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强。
昨天才从烧得迷迷糊糊的病床上爬起来。
脑子里像塞了团乱麻,一半是我自己的日子,一半是另一个人的记忆——医生说这是高烧烧出来的臆症,可我清楚,我就是换了个人活。
这个王强,在城南建材市场开了家巴掌大的小店。
货架上堆着些水管电线,墙角还摞着没卖完的瓷砖。
账本摊在柜台上,红笔写的欠款数字刺得人眼疼。
房租欠了俩月,供货商的电话催得比谁都勤。
卷帘门哗啦一声被拉开时,我正啃着干硬的馒头。
林美娟站在门口,风把她的连衣裙吹得贴在身上。
她是我表哥张磊的媳妇,平时见了面只会扯着嗓子喊阿强,今天却站在那儿,眼神直勾勾的。
表嫂你咋来了我把馒头往塑料袋里塞。
她没应声,踩着高跟鞋走到柜台前。
手里捏着个牛皮纸信封,往我面前一摔。
阿强,你哥那病。她声音发飘,眼睛却盯着我不放。
查出来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张磊是姑家独苗,从小带我翻墙掏鸟窝,上个月还来店里帮我扛过水泥。
前阵子说去医院检查,回来只字不提,原来是出了岔子。
啥病啊我追问。
林美娟突然抓住我手腕,指甲尖掐进肉里。
医生说。她咬着牙,一字一顿,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我手里的馒头啪掉在地上。
这比说他得个绝症还让人懵。
姑临死前拉着张磊的手,就盼着抱个大胖孙子。
那也不能……我话没说完,她把信封扯开了。
五沓红票子滑出来,整整齐齐码在柜台上。
崭新的票子反光,晃得我眼晕。
这是五万。林美娟的声音突然稳了,你先拿着。
啥意思我往后缩手。
帮我个忙。她往前凑了凑,胸口快贴到柜台上。
让我怀上。
我吓得差点掀翻柜台。
表嫂你疯了那是我哥!
他是你哥又怎样她突然拔高嗓门,眼泪说掉就掉,张家要绝后了!你姑在地下都闭不上眼!
隔壁五金店的老李探出头往这边看。
我赶紧把她往里面拽了拽。
你小声点!
我小声林美娟抹着眼泪,声音却没降,那老城区的房子下个月就拆了,八百万!张磊他叔早就盯着呢!没孩子,咱们一分钱都拿不到!
我愣住了。
那套老房子是姑留下的,确实听说要拆迁。
张磊他叔跟他们家斗了一辈子,真能做出抢家产的事。
可这事儿……我看着那五万块,喉咙发紧。
房租催得紧,供货商说再不给钱就起诉。
这钱,够我喘好大一口气了。
就一次。林美娟见我动摇,赶紧说,完事儿我再给你十五万。
你哥那边……
我去说!她拍着胸脯,我就说找了个远房亲戚的种,他不会怀疑的。
她眼里闪着光,亮晶晶的,像淬了什么东西。
我当时脑子正晕,被那二十万和她哭红的眼睛晃得没了主意。
真……就一次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林美娟重重点头,抓起我的手,把那五万块塞进来。
钞票的边角刮得我手心发烫。
明天下午。她压低声音,张磊要去邻市看货,家里没人。
说完转身就走,高跟鞋噔噔噔敲在水泥地上,没回头。
我捏着那沓钱,站在原地。
馒头滚到脚边,沾了层灰。
脑子里两个声音在打架。
一个喊着那是你哥,一个算着二十万够还多少债。
傍晚关店时,我把钱塞进裤腰带最里面的兜。
手一摸就能感觉到,硬邦邦的,像块烙铁。
路过巷口的彩票站,老板娘正对着电视喊中了中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买了张彩票。
只是这张彩票的赌注,太大了。
回到出租屋,我把钱倒在桌上。
数了三遍,不多不少,正好五千张十块的。
手机响了,是房东发来的短信,说明天再不交房租就换锁。
我盯着那堆钱,烟一根接一根地抽。
抽到第五根时,给林美娟回了条短信。
就俩字:
好的。
她秒回了个笑脸。
那个笑脸,看得我后脖颈子直冒凉气。
第二天下午。
我揣着颗乱跳的心,往表哥家走。
楼道里碰见张磊他婶,拎着菜篮子往上爬。
阿强来给你哥送东西啊她笑着问。
我嗯了一声,头都不敢抬。
手心全是汗,攥着的塑料袋里,是林美娟让我买的验孕棒。
门是虚掩着的。
一推就开。
林美娟穿着件丝质睡衣,正坐在沙发上涂指甲油。
见我进来,她往卧室瞟了一眼。
他刚走,说要去两天。
我哦了一声,站在门口没动。
客厅里香得发腻,是她身上的香水味。
进来啊。她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我摇摇头,往客房走。
就在这儿吧。她突然站起来,从后面抱住我。
我浑身一僵。
表嫂,你说好就一次。
是一次啊。她的脸贴在我背上,但得保证能怀上啊。
那天下午的事。
乱得像团麻。
我闭着眼,脑子里全是姑的脸。
她老人家要是知道了,坟头草都得气炸了。
完事我就走了。
没敢喝水,没敢坐。
林美娟站在门口,塞给我个保温桶。
炖了乌鸡汤,补补。
我没接,头也不回地冲下楼。
回到店里。
老李凑过来,挤眉弄眼地笑。
你表嫂对你可真好,昨天送汤,今天又……
瞎胡说啥。我瞪了他一眼。
他识趣地闭了嘴,转身时啧了一声。
接下来的日子。
像被人按了快进键。
张磊又出了两趟差。
每次林美娟都提前联系我。
时间地点都是她定。
我像个提线木偶,被她拽着走。
但从第三次开始。
不对劲了。
她开始天天往我店里跑。
早上七点半就到。
提着豆浆油条,往柜台上一放。
刚出锅的,趁热吃。
我还没开门,她就站在卷帘门外面等。
隔壁老李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怪。
有天中午。
她拎着保温桶进来。
掀开盖子,飘出股当归味。
我给你哥补身体的,多出来一碗,给你带来了。
她舀了一勺,递到我嘴边。
我往后躲,汤洒在手上,烫得我直甩手。
你咋了她假惺惺地掏纸巾。
不用。我抢过纸巾擦手。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往自己胸口按。
阿强,你看我是不是胖了
我吓得猛地抽回手,打翻了保温桶。
鸡汤洒了一地,油星溅在她的连衣裙上。
你疯了我低吼。
她却笑了,蹲下去收拾碎片。
怕啥,又没人看见。
更离谱的是上周。
张磊说要去邻市开会。
三天。
头天晚上,我收到林美娟的消息。
家里热水器坏了,物业说明天才能修。
我去你那儿住一晚
我盯着手机屏幕,半天没回。
这哪是借住这分明是……
我回了个不行。
她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阿强,就一晚。她声音软软的,带着点撒娇的意思,我一个人在家害怕。
你锁好门就行。
我不敢,上次半夜有老鼠跑出来。
那你去酒店。
我没带身份证。
我被她缠得没办法。
就客厅,沙发。
好!她挂了电话。
不到半小时。
门铃响了。
林美娟拖着个小行李箱,站在门口。
穿得特别少,吊带裙外面套了件薄开衫。
我带了睡衣。她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我没说话,侧身让她进来。
出租屋小得可怜。
客厅就放得下一张沙发和一个茶几。
她把行李箱往墙角一放,径直走进卫生间。
我洗个澡。
门咔哒一声反锁了。
水声哗哗响。
我坐在沙发上,如坐针毡。
烟抽了一根又一根。
脑子里乱糟糟的。
这事儿越来越不对。
我得跟她了断。
正想着。
卫生间门开了。
林美娟裹着条浴巾出来。
头发湿漉漉的,水珠顺着脖子往下流。
借你的吹风机用用。
我指了指床头柜。
她走过去,弯腰插插头。
浴巾往下滑了滑,露出大半截后背。
我赶紧转过头,盯着墙上的旧挂历。
她吹着头发,哼起了歌。
调子很轻,却像针一样扎耳朵。
我睡哪儿她关掉吹风机。
沙发。我指了指。
这么小,我怕掉下去。她噘着嘴。
那我睡沙发。我站起来,往卧室走。
她突然从后面抱住我。
阿强。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做噩梦了。
梦到我哥了我问。
她没说话,抱得更紧了。
就在这时。
防盗门突然响了。
咔哒一声,是钥匙开锁的声音!
我浑身的血瞬间冲到头顶。
林美娟也僵住了,浴巾差点掉下来。
门开了。
张磊站在门口。
手里拎着个黑色的文件袋。
脸上没任何表情,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们。
空气像凝固了。
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的,快得要炸开。
哥……你咋回来了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林美娟啊地叫了一声,躲到我身后。
张磊没动。
慢悠悠地换了鞋。
把文件袋往茶几上一扔。
拉链刺啦一声被拉开。
他从里面抽出一叠纸。
最上面那张,印着亲子鉴定委托书几个大字。
我眯着眼,看清了上面的字。
委托人:张磊。
被鉴定人:胎儿(待出生)、王强。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像被人用闷棍狠狠打了一下。
惊讶吗张磊笑了。
那笑声比哭还难听,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我爸临终前留了遗嘱。他往沙发上一坐,翘着二郎腿。
张家有后,才能分那套老城区的拆迁房。
值八百万。
我张着嘴,说不出话。
后背的冷汗把衬衫都浸湿了。
林美娟的手抓着我的胳膊,指甲快嵌进肉里。
你们俩的事。张磊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根叼在嘴里。
我早就知道了。
你找阿强那天。他划着火柴,火苗映着他的脸。
我就在楼梯间抽烟。
林美娟突然尖叫起来。
张磊!你算计我!
她像疯了一样扑过去,要撕张磊的脸。
被他一把推开,摔在地上。
算计张磊吐了个烟圈,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像淬了毒。
是你先找野男人的。
我不过是顺水推舟。
他的目光转向我。
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脸。
王强。他弹了弹烟灰。
这孩子生下来。
你得签份协议。
承认自己是自愿捐精,跟孩子没半毛钱关系。
我这才明白。
自己从头到尾就是个工具。
用完就扔的那种。
要是不签呢我攥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得我清醒了点。
不签张磊冷笑一声。
明天我就去建材市场闹。
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睡了表嫂。
你那小店还想开门
你在这城市还想抬头
他说着,从公文包里又拿出一份打印好的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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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地拍在我面前。
签了,大家都好过。
地上的林美娟突然爬起来。
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全是泪。
阿强,不能签!她抓住我的胳膊,使劲摇。
他外面有人!是他公司那个实习生!
他早就想离婚了!就等孩子生下来,拿了拆迁款就把我踢出去!
张磊猛地站起来。
一脚踹在林美娟肚子上。
闭嘴!疯婆子!
林美娟疼得蜷缩在地上。
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流。
我怀过一次的。她的声音嘶哑,像破了的风箱。
三个月的时候,被他推下楼梯流掉了!
他根本不想要孩子!他只要钱!
我看着地上的协议。
又看看张磊那张狰狞的脸。
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
这哪是求子
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就在这时。
我摸到了口袋里那个小小的录音笔。
是上次林美娟往我被窝钻的时候。
我心里发慌,顺手摸出来打开的。
本来是想留个证据,怕她以后反咬我一口。
现在。
里面录下了张磊承认算计我的所有话。
张磊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
突然朝我扑过来。
把你口袋里的东西交出来!
他的手直奔我的口袋。
我下意识地往旁边躲。
录音笔滑了出来。
掉进沙发缝里。
他没看见。
还在跟我扭打。
拳头挥过来,擦着我的耳朵过去。
交出来!他嘶吼着,眼睛红得像要吃人。
我死死护住沙发缝的位置。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被他抢走。
可他比我壮实。
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把我往沙发上摁。
我看你往哪儿躲!
他的手就要摸到沙发缝了。
林美娟突然从地上爬起来。
抓起茶几上的玻璃杯。
啪地砸在张磊头上。
血瞬间流了下来。
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淌。
滴在协议上,晕开一朵暗红色的花。
张磊愣住了。
摸了摸头,看着手上的血。
你敢打我
林美娟手里还攥着半截玻璃杯。
浑身发抖。
眼睛里却闪着一种我从没见过的光。
像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你到底签不签张磊抹了把脸,血糊了他一脸,更吓人了。
我没说话,盯着他手里的协议。
心里盘算着怎么把录音笔拿出来。
不签是吧张磊突然笑了。
行。
我现在就去找老李。
让他评评理,他表弟是怎么睡他表嫂的。
他转身就要走。
我急了。
要是让老李知道了,我这店就真别想开了。
等等!我喊住他。
我签。
张磊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眼里满是得意。
早这样不就完了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笔,扔给我。
快点。
我捡起笔。
手心里全是汗,笔差点握不住。
目光扫过协议上的字。
每一个字都像钉子,要把我钉在耻辱柱上。
就在我要落笔的时候。
林美娟突然尖叫。
别签!他根本没打算给你活路!
张磊回头瞪她。
再吵我撕烂你的嘴!
林美娟没怕。
反而往前走了一步。
阿强,你想想。她的声音突然冷静下来。
签了这个,你就成了他手里的木偶。
他想什么时候捏死你,就什么时候捏死你。
我握着笔的手停住了。
她说得对。
张磊这种人,连自己媳妇都算计,怎么可能放过我
少他妈废话!张磊不耐烦了,伸手就要抢笔。
我猛地把笔往后一躲。
我不签了!
你找死!张磊彻底怒了。
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就朝我砸过来。
我往旁边一滚,躲开了。
烟灰缸哐当一声砸在墙上,碎成了渣。
他还要扑过来。
林美娟突然挡在我面前。
张磊!你要是敢动他,我就去报警!
报警张磊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报什么警报你跟我表弟通奸
林美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屏幕亮着,是通话界面。
我已经打了110。她的声音很稳。
警察马上就到。
张磊的动作僵住了。
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外面隐约传来了警笛声。
由远及近。
越来越清晰。
他看了看我。
又看了看林美娟。
突然抓起茶几上的协议和文件袋,往门口冲。
你跑不掉的!林美娟喊道。
张磊没回头。
拉开门,像兔子一样窜了出去。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屋里只剩下我和林美娟。
还有满地的狼藉。
警笛声在楼下停住了。
有人在敲门。
咚咚咚。
里面有人吗我们是警察。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看看地上的碎片。
看看林美娟手里的手机。
再想想跑掉的张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美娟为什么要报警
她真的怀孕了吗
张磊跑了,警察会信我们的话吗
我看着门口。
手心全是汗。
不知道接下来,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警察推门进来的时候。
我还愣在原地。
林美娟已经放下了手里的半截玻璃杯。
脸上的慌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平静的镇定。
警察同志。她迎上去。
声音稳得不像刚经历过一场混战。
我报的警。
我丈夫张磊家暴。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
扫视着满地狼藉。
人呢
跑了。林美娟指了指门口。
他打了我,还想逼我表弟签一份假协议。
我这才反应过来。
她刚才那一下。
根本不是冲动。
是早就想好了要报警。
你表弟警察看向我。
是。我咽了口唾沫。
我是他表弟王强。
协议呢
张磊刚才没来得及拿走协议。
我赶紧捡起来递过去。
警察扫了一眼。
眉头皱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能生育。林美娟抢在我前面开口。
就想让我表弟帮忙……然后签这个协议,霸占孩子,独吞拆迁款。
她说到不能生育四个字时。
眼睛都没眨一下。
你同意了警察问我。
我……我张了张嘴。
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我一时贪念
说我被五万块钱砸晕了头
他一开始不同意。林美娟又插话。
是我求他的。她低下头,声音带了哭腔。
我也是被逼的。
张磊不仅家暴。她突然抬起头,眼里闪着光。
还在外面有人!
她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叠照片。
摔在茶几上。
照片上是张磊和一个年轻女孩的亲密照。
背景有酒店,有餐厅。
甚至还有在他们家卧室拍的。
这是他公司的实习生。林美娟的声音像淬了冰。
他挪用公司的钱给她买包买车。
我手里还有转账记录。
警察拿起照片看了看。
又问了些细节。
做笔录的时候。
林美娟说得条理清晰。
时间地点人物。
清清楚楚。
反倒显得我这个当事人。
像个局外人。
录完笔录。
警察说会通缉张磊。
让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临走时。
那个年纪大点的警察拍了拍我肩膀。
年轻人,做事得有底线。
我脸一阵红一阵白。
没敢应声。
警察走后。
屋里只剩下我和林美娟。
空气静得可怕。
你早就准备好了我先开了口。
声音干涩。
林美娟没否认。
她走到沙发边坐下。
拿起刚才掉在地上的录音笔。
按了暂停。
从他第一次打我开始。
我就知道。她的声音很轻。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那怀孕的事呢我追问。
你真怀上了
她抬头看我。
突然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喜悦。
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你觉得可能吗
他第一次推我下楼的时候。
医生就说了。
我这辈子都很难再怀上了。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像被重锤砸中。
你没怀孕
没有。她摇了摇头。
从头到尾都没有。
那你找我做什么我提高了声音。
一股火气直冲头顶。
耍我玩
我需要一个人。林美娟看着我。
眼神坦然得让我害怕。
一个能让张磊相信的人。
一个能让他以为自己掌控一切的人。
所以我就是那个傻子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被你们俩耍得团团转
对不起。她低下头。
我找不到别人了。
你是他最信任的表弟。
只有你。
才能让他放下戒心。
拆迁款呢我盯着她。
你不是为了那八百万
钱很重要。她没否认。
但更重要的是。
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她站起来。
走到窗边。
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
他不仅打我。
还偷偷转移我们的共同财产。
那套老房子。
本来就有我一半。
他想独吞,还想让那个实习生登堂入室。
没门。
我看着她的背影。
突然觉得很陌生。
这个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表嫂。
心里藏着这么多事。
算计得这么深。
张磊会怎么样我问。
挪用公款,家暴,加上妨碍公务。她转过身。
最少也得判几年。
那我呢我看着她。
我算什么
帮凶
你是受害者。林美娟走到我面前。
从一开始就是。
是我骗了你。
也是张磊逼你的。
我会跟警察说清楚。
说清楚我冷笑。
说我差点睡了表嫂
说我为了钱差点背叛我哥
她沉默了。
半晌。
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
放在我面前。
这里面有十五万。
是我自己的钱。
不是张磊的。
算我赔给你的。
你可以走了。
离开这个城市。
重新开始。
我盯着那张银行卡。
像盯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这钱。
我拿得起吗
就在这时。
我的手机响了。
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
接了起来。
是王强吧电话那头是个粗哑的男声。
我是张建国。
张磊他叔。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张建国在老城区是出了名的混不吝。
当年跟我姑抢家产。
差点动了刀子。
有事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听说我那侄子出事了张建国笑了。
笑得阴阳怪气。
还听说。
你跟我侄媳妇。
有那么点意思
我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张建国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
那拆迁款。
本来就该有我一份。
张磊没这福气。
总不能让外人占了便宜。
你什么意思
明晚八点。张建国没直接回答。
到老宅来一趟。
咱们聊聊。
关于那孩子的事。
你要是不来。
我就去你那建材店。
跟你隔壁的老李好好说道说道。
电话被挂断了。
我拿着手机。
手止不住地抖。
林美娟看着我。
脸色也变了。
他找你干什么
他让我去老宅。我深吸一口气。
说要聊聊孩子的事。
林美娟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肯定是想抢拆迁款。
张建国那个人。
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
可我根本没孩子。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他聊个屁。
他不知道你没孩子。林美娟的眼神沉了下来。
张磊肯定没跟他说。
在他眼里。
你还是那个‘孩子爹’。
我突然明白了。
张建国根本不在乎孩子是谁的。
他只在乎那八百万。
现在张磊出事了。
他就想把我当成新的突破口。
逼着我承认孩子跟张家有关系。
好让他有理由插手拆迁款的事。
我不能去。我说。
去了就是羊入虎口。
你必须去。林美娟却摇了摇头。
他知道你店里的地址。
你不去。
他真的会去闹。
到时候你一样身败名裂。
那怎么办我看着她。
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助。
被张磊算计。
被林美娟利用。
现在还要被张建国威胁。
我招谁惹谁了
我跟你一起去。林美娟说。
我有证据。
能让张建国不敢乱来。
什么证据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U盘。
这里面是张建国当年跟我公公抢家产的时候。
做假账的证据。
我公公去世前留给我的。
说万一以后张建国来闹事。
就拿这个对付他。
我看着那个小小的U盘。
心里五味杂陈。
这一家子。
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明天晚上。林美娟把U盘放好。
我们一起去。
让他们知道。
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她的眼神很坚定。
不像在开玩笑。
我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
也只能这样了。
可我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林美娟好像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她看我的眼神。
偶尔会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像愧疚。
又像别的什么。
还有张磊。
他真的会乖乖被警察抓到吗
以他的性格。
说不定会回来报复。
我看着窗外。
夜色越来越浓。
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网。
正慢慢收紧。
明天晚上的老宅。
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张建国会不会还有别的后手
林美娟的证据真的管用吗
我拿起桌上的银行卡。
塞进了口袋。
不管怎么样。
这趟浑水。
我必须亲手搅清楚。
不然我这一辈子。
都别想抬头做人了。
第二天。
我没去店里。
关了手机。
在家待了一天。
林美娟发来消息。
说她已经查好了老宅的位置。
也跟警察打过招呼。
如果晚上没联系。
就让他们去老宅看看。
我回复了个好。
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天黑的时候。
林美娟来了。
换了身利落的衣服。
手里拎着个包。
准备好了
嗯。
我们没开车。
打了个出租车。
往老城区去。
越靠近老宅。
我的心越沉。
那片老房子。
大部分都已经空了。
路灯坏了一半。
忽明忽暗的。
像鬼火。
老宅在巷子最深处。
门口挂着把大锁。
张建国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旁边还站着两个壮汉。
一看就不是善茬。
来了张建国笑了。
露出一口黄牙。
我还以为你不敢来呢。
有事说事。我没跟他废话。
说完我好走。
急什么。张建国打开锁。
进来聊。
里面暖和。
我和林美娟对视一眼。
走了进去。
院子里杂草丛生。
正屋的门虚掩着。
里面黑黢黢的。
坐。张建国指了指屋里的凳子。
自己先走了进去。
那两个壮汉守在门口。
把路堵死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架势。
根本不是来聊天的。
说吧。我站在门口。
没敢往里走。
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张建国转过身。
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刀。
在昏暗中闪着寒光。
签了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份协议。
跟张磊那份差不多。
只是内容更狠。
不仅要我承认孩子是张家的。
还要我放弃所有权利。
甚至要我作证。
说林美娟婚内出轨。
自愿放弃拆迁款的份额。
你做梦!林美娟喊道。
张建国,你敢乱来!
乱来张建国笑了。
到了这儿。
就得听我的。
不然。他晃了晃手里的刀。
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那两个壮汉也走了进来。
一步步逼近我们。
我把林美娟护在身后。
你别逼我。
逼你又怎么样张建国往前一步。
你以为你是谁
一个睡了表嫂的窝囊废。
还想跟我斗
就在这时。
林美娟突然从包里掏出个东西。
朝着张建国扔了过去。
是那个U盘。
你要的东西在这儿!她喊道。
但你得放我们走!
张建国下意识地去接。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
我突然冲了过去。
一拳打在他脸上。
他没防备。
被我打得后退了几步。
手里的刀掉在了地上。
给我打!张建国捂着脸喊。
那两个壮汉扑了上来。
我没练过。
但被逼到这份上。
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抓起旁边的凳子。
就朝他们砸过去。
场面一下子乱了。
林美娟也没闲着。
抓起地上的刀。
朝着其中一个壮汉比划。
虽然没真砍。
但也把他吓了一跳。
我趁机踹倒一个。
正想拉着林美娟跑。
张建国突然从后面抱住我。
别想走!
我挣扎着。
眼角的余光瞥见。
林美娟举起了凳子。
朝着我们这边砸过来。
我以为她要砸张建国。
赶紧把头往旁边偏。
可那凳子。
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我头上。
我眼前一黑。
晕了过去。
倒下的那一刻。
我好像听见林美娟在跟张建国说话。
声音很轻。
却像冰锥一样。
刺进我的心里。
他没用了。
接下来。
该轮到我们了。
头痛得像被钝器反复捶打。
我睁开眼。
屋里没开灯。
只有月光从窗棂钻进来。
照见墙上挂着的老相框。
里面是姑和张磊他爸的黑白照片。
我被绑在椅子上。
手腕勒得生疼。
嘴里塞着破布。
发不出声音。
张建国坐在对面的太师椅上。
吧嗒吧嗒抽着烟。
火星在黑暗里明明灭灭。
林美娟站在他旁边。
背对着我。
手里把玩着那个U盘。
他什么时候能醒张建国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
快了。林美娟转过身。
月光照在她脸上。
一半亮一半暗。
放心。
我下手有分寸。
那笔钱。张建国磕了磕烟灰。
你可别忘了。
事成之后。
分我三成。
少不了你的。林美娟笑了。
不过得等张磊进去。
王强也得闭嘴。
我浑身的血都凉了。
原来从一开始。
就是个局。
张磊的算计。
林美娟的眼泪。
张建国的威胁。
全是假的。
他们从一开始就串通好了。
目标从来不是拆迁款。
是我。
不对。
是我的身份。
我突然想起那个王强的记忆碎片。
他爸妈死得早。
名下有套不起眼的小房子。
就在新规划的地铁口。
上个月评估价。
已经涨到四百万了。
他们要的是这个!
张磊挪用公款填不上窟窿。
林美娟早就知道这房子的事。
张建国欠了赌债。
三个人凑到一起。
编了这么出戏。
先是让我背上睡表嫂的骂名。
再把我弄消失。
顺理成章吞掉那套房子。
多狠。
连骨头渣都想嚼碎了咽下去。
醒了林美娟发现我睁着眼。
走过来。
拔掉我嘴里的破布。
为什么我的嗓子像被火烧过。
我跟你们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张建国嗤笑一声。
要怪就怪你命好。
凭空多出来套房子。
我们哥俩打拼一辈子。
凭什么你一个外来的小子占着
那是我爸妈留的!我挣扎着。
绳子勒得更紧了。
现在是你的。林美娟蹲下来。
眼神像看一只待宰的鸡。
以后就是我们的了。
你乖乖配合。
签个赠与协议。
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做梦!
嘴硬张建国站起来。
从墙角抄起一根铁棍。
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签。
铁棍带着风。
朝我腿上砸过来。
我疼得惨叫一声。
冷汗瞬间湿透了衣服。
签不签张建国举着铁棍。
眼里全是狠劲。
不签!我咬着牙。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就算死。
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铁棍又落下来。
这次是胳膊。
骨头裂开的声音。
清晰得可怕。
我疼得眼前发黑。
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这时。
院门外突然传来响动。
砰的一声。
像是有人踹门。
张建国和林美娟都吓了一跳。
谁
没人应声。
只有脚步声。
慢悠悠的。
从院子里走进来。
月光下。
那人影越来越近。
是张磊。
他手里拿着把刀。
脸上缠着纱布。
渗出血迹。
眼神比张建国还吓人。
你……你怎么来了林美娟往后退。
声音发抖。
我的戏。张磊一步步走近。
刀尖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怎么能少了我
你不是被警察通缉了吗张建国壮着胆子问。
通缉张磊笑了。
我要是不跑。
怎么看清楚你们俩的嘴脸
他转向林美娟。
我早就觉得不对劲。
你找王强那天。
我就在楼梯间。
听见你跟张建国打电话。
说要弄个大的。
林美娟的脸瞬间惨白。
你故意装不知道我忍着疼问。
不然呢张磊看了我一眼。
看着你们把我当傻子耍
我就是想看看。
你们到底能坏到什么地步。
张磊。张建国突然把铁棍指向他。
我们可是一家人!
那房子也有你的份!
一家人张磊冷笑。
你当年抢我爸家产的时候。
怎么不说一家人
你逼死我妈的时候。
怎么不记得一家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
眼里像要喷出火来。
我妈不是病死的!
是被你逼得喝了农药!
我爸到死都不知道!
你这个畜生!
张建国被他吼得后退几步。
手里的铁棍都掉了。
你胡说!
我没有!
没有张磊从口袋里掏出个录音笔。
按了播放键。
里面传出张建国喝醉后的声音。
断断续续的。
全是他自己承认逼死张磊妈的话。
人证物证都在。张磊把录音笔收好。
你觉得警察会信谁
张建国彻底慌了。
转身就要跑。
张磊一脚把他踹倒。
刀架在他脖子上。
现在想跑
晚了。
林美娟趁他们对峙。
悄悄往门口挪。
我看得清楚。
她手里还攥着那个U盘。
另一只手藏在背后。
好像握着什么东西。
小心!我大喊。
林美娟突然从背后掏出把水果刀。
朝着张磊扑过去。
张磊反应快。
侧身躲开。
刀划在他胳膊上。
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贱人!张磊反手一拳。
打在林美娟脸上。
她倒在地上。
水果刀掉在我脚边。
我用被绑着的脚。
勾住刀。
一点点往手里挪。
绳子勒得太紧。
手指根本使不上劲。
张建国趁机从地上爬起来。
抓起铁棍就朝张磊后脑勺砸。
去死吧!
张磊没防备。
被砸得趴在地上。
一动不动。
搞定一个。张建国喘着气。
转向我。
该你了。
他一步步走近。
我急得满头大汗。
终于够到了水果刀。
用尽全力割绳子。
就在他举起铁棍的瞬间。
绳子断了。
我一把推开椅子。
躲开铁棍。
捡起地上的刀。
刺向张建国。
他没躲过去。
刀扎在他胳膊上。
疼得嗷嗷叫。
你找死!他捂着胳膊扑过来。
我跟他扭打在一起。
屋里的东西被撞得稀巴烂。
相框掉在地上。
玻璃碎了一地。
混乱中。
我看见林美娟从地上爬起来。
抓起那个U盘。
溜出了门。
别让她跑了!我大喊。
张磊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捂着后脑勺追了出去。
我把张建国摁在地上。
用绳子把他捆结实。
捡起张磊掉的录音笔和他自己的那个。
也追了出去。
外面警笛声已经很近了。
林美娟没跑远。
被张磊堵在巷子口。
把U盘给我!张磊吼道。
做梦!林美娟把U盘举过头顶。
这是我的救命钱!
里面到底是什么我跑过去。
喘着粗气问。
是张磊挪用公款的证据。林美娟看着我。
眼神复杂。
也是张建国做假账的证据。
还有……
你爸妈那套房子的转让记录。
我愣住了。
什么记录
你爸妈当年。林美娟的声音低了下去。
把房子抵押给了高利贷。
是我爸帮你们还的。
条件是。
等你成年。
过户给他。
那你为什么……
我爸去年死了。林美娟苦笑。
高利贷的人找到我。
说不还钱。
就打断我的腿。
我也是没办法。
警笛声越来越近。
红蓝交替的灯光照在我们脸上。
我知道错了。林美娟把U盘递给我。
这个给你。
该怎么处理。
你说了算。
警察冲了过来。
把张建国、林美娟都带走了。
张磊因为受伤。
被救护车拉去了医院。
我站在空荡荡的巷子里。
手里攥着那个U盘。
还有那两个录音笔。
天上开始掉雨点。
打在脸上。
冰凉。
后来的事。
简单得像流水账。
张建国因为故意伤害、做假账。
被判了十年。
林美娟主动交代了所有事。
加上有自首情节。
判了三年。
张磊挪用公款的事属实。
但他举报张建国有功。
加上受伤。
判了两年缓刑。
那八百万的拆迁款。
最后判给了张磊。
但他一分没要。
全捐给了福利院。
我爸妈那套房子。
高利贷的记录是假的。
林美娟爸当年确实帮过忙。
但没要任何回报。
她只是被钱逼急了。
编了个谎。
我把房子卖了。
四百万。
给了林美娟家里一部分。
帮她还了高利贷。
剩下的。
存进了银行。
建材店盘了出去。
老李说要帮我介绍新工作。
我谢绝了。
我离开了这座城市。
去了南方。
找了个海边小城。
开了家小饭馆。
卖面。
每天看着潮起潮落。
听着南腔北调的口音。
日子过得很慢。
却很踏实。
有天。
收到一封监狱寄来的信。
是林美娟写的。
字歪歪扭扭的。
说她在里面很好。
学会了刺绣。
还报了会计班。
出来想找份正经工作。
最后一句是。
对不起。
也谢谢你。
我把信烧了。
灰烬被风吹散。
像从来没存在过。
人这一辈子。
谁还没犯过错。
重要的是。
能不能回头。
钱这东西。
生不带来。
死不带去。
挣得干净。
花得踏实。
比什么都强。
就像我每天煮的面。
清水白面。
加个鸡蛋。
简单。
却暖心。
晚上关店的时候。
海边的风吹过来。
带着咸腥味。
我抬头看了看天。
星星很亮。
明天。
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