钻,明明灭灭,勾勒出无数个或温馨或忙碌的窗口。每一个亮着的窗户后面,是不是也藏着一个看不见的赌局一场精心设计的算计一次押上全部身家性命的豪赌
我摸出兜里那张薄薄的银行卡。边缘被摩挲得有些光滑。保重…傻子…
那句轻飘飘的话,三年了,非但没被时间磨掉,反而像生了根,时不时就在这死寂里冒出来,带着点她指尖的凉气。
何清漪那张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空茫得像枯井一样的眼睛,又在黑暗里浮现出来。直播间里那些疯狂滚动的弹幕,像一群嗡嗡叫的毒蜂,裹挟着恶意、猎奇和廉价的同情,把一个人最后的狼狈扒光了示众。电子厂招工…月薪3500…
那行刺眼的字像根针,扎得人想笑,又笑不出来。
赢了什么何鸿燊他烂在监狱里,偌大的帝国土崩瓦解,连名字都成了反面教材,钉在耻辱柱上。何清漪那个曾经站在云端俯瞰众生的名字,现在成了直播间里供人围观消遣的符号,被扒光了所有光环,只剩下一地狼藉和看客们吐出的瓜子皮。我呢兜里揣着足够躺平的钱,换来了什么三年铁窗生涯磨掉的热血,还有一颗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看什么都像在看戏的冷掉的心。
捷径去他妈的捷径!何清漪说得对,踩着别人往上爬,爬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砸出的坑就越深,溅起的泥点子就越脏。我们仨,一个在牢底坐穿,一个在泥潭里打滚,一个揣着卖命钱活得像个游魂,谁赢了谁他妈都没赢!都是输家!输给了那点烧心的贪婪,输给了自以为是的算计,输给了这操蛋的、把人异化成鬼的欲望赌局!
我攥紧了那张卡,塑料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保重…傻子…
她最后那点所谓的善念,像砒霜外面裹着的那层薄薄的糖衣,甜得发苦。
窗外,城市的霓虹还在不知疲倦地闪烁,勾勒出欲望永不落幕的轮廓。新的赌局,大概正在某个灯火辉煌的角落,哗啦啦地洗着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