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天地不仁,万物刍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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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拉山,亦称甲格江宗,意为神人山。海拔5018米的米拉山口,俗称芒雄拉,译为红谷山,是拉萨市与林芝市的分界山口。
17年的时候,米拉山隧道建成,将拉萨市和林芝市联通。通车后使翻越米拉山的18公里路程缩短至5.7公里,拉萨至林芝的路程可以缩短至不到5个小时。
但是在10年,这里还只是一片崎岖简陋的山路......不,有些地段,连路都没有。
我和老狼仰望着雪山,它站在我旁边,也不伸舌头喘气了。冷风顺着山脉吹拂而下,拉扯着我杂乱的长发和胡须,我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征服欲。
刘钰放弃的梦想、老赵头的嘱托、扎西顿珠的祝福......所有的一切人或事,将我的心淬炼成了钢铁。
向前,向前！
翻过高山,跨过雪岭,越过沟壑,一切恶劣的人意、天意都不能熄灭我前进的决心！哪怕是死,我也是死在前进的道路上！
我拍了拍老狼的头,说道：走吧,这是最后的试炼了。
终年积雪的米拉山,风雪发出呜呜的怪啸声,我拄着登山杖,和老狼一头扎进了风雪中。很快,迎接我的将是穷游的第六课。
最后一段路,比我想象的还要难走。米拉山口一年中大雪覆盖率约占60%,冬季最低温度达到零下30摄氏度。虽然还没到冬天,但我上来的时候,刚好赶上下雪。
狂风裹挟着雪粒子狠狠地砸来,像一片片细碎的小刀在反复切割着裸露在外的皮肤。我和老狼顶着风,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很快,我的脚没知觉了。四周白茫茫一片,二十米外我什么东西都看不清,在这种恶劣天气下赶路,很容易出事。
无奈之下,我只好带着老狼在一处背风山坳歇脚,等风雪过去后再出发。
刚准备生火,天边忽然传来隆隆雷声。我愣了几秒,把身子探出山坳,在一片蔽日的风雪中,我并没有看到闪电。
怎么回事
下一刻,雷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我看着乱涌的风雪,机械一般僵硬的转过了头......
只见山巅一条接天连地的雪线滚滚而来,如同席卷人间的浪潮,发出滚滚闷雷般的响声！
雪、崩、了！
我只来得及抱住老狼,靠着石壁缩成一团。汹涌的大雪掩埋了我们,碎石杂物裹挟在雪中......
后脑勺忽然传来剧痛,有什么硬物砸中了我的脑袋,刹那间,我失去了意识。
在梦中,我梦到自己掉进了冰窟,身体越来越冷。冷得心跳缓慢,甚至要死了的时候,忽然一阵温暖涌来,我好像回到了暖炉旁边......
寒冷并未褪去,暖炉也不够温暖,它变成了一个热乎乎的毯子,裹在我身上。但是,我裸露在外的手脚越来越冷,甚至发僵发疼......
越来越疼、越来越疼,甚至要坏死过去......
我猛地从昏迷中惊醒！
环顾四周,我正躺在一片雪地上,雪崩已经停了,不远处有一道拖痕。老狼趴在我身上,用身体给我取暖,维持我的体温——想来刚刚就是他救了我一命,把我从雪地里拖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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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风雪还未停歇,我能感受到,老狼的身子也在发抖。我吃力地站起来,拍了拍老狼,他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们一深一浅地踩在雪地中,寻找一片可以避风的山坳.
太冷了,实在是太冷了。
明明刚刚还艳阳高照,转眼间冰雪就覆盖了草原,我轻轻呼吸,都能吐出一片白气。在茫茫风雪中,一人一狗吃力地前行着。
向前走......不能倒下......在这里倒下,真的会被冻死！
一个小时后,就在体力接近极限的时候,我发现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山坳！我十分惊喜地带着老狼小跑过去,然而那里的景象,让我刚热乎起来的心,又寒了下去。
只见十几头野狼挤在山坳里,它们互相趴着依靠对方的体温取暖。见到有外人闯入,他们抖了抖身上的雪,呲牙发出低沉的威胁声。
我早该知道的,人怕风雪,动物也怕,野兽肯定会寻找栖息地取暖......现在我的体力接近极限,而避风港只有一处。
——不是它们死,就是我们死。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大自然的残酷,这就是穷游教我的第六课：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在这一刻,我仿佛变成了野兽,和其他动物争夺生存空间。不管我多么聪明、有智慧、讲文明,但是在大自然的伟力下,我和这些动物无异。
要么生,要么死。
我搓了搓手,让手指暖一暖,变得灵活一点。随后,我从包里抽出了砍刀,用绷带把右手手掌和刀柄绑在一起。
说实话,我很紧张,肾上腺素在飙升,死亡的阴影在向我袭来。这是我第一次和野兽搏杀,但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惧。
老狼也感受到我传达的攻击欲望,它呲牙低吼,不再是以往乖巧的模样,而是一只凶猛的野兽。
扎西顿珠......希望你的菩萨,能保佑我。我低声道。
下一瞬,三只野狼同时向我们扑了过来！它们狞亮的绿色瞳孔,满是嗜血的欲望——它们也饥饿了许久,期望能饱餐一顿！
我猛地挥刀,这是我第一次搏杀,准度差得出乎意料——我的刀锋没砍中野狼,但刀柄砸中了它的鼻子——另外一只被我用背包挡下,它死死地撕扯着我的包。
最后一只,被老狼凌空扑下,一狗一狼撕咬在一起。
老狼激发了其余狼群的凶性,它们一拥而上,厮杀成一团......一片又一片的鲜血洒在雪地中,刺眼而醒目。
我看着眼前的两只狼,它们没有去帮同伴,而是死死地盯着我。也许在它们眼中,我这个直立的‘大型动物’威胁更高,需要拖住解决掉老狼,然后再围攻我。
留下来的那两只狼,体型明显比其它狼要大一圈,毛发更黑更纯。其中一只被我砸出了鼻血,但依旧凶猛,它俩死死地盯着我,一步一步的围着我打转。
老狼在被群攻,越拖下去对我们越不利,我必须要解决掉它们,去帮老狼！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不再一味地防守,而是主动进攻。我用背包当盾牌,手上举着砍刀,和这两条狼周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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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中,我们凝神直视着对方,这一刻我仿佛理解了这些野兽,因为我也同样变成了野兽——在这角斗场中,只有站着的生物才有资格活下去。
我还不能死,马上就要到拉萨了......我不能轻易地死在这种鬼地方！
滚！
我大吼一声,再次挥出了砍刀。面前的野狼敏捷地躲过,但却还是被我一刀刮去了一片皮毛。
旁边伺机而动的另一只野狼扑了过来,我用背包挡住了它的撕咬,却没想到,它突然用爪子挠向我的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我略微一偏头,爪子顺着我的额头,刮过了鼻梁,在右半边脸溅出一片血花！
血液仿佛被点燃了,风雪好像变成了滚烫的热水,我仿佛也被激发了动物本能的凶性,一刀斩向咬着背包的狼头！
野狼惨叫一声,这一刀切开了它的脖子,它摇摇晃晃地想要跑开,却无力地倒在了地上,血液染红的雪地。
另一只在我挥刀的时候,将我扑倒,咬住了我握刀的右手,拼命的撕咬着。它鼻子里呼出的腥气,喷溅在我脸上,我忍着右手的剧痛,愤怒地和它对视。
我左手猛地抄起了雪地里的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在狼头上。它被砸地皮开肉绽,血液溅了我一脸,但依旧死死地咬着我握刀的右手,眼神狞亮而凶猛！
去死！去死啊！
我咆哮起来,左手不停地用石头砸着野狼,而它也在拼命的试图拉扯咬断我的右手。血花四溅,我们都在用最原始的暴力,去争夺活下去的资源。
十几秒后,野狼的身体逐渐软倒,它的眼睛失去了光泽。我猛地一挣,把右手从它嘴里抽了出来,顾不上痛苦,用砍刀在它身体上疯狂的劈砍了七八下！
很快,我回过神来,它已经被我砸死了,我砍的只是尸体。
糟了,老狼！我来帮你了！
我跌跌撞撞地起身,跑向老狼。靠近后,我才发现,狼群已经散去了。也许刚刚被我砍死的,是他们的头狼——头狼一死,狼群也就散去了。
老狼站着,狂吠着,浑身都是血。等我靠近它之后,轻轻拍了拍它的头,说道：没事了......没事了,它们已经被我们赶跑了！
话音才刚落,老狼的身体软倒在地。
我愣了愣,连忙翻开老狼的皮毛——下面的皮肉早已被咬的皮开肉绽,一条前腿已经被咬的可见白骨！
老狼！你撑住！
我连忙将它抱起,可没成想它身体居然比扎西顿珠还要沉。加上我刚搏斗完,右手还受了伤,一下没站稳,和老狼一起摔倒在地。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先止血！
我连忙掏出绷带,给老狼和我自己右手的伤口包扎。做完这些后,我吃力地拖着老狼,走到了避风的山坳处。
背包里有炉子,我哆哆嗦嗦地试图点火,几次都是手一抖,把火苗不小心给弄灭了。
着啊！他妈的燃起来啊！
折腾了十几分钟,我才把火点着了。我抱着老狼,嘴里不停地安慰着,也不知道是说给它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老狼别怕,风雪很快就过去了,18公里而已,我们至少已经走了8公里了......很快就到了,你撑住！撑到拉萨,我就找医生给你治伤......
然而,老狼的体温在我怀里变得逐渐冰凉。
直至最后,我仿佛像是在抱着一块冰坨子。我摸了摸老狼的胸口,那里已经没有心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