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疼醒的。
后脑勺像被塞进烧红的铁桶里。
睁开眼,是陌生的水晶吊灯。
闭上眼,脑子里却涌进另一个人的记忆。
我叫林晚。
不,准确说,现在我是林晚。
三天前,真正的林晚从楼梯上滚下去了。
推她的人,是那个总往家里跑的女人,莉莉。
醒了
门口传来脚步声。
老陈端着水杯走进来。
他五十多岁,头发梳得油亮,无名指上的金戒指晃得人眼晕。
这是我的金主。
记忆里,原主就是被他包养的。
头还疼吗
他把水杯递过来,声音温和得像裹了棉花。
可我耳尖突然炸开一阵尖锐的嗡鸣。
【这蠢货命真硬。】
【摔下去都没失忆,还好莉莉下手没太重。】
【老宅的事不能拖了,下周必须让她把协议签了。】
我手一抖。
水杯哐当砸在地板上。
水溅湿了他锃亮的皮鞋。
老陈的脸沉了沉。
随即又扬起笑:毛手毛脚的,没烫着吧
【败家娘们。】
【要不是看在老宅值八百万,早把你扔出去了。】
【等拿到房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僵在原地。
耳朵里的声音清清楚楚。
这不是幻觉。
我能听见他心里的话。
怎么了吓傻了老陈伸手想摸我的头。
我猛地往后缩。
他的手僵在半空。
我没事。
我低着头,盯着地板上的水渍。
记忆里,原主的父母半年前出车祸去世。
只留下城郊那栋老房子。
上周,老陈说要帮她代管房产,让她签一份赠与协议。
原主没答应。
然后,就摔下了楼梯。
对了。老陈收回手,掏出名片夹,下午莉莉过来,她认识个律师,让她给你讲讲协议的事,你也好放心。
【莉莉那女人急着分好处。】
【正好让她逼这丫头签字。】
【两个蠢货,互相斗才好控制。】
我捏紧了床单。
指节泛白。
原来那场意外,根本不是意外。
门又开了。
莉莉扭着水蛇腰走进来。
她穿得像朵盛开的罂粟花,看见我就笑:妹妹醒啦感觉怎么样
【脸摔破了没破了才好,老东西就不稀罕了。】
【那房子可不能让老陈独吞。】
【等签了协议,我就去举报他偷税漏税,让他牢底坐穿。】
她的心声像淬了毒的针,扎得我耳膜疼。
我抬起头。
看着眼前这对各怀鬼胎的男女。
突然笑了。
好啊。
我掀开被子下床。
后脑勺的疼还在钻,但我站直了。
那就请律师过来吧。
我也想好好看看,这协议到底怎么写的。
老陈和莉莉对视一眼。
眼里都是这蠢货终于开窍了的得意。
我转身往卧室走。
听见莉莉在背后跟老陈撒娇:还是我有办法吧
听见老陈心里冷笑:等拿到房子,第一个就处理你。
我关上房门。
靠在门板上。
原主的眼泪从眼角滚下来。
混合着我的。
爸妈留下的房子。
谁也别想碰。
这对狗男女欠原主的。
我会让他们,加倍还回来。
我拉开床头柜。
最底下压着一个褪色的红本本。
是原主的房产证。
我把它塞进内衣夹层。
贴着心口的位置。
然后,我摸出原主的手机。
点开通讯录。
找到一个备注张叔的名字。
那是原主爸爸生前的司机。
记忆里,原主摔下楼那天,张叔说有重要的事找她。
我深吸一口气。
指尖悬在拨号键上。
这时,门外传来老陈的声音。
律师下午就到,让厨房炖点汤给她补补。
紧接着,是他清晰的心声。
希望她别耍花样。
不然,就不是摔下楼梯这么简单了。
我的指尖用力按下拨号键。
电话接通的瞬间。
我听见老陈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外。
他心里在说:她好像,真的听见了。
电话接通的瞬间。
我听见电流滋滋的杂音里。
裹着张叔急促的呼吸。
大小姐!你总算接电话了!
你爸的车祸不对劲!
我找到他出事前的行车记录仪了!
我的心猛地揪紧。
原主记忆里,爸妈是雨天路滑撞了护栏。
警方结论是意外。
张叔,你说清楚。
我的声音在抖。
后背却沁出冷汗。
记录仪被人动过手脚。
最后三分钟的画面没了。
但我在副驾储物格里,找到这个!
他顿了顿。
声音压得极低。
一个微型窃听器。
窃听器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这时,卧室门被敲响。
莉莉的声音甜得发腻:妹妹,律师到了哦。
我捂住话筒。
对着门外喊:知道了,马上来。
【磨磨蹭蹭干什么】
【不会是想耍花样吧】
莉莉的心声像苍蝇一样烦人。
张叔,你在哪我压低声音。
我在老地方等你。张叔说的是原主家以前的车库。
下午三点,我想办法过去。
好!我把东西给你!
挂了电话。
我对着镜子深呼吸。
把眼底的惊涛骇浪压下去。
开门时。
莉莉正靠在走廊墙上涂口红。
看见我就笑:快走吧,陈哥都等急了。
【等拿到协议,看我怎么收拾你。】
【老东西的钱,还有你的房子,都是我的。】
客厅里。
穿西装的律师坐在沙发上。
面前摆着一叠文件。
老陈跷着二郎腿喝茶。
看见我就招手:晚晚过来,律师说这协议没问题。
【赶紧签了,省得夜长梦多。】
【王总那边还等着我回话呢。】
王总
就是那个想灌我酒的老色鬼
我走过去。
故意把椅子拉得很响。
坐下时不小心撞翻了律师的公文包。
文件撒了一地。
哎呀对不起!
我蹲下去捡。
手指飞快地扫过那些纸。
眼睛却盯着律师的脸。
【这女的是不是故意的】
【陈老板催了三次,赶紧签完拿钱走人。】
【这协议漏洞这么明显,她看不出来】
果然有问题。
我把文件递回去。
笑得天真:律师叔叔,这上面写‘自愿将房产抵押’,抵押给谁啊
律师推了推眼镜:当然是陈先生。
可我没欠陈先生钱啊。我歪着头。
像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老陈的脸僵了一下。
【这蠢货怎么突然看条款了】
【莉莉不是说她连初中都没毕业吗】
莉莉赶紧打圆场:妹妹你傻呀。
陈哥养你这么久,这房子就算是谢礼嘛。
【装什么清纯】
【再废话我撕烂你的嘴!】
谢礼我笑了。
拿起协议往茶几上一拍。
那这第六条写的‘若乙方单方面终止关系,需赔偿甲方十倍生活费’,是什么意思
律师的脸色变了。
老陈端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这丫头怎么突然识字了】
【难道她看过协议】
这是……格式条款。律师结巴了。
格式条款就能坑人吗
我抓起协议就往门外走。
这协议我不签!谁爱签谁签!
林晚!老陈猛地站起来。
眼里的温和全没了。
【反了天了!】
【看来软的不行,得来硬的。】
莉莉赶紧拉住我。
假惺惺地劝:妹妹别冲动啊。
【签不了协议,我的计划怎么办】
【必须想办法让她签!】
我不签!我甩开她的手。
故意把协议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这房子是我爸妈留给我的命!
谁也别想抢!
老陈气得发抖。
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
最后吼了句:你给我滚回房间反省!
我转身就走。
听见莉莉在背后跟老陈说:陈哥你别气,我晚上劝劝她。
听见老陈心里骂:没用的东西,这点事都办不好。
关上门。
我靠在门上笑。
第一步成了。
他们急了。
急了就容易出错。
下午两点。
我假装肚子疼要去医院。
老陈正在气头上。
挥挥手让司机送我去。
【正好让李司机盯着她。】
【别让她跑了。】
上车时。
李司机正嚼着口香糖。
看见我就咧嘴笑:大小姐,去哪儿
我报了市中心医院的名字。
眼睛却盯着他方向盘上的挂件。
那是个平安符。
和原主爸爸车里的一模一样。
【这丫头今天不对劲。】
【莉莉姐让我别让她离开视线。】
【等下给她弄点‘药’,让她乖乖回去签字。】
药
我心里一紧。
摸出手机假装看时间。
悄悄按下录音键。
车开到半路。
经过一个路口时。
我突然喊:停车!我想先去买杯奶茶!
【事真多。】
【算了,别逼太紧。】
李司机把车停在奶茶店门口。
我去去就回。
我推开车门。
故意把钱包掉在座位上。
进了奶茶店。
我直接冲进卫生间。
从钱包夹层里翻出张叔给的备用钥匙。
那是以前车库的钥匙。
我拨通张叔的电话。
李司机有问题,我在第三街奶茶店。
你带两个人过来,别惊动他。
好!马上到!
挂了电话。
我对着镜子整理头发。
看见李司机的车就停在路边。
他正低头玩手机。
【这丫头怎么还不出来】
【等她出来,就把药放进奶茶里。】
我冷笑一声。
拉开卫生间的窗户。
跳了出去。
后面是奶茶店的后厨。
我跟老板娘说借过。
从后门溜了。
打车到车库时。
张叔已经在等我。
他头发白了大半。
看见我就红了眼:大小姐,你可来了。
车库里停着辆旧捷达。
是原主爸爸以前的车。
张叔打开后备箱。
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
这是行车记录仪的内存卡。
还有这个窃听器。
我接过盒子。
刚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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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就响了。
是老陈。
我按下接听键。
听见他阴森森的声音:林晚,你在哪儿
听见他心里说:李司机说你跑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你以为张叔能保你
他现在自身难保。
张叔
我猛地抬头看张叔。
看见他脸色瞬间惨白。
听见他心里疯狂地喊:完了!他们知道了!
对不起大小姐!我被他们威胁了!
我女儿在他们手里!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手里的盒子啪地掉在地上。
内存卡滚了出来。
被我一脚踩碎。
张叔扑通跪在我面前。
大小姐饶命啊!
我也是没办法!
这时。
车库大门突然被拉开。
刺眼的车灯照进来。
老陈和莉莉走了进来。
后面跟着两个凶神恶煞的保镖。
老陈拍着手笑:晚晚,没想到吧
【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张叔的女儿,现在就在我手里。】
莉莉走到我面前。
抬手想打我耳光。
我抓住她的手腕。
她的心声尖叫:放开我!
你爸妈就是老陈和王总害死的!
他们怕你爸举报他们造假!
我浑身一震。
猛地看向老陈。
他脸上的笑僵了。
心里吼道:这蠢货疯了!什么都敢说!
你说什么我的声音在抖。
我说你爸妈是被害死的!莉莉挣开我的手。
得意地笑:老陈怕你爸把他们公司造假的证据交上去。
故意制造了车祸!
老陈突然从腰后掏出一样东西。
是把刀。
寒光闪闪。
他一步步朝我走来。
脸上再没了伪装。
【既然都知道了。】
【那就只能让你下去陪你爸妈了。】
我一步步后退。
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
张叔趴在地上发抖。
莉莉在旁边拍手叫好。
老陈的刀越来越近。
我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还有那股让人作呕的贪婪。
就在刀锋要碰到我脖子时。
车库外突然响起警笛声。
由远及近。
老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莉莉尖叫起来:警察怎么来了
张叔突然从地上爬起来。
捡起地上的窃听器。
高高举起:老陈!你没想到吧!
我早就把窃听器里的录音,发给警察了!
老陈手里的刀哐当掉在地上。
他瘫在地上。
眼神涣散。
我看着眼前的混乱。
突然听见张叔的心声。
【还好来得及。】
【大小姐,我总算对得起你爸了。】
【那内存卡,我早就备份了。】
警察冲了进来。
把老陈和莉莉铐起来。
莉莉还在挣扎:不是我!都是老陈干的!
老陈低着头。
像条死狗。
张叔走到我面前。
把一个新的内存卡递给我。
大小姐,这是证据。
你爸妈的冤屈,能洗清了。
我接过内存卡。
紧紧攥在手里。
看着警察把老陈他们押走。
阳光从车库大门照进来。
落在我脸上。
原主的眼泪。
终于不再是苦的了。
我抬起头。
看着张叔。
张叔,谢谢你。
他笑了。
眼角的皱纹里。
都是释然。
大小姐,以后好好活下去。
你爸妈在天上看着呢。
我点点头。
走出车库。
外面的阳光很暖。
我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都是自由的味道。
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接通后。
是个苍老的声音。
请问是林晚小姐吗
我是市公证处的。
你父亲生前立了份遗嘱。
说如果你能保护好老宅。
就把他藏在老宅地窖里的东西,交给你。
地窖
我心里一动。
想起那张被揉烂的协议。
背面的奇怪符号。
难道……
我握紧手机。
我知道了。
我现在就过去。
挂了电话。
我拦了辆出租车。
报了老宅的地址。
车窗外的风景飞逝。
我摸了摸心口的房产证。
那里,还藏着一个秘密。
一个关于爸妈。
关于真相的秘密。
而我。
会亲手揭开它。
出租车停在老宅门口时。
我一眼就看见院墙上的爬山虎。
比记忆里疯长了不少。
几乎要把那扇朱漆大门吞没。
掏出钥匙开锁。
铁锈摩擦的声音刺耳。
推开大门的瞬间。
一股混合着灰尘和霉味的气息涌出来。
院子里的石板路长了青苔。
石榴树歪歪扭扭地站在墙角。
原主说过。
那是她爸亲手栽的。
我径直走向正屋。
按照公证处说的。
地窖入口在厨房的地板下。
掀开褪色的地毯。
果然有块松动的木板。
用力一抬。
露出黑黢黢的洞口。
一股寒气顺着缝隙往上冒。
我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光柱刺破黑暗。
照见陡峭的石阶。
深吸一口气。
我踩着石阶往下走。
每一步都惊起一串灰尘。
地窖不大。
也就两个平方。
正中间摆着个铁盒子。
上了锁。
我试着用房产证的边角撬。
没撬动。
这时。
手机突然亮了。
是条短信。
陌生号码。
只有一行字:【钥匙在石榴树下。】
石榴树
我皱起眉。
谁会知道我在这里
快步回到院子。
蹲在石榴树下翻找。
手指插进湿润的泥土里。
摸到个冰凉的东西。
抽出来一看。
是把黄铜钥匙。
和铁盒子的锁孔正好匹配。
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
这到底是谁安排的
回到地窖。
钥匙插进锁孔。
咔哒一声。
锁开了。
打开铁盒子的瞬间。
我愣住了。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
没有商业机密。
只有一沓泛黄的照片。
还有一本日记。
照片上都是原主爸妈。
笑得一脸灿烂。
其中一张。
他们站在老陈旁边。
三个人勾着肩膀。
像亲兄弟。
我拿起日记。
翻开第一页。
是原主爸爸的字迹。
刚劲有力。
今天和老陈、老张喝酒。
他们说要干票大的。
我总觉得不对劲。
那批货有问题。
老张
张叔
我心脏狂跳。
手指飞快地往后翻。
老陈说让我放心。
出事他担着。
可我看见老张偷偷给那批货换了标签。
他眼里的光。
像要吃人。
晚晚今天生日。
给她买了个兔子玩偶。
她笑起来真甜。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
希望她永远这么笑。
最后一篇日记。
字迹潦草。
像是写得很急。
他们发现了。
我把证据藏起来了。
老张不是人。
他想让我背黑锅。
老陈……他好像被蒙在鼓里。
晚晚。
爸爸对不起你。
如果爸爸回不来。
找老陈。
只有他能保你。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后面是空白。
我的手在抖。
照片上的笑脸变得刺眼。
原主爸爸的日记。
和莉莉说的。
和张叔做的。
全都对不上。
张叔不是好人
老陈是被蒙在鼓里的
这时。
地窖口传来脚步声。
很轻。
却像踩在我的心尖上。
我猛地抬头。
光柱扫过去。
看见一双鞋。
是张叔常穿的那双解放鞋。
张叔
我的声音干涩。
他顺着石阶走下来。
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像之前的释然。
倒像是戴着面具。
大小姐。
他开口。
声音比平时沉。
我听见他的心声。
【还是被你发现了。】
【那本日记。】
【本不该让你看见的。】
我的后背瞬间爬满冷汗。
攥紧手里的日记。
你早就知道日记在这里
张叔笑了笑。
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
显得格外诡异。
你爸把东西藏在这里的那天。
我看见了。
他往前走一步。
他太天真了。
以为藏起来就安全了。
【要不是他挡路。】
【我早就发大财了。】
【那批货。】
【本来就该是我的。】
我后退一步。
抵住冰冷的墙壁。
是你害死我爸妈的
是。
张叔承认得干脆。
你爸不识抬举。
非要去举报。
那就只能让他永远闭嘴。
【车祸是我安排的。】
【行车记录仪也是我动的手脚。】
【窃听器那是我放在他车上的。】
【就是为了看他什么时候发现。】
那老陈呢我追问。
他张叔嗤笑一声。
他就是个傻子。
被我哄得团团转。
还真以为我是为他好。
【他以为我换标签是帮他省钱。】
【其实我是把残次品换给了他的老客户。】
【等他发现的时候。】
【早就晚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的眼泪掉下来。
是原主的愤怒和绝望。
为什么张叔的声音突然拔高。
就因为他是老板我是司机
凭什么他住大房子开豪车
我兢兢业业伺候他十几年!
他就该分我一半家产!
【还有你。】
【一个小丫头片子。】
【凭什么继承那栋老宅】
【那里面藏着的东西。】
【本该是我的!】
他的心声像疯狗一样乱吠。
我终于明白。
这一切都是张叔的局。
他杀了原主爸妈。
嫁祸给老陈和王总。
利用老陈对原主爸爸的愧疚。
把原主留在身边控制。
又假装好人接近我。
就是为了拿到地窖里的东西。
你想要什么我问。
证据。张叔盯着我手里的铁盒子。
你爸藏起来的证据。
那批货的真正清单。
【有了那个。】
【我就能要挟王总。】
【拿到一大笔钱。】
【然后远走高飞。】
不在这儿。我说。
你骗谁张叔往前走。
眼里闪着贪婪的光。
把盒子给我!
他伸手来抢。
我侧身躲开。
铁盒子掉在地上。
里面的照片和日记散落一地。
张叔弯腰去捡。
我趁机往石阶跑。
刚爬了两级。
头发就被他揪住。
狠狠往后一扯。
后脑勺撞在石壁上。
疼得我眼冒金星。
跑啊!张叔恶狠狠地骂。
你以为你跑得掉
我挣扎着回头。
看见他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
高高举起。
就在这时。
地窖口传来一个声音。
放下她。
是老陈。
他站在洞口。
身上还穿着囚服。
手腕上的手铐晃悠着。
身后跟着两个警察。
张叔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手里的石头咚地掉在地上。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陈没理他。
目光落在我身上。
声音沙哑:没事吧
我听见他心里说:还好赶上了。
张叔这老狐狸。
果然忍不住了。
晚晚。
对不起。
让你受委屈了。
警察冲下来。
把张叔按在地上。
他还在嘶吼:不是我!是老陈!都是他策划的!
老陈走到我面前。
蹲下来。
捡起地上的日记。
翻了几页。
眼眶红了。
你爸总说。
我太心软。
容易被人骗。
他叹了口气。
他说得对。
【当年我就该信他的。】
【不该被张叔蒙骗。】
【他出事那天。】
【我其实看见了张叔的车。】
【我不敢说。】
【我怕自己也惹上麻烦。】
那你为什么要逼我签协议我问。
为了保护你。老陈抬头看我。
张叔一直盯着那栋老宅。
我怕他直接对你下手。
只能用协议把他引出来。
【我故意在协议里留漏洞。】
【故意让莉莉搅局。】
【就是想让你发现不对劲。】
【想让你恨我。】
【离我远点。】
【可我没想到。】
【你能听见心声。】
我愣住了。
原来他早就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能听见
老陈笑了笑。
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我也能。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像被雷劈中。
我年轻的时候。
出过一次意外。
老陈说。
从那以后。
就能听见别人心里的声音。
【我听见张叔心里的杀意。】
【听见他计划怎么害你爸妈。】
【我害怕。】
【我选择了沉默。】
【这成了我一辈子的噩梦。】
你爸知道
他知道。老陈点头。
他没怪我。
只说。
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
让我好好照顾你。
他说。
你的耳朵。
可能也会这样。
【他说这是你们家的遗传。】
【他怕你像我一样。】
【被这双耳朵折磨。】
【所以从小就教你。】
【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
【包括他的。】
原来如此。
原主日记里的符号。
不是什么密码。
是她爸画的耳朵。
旁边写着:【别听。】
那莉莉和王总……
他们确实不是好东西。老陈说。
莉莉是张叔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
王总就是当年买了那批残次品的人。
张叔想一石二鸟。
让他们斗起来。
他好坐收渔利。
【我故意让你听见他们的心声。】
【故意让你反击。】
【就是想让你看清人心。】
【想让你学会保护自己。】
警察把张叔押走了。
他还在喊:老陈!你不得好死!
老陈站起身。
对警察说:我还有事要交代。
其中一个警察点点头。
陈先生。
谢谢你提供的证据。
张叔的案子。
你也算立功了。
老陈笑了笑。
没说话。
他转身看我。
地窖里的东西。
其实早就被我换走了。
在我那里。
等事情结束。
我会交给你。
【那是你爸用命换来的证据。】
【也是我赎罪的机会。】
你要去哪儿我问。
该去的地方。老陈看着我。
我当年的沉默。
也是罪。
【我欠你爸的。】
【欠你的。】
【该还了。】
他被警察带走时。
回头看了我一眼。
眼神里有愧疚。
有释然。
还有一丝……欣慰。
我站在原地。
看着空荡荡的地窖。
手里攥着那本日记。
原来这双能听见心声的耳朵。
不是老天爷的馈赠。
也不是诅咒。
是爸妈留给我的。
最后的保护伞。
是老陈。
用他的方式。
替朋友守护的。
最后一点念想。
手机又响了。
是公证处。
林小姐。
忘了告诉你。
你父亲的遗嘱里还有一条。
如果老陈能帮你找到真相。
就让你把老宅。
赠予他。
我走出地窖。
阳光正好。
洒在石榴树上。
叶子绿得发亮。
我摸出手机。
给公证处回了条短信。
不用了。
老宅我自己留着。
至于老陈。
我会去看他的。
风吹过院子。
带来远处的蝉鸣。
我仿佛听见。
原主爸爸的笑声。
在石榴树后面响起。
他说:晚晚。
长大了。
我笑了。
眼泪掉下来。
落在脚下的泥土里。
像一颗种子。
要在这片土地上。
重新生根发芽。
只是我没想到。
老陈被带走的第二天。
我收到了一个包裹。
是他寄来的。
里面没有清单。
没有证据。
只有一个兔子玩偶。
和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你爸说。
女孩子要开开心心的。
别总皱着眉。】
玩偶的耳朵里。
藏着一个小小的U盘。
我把它插进电脑。
点开。
是张叔和王总交易的录音。
还有老陈。
向警方自首的视频。
视频里的他。
卸下了所有伪装。
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水。
我知道错了。
愿意接受惩罚。
只希望。
那个孩子。
能好好的。
我关掉视频。
抱着兔子玩偶。
坐在老宅的门槛上。
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很长。
远处传来警车的声音。
不是来抓我的。
是去押送张叔和王总的。
我知道。
一切都结束了。
但新的开始。
才刚刚到来。
只是我心里。
还有一个疑问。
老陈说。
这双耳朵是遗传。
那他……
和原主的爸爸。
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
或许只有等我。
去监狱里看他的时候。
才能得到答案。
而现在。
我要做的。
是守好这栋老宅。
守好爸妈留下的家。
守好。
这个。
充满了谎言和真相。
痛苦和温暖的。
人间。
我抱着兔子玩偶坐在老宅的门槛上。
绒毛蹭过脸颊时。
突然想起原主的记忆。
六岁生日那天。
爸爸把这个兔子塞给她。
说:晚晚以后要是受了委屈。
就跟兔子说。
爸爸都听得见。
原来他早就知道。
知道我们家的人。
天生就带着这双麻烦的耳朵。
手机响了。
是中介。
问江景公寓什么时候方便看房。
我想了想。
说现在就可以。
回去收拾东西时。
房子里还留着老陈的气息。
昂贵的雪茄味。
混着莉莉的香水味。
像一场低俗的闹剧。
我把那些名牌包扔进垃圾桶。
衣柜里的裙子剪成布条。
用来擦地板。
擦到锃亮时。
中介带着客户来了。
是对年轻夫妻。
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这房子采光真好。女人说。
我听见她心里想:以后就在这里养个宝宝。
我突然笑了。
说:家具都留下。
拎包就能住。
签完合同拿到钱时。
阳光正穿过落地窗。
在地板上投下光斑。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地方。
转身走了。
没回头。
钱到账那天。
我去了公证处。
把一半存进新开的账户。
备注是反欺诈援助金。
张叔说的没错。
这世上总有人像我爸妈一样。
因为太正直。
被豺狼盯上。
剩下的钱。
我请人修缮了老宅。
工人揭掉墙上的旧报纸时。
露出后面爸爸写的字。
正直是铠甲。
不是软肋。
墨迹已经褪色。
但每个笔画都透着倔强。
三个月后。
法院的判决书寄来了。
张叔数罪并罚。
判了无期。
莉莉和王总也各有去处。
老陈因为主动交代案情。
又提供了关键证据。
判了三年。
收到判决书那天。
我买了束白菊。
去了爸妈的墓地。
墓碑上的照片。
他们笑得特别灿烂。
我把花放下。
摸出兔子玩偶。
放在他们面前。
爸。妈。
都结束了。
房子保住了。
那些坏人。
都得到报应了。
风穿过树林。
沙沙作响。
像他们在说好。
离开墓园时。
我去了监狱。
预约探视老陈。
会见室里。
他穿着囚服。
头发白了好多。
看见我时。
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随即笑了。
来了。
我听见他心里说:瘦了点。
但眼神亮了。
比以前好看。
嗯。我坐下。
把保温桶推过去。
张婶让我给你带的。
她包的饺子。
张婶是老陈家的保姆。
在他家做了二十年。
知道老陈出事后。
哭了好几天。
老陈打开保温桶。
热气冒出来。
模糊了他的眼镜。
她还好吗
挺好的。
在老宅帮我打理院子。
我看着他。
我今天来。
是想问你个事。
老陈夹饺子的手顿了顿。
你问。
你和我爸。
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我是你爸的弟弟。
我的呼吸猛地停了。
耳朵里嗡嗡作响。
我妈是你奶奶的远房表妹。
老陈慢慢说。
当年家里穷。
我被过继给了陈家。
你爸总觉得亏欠我。
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我。
【他总说。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可我知道。
我在他心里。
从来都是亲弟弟。】
【他出事前三天。
给我打了个电话。
说发现张叔不对劲。
让我多照看着你。】
【他说。
万一他回不来。
让我别告诉你真相。
怕你恨我这个懦弱的叔叔。】
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
原主记忆里。
每次过年。
老陈都会来家里吃饭。
爸爸总拉着他喝到深夜。
妈妈会给他们煮醒酒汤。
那时的笑声。
是真的。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我的声音哽咽。
我没脸。老陈低下头。
你爸出事那天。
我就在不远处看着。
我看见张叔的车撞上去。
我吓得躲起来了。
我怕自己也被灭口。
我对不起你爸。
更没资格认你。
【这些年。
我看着你一天天长大。
心里像被刀割。
我想对你好。
又怕露馅。
只能用包养的名义。
把你留在身边。】
【我知道你恨我。
恨我对你不好。
可我不敢对你太好。
怕张叔起疑心。】
【我故意让你听见那些龌龊心思。
就是想逼你长大。
逼你学会保护自己。】
保温桶里的饺子凉了。
像我此刻的心。
一半是冰。
一半是烫。
老宅地窖里的东西。我问。
到底是什么
是你爸整理的证据。老陈说。
张叔不仅换了货。
还联合王总。
把公司的钱偷偷转走了。
那些证据。
能让他们牢底坐穿。
【我早就把证据交给警方了。】
【你爸说过。
正义可能会迟到。
但绝不会缺席。】
探视时间到了。
狱警走过来。
老陈站起身。
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
递给我。
是个钥匙扣。
上面挂着个小小的陈字。
和我爸钥匙上的林字。
是一对。
这是当年妈给我们做的。老陈的声音很轻。
你留着。
我接过钥匙扣。
指尖碰到他的手。
冰凉。
老陈。我突然喊他。
他停下脚步。
回头看我。
叔叔。
这两个字出口的瞬间。
我看见他眼里的泪。
像断了线的珠子。
他没说话。
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转身跟着狱警走了。
背影佝偻着。
却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走出监狱时。
阳光刺眼。
我把钥匙扣挂在包上。
和兔子玩偶并排在一起。
手机响了。
是张婶。
大小姐。
石榴树结果了。
红通通的。
等你来摘呢。
我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
我拦了辆出租车。
报了老宅的地址。
车窗外的风景往后退。
像那些过不去的过去。
我摸了摸心口的房产证。
那里还贴着温暖。
老宅的门开着。
张婶在院子里摘石榴。
看见我就喊:回来啦
我听见她心里想:这孩子。
总算笑了。
石榴树的影子落在地上。
像个大大的拥抱。
我走过去。
摘下一个最大最红的。
掰开。
籽儿亮晶晶的。
放进嘴里。
甜得齁人。
原主的记忆里。
爸爸总说。
石榴多子多福。
象征着希望。
我坐在树下。
看着墙上爸爸写的字。
突然明白。
这双能听见心声的耳朵。
不是诅咒。
是礼物。
它让我看清了人心的恶。
也让我读懂了藏在谎言背后的爱。
老陈说的对。
正义或许会迟到。
但只要有人记得。
有人坚持。
就一定不会缺席。
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是监狱发来的。
说老陈在里面表现很好。
获得了减刑。
我回了个好。
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和石榴树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像一家人。
我拿起一个石榴。
对着阳光。
籽儿透亮。
像星星。
原来。
再黑暗的夜。
也会有光透进来。
再难走的路。
只要往前。
就会有尽头。
我站起身。
拍了拍身上的土。
走进屋里。
张婶正在做饭。
香味飘满整个院子。
洗手吃饭了。她说。
好。
我听见自己心里说。
林晚。
以后的日子。
要好好过。
带着爸妈的份。
带着所有的爱和勇气。
好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