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我在垃圾场捡到顶级富豪的意识匣。
植入记忆后,我体验了他奢靡的生活、惊心动魄的商战。
也感受到他对某个女人的刻骨恨意。
直到某天,我在他记忆中目睹了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目标清除完成。保镖的声音在记忆里冰冷响起。
此刻我的现实世界突然被探照灯笼罩。
找到你了,索恩先生。无人机群嗡嗡作响。
可他们追捕的,究竟是死去的富豪,还是承载他记忆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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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雨,在黄昏时分终于憋不住了,把铅灰色的天幕撕开一道口子,狠狠砸向堆积如山的金属坟场。
冰冷的雨点敲打着扭曲的铝合金残骸、碎裂的强化玻璃,还有那些早已失去光彩的电路板残片,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这座巨大垃圾山在痛苦地呻吟。
我,凯,几乎把自己埋进了一堆散发着刺鼻酸味和臭氧焦糊味的电子垃圾里。
雨水顺着我油腻打绺的头发流进脖颈,冰凉刺骨,又和身上闷出的汗混在一起,黏腻得难受。但这不算什么。
我的手指,包裹着厚厚一层污垢和几处新添的划伤,正以一种近乎本能的敏捷,在一堆纠缠不清的线缆和破碎的塑料外壳中扒拉着。
指尖在冰冷的金属表面划过,寻找着那点微弱的、可能改变命运的金属反光。
黄金触点,稀有合金散热片,哪怕是一小块还算完整的硅晶圆……什么都行。这就是下城区的生活,在人类文明排泄物的残渣里,像蛆虫一样翻找,只为活下去。
雨水顺着一个倾斜的聚碳酸酯面板流下,汇成一股浑浊的细流,冲刷着下方一堆被压扁的服务器外壳。
就在那水流边缘,一个东西露出了模糊的一角。不是常见的垃圾形态。它被泥水半掩着,材质异常致密,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透着一股冷硬的光泽,与周围扭曲的废铁截然不同。
心猛地一跳。我几乎是扑了过去,双手粗暴地扒开覆盖的污泥和缠绕的电线。
那东西的形状渐渐清晰——一个长方体匣子,比手掌略大,通体是某种哑光的深灰色合金,线条冷峻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接缝或标识,只在其中一个角上,蚀刻着两个极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花体字母:SS。
指尖触碰到它的瞬间,一股寒意透过皮肤渗了进来,仿佛它本身就是一个冰冷的黑洞,贪婪地吸收着周围所有微不足道的热量。
顶级货色!我脑子里瞬间炸开。只有那些云端之上的顶层人物,才配得上这种材料、这种工艺的私人存储器。
下城区的垃圾佬们管这种玩意儿叫意识匣——传说中那些富豪用来备份自己最核心记忆的保险箱。
一个念头闪电般掠过:这里面装的,会不会是某个云端大佬的记忆碎片价值连城还是……致命的麻烦
心脏在肋骨后面擂鼓一样狂跳,几乎盖过了雨声。
巨大的诱惑和本能的恐惧在脑子里疯狂撕扯。
最终,求生的本能和对上面世界病态的好奇,压倒了那点微不足道的警惕。
我一把抓起匣子,冰冷的触感像毒蛇的信子舔过掌心。
顾不上其他,我胡乱将几块刚挖出来的、沾满污泥的电路板塞进破旧工具包的夹层,用它们盖住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匣子。
然后,我像一只受惊的老鼠,在越来越密集的雨幕中,手脚并用地逃离这片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金属坟场,一头扎进下城区那永远潮湿、昏暗、迷宫般的钢铁丛林里。
2
庇护所——我们这些蜷缩在管道夹缝里的老鼠,给自己巢穴取了个带着点黑色幽默的名字。
它其实只是巨型城市排污主管道上方一个废弃的维修竖井,被几块锈迹斑斑、勉强还能挡点风的金属板隔成了上下两层。
空气里永远弥漫着一股铁锈、霉菌、劣质合成营养膏和汗液混合的、令人作呕的复杂气味。
我蜷缩在上层——一块用破烂隔热毯和废弃电路板勉强拼凑出的平台上。
雨水从头顶管道接口的缝隙里不断滴落,在下方一个积满污水的塑料桶里发出单调的滴答声。
唯一的稳定光源,是我面前工作台上那盏用废弃医疗扫描仪灯管改造的、发出惨白冷光的台灯。
那个深灰色的意识匣就放在灯下,像一块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墓碑。SS两个字母在冷光下幽幽反光。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那股混合着兴奋和恐惧的恶心感。
工具包里翻找出的几根自制数据线,接口处闪烁着不稳定的、随时可能熄灭的微弱蓝光。
我的手指因为寒冷和紧张而微微发抖,小心翼翼地连接上匣子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接口。没有反应。
该死!我低声咒骂。
顶级货的加密不是开玩笑的。我扯过旁边一个布满油污的便携式解码器——那是我用半条命从一个报废的安保机器人身上拆下来的核心部件拼凑的。
屏幕上疯狂滚动着瀑布般的乱码和错误提示。汗水顺着我的太阳穴滑下,滴在油腻的工作台面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管道深处传来某种啮齿动物窸窸窣窣的爬行声,更添烦躁。
突然,解码器屏幕上的乱码停滞了一瞬,一个极其复杂的、不断变形的动态密钥模型闪了一下,随即被破解程序模拟出的动态密钥流覆盖。
屏幕上跳出一个冷冰冰的提示:
>
【SS-001
意识档案(片段化/不稳定)
-
访问权限:临时覆盖(低权限)】
成了!我几乎要欢呼出来。
但紧接着,一股强烈的眩晕毫无预兆地袭来,像有人用铁锤狠狠砸在了我的后脑勺上。
眼前白光爆闪,视野里工作台的轮廓、惨白的灯光、滴水的管道……所有属于凯的现实景象瞬间被撕得粉碎,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洪流彻底淹没。
冰冷坚硬的合金触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极致柔软和温暖,仿佛整个身体陷进了一朵巨大而温热的云里。
皮肤感受到的是细腻到无法想象的光滑织物——天鹅绒某种顶级合成材料轻柔地包裹着每一寸肌肤。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极其复杂、令人沉醉的芬芳,绝非下城区垃圾堆或合成空气清新剂能产生的味道。
像雨后的森林深处,混合着昂贵的雪松木、某种难以名状的稀有花卉,还有一丝丝……金钱和权力堆砌出的、令人窒息的奢靡气息。
视觉恢复得更慢一些。光线是柔和的暖金色,透过一层质地极薄、仿佛流动的液态黄金般的窗帘滤进来。
巨大的空间在眼前展开。地面是温润如玉的深色石材,光可鉴人,倒映着上方垂落下来的、由无数细小水晶组成的枝形吊灯,每一颗水晶都在静谧地折射着光芒。
视线所及之处,是简洁却充满力量感的流线型家具,每一件都像是从一整块稀有金属或特殊晶体中生长出来,浑然天成,散发着冷冽而昂贵的光泽。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悬浮在云海之上的摩天楼群顶端,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白光,渺小如微尘。
这是……云端!索恩集团的顶层公寓!那个字母SS代表的身份——塞拉斯·索恩(Silas
Thorne)!
云端世界真正的掌控者之一!巨大的身份落差带来的冲击让我(或者说,此刻占据我意识的索恩)几乎晕厥。这不再是垃圾堆里的窥视,这是灵魂的强行夺舍!
先生,您的晨间简报。一个平静、毫无情绪起伏的合成女声响起。不是来自耳朵,而是直接回荡在意识深处。
紧接着,眼前凭空展开一个半透明的全息界面,悬浮在视野中央。
上面是滚动播放的新闻标题、复杂的全息市场走势图、几个关键下属的加密通讯请求……信息流庞大得令人窒息。
【诺亚方舟股价突破历史高位,做空计划准备就绪。】一个念头,冰冷而笃定,带着掌控一切的傲慢,直接在我(索恩)的意识里浮现。
这不是我在思考,而是索恩的记忆片段在回放!
画面猛地切换。不再是宁静奢华的云端公寓,而是冰冷、高效、充满无形杀机的战场。
巨大的全息会议室内,一张巨大的环形光桌旁,坐着的全是云端世界的巨头,他们的虚拟投影清晰得如同真人。
我(索恩)坐在主位,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冰冷的、俯视棋盘般的掌控感。
对面,一个头发花白、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老者投影开口,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塞拉斯,关于‘普罗米修斯’核心能源的分配方案,理事会认为你的提案过于激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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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索恩)端起面前水晶杯中琥珀色的液体,轻轻晃了晃。
一股辛辣醇厚的酒香仿佛直接冲入我的鼻腔。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毫无温度的笑意。
激进,康奈利索恩的意识带着一种睥睨的嘲讽,或者,只是你们这些旧时代的遗老,无法适应新世界的规则‘普罗米修斯’的钥匙在我手里,分配权,自然由我说了算。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锋,清晰地切割开会议室的沉默。每一个字都带着绝对的自信和不容置疑的权威,仿佛他本身就是规则的制定者。
全息桌上,代表不同集团利益的能量柱瞬间剧烈波动起来。
我能感受到索恩意识深处那种冰冷的兴奋,如同猎豹锁定了猎物。
他精准地捕捉着每一个与会者投影中细微的表情变化和能量波动,像在欣赏一场由他主导的戏剧。
这不仅仅是财富的博弈,这是权力的角斗场,每一个决策背后,都意味着无数资源的倾斜、无数企业的生死、甚至……无数像凯这样的底层蝼蚁的命运轨迹被彻底改写。
巨大的精神撕裂感再次袭来。奢华云端公寓的温暖触感与下城区庇护所的冰冷坚硬在我意识中疯狂地交替闪现。
属于索恩的冰冷算计和属于凯的愤怒绝望在我脑子里尖叫、撕扯。
我是谁是云端俯视众生的神祇,还是垃圾堆里刨食的老鼠
这混乱的叠加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生理性的恶心感汹涌而上。
呃……一声压抑的干呕从我的喉咙里挤出。我猛地睁开眼。
眼前依旧是庇护所那惨白冰冷的灯光,照射着油腻破败的工作台。
那个深灰色的意识匣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颗沉默的心脏。
我的身体还蜷缩在破旧的毯子上,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下硬板的硌痛,还有空气中那股挥之不去的、下城区特有的霉味和酸腐气。
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后背破烂的合成纤维衣物,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但刚才的一切……云端公寓的奢华触感,顶级威士忌的醇香,全息会议室里冰冷的权力交锋……那些感觉真实得可怕,如同烙印般刻在我的感官记忆里,甚至盖过了此刻真实的、属于凯的贫瘠环境。
我的指尖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仿佛还在回味天鹅绒的细腻。喉咙里残留着顶级烈酒的灼烧感,可现实是,我只喝过劣质的合成酒精。
操!我低声咒骂,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金属隔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指关节传来剧痛,这真实的疼痛感让我稍微清醒了一点。
混乱的眩晕感依旧在脑子里盘旋。我用力甩了甩头,试图把那些不属于我的、高高在上的感觉驱逐出去。
就在这时,意识匣连接的数据线端口,那点微弱的蓝光再次急促地闪烁了一下。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扎进了我的意识深处。
比之前在垃圾场的雨水中感受到的寒冷要彻骨百倍,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纯粹的恨意和……毁灭欲。
眼前的景象瞬间被染上了一层粘稠的、令人窒息的血红色滤镜。
不再是云端公寓或会议室,而是一个光线极其昏暗、装饰风格异常诡异扭曲的房间。
墙壁是深沉的暗紫色,上面似乎绘制着某种巨大、扭曲、难以名状的抽象图案,在摇曳的、仿佛烛火般的光线下,那些图案像活物般微微蠕动。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浓香,像是腐烂的玫瑰混合了某种工业香料,熏得人头晕。
我的视线(索恩的视线)死死地锁定在房间中央。
那里站着一个女人。只能看到一个穿着猩红色长裙的背影。
那红色如此刺眼、如此纯粹,在昏暗扭曲的光线下,像一道流血的伤口。
她的身段极好,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散下来,发梢随着她某种极轻微的、神经质的晃动而微微摇曳。
恨!一股滔天的、几乎要将灵魂都焚烧殆尽的恨意,从索恩的记忆深处狂涌而出,瞬间吞噬了我(凯)的意识。
那恨意如此纯粹,如此冰冷,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它像无形的毒藤,缠绕着我的心脏,勒得我几乎无法呼吸。这股情绪强烈得远超之前任何奢靡或权力的体验,它完全不属于我,却强行占据了我的感官,让我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背叛……一个沙哑、怨毒得如同毒蛇吐信的声音,在我(索恩)的意识深处嘶嘶作响,你毁了一切……薇拉……
这个名字——薇拉(Vera)——如同一个诅咒,带着刻骨的恨意被念出。
伴随着这名字和恨意的涌现,那抹猩红的背影似乎微微侧了一下脸。
光线太暗,角度太刁钻,我只瞥见了一点点苍白得没有血色的下颌线条。
然而,就在这一瞥之中,一个极其微小、却异常清晰的细节抓住了我的视线:在她那微微敞开的、猩红如血的衣领边缘,别着一枚小小的胸针。
那胸针的造型……是一只极其精致的、振翅欲飞的蜂鸟。
用某种深蓝色的宝石镶嵌而成,在昏暗的光线下,那蓝色宝石幽幽地泛着冷光,像一滴凝固的、冰冷的眼泪。
薇拉……蜂鸟胸针……这诡异的画面和滔天的恨意如同烙印,死死地钉在了我的意识里。
这不再是奢靡的享受或冰冷的权力游戏,这是来自地狱的凝视,是索恩灵魂深处最黑暗的角落。
我感到一阵彻骨的恐惧,比在垃圾场被野狗围攻时还要强烈百倍。
这意识匣装载的,根本不是什么财富密码,而是一个疯子的毁灭诅咒!我必须关掉它!立刻!马上!
强烈的求生欲让我猛地伸出手,颤抖着抓向连接着意识匣的数据线。指尖离那冰冷的接口只有几厘米……
3
毫无征兆地,眼前的景象再次切换!快得如同被锋利的刀片割开!
血红色的扭曲房间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场景。
冰冷、高效、弥漫着消毒水和金属气味的空间。这里光线充足,但异常冷白,没有任何温度。
墙壁是光滑的、反射着金属光泽的银灰色。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熟悉的云端城市夜景,万家灯火如同散落的冰冷星辰。
这里似乎是某个极其私密、安保级别极高的……医疗观察室
我的视角(索恩的视角)似乎很低,像是在……躺着身体传来一种异样的沉重感和无处不在的、被精密仪器包裹的冰冷触感。
视野的正上方,是一块巨大的、闪烁着柔和蓝色光芒的全息显示屏。
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生命体征数据流,其中几个关键参数闪烁着代表警戒的黄色和红色。
一个穿着深灰色制服、身材异常魁梧、面容如同花岗岩般冷硬的男人,正微微俯身靠近。
他的脸占据了我视野的大部分。他的眼神像两把淬火的钢刀,锐利、冰冷,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波动。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声音低沉、平稳,如同冰冷的金属摩擦,清晰地传入我的意识:
目标清除完成,先生。‘蜂鸟’已归巢。痕迹清理符合最高标准。
目标清除!蜂鸟!归巢!
这几个词如同高压电流,瞬间击穿了我的脊椎!
刚才那血红色房间里,薇拉衣领上的蜂鸟胸针!那冰冷刺骨的恨意!索恩的记忆碎片在我脑子里疯狂冲撞、组合!
一个可怕得让我灵魂冻结的念头炸开:这不是什么商业倾轧!这是谋杀!
一场由索恩亲自下令、由眼前这个冷血保镖执行的、精心策划的谋杀!
保镖的汇报还在继续,那冰冷的金属嗓音如同丧钟:现场已布置为意外事故。
所有关联数据流将在三分钟内彻底湮灭。‘归巢’程序启动倒计时:178秒……
全息屏幕上,一个醒目的、由无数0和1组成的动态沙漏图标开始闪烁,旁边是冰冷的数字倒计时:177…176…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凝固的瞬间!
一声尖锐、凄厉到极点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索恩记忆中的静谧!
那声音并非来自记忆,而是来自现实!来自我(凯)所在的庇护所!
呜——呜——呜——!!!
刺耳的高频警报声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声音源自我贴在维修竖井入口处的一个简陋的、用废弃声呐传感器改造的震动警报器!它只有在检测到外部入口处有强力冲击或能量武器蓄能时才会被触发!
索恩记忆中那冰冷医疗室、保镖冷酷的汇报、闪烁的倒计时……所有画面如同被重锤击碎的玻璃,瞬间崩解!
我猛地从索恩的记忆泥沼中挣脱出来!属于凯的意识在极度的恐惧中瞬间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全身!
谁!谁在外面!
一股源自生物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攫住了我。
我像受惊的野兽,连滚带爬地从工作台旁窜起,动作僵硬却极快,扑向竖井边缘一个用来观察下方管道的、布满油污的潜望镜装置。
那是一个用废弃的管道内窥镜镜头改造的简陋玩意。
我屏住呼吸,颤抖着将眼睛凑近冰凉的目镜。
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管道和锈蚀的金属支架,艰难地聚焦在几十米外庇护所那个被巨大废弃阀门堵住的、极其隐蔽的入口处。
外面的景象,让我的血液瞬间冻结!
没有预想中破门而入的粗暴场面。
只有光。刺眼到令人失明的强光!一道粗大的、惨白色的探照灯光柱,如同神话中审判的巨剑,从上方某个角度精准无比地刺穿了下城区管道间弥漫的、终年不散的污浊水汽和灰尘,狠狠地钉在了那扇锈死的巨大阀门上!光柱边缘,无数尘埃颗粒在强光中狂乱地飞舞,如同沸腾的雪。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更多同样惨白的、没有丝毫温度的探照灯光束,如同冷酷的审判之矛,从不同角度、不同高度同时亮起,瞬间将庇护所入口处那片狭窄的空间完全笼罩!
光线交织成一张毫无死角的、冰冷的死亡之网!钢铁的锈色、管道上的污垢、甚至空气中飘浮的微粒,在这绝对的光明下都纤毫毕现,带着一种被强行剥离所有伪装的残酷感。
嗡——嗡——嗡——
低沉而密集的嗡鸣声由远及近,如同死神的低语,迅速填满了管道间的所有空间。
在那些惨白刺眼的光柱边缘,阴影开始剧烈地蠕动、凝聚。
一架!两架!三架……整整六架!通体哑光黑色、形态狰狞如同钢铁胡蜂的无人机,悄无声息地从光柱边缘的黑暗中滑出,悬停在半空!
它们机腹下方冰冷的能量武器发射口闪烁着幽蓝色的蓄能光芒,如同毒蛇的复眼,精准地、毫无偏差地锁定了庇护所的入口!那幽蓝的光芒,在惨白探照灯的背景下,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绝对的寂静。只有无人机引擎低沉持续的嗡鸣,像无数只苍蝇在耳边萦绕,啃噬着人的神经。
时间仿佛凝固了。空气沉重得如同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带着铁锈和尘埃的颗粒刮擦着喉咙。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个冰冷、毫无情感起伏的、经过电子处理的合成男声,通过无人机上的扩音器,清晰地穿透了厚重的金属阀门,如同冰冷的铁块,狠狠砸进我的耳膜:
找到你了,索恩先生。
4
索恩先生!
这个名字像一颗烧红的子弹,瞬间击穿了我混乱的意识!
塞拉斯·索恩!那个意识匣的主人!那个刚刚在我记忆中冷酷下达清除命令的云端巨鳄!
他们叫我……索恩先生!
巨大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将我吞噬!
我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我的身体依旧蜷缩在冰冷油腻的金属板上,属于凯的破烂衣物散发着汗臭和垃圾堆的味道。
可那些无人机,那些冰冷的武器,那些致命的探照灯……它们锁定的目标,是塞拉斯·索恩!是那个意识匣里承载的、刚刚还在我脑子里回荡着谋杀指令的幽灵!
保镖那句冰冷的痕迹清理符合最高标准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回响。
他们不是在找我,凯,下城区的垃圾佬。他们是在追捕塞拉斯·索恩!他们要清理的痕迹,是这个意识匣!是装载着索恩最后记忆、可能包括那场谋杀真相的容器!而此刻,这个容器……是我!
他们追捕的,究竟是那个已经死去的富豪,还是……承载了他全部黑暗记忆的我!
冰冷的探照灯光如同实质的枷锁,穿透了庇护所入口处的缝隙,将内部空间的轮廓——那些扭曲的管道、锈蚀的支架、我堆放的破烂家当——都粗暴地勾勒出来。
惨白的光线像贪婪的触手,一寸寸地舔舐着这个肮脏的角落,试图将藏匿其中的我彻底暴露。
无人机的嗡鸣声陡然拔高了一个调门,变得尖锐而充满威胁,如同毒蛇进攻前的嘶鸣。
那锁定着我的幽蓝武器光芒,亮度骤然提升,如同死神的凝视。
重复:塞拉斯·索恩先生。那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凿在耳膜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性的意味,根据‘归巢’协议最终条款,检测到您的不稳定意识载体。请立即终止所有抵抗,交出‘匣体’。您有十秒钟时间确认。十……
十!
倒数开始了!死亡的倒计时!
操!一个无声的嘶吼在我喉咙里炸开。
极致的恐惧瞬间点燃了求生的本能,如同滚烫的岩浆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索恩记忆里那些冰冷的计算、那些俯瞰众生的傲慢、那些隐藏在奢华表象下的黑暗……
在这一刻,与凯在垃圾堆里挣扎求生练就的狡诈和狠厉,被死亡的威胁强行熔铸在了一起!
我的身体比脑子更快!像一条在滚油里挣扎的鱼,猛地向后翻滚!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金属隔板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就在我身体离开原地的瞬间——
滋——轰!!!
一道刺目的、蓝白色的高能粒子束,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贯穿了我刚才蜷缩的位置!我那块用废弃电路板拼凑的工作台,连同上面散落的工具、几个刚拆出来的电子元件,瞬间被恐怖的能量汽化!
原地只留下一个边缘熔融发红、滋滋冒着青烟的焦黑孔洞!空气里瞬间弥漫开刺鼻的臭氧和金属熔化的臭味!
九!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破烂上衣,紧贴在冰冷的皮肤上。
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撞击,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恐惧!活下去!像在垃圾堆里躲避野狗群一样活下去!
我的目光如同受惊的毒蛇,在狭窄的庇护所里疯狂扫射!
视线猛地钉在角落里一个半人高的、布满锈迹的圆柱形物体上——一个报废的工业级压缩空气罐!
罐体侧面的压力表指针早已归零,但厚重的金属外壳锈迹斑斑,显得异常沉重。
八!
就是它!我手脚并用,爆发出下城区老鼠在绝境中才会有的、超越极限的力量和速度,连滚带爬地扑向那个沉重的气罐!手指触碰到冰冷粗糙的锈迹,一股铁腥味钻进鼻孔。我用肩膀死死抵住冰冷的罐体,双脚在油腻的地面上死命蹬踏!
七!
呃啊——!一声压抑的嘶吼从我牙缝里挤出,脖颈和手臂的血管根根暴起!那个沉重的气罐,在我拼尽全力的推动下,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极其缓慢地、一寸寸地开始移动!锈蚀的罐体底部刮擦着金属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
六!
嗡鸣声陡然变得密集!更多的能量光束撕裂空气的尖啸声传来!滋!滋!轰!几道蓝白光束如同死神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我刚才翻滚过的路径上!我堆放在那里的几块隔热金属板瞬间被熔穿,边缘的金属液滴如同红色的眼泪般滴落!灼热的气浪扑在我的后背上,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五!
给我动啊!我在心里疯狂咆哮!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燃烧!那个沉重的气罐终于被我推到了庇护所入口内侧一个相对狭窄的通道口!这个位置,恰好能阻挡来自正前方最直接的射击角度!
四!
几乎在气罐就位的同一刹那!我猛地扑倒在地,身体紧紧贴着冰冷油腻的地面,像壁虎一样手脚并用,朝着庇护所最深处、那堆由废弃管道和隔热材料胡乱堆砌的床铺阴影里爬去!动作快得只剩下一道模糊的影子!就在我身体没入那片相对浓重的阴影的瞬间——
轰!!!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如同雷霆炸裂般的巨响!整个庇护所都在剧烈震动!锈蚀的金属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入口处那扇沉重的、锈死的巨大阀门,被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直接从外部轰开了!
狂暴的冲击波夹杂着灼热的金属碎片和浓密的烟尘,如同决堤的洪流,咆哮着灌了进来!我死死抱住脑袋,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感觉整个肺都要被这股冲击波挤爆!耳朵里只剩下尖锐的、持续不断的蜂鸣!
三!
烟尘弥漫,视野一片混沌。惨白的探照灯光柱如同地狱的聚光灯,蛮横地刺破翻滚的烟尘,牢牢锁定在我藏身的角落!
巨大的阴影投射在布满锈迹的管道壁上——一个穿着全覆盖式、哑光黑色重型外骨骼装甲的庞大身影,堵住了被炸开的入口!
那身影如同一座移动的钢铁堡垒,头盔上猩红的战术目镜在烟尘中闪烁着冰冷而残忍的光芒,如同恶魔之眼!
他沉重的金属战靴踏在扭曲变形的阀门残骸上,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哐!哐!巨响!
二!
索恩先生,那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这一次,直接来自那个堵门的钢铁巨人!
声音透过外骨骼的扩音器传出,带着金属的共振,震得我头皮发麻,放弃无谓抵抗。
‘归巢’程序已锁定。交出‘匣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猩红的目镜死死地盯着我藏身的阴影。
最后的机会交出意识匣然后像索恩记忆里那个被清除的蜂鸟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成为归巢协议里又一个被抹去的痕迹
不!绝不!
一股混合着凯的绝望愤怒和索恩记忆深处那冰冷疯狂的狠厉,如同火山般在我胸腔里猛烈爆发!
我藏在阴影里的手,猛地探向床铺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凹槽!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一个用废弃能量电池和自制引爆器粗陋拼接的惊喜!
这是我在下城区挣扎求存多年,为自己准备的最后一张底牌,一张通往地狱的单程票!
一!
猩红目镜的光芒骤然变得刺眼!那个钢铁巨人抬起了手臂!
覆盖着装甲的粗壮前臂下方,一个黑洞洞的、闪烁着高能粒子蓄能光芒的武器发射口,精准无比地指向了我藏身的阴影!那幽蓝的光芒已经亮到了极致!
时间……到了!
操你妈的索恩!操你妈的归巢!我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扭曲的、不似人声的咆哮!
那是凯的声音,充满了垃圾堆里带出来的污言秽语和刻骨的仇恨!
同时,我的手指,带着一种决绝的、属于索恩记忆深处那种毁灭一切的疯狂,狠狠按下了那个自制引爆器的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