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课间,我们学校炸了锅。
沈曜,我那位正在体验贫困人生的竹马,在校门口把两个骚扰林晚萤的小混混给揍了。
据说场面相当火爆,连路过劝架的校长都被他失手一拳,砸歪了鼻梁,眼镜碎了一地。
结果可想而知,沈曜喜提大过处分+全校通报批评套餐一份。
我因为发烧请了半天假,下午刚踏进校门,就听说了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书包都来不及放,我拔腿就往行政楼冲。
沈曜那脾气,我再清楚不过。
果然,我刚到楼梯口,就看见他手里拎着半截断裂的桌腿,满脸不服地准备去踹校长办公室的门。
沈曜！我冲过去,一把将他拽住,你疯了拿个桌腿去找校长,是嫌处分不够重,想直接被开除吗
我劈手夺过那截杀伤力十足的木头。
他烦躁地甩了甩手,那张帅气的脸上写满了桀骜不驯。
他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然后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是藏不住的优越感：
别人怕他,我怕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什么情况。
校长要是知道我爸是谁,别说一个处分,他现在就得滚出来给我道歉！
他说这话时,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慢,仿佛整个世界都该为他让路。
我刚想开口,一道带着哭腔的女声就插了进来。
阿曜！
林晚萤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把从身后死死抱住沈曜,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我们……我们无权无势,斗不过他们的。
她抽噎着,楚楚可怜地仰头看着沈曜。
就算你是为了保护我才打人,可校长那个势利眼,还是会因为我们是贫困生,就往死里罚我们的。
这话一出,沈曜的火气噌地一下又上来了。
保护欲爆棚的他,立刻挺直了腰板,像个悲情英雄。
没关系,晚萤！我根本不怕！为了你,我可以对抗整个世界！
哇……
好,那我支持你的一切决定！
林晚萤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当即表示要与他共进退。
两个人十指紧扣,跟要去炸碉堡似的,转身就要往校长办公室冲。
我头皮一麻,赶紧张开双臂拦住他们。
不是,这跟是不是贫困生有半毛钱关系吗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把他们拉回现实。
校门口,那么多学生家长看着,你当众打架,还理直气壮说是为了女朋友。
早恋加暴力,按校规,不把你劝退都算校长仁慈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可我的话,却像刀子一样扎在了林晚萤心上。
她通红的眼眶里,泪水瞬间决堤。
所以我们这些穷人就活该被欺负,连反抗都不行吗
她尖锐地打断我,又一头扎进沈曜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姜月初,你家境也很一般,之前还非要在学校装有钱人,最后不是被阿曜戳穿了现在你怎么反倒帮着校长说话你还有没有一点骨气
周围已经有几个看热闹的同学在探头探脑了。
好像是哦,姜月初之前是说过她家挺有钱的。
切,装的吧,还不是跟我们一样挤食堂。
听着周围的议论,沈曜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搂紧了怀里的林晚萤,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和谴责。
就是啊,月初！你能不能有点骨气这明明就是校长做得不对,我只是要一个公道！
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仿佛自己是反抗强权的勇士,而我,则是那个趋炎附势的懦夫。
我简直要被气笑了。
问题是,你们这么闹,公道要不来,只会再多一个处分,何必呢
我盯着沈曜,一字一句地说：
阿曜,马上就要高考了。
这是你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别再浪费时……
你怎么跟我妈一样啰唆！
沈曜极其不耐烦地打断了我。
他看了一眼怀里泫然欲泣的林晚萤,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猛地把我拽到一边,刻意压低了声音,眼神锐利地盯着我。
你明明知道,穷是我装的,高考对我而言,根本屁都不算一个！
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抹恍然大悟的讥讽。
我明白了。
他指着我的鼻子,声音不大,却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我脸上。
你根本就是……在拈酸吃醋罢了！
这一刻,空气都安静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家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破产。
他现在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爸妈看在旧情上,让我偷偷以他父母的名义转给他的。
而他嘴里那个屁都不算的高考,才真的是他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
2
沈曜那声惊呼,成功地吸引了林晚萤的注意。
她从沈曜身后探出头,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姜同学……也喜欢阿曜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否认,沈曜已经迫不及待地在她面前上演了一出忠贞不渝的戏码。
他猛地推开我,像是要跟我划清界限。
我和姜月初只是青梅竹马,仅此而已。
她喜欢我,是她的事。
他转过身,深情地捧起林晚萤的脸,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但我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你林晚萤一个人。
这番表白,让林晚萤再次感动到热泪盈眶。
她主动握住沈曜的手,用一种近乎宣誓的口吻回应：
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是健康还是疾病,这辈子,我也只爱你,沈曜。
闻言,沈曜眼中的感动几乎要溢出来。
两人再次十指紧扣,然后,在教学楼的楼梯口,当着我这个电灯泡的面,旁若无人地靠近,接吻……
直到上课铃声尖锐地响起,林晚萤才害羞地把头埋进他怀里。
沈曜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牵起她的手就往楼下走。
下午的课不上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都听你的。
林晚萤的声音又软又糯。
我站在原地,像个傻子一样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好笑,真的好笑。
沈曜觉得我的劝告是嫉妒。
他以为自己掌控着一切,殊不知,他脚下的世界早已分崩离析。
从前的沈家,确实是钱多到可以砸死人的那种。
产业遍布全国,国外几十家分公司,沈曜这辈子就算躺着混吃等死,也够他挥霍三代的。
我家稍逊一筹,但也算得上是豪门。
因为两家住同一个高档小区,我和沈曜从小一起长大,说是青梅竹马,其实更像是被绑定的玩伴。
因为家世太好,从小到大,接近我们的人总是各怀鬼胎。
就连那些穿着开裆裤的小屁孩,讨好我们的目的,都是为了给自家公司拉点生意。
沈曜说他厌倦了那些虚伪的嘴脸。
所以高中,他放弃了父母安排的贵族学校,非要来这所普通的民办高中,还利用家里的关系,给自己伪造了一个天煞孤星般的贫困生人设。
用他的话说就是：只有我一无所有的时候,还愿意爱我的人,那才是真心。
不仅如此,他还让我爸妈给我施压,逼着我陪他一起玩这个荒诞的扮穷游戏。
为了家族的生意,我只能妥协。
但我不像他那么投入,既没刻意装穷,也没想过炫富。
可沈曜为了让他的戏更逼真,早早就在学校里散布谣言,说我从小就爱慕虚荣,是个幻想自己是豪门大小姐的白日梦想家。
这直接导致我在这所学校的两年多,活得像个笑话。
直到林晚萤的出现。
她家里是真穷,学费靠借,校服洗得发白卷边。
沈曜虽然扮穷,但那张脸和气质是藏不住的,可因为他给自己设定的赌鬼父亲、重病母亲的悲惨人设,学校里根本没女生敢靠近他。
唯独林晚萤不同。
她像一道光,坚定地走向了沈曜这个深渊。
她说：你的家庭不该是你的拖累,请给我一个机会,陪你一起面对。
沈曜当场就被这该死的真心给融化了。
不出三个月,他彻底沦陷。
至于我,姜月初,这个从小被他当成妹妹,偶尔充当他挡箭牌的人,也该死心了。
我承认,我曾经是喜欢过沈曜。
但那点喜欢,在他一次次为了林晚萤指责我的时候,已经消磨得差不多了。
如果没有意外,高考结束,沈曜会向林晚萤坦白一切,上演一出王子与灰姑娘的完美童话。
而我,也会和他分道扬镳,各自安好。
可意外偏偏就发生了。
沈家,破产了。
我记着从小长大的那点情分,还有心底那丝微弱的悸动,所以我想拉他一把,想让他抓住高考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
我甚至让我爸资助他,这三个月的生活费,都是我用他父母的名义偷偷打给他的,就怕他大手大脚惯了,突然断了经济来源会起疑。
可他呢,只觉得我在拈酸吃醋。
失望这东西,真的会把喜欢一点点啃食干净。
心口还有些微的刺痛,但我知道,这是好事。
他对我的不信任,就像一把磨好的刀。
我不想给他机会,把这把刀插进我心里。
思绪如潮水般退去。
我转身下楼,准备回教室上课。
距离高考不足两个月,现在转学也不现实。
虽然有父母托底,但我还是想靠自己考个好大学。
从行政楼回教学楼,要经过学校那个人工挖的天鹅湖。
我刚走近,就看见湖边的台阶下,有个熟悉的身影。
是林晚萤。
她背对着我,正在打电话,眉头紧锁,语气很冲。
钱钱钱！就知道跟我要钱！我哪有钱
我早就跟你们说了,再等等！很快,我很快就能嫁进豪门了！到时候要多少有多少！
听到这话,我脚步一顿,下意识地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林晚萤没发现我,还在继续对着电话那头发泄。
沈曜那个傻子,我刚转学来第三天,就偷听到他和姜月初的对话了。
两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非要来这破学校装穷,这不是送上门的机会吗
所有人都怕他那个鬼扯的家庭背景,只有我,坚定不移地走向他！
我旁敲侧击问过了,等高考一结束,他就会带我回家！到时候,我就是豪门少奶奶！
你们还愁钱我给你们几辈子都花不完的！
至于学习我都快成豪门少奶奶了,这破书读不读的,还重要吗
反正以后我就……
晚萤！我钱包拿来了,我们去吃大餐！
她的话还没说完,沈曜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林晚萤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条件反射地转身,猝不及
防地,和我四目相对。
她剩下的话,全部被硬生生吞回了喉咙里。
她瞪大了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你……你都听到了
下一秒,我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
只见她眼神一狠,身体直挺挺地,朝着身后的天鹅湖,倒了下去。
噗通！
晚萤！
巨大的落水声,和沈曜惊恐的尖叫声,同时在湖边炸响。
3
沈曜丢掉手里的钱包,想都没想就跟着跳进了天鹅湖。
湖水不深,也就到他胸口。
他手忙脚乱地把浑身湿透的林晚萤从水里捞了起来。
林晚萤呛了几口水,咳得惊天动地,小脸煞白,眼神都有些涣散。
沈曜抱着她,抬头看向站在岸边的我,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质问。
姜月初,刚才发生什么了晚萤怎么会掉进湖里
他话音刚落,怀里那个看似虚弱的林晚萤,瞬间戏精附体,眼神立刻变得紧张又委屈。
她抢在我前面,用一种气若游丝的声音开口：
不……不怪她……
是我不好,明知道你和姜同学是青梅竹马,我还……我还恬不知耻地横插一脚。所以她对我心生不满,一时冲动……都是我活该。
这话说得,那叫一个滴水不漏。
既坐实了是我推她下水,又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为爱忍辱负重的圣母。
周围因为落水声围过来的同学老师越来越多,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天啊,那不是姜月初和林晚萤吗
我刚才好像看到是姜月初推的林晚萤！
我就说嘛,二女争一男,肯定有戏看！
沈曜听到林晚萤的话,再结合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就信了。
他看向我的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
姜月初！我不喜欢你是我的事,你有什么不满就冲我来！为什么要欺负晚萤！
那一刻,我心底最后一点温情,彻底凉了。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为人,知道我绝不可能干出这种背后推人的龌龊事。
可现在,他连问一句是不是你做的都懒得问,直接给我定了罪。
我又如何能不失望
林晚萤还在继续拱火,她挣扎着,似乎想从沈曜怀里站起来。
我知道自己不该出现,我也不想破坏你们的感情。阿曜,你千万别为了我和姜同学吵架,大不了……大不了我离开就是了。
她演得情真意切,身体却软绵绵地,又一次跌回了沈曜怀里。
沈曜将她搂得更紧了,然后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我。
姜月初！虽然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我,但我一直只把你当妹妹！你不要再自作多情,更不要因此伤害我喜欢的女孩子！
他的声音很大,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如果你再敢欺负晚萤,我会让你知道我的手段！
手段
我笑了。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在他眼里,我家公司远不如他家,我爸妈在很多事情上,都得看他父母的脸色。
所以他觉得,只要他一句话,就能让我家和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真是可笑啊。
十几年的青梅竹马,换不来半分信任。
也好。
他的不信任,就像一把锉刀,正好把那点残存的喜欢,一点点从我心上锉掉。
这样,等他将来面对家族破产的真相时,我也就不必为他感到丝毫心疼了。
所以我懒得解释了。
我往前走了两步,站在湖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在沈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伸出手,在他和林晚萤惊恐的目光中,用力一推。
噗通！
噗通！
两道巨大的落水声,比刚才那一下响亮多了。
我拍了拍手,转身,掏出手机,一边往外走,一边给我爸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喂,爸。
我语气轻松。
我在学校犯了点事儿,可能需要您动用一点钞能力。
这笔钱,您直接从我的压岁钱里扣就行。
还有,我顿了顿,看着身后在水里扑腾的两个人,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之前说好资助沈曜上学的钱,我看……也没必要再给了。
4
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学校的风云人物和他女朋友一起推下水,这件事,第二天就在学校掀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青梅不敌天降,因爱生恨怒推情敌落水,各种版本的狗血故事传得沸沸扬扬。
我成了全校闻名的恶毒女配。
林晚萤更是委屈得不行,拉着湿漉漉的沈曜,直接闯进了校长办公室,哭着喊着要学校给我一个交代。
但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公平。
我平时成绩优异,是老师眼里的重点培养对象,再加上我爸一个电话打过去,学校最终只是给了我一个留校察看的处分,甚至连全校通报批评都没有。
这个结果,显然不能让林晚萤满意。
处分下来的那天下午,她直接冲到我课桌前,红着一双眼,质问我：
我们这种穷人,就活该被欺负吗
我抬起头,冲她露出了一个无辜的微笑。
你这话说的,我家庭条件怎么样,全校同学不都知道吗
同样都是贫困生,难道老师还会偏袒我不成
这是沈曜亲自给我打造的人设,此刻正好成了我的挡箭牌。
没人会相信,在两个贫困生之间,老师会无缘无故地偏袒我。
林晚萤被我噎得说不出话。
她明明知道真相,却一个字都不能说。
那种有苦说不出的憋屈,让她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她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站在门口的沈曜。
沈曜的脸色同样难看到了极点。
他阴沉着脸,大步走到我面前,眼神里满是失望。
姜月初,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变成这样。
我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他以为我动用了家里的关系,破坏了他精心设置的游戏规则。
作为这个游戏的导演,他对我这个不听话的演员,自然是满心失望。
我同样微笑着回应他：
那你说说,我做了什么
只要他还想继续玩他那幼稚的扮穷游戏,他就什么都不能说。
果然,他憋了半天,最后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好,姜月初,你别后悔！
说完,他拉着林晚萤,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但我还是低估了沈曜的幼稚和恶毒。
他不能揭穿我的身份,就换了一种更阴损的思路来报复我。
一个家境贫寒但长相不错的女生,是怎么让学校从轻发落的呢
答案,不言而喻。
第二天,我刚踏进校门,就感觉到了无数道异样的目光。
等我走进教室,原本吵闹的班级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用一种混合着打量、不屑和猥琐的眼神盯着我。
我的同桌,一个平时跟我关系不错的女生,悄悄凑过来告诉我：
月初,今天早上,学校表白墙上……有人发了你的帖子。
说……说你为了不受处分,跟教导主任……
那些没说完的话,我懂。
至于始作俑者是谁,我根本不用想。
我胸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沈曜那家伙,为了他那个林晚萤,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我！
我当即冲了出去。
沈曜和林晚萤这对苦命鸳鸯,早读课向来是见不到人影的。
我在操场的草坪上找到了他们。
两个人正旁若无人地相拥在一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
我的出现,打破了这片宁静。
林晚萤的脸当即冷了下来,沈曜的脸色也很难看。
我一言不发,直接走上前,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左右开弓。
啪！
啪！
两声清脆的巴掌声,在清晨的操场上格外响亮。
啊——
姜月初,你干什么！
两人捂着脸,一脸震惊地看着我,仿佛见了鬼。
我冷笑着看着他们,目光最终落在沈曜那张错愕的脸上。
十几年的交情,我把他当亲人,他却用这种方式来回报我。
有本事造我黄谣,没本事挨揍
沈曜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副无所谓的笑容,甚至还带着几分报复得逞的快意。
谁让你破坏游戏规则,他揉了揉被打的脸颊,笑嘻嘻地说,那我就只能想别的办法来惩罚你了。
我盯着他,心一寸寸变冷。
所以,你承认是你造的黄谣了
他理直气壮地点头,甚至摊了摊手。
是啊。
所以呢
我深吸一口气,举起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然后,我没再看他们一眼,转身,径直走向了学校的广播室。
午休时间,那段包含了沈曜亲口承认造谣的录音,通过广播传遍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5
造同学黄谣,性质极其恶劣。
沈曜和林晚萤,这次没能再靠贫困生的身份博取同情,双双背上了一个接近开除边缘的大处分。
据说林晚萤哭了一整天,课都没来上。
沈曜自然也陪着她,没在学校露面。
直到晚上我回到家,点开手机,才看到了他们的最新动态。
我跟林晚萤是同班同学,有她的微信。
朋友圈是半小时前发的,一张九宫格,全是各种奢侈品包包和首饰,簇拥着中间一张她化着精致妆容的自拍。
配的文字是：他说我受了委屈,就该得到最好的安慰。
底下评论区一片惊叹和羡慕。
哇,这是香奈儿最新款吧
那个手镯是卡地亚的love系列我只在杂志上见过！
晚萤,你男朋友也太有钱了吧！
我知道,这些都是沈曜花钱买的。
但沈家已经破产,沈曜现在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家的。
搁以前,看在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情分上,这点钱我或许不会在乎。
但现在,他用我的钱去哄那个算计我的女人,还反过来污蔑我。
我忽然觉得,这钱花得真恶心。
我得让她把吃下去的,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正想着,手机震了一下。
是林晚萤发来的消息,一张图片,点开是几行字。
【青梅竹马又如何只要我开口,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摘给我。】
【姜月初,你已经出局了。】
【闭上你的嘴,或许还能保住你们之间那点可怜的情分。】
【要是再让我听到什么不爱听的,等我成了沈家少奶奶,有你好果子吃！】
她很谨慎,用的是阅后即焚的图片。
但我截图的手速,比她想象的要快。
当然,我没打算把这张图给沈曜看。
戳穿一个林晚萤,对他来说不痛不痒,他只会觉得是我在嫉妒,在陷害。
能让他真正崩溃的,只有一件事——
自家公司破产的消息。
不过在此之前,我也没打算放过林晚萤。
花着我的钱,在我面前炫耀,还敢威胁我
我不是圣母,我睚眦必报。
我让我爸找人查了林晚萤老家的联系方式。
第二天,我就匿名给她那对把她当摇钱树的父母,发去了几张她朋友圈奢侈品的截图,并好心地提供了她在学校的地址。
不出三天,好戏开场。
学校门口,一对穿着朴素、满脸风霜的中年男女,死死地拽住了正准备和沈曜逃课约会的林晚萤。
我们砸锅卖铁供你读书,你倒好,在外面跟野男人厮混！
她妈嗓门极大,一把揪住林晚萤的头发。
说！你那些名牌包是哪来的你哪来的钱买这些东西！
她爸也跟着吼：你弟弟耀祖还等着钱娶媳妇,你当姐姐的不知道帮衬家里,就知道自己享受,你这个白眼狼！
那场面,引来了无数人围观。
林晚萤被她妈揪着头发,哭得撕心裂肺。
沈曜想上前帮忙,被她爸一把推开。
滚开！小白脸！
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哪是地道庄稼汉的对手。
眼看着心上人哭得快要昏厥,沈曜心都碎了。
他急了,直接掏出钱包,把里面一沓厚厚的百元大钞,全都塞进了林父手里。
这些钱够不够够了就赶紧给我滚！
林父看到钱,眼睛都直了。
他一把抢过钱,又把女儿身上那个香奈儿的包也扯了下来,揣进怀里。
临走前,他贪婪地看着林晚萤,笑了。
乖女儿,以后有钱了,记得打回家,别让爸妈再来学校找你了。
说完,夫妻俩心满意足地走了。
林晚萤彻底崩溃了,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为什么……为什么有的人一出生就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而我却要被这样的父母和弟弟吸血……
她哭着哭着,抬起头,那双淬了毒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站在不远处的我。
仿佛,是我抢了她本该拥有的一切。
我不甘示弱地看回去,微笑着,一字一句地开口：
可能,是你倒霉吧。
姜月初,你闭嘴！
沈曜立刻冲我吼道,他脸上被林母挠出了几道血痕,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狰狞。
我耸了耸肩：怎么,还不许人说实话了
沈曜没再理我,只是紧紧地把林晚萤搂在怀里,低声不断安慰。
没事……没事了……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得到。
谢谢你,阿曜。
两个人深情对视,如果不是围观群众太多,我毫不怀疑他们会当场再来一个法式深吻。
真是辣眼睛。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些被林父抢走的奢侈品,一个小时后,就会被我派去的人,用更巧妙的方式,全部拿回来。
我的钱,一分都不能便宜了那对吸血鬼。
6
高考,如约而至。
我们班的好几个同学都跟我一个考场。
据他们说,沈曜和林晚萤,真的没有参加。
整整三天,场场缺考。
高考结束那天下午,两人的朋友圈同时更新,原来他们去了隔壁市旅游,刚刚才回来。
这一下,班上之前对沈曜富二代身份半信半疑的人,彻底信了。
毕竟,没人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那场由沈曜许诺的同学宴,成了所有人翘首以盼的年度大戏。
宴会定在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天。
地点是本市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云厦酒店。
沈曜没亲自出面,只是在班级群里甩了个地址和包厢名,附带一句酷酷的到时候见。
我闲着也是闲着,自然要去凑这个热闹。
等我到酒店包厢的时候,发现班上的同学几乎都来了,一个个眼里闪烁着八卦和兴奋的光芒。
我靠,我刚查了,这酒店光一个包厢的最低消费就三万起！
而且这里的菜巨贵,一顿饭吃掉几十万上百万都是常事。
卧槽,难不成……沈曜真的是隐藏的富二代
所有人都知道我和沈曜是青梅竹马。
于是,立刻有人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我：月初,那你……是不是也是富二代啊
我但笑不语,目光投向了刚刚推门而入的两个人。
沈曜牵着林晚萤的手,缓缓走进包厢。
他换上了一身剪裁得体的名牌西装,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灯光下闪着低调而奢华的光。
林晚萤也穿了一件仙气飘飘的高定连衣裙,脖子上的钻石项链,闪得人眼晕。
这派头,确实是贵公子和他的小娇妻。
一时间,包厢里全是恭维和讨好的声音。
有人夸他们郎才女貌,有人立刻拉开主位的椅子,请他们入座。
沈曜没理会那些人,而是亲自为林晚萤拉开椅子,尽显绅士风度,然后才在她身边坐下。
听着周围同学林晚萤真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的窃窃私语,林晚萤脸上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她端起酒杯,目光越过人群,挑衅地看了我一眼。
然后,她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开口：
其实,我跟阿曜在一起,只是因为我们真心相爱,跟家庭条件什么的,根本没关系。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看向我。
月初家也很有钱,只是比起阿曜家,还是差了不少。
所以有时候我也挺好奇的,门不当户不对,是怎么从小玩到大的呢
沈曜一边给她夹菜,一边漫不经心地附和了一句：
狗皮膏药呗,死皮赖脸黏上来的。
噗嗤——
林晚萤笑得花枝乱颤。
周围那些想讨好沈曜的人,也跟着赔笑。
我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吃着我的菜。
这场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眼看着菜上得差不多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有同学壮着胆子又加了两只澳洲大龙虾。
沈曜大手一挥,豪气冲天：今天这包厢里所有的消费,都算我的！大家想吃什么随便点,千万别客气！
众人一片欢呼,又点了一堆昂贵的菜品和名酒。
我看着桌上那些琳琅满目的山珍海味,心里默默估算了一下。
这顿饭,没有一百万,下不来。
眼看大家吃喝得差不多了,我放下筷子,慢悠悠地看向沈曜。
既然沈大公子这么有钱,不如先把这里的账结了,然后带我们去别的地方继续玩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
对啊对啊,听说这附近新开了一家超跑俱乐部,好想去看看！
沈大公子财大气粗,肯定不会拒绝我们这点小要求的吧！
晚萤,你快帮我们说说好话嘛！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接把沈曜和林晚萤架到了一个下不来的高度。
沈曜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点了点头。
没问题。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纯黑色的卡,在指尖转了一圈,然后对着众人挑了挑眉。
我家那老头子,怕我乱花钱,之前一直给我这张副卡设了消费限制。不过今天晚上八点,限制就自动解除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百达翡令。
正好,刚过八点。
他打了个响指,喊来服务员,姿态随意地将那张黑卡递了过去。
结账。
服务员恭敬地双手接过卡,转身去刷卡。
沈曜则靠在椅子上,继续享受着众人的追捧。
这顿饭其实不算什么,有机会请你们去我家庄园玩,让我家的私人厨师给你们做正宗的法式大餐。
哇！还有私人厨师！
还有庄园！
周围又是一片惊呼。
沈曜很享受这种感觉,毕竟扮穷游戏压抑了他太久,这种挥金如土的生活,才是他熟悉的常态。
他又想继续吹嘘：我名下除了庄园,还有好几辆限……
先生,抱歉。
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
服务员拿着那张黑卡,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
这张卡,余额不足。
7
你说什么
沈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没好气地从服务员手里夺回那张黑卡。
怎么可能是不是你们的机子坏了再刷一遍！
他嘟囔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肯定是老头子忘了给我解冻了,真是的……
服务员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先生,我们试过了,确实是余额不足。
周围开始响起窃窃私语。
搞了半天,原来是打肿脸充胖子啊
我看他那身行头都是租的吧,装得还挺像。
但今天这顿饭可花了不少钱,这下怎么收场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是他自己说要请客的,没钱付账也是他的事。
那些刚才还围着他一口一个沈大公子的同学,此刻看他的眼神,已经充满了鄙夷和幸灾乐祸。
沈曜听着众人的讥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从钱包里又掏出另一张卡,狠狠拍在桌上。
刷这张！
结果,依旧是余额不足。
他又连着试了好几张卡,每一张,都像是对他无情的嘲讽。
沈曜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林晚萤也慌了,她紧紧抓住沈曜的胳膊,声音都在发抖。
阿曜,不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都给我闭嘴！
沈曜终于忍不住,冲着周围的人吼了一声。
他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了一个电话。
陈叔！我看你朋友圈,你最近是不是也在云市你现在立刻来云厦酒店,包厢666,赶紧的！
他用一种命令的口吻说完,不等对方回应,就直接挂了电话。
而他口中的陈叔,我认识。
是他们家以前的管家,一个很和蔼的老人。
沈曜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挺直了腰板,强作镇定地对众人说：
你们等着,我们家的管家一会儿就到！
他这话,说得底气十足。
而陈叔,也确实没让他失望。
不到半个小时,包厢的门被推开,陈叔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
沈曜立刻像见了救星一样迎上去,开始抱怨：
陈叔你怎么才来！我家老头子怎么回事怎么没把我的卡给解冻他是不是又忘了
我记得你也有我爸的副卡,专门给我添零花钱的,你现在赶紧,先帮我把这里的账付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陈叔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和不忍。
你怎么不说话啊沈曜催促道。
林晚萤也跟着附和：就是啊,阿曜,你们家这个管家,怎么一点效率都没有我建议你还是换个人……
阿曜。
陈叔终于开口了,他直接打断了林晚萤的话,转头看着面前这个还活在梦里的少爷,语重心长地,一字一句地说：
你家破产了,你不知道吗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在寂静的包厢里轰然炸响。
沈曜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破……破产我们家破产了这怎么可能陈叔,你跟我开什么玩笑呢！
他像个疯子一样大笑起来,笑声里却带着哭腔。
陈叔摇了摇头,然后,他的目光越过沈曜,落在了坐在角落里,一直没说话的我身上。
我没有开玩笑。
你家破产的事,月初也知道。
不信,你问问她。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了我身上。
我放下手里那杯已经凉透的红茶,不紧不慢地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面如死灰的沈曜面前。
我看着他,笑了笑,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陈述了一个事实。
忘了通知你。
你家在几个月之前,就已经破产了。
不！不可能！
沈曜猩红着双眼,像一头困兽,嘶吼着,却改变不了任何事。
林晚萤也不敢相信,她伸手指着我和陈叔,尖叫道：
肯定是你们！是你们串通好了做局对不对你们就是嫉妒！不想我和阿曜在一起,所以故意设计了这一切,想逼我离开！你们休想得逞！我死也不会离开阿曜的！
听着这番感天动地的表白,沈曜像是找到了精神支柱,他满脸感动地握住林晚萤的手,许下诺言：
晚萤,这辈子,我也绝不松开你的手！
看着这对还在上演苦情戏的男女,我不由得冷笑出声。
陈叔只是不断地叹气：沈家破产是事实,你不信也没用。
我已经不是你们家的管家了,以后有什么事,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其他同学见状,也纷纷作鸟兽散,生怕被这烂摊子沾上。
很快,偌大的包厢里,就只剩下了我们三个人,以及站在门口,一脸为难的服务员。
我看着他们,淡淡地开口：
按照你家现在的状况,外债应该还有几百万。
你还真是孝顺,又给家里添上了一笔一百多万的新债。
说完,我也准备离开。
沈曜却忽然冲过来,拦住了我。
他咬着牙,眼里的最后一丝高傲也碎了。
我不信！我今天晚上就回家问清楚！
但在此之前……
他看着我,声音艰涩。
你可不可以……先帮我把这里的账给付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觉得好笑到了极点。
我看着他那张曾经让我心动,如今只觉得可悲的脸,反问了一句。
沈曜,你配吗
8
我当晚就坐着私人飞机回了家。
我的高考成绩很理想,妈妈高兴得不行,说要带我环游世界。
于是,我踏上了旅程。
旅途中,偶尔会从国内的朋友那里,听到一些关于沈曜的零碎消息。
他最终还是相信了自家破产的事实。
那顿一百三十八万的饭钱,他根本付不起,酒店直接报了警。
当晚,林晚萤就跑路了。
据说她是被她那对吸血鬼父母连夜抓回了老家,找了个瘸腿带孩子的男人,用一笔高价彩礼给卖了。
至于沈曜,毕竟是沈家独苗。
他爸妈恨铁不成钢,最后还是借了高利贷,才把他从警察局捞出来。
一家三口,从此开始了东躲西藏的日子。
外债几百万,又添了高利贷。
利滚利。
等我结束旅行回到家,听到的数字,已经变成了好几千万。
这个数字,对曾经的他们而言,或许不算什么。
可对现在的他们来说,足以压垮一切。
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也到了,是国内最好的大学,我最喜欢的专业。
爸妈奖励了我一栋在我大学所在城市的别墅。
去学校报到的前一夜,下着倾盆大雨。
沈曜来找我了。
他站在我家院子外,一声不吭,任由大雨将他浇得浑身湿透,像一尊绝望的雕像。
他就那么站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雨停了,他还在。
我妈于心不忍,让我出去见他最后一面。
短短两个月,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两颊深深地凹陷了下去,眼神空洞,看起来像个游魂。
他看到我出来,眼睛里瞬间亮起了一点光。
月初,你终于肯见我了。
他激动地想冲上前来抱我,但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动作,让他僵在了原地。
月初,我们……我们曾经是最好的青梅竹马,现在究竟是怎么了
他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他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从小到大,巴结我的人太多了,只有你是真心的,所以我也只愿意跟你玩。
我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会是最好的朋友,却没想到……会变成今天这样。
月初,如果我说……我说我后悔了,你会原谅我吗
听着他的话,我只觉得讽刺。
曾经的姜月初,是真的很喜欢他。
可那一次次的不信任,一次次的指责,早已将那份喜欢消磨殆尽。
如今再看他,我心中只有一片荒芜。
我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清晰地,对他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沈曜,让我原谅你。
你觉得,你配吗
我再也没回头。
后来,我去了首都,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活。
听说,沈曜不甘心家族就此陨落,又去借了高利贷,妄想东山再起。
结果,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再后来,又听说……
他被放高利贷的人找到了。
没钱还。
被断了双手双脚
可还是不够。
最后,他那张还算不错的脸,成了他唯一剩下的价值。
对此,我只想说一句——
真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