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凉了。
我没动。
落地窗外,行人匆匆,像快进的电影片段。刚从那个连续死了七次的古代世界回来,看什么都像隔着层磨砂玻璃。真实,又有点失真。快穿局发的回归适应手册说这正常,过段时间就好。
手指无意识敲着桌面,节奏是某个小世界里学来的暗杀信号。习惯了。
斜对角卡座,有人。
我眼尾扫过去,是沈淮。我的前男友。分手时场面不太好看,他砸了我最喜欢的一个水晶摆件,碎片溅起来划伤了我的手背,留了道浅疤。
他现在不该在这里。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城东的科技园,开他那个永远开不完的晨会。
他面前坐着个年轻女孩。长卷发,白裙子,侧脸线条柔和。不是我认识的任何一位。沈淮没看那女孩,他在看我这边。目光撞上,他立刻转开,端起咖啡杯的手有点不稳,杯沿磕在碟子上,清脆的一声。
女孩顺着他的视线也看过来,眼神带着点好奇和……审视像在评估一件不太重要的拍卖品。
我收回目光,端起凉透的咖啡抿了一口。苦。涩。沈淮的新欢速度挺快。才三个月。不过无所谓。快穿任务里,我当过女帝,做过妖妃,也试过在末日废墟里挣扎求生。男人尤其是前男人,在生存面前,连个响屁都算不上。
手机在包里震动。嗡嗡嗡,像只烦躁的苍蝇。
是苏晚,我唯一的闺蜜,兼我在这家设计公司的合伙人。
溪溪!你人呢十点半跟‘嘉创’的提案会!王总监那张脸都快拉到地上了!她的声音穿透听筒,背景音嘈杂,估计在会议室门口急得跳脚。
知道了。我声音平平,挂了电话。嘉创那个单子,熬了我和苏晚整整两个通宵。苏晚负责前期对接和创意,我主抓技术实现和成本控制。沈淮的影子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又迅速被压下去。工作才是正经。
推开咖啡店的门,初夏的风裹着汽车尾气和行道树新叶的味道,扑面而来。有点呛。我快步走向街角的写字楼。
会议室气氛凝重。
长条会议桌那头,嘉创的王总监,一个四十岁上下、发际线岌岌可危的男人,正用他那肥短的手指,用力戳着我们连夜赶出来的方案投影。
林经理,苏经理,他拖长了调子,像在宣布什么噩耗,你们这个方案,概念是还可以,但是!他猛地拔高声音,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屏幕上,成本!成本太高了!用户体验是重要,但你们搞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交互,烧的是我们嘉创的钱!预算!懂不懂什么叫预算控制
苏晚坐在我旁边,脸色发白,手指用力掐着钢笔,指节泛青。她为了这个方案,连续三天没怎么合眼,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解释:王总监,这些交互设计是核心卖点,市场调研显示……
市场调研王总监嗤笑一声,打断她,调研能当饭吃我要的是能落地的、省钱的东西!你们这些搞设计的,就是太理想化!不切实际!
他的目光扫过我,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林经理,听说你是技术出身成本这块你负责的吧怎么把关的啊
我没看他,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划拉着方案书的数据模型,声音没什么起伏:王总监,方案里的每一项技术实现和成本核算,都附有详细的数据支撑和竞品分析。您提到的成本问题,主要集中在动态交互模块。这个模块占整体预算的35%,但根据模型预测,它带来的用户留存率提升和转化率增长,能在上线后六个月内覆盖掉这部分增量成本,并在后续产生持续收益。具体数据在第37页附录C。
我把平板转向他,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图表和曲线。
王总监噎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能把数据甩他脸上。他恼羞成怒地挥挥手:数据数据!都是你们自己做的!谁知道靠不靠谱!我要的是压缩!压缩成本!砍掉那些没用的玩意儿!做不到,这单子我看悬!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嘉创那边的人眼观鼻鼻观心。我们公司的人大气不敢出。苏晚眼眶有点红,死死咬着下唇。
王总监,我放下平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砍掉核心交互,方案就失去了灵魂,和我们最初向贵公司展示的竞争力方向完全背离。这等于推翻重做。如果贵司坚持这个方向,我们只能很遗憾地表示,无法满足要求。
我顿了顿,加了一句,按照合同,因甲方需求重大变更导致方案无法推进,预付款不退。
你!王总监气得脸皮涨红,像只充血的猪肝。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好!好得很!林溪是吧我记住你了!我们走!他怒气冲冲地带着他的人摔门而去。
门哐当一声巨响,震得天花板似乎都在抖。
会议室里只剩下我和苏晚,还有几个噤若寒蝉的下属。
死一样的寂静。
苏晚猛地趴在桌子上,肩膀一抽一抽。不是哭,是气的,也是累的,还有巨大的失望。
我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背。没事。
怎么会没事!苏晚抬起头,眼睛通红,嘉创这个单子多大你不知道吗前期垫进去多少成本你不知道吗没了它,下个月工资都可能发不出来!房租、水电、供应商的款……溪溪,我们可能真要完蛋了!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带着哭腔。公司是她全部的心血。
还没完。我抽出纸巾递给她,语气没什么波澜。快穿世界里,比这绝望一百倍的境地我都经历过。公司破产至少不会要命。想想别的路子。
苏晚擤了把鼻涕,红着眼睛瞪我:别的路子现在去哪找能顶上嘉创窟窿的单子除非天上掉馅饼!
就在这时,我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条新的短信通知,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尾号****的账户于X月X日10:45收到转账汇款人民币5,000,000.00元。】
我盯着那串数字,数了两遍零。五百万。
汇款附言只有两个字:补偿。
我捏着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眼底。沈淮除了他,没人会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打这样一笔钱。补偿补偿什么分手费还是……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怎么了溪溪苏晚凑过来,看到我手机屏幕,瞬间倒抽一口冷气,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五……五百万!谁谁转的诈骗洗钱她语无伦次。
我把手机锁屏,塞回口袋。不知道。
声音有点干涩。
不知道!苏晚尖叫起来,五百万啊姐姐!天上真掉馅饼了还砸我们头上了这……
先查来源。我打断她,强迫自己冷静,让财务去查汇款账户信息,低调点。这笔钱烫手。如果是沈淮,他想干什么展示他的财大气粗还是……另有所图
苏晚被巨大的金钱冲击搞得有点懵,但还是下意识点头:好,好!我马上去!这钱……能用吗
等查清楚再说。我站起身,稳住公司的人心,嘉创的事先放一放。我去透口气。
我需要冷静。沈淮的突然出现,这笔巨额补偿,都透着诡异。剧情,好像在我快穿回来之后,就开始朝着一个不可控的方向歪斜。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得诡异。
嘉创那边没再联系,王总监放出的狠话似乎成了空炮。公司里人心惶惶的气氛,被苏晚用正在洽谈新项目暂时压了下去。那五百万,像个巨大的、沉默的谜团躺在公司账户里。
财务查了,汇款账户是一个新注册的空壳公司,层层套壳,根本查不到源头。苏晚又兴奋又害怕,像揣着个随时会爆的炸弹。
溪溪,你说这钱……会不会真是哪个暗恋你的大佬苏晚咬着笔头,脑洞大开,看我们落难,英雄救美
我正对着电脑屏幕修改一份被甲方打回来三次的设计稿,闻言头也没抬:少看点狗血剧。
那不然呢苏晚凑过来,沈淮他倒是符合‘大佬’标准,但你们分手都闹成那样了,他还能这么好心五百万啊!不是五百块!
我敲键盘的手指顿了一下。沈淮。这个名字像根刺。
不知道。我重复道。
苏晚叹了口气:行吧,不管是谁,这钱暂时解决了我们的燃眉之急。供应商的款结了,工资发了,大家心也定了。就是……她犹豫了一下,我托人打听了,嘉创那边,好像突然没动静了。王胖子也没再到处说我们坏话,怪得很。
确实怪。王总监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吃了那么大个瘪,不可能毫无动作。
正说着,我的私人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沈淮。
苏晚也看到了,立刻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盯着那名字看了几秒,拿起手机,走到窗边才接通。没说话。
溪溪。沈淮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低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是我。
嗯。我应了一声,等着下文。窗外车水马龙,城市的噪音模糊地传进来。
你……还好吗他问,语气有点生硬,像在念台词。
挺好。我言简意赅。
那边沉默了几秒。我听说嘉创的事了。他顿了一下,王德海那个人,欺软怕硬,你不用太在意。
嗯。我依旧没什么情绪。
又是一阵更长的沉默。我几乎能听到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这不像他。沈淮从来都是掌控全局的那一个,冷静,甚至有些冷酷。分手时他的暴怒是唯一的失控。
那笔钱……他终于开口,声音更低了些,收到了吗
果然是他。我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收到了。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语速快了点,只是……不想看你太辛苦。就当……是我欠你的。
你不欠我什么。我声音冷了下来,分手费三个月后才给,是不是晚了点
林溪!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怒气,随即又猛地压下去,透着一股挫败,我不是那个意思!那钱……那钱你拿着用,不用你还。跟分手费没关系!
那是什么我追问。
电话那头只剩下电流的嘶嘶声。他似乎在极力忍耐什么,最终只哑着嗓子说:没什么。你……照顾好自己。
说完,不等我反应,直接挂断了。
忙音嘟嘟地响着。
我拿下手机,看着黑下去的屏幕。沈淮的反应太奇怪了。欲言又止,暴躁又克制。这完全不是他。那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对我分手挽留不成便怒而砸东西的沈淮,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
苏晚凑过来,一脸八卦:怎么样怎么样他说什么钱是他打的他是不是想复合上演追妻火葬场
我把手机丢回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不知道。神经病。
苏晚撇撇嘴:我看也是。不过溪溪,她正色道,不管他抽什么风,这钱我们暂时是真需要。就当……就当无息贷款等公司缓过来,我们再想办法还他
我揉了揉眉心。也只能这样。公司是苏晚的命,我不能因为自己和沈淮的私人恩怨,把她的心血拖垮。嗯。记账。算清楚。
两天后,一个更爆炸的消息砸懵了苏晚。
她冲进我办公室,门都没敲,脸色煞白,像见了鬼:溪溪!出大事了!惊天大瓜!
我正在建模,头也没抬:嘉创倒闭了
比那个劲爆一万倍!苏晚扑到我桌边,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带着颤音,沈淮!沈淮他……他要结婚了!
我握着鼠标的手猛地一滑,屏幕上刚建好的模型瞬间扭曲变形。
结婚我转过头,看着她,跟谁
就那天!咖啡店!坐他对面那个小白花!苏晚激动得手舞足蹈,消息绝对可靠!我大学同学的表姐在‘恒泰’(沈淮公司)做HR!她说公司内部都传疯了!沈总亲自带那女孩去挑的戒指!Cartier!鸽子蛋!还放了话,说下个月就办婚礼!我的天!这才多久啊三个月!闪婚都没他这么闪!他是不是疯了还是被下降头了
咖啡店。白裙子。审视的目光。原来如此。
心脏的位置,好像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有点闷,但很快就被一种更强烈的荒谬感取代。快穿回来,前男友不仅火速有了新欢,还要闪婚了这剧情歪得够离谱。
哦。我应了一声,转回头,把扭曲的模型拉回原状。
哦!苏晚不敢置信地尖叫,你就一个‘哦’!那是沈淮!你爱得死去活来谈了三年最后差点被他气死的沈淮!他要娶别人了!还是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白花!
不然呢我继续调整模型参数,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敲锣打鼓去给他送份子钱祝他们百年好合
苏晚被我噎得直翻白眼,一屁股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恨铁不成钢:林溪!你真是……快穿穿傻了吧心穿成石头了一点感觉都没有
感觉快穿七年,在无数生死爱恨里滚过,沈淮和那段感情,早已被压缩成记忆里一个模糊的、带着点遗憾和教训的符号。心痛真不至于。只是觉得眼前这局面,透着一股精心编排的滑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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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感觉。我停下动作,看着她,感觉他脑子可能进水了。
苏晚:……
她挫败地抓了抓头发:行!你牛!我服了!不过溪溪,她凑近,神秘兮兮,你说,他一边给你打五百万‘补偿’,一边火速跟别人结婚,这操作……怎么透着一股浓浓的‘渣男临终关怀’味儿他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临死前想弥补一下亏欠的前女友,顺便找个小白花给他冲喜
我无语地看着她:少看点无脑网文。
那不然怎么解释苏晚摊手,这完全不符合沈淮的人设!他那种人,分手了绝对老死不相往来,怎么可能还回头送钱还送五百万!更别说火速结婚!这简直像是……
像什么我挑眉。
像是……苏晚皱着眉,努力寻找合适的词,像是在演!演一出特别蹩脚的戏!给谁看呢
给谁看我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咖啡店里他躲闪的目光,电话里欲言又止的暴躁,还有这不合常理的闪婚……碎片在脑子里旋转,却拼凑不出一个合理的图案。有什么东西,被我忽略了。
随便他。我关掉建模软件,结他的婚去。我们管好自己就行。嘉创那个窟窿,找到新项目填了吗
提到正事,苏晚立刻蔫了:没呢。大的单子哪那么好找。现在只能接点散活吊着命。你那五百万……咳,我是说那笔无息贷款,支撑不了多久。
知道了。我起身,我去趟恒泰大厦。
啊苏晚愣住,去干嘛找沈淮当面质问他为什么结婚还是去要更多的‘补偿’她眼神瞬间充满期待。
还钱。我拿起包和车钥匙,顺便,看看他那场大戏的舞台。
苏晚张大嘴巴,下巴差点掉下来。
恒泰大厦顶层,总裁办所在的楼层,安保明显升级了。以前刷脸就能进的直达电梯,现在需要前台通报确认。
林小姐,请问您有预约吗新来的前台小姑娘笑容甜美,眼神却带着审视。
没有。我站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环视着这熟悉又陌生的空间。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氛和一种紧绷的气氛。我找沈淮。或者,沈太太我故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
前台的笑容僵了一下:沈总在开会。沈太太……沈太太今天没有过来。您有什么事我可以帮您转达。
不用了。我拿出手机,调出公司账户的界面,把屏幕转向她,麻烦你,等他开完会,转告他,林溪来过。这笔钱,我指着那五百万的转账记录,原路退回。我们不需要。
前台看着那串惊人的数字,眼睛瞪得溜圆,结结巴巴:退……退回林小姐,这……这金额太大,我做不了主,您看……
你转告就行。我收起手机,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伴随着一个娇柔的女声:张秘书,淮哥的咖啡送进去了吗他说要加半块糖,不要奶精,温度……
声音戛然而止。
我回过头。
是咖啡店那个女孩。白裙子换成了香奈儿当季的米色套裙,长卷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妆容精致。她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保温咖啡杯袋,正站在几步开外,惊讶地看着我。她身边跟着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抱着文件的女秘书。
四目相对。
她眼底的惊讶很快褪去,换上一种混合着好奇、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像巡视自己领地的女主人。
是你她开口,声音依旧柔柔的,带着点刻意的甜腻。
前台立刻恭敬地打招呼:沈太太!
沈太太。这称呼像根针,轻轻扎了一下。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好。
她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嘴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林小姐,对吧我听说过你。你是淮哥的……前女友。她把前女友三个字咬得清晰又微妙。
嗯。我应了一声,懒得废话,正好。麻烦转告沈淮,钱我退回去了。再见。说完,我再次转身。
等等!她叫住我,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点急切,钱什么钱
我停下脚步,没回头。
她快步走过来,绕到我面前,脸上维持着笑容,眼神却有点冷:林小姐,淮哥他……是不是私下帮了你的忙我知道你们以前感情深,但他现在要跟我结婚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吗我不希望因为一些不必要的……牵扯,影响我们的感情和婚礼。
她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善解人意的劝告,字里行间却全是宣示主权和警告。演技略显浮夸。
我看着她,忽然笑了。不是开心的笑,是那种看到什么荒诞喜剧时露出的、略带嘲讽的笑。沈太太,我慢悠悠地开口,你想多了。我跟沈淮,早就两清了。那笔钱,是他莫名其妙打过来的‘补偿’。无功不受禄,我退回去,天经地义。至于你们的婚礼……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无名指上那颗闪瞎人眼的巨大钻戒。祝你们百年好合。
语气平淡得像在念说明书。
她的脸色变了变,似乎没料到我是这种反应。她咬了咬下唇,还想说什么。
叮——
总裁办公室的门开了。
沈淮走了出来。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装,身形依旧挺拔,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阴郁和……憔悴他看到我和那女孩面对面站着,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他大步走过来,声音冷硬,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女孩,最后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我读不懂的情绪。
淮哥!那女孩立刻换上委屈的表情,声音带着哭腔,上前一步挽住沈淮的胳膊,没什么,就是碰到林小姐了。她……她说要把你给她的钱退回来。
沈淮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低头看着女孩挽着他的手,眉头紧锁,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他下意识地想抽出手臂,却被女孩更紧地抱住。
林溪,他抬头看我,声音有些沙哑,那钱……
退回去了。我打断他,不想再看他们拉扯,沈总,以后别再做这种让人误会的事。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钱债两清,互不相欠。
我刻意加重了互不相欠。
沈淮的脸色白了一下,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痛苦,有挣扎,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恳求快穿养成的直觉告诉我,这眼神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他身边的女孩依偎着他,像只柔弱的菟丝花,看向我的眼神却充满了胜利者的得意。
荒谬感达到了顶峰。
告辞。我干脆利落地转身,走向电梯。身后传来那女孩娇嗔的声音:淮哥,你看她什么态度嘛……
还有沈淮压抑着怒火的低斥:够了!回办公室去!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那场闹剧。
我看着光亮的电梯壁映出自己没什么表情的脸。剧情歪了。沈淮在演戏。那个沈太太,更像一个蹩脚的演员。他在演给谁看或者说,他在……保护谁
公司的情况并没有因为那笔无息贷款而根本好转。散活只能勉强维持,核心团队人心浮动,有两个骨干被对手公司高薪挖走了。苏晚急得嘴角起泡。
溪溪,这样下去不行!她把一摞财务报表摔在我桌上,坐吃山空!那五百万……呃,虽然退回去了,但就算在,也撑不过三个月!我们必须拿到一个大单!
我知道。我看着电脑屏幕,上面是本市近期所有大型招标项目的信息。一个名字跳入眼帘——城北生态科技园核心区智能导览系统招标。
这个。我指了指。
苏晚凑过来一看,倒吸一口冷气:‘创科集团’那个门槛高到离谱、据说只跟国际顶尖团队合作的‘创科’溪溪,我们这小庙……人家看得上吗
试试。我点开招标细则,要求是前沿、沉浸式体验、成本可控。我们的技术储备和之前嘉创那个方案的优化版,契合度很高。而且,我顿了顿,招标负责人是陈默。
陈默苏晚眼睛一亮,你那个高中同学学霸后来去MIT的那个
嗯。他去年回国进了创科。我调出陈默的联系方式。高中时关系还行,后来各奔东西,联系渐少,但逢年过节朋友圈会点个赞的交情。
有熟人就好办多了!苏晚瞬间来了精神,走走走!赶紧约!请他吃饭!叙叙旧!争取个机会!
三天后,市中心一家格调不错的私房菜馆。
陈默比记忆中成熟了很多,金丝眼镜,气质儒雅,言谈举止透着精英范儿。寒暄过后,话题自然引到了项目上。
林溪,苏晚,你们的方案我大致看了,陈默推了推眼镜,很专业地说,创意和技术亮点都很突出,尤其是你们提出的那个基于AR和轻量化引擎的沉浸式路径导引,想法很新颖。
苏晚眼睛放光。
但是,陈默话锋一转,带着点遗憾,竞争非常激烈。国际上有两家巨头也参与了,实力和品牌效应……你们懂的。而且,我们集团内部……有一些不同的声音。
不同的声音我捕捉到他话里的犹豫。
陈默斟酌了一下,压低声音:负责项目最终拍板的,是集团新来的那位副总,姓赵。背景很深,听说……跟恒泰的沈总,关系匪浅。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沈淮又是他。
我的心沉了一下。难道他不仅自己演蹩脚戏,还要在背后使绊子,彻底断我生路
你的意思是……苏晚脸色也变了。
我尽力帮你们争取了技术展示的机会。陈默说,下周三,最后一轮方案陈述和答辩。赵副总会亲自到场。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能不能成,就看你们现场能不能打动他,以及……他个人的态度了。他顿了顿,补充道,那位赵副总,对成本极其敏感,对花哨不实用的东西很反感。你们方案里那个动态交互模块,是亮点,也是最大的风险点。他可能会重点质疑。
明白了。我点点头,谢谢,陈默。
老同学,客气什么。陈默笑了笑,不过林溪,沈淮那边……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最近圈子里有些关于你和他……还有他未婚妻的传言,不太好听。他欲言又止。
传言苏晚竖起耳朵。
也没什么,陈默含糊地说,就是说他未婚妻不太安分,沈淮管得很严。有人说……他是故意找个女人结婚,转移某些人的视线。乱七八糟的,听听就算了。
故意转移视线
陈默的话像一道闪电,猛地劈开了我脑中一直盘旋的迷雾!咖啡店沈淮躲闪的目光,电话里的欲言又止,蹩脚的闪婚,他看那个沈太太时眼底的厌恶……还有那天在恒泰,他看到我和那女孩在一起时,眼神里深藏的恐惧和恳求!
他不是在演戏。他是在……避险!他在用一场拙劣的闪婚,把自己打造成一个移情别恋的渣男,把我这个前女友塑造成一个被抛弃的可怜虫,从而彻底切断我和他之间的联系!他在保护我!
有什么东西在针对他或者……在针对接近他的人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快穿世界里培养出的对危险的嗅觉在疯狂预警。沈淮惹上大麻烦了!而且,这麻烦,很可能波及到我!
林溪你脸色不太好陈默关切地问。
没事。我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指尖的微颤。谢谢你的消息。下周三,我们会全力以赴。
送走陈默,苏晚立刻抓住我:溪溪!你刚才怎么了陈默说的……沈淮他……
苏晚,我打断她,声音异常冷静,从现在开始,公司所有人,包括你和我,对外统一口径:我和沈淮早已彻底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他结婚,我祝福。我们公司现在的困境,与他无关,纯粹是市场竞争。尤其是那个‘沈太太’,如果她或者她的人再出现,一律客气疏远,绝不接触。明白吗
苏晚被我严肃的语气吓到,愣愣地点头:明……明白。可是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我看着她,眼神凝重,照做。想活下去,就照做。
接下来的几天,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带着核心团队疯狂优化方案。重点不是炫技,而是如何把那个核心的交互模块做到极致实用、成本透明可控,堵死那位赵副总的嘴。同时,我让苏晚动用她所有的人脉,悄悄打听恒泰和沈淮最近的动向。
消息零零碎碎汇总过来:
恒泰最近在竞标一块极其重要的城东地王,竞争对手是背景深厚的鼎晟集团。鼎晟的少东家赵坤,行事狠辣,风评极差。
沈淮的闪婚消息放出后,那位沈太太倒是安分了不少,没再出来刷存在感。
沈淮本人行踪低调,但听说压力巨大,恒泰内部暗流涌动。
赵坤。鼎晟。赵副总
线索似乎慢慢串起来了。沈淮的对手是鼎晟的赵坤。而创科那位能决定我们生死的赵副总,很可能就是赵坤的人!沈淮用一场闪婚把我摘出去,就是怕鼎晟的人发现他还在关照我,从而拿我当突破口来对付他!
下周三的招标答辩,根本不是什么机会,而是一个巨大的陷阱!赵副总到场,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踩死我们,顺便给沈淮一个警告:看,你抛弃的女人,我照样能捏死。
想通这一切,后背惊出一层冷汗。快穿世界教会我,被卷进这种级别的争斗,小虾米只有被碾碎的份。
溪溪,方案……还要不要按原计划讲苏晚拿着最终的演示文稿,声音发虚。她也从各种渠道拼凑出了大概,吓得够呛。
讲。我看着屏幕上优化到极致的方案,眼神冰冷,不仅要讲,还要讲得他们无法拒绝。
可是赵副总他明显……
他想要什么我打断她,他想要一个完美的、能交差的、还挑不出毛病的项目!我们的方案,技术领先,成本透明可控,用户体验无可挑剔,商业回报模型清晰。他如果仅仅因为私人恩怨就当场否决,传出去,对他和创科的名声都没好处。他那种人,最看重羽毛。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我们唯一的机会,就是把方案做到极致完美,在公开场合,用无可辩驳的优势,逼得他不敢、也不能为了私怨而否决。让他明白,否决我们,是他的损失,是创科的损失。
苏晚看着我,眼神慢慢从恐惧变成了坚定。好!拼了!
周三。创科集团总部大楼。顶层大会议室。
气氛肃杀。巨大的环形会议桌坐满了人。创科的高层、技术专家,还有几家竞争对手的代表。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
我和苏晚坐在陈述席。我主陈述,她负责技术细节答疑。
赵副总坐在主位,是个五十岁左右、身材微胖、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男人。他翻看着我们提交的方案书,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轮到我们上场。
我走到台前,打开投影。没有寒暄,没有客套,直接切入主题。语速平稳,逻辑清晰,每一个数据,每一项技术实现,每一个成本核算点,都像冰冷的钢钉,砸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重点阐述被赵副总视为风险点的交互模块,用最直观的数据模型和用户场景模拟,展示它如何以最低的成本撬动最大的价值。
整个陈述过程,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只有我的声音和激光笔点在屏幕上的轻微声响。
我能感觉到赵副总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一直钉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带着评估,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
陈述结束。短暂的寂静后,提问环节开始。
技术专家的提问还算专业,我和苏晚配合默契,一一化解。轮到高层提问,问题开始变得刁钻,甚至有些偏离方案本身,带着点敲打的意味。
林经理,一个高管慢悠悠地开口,贵司规模不大,承接如此核心的项目,抗风险能力如何保证我们创科的项目,容不得半点闪失。
创科选择合作伙伴,标准应是技术实力和项目匹配度,而非单纯规模。我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我们有成熟的应急管理机制,关键岗位均有备份。同时,我们愿意接受创科提出的任何合理的履约保证金条款,将风险控制落到实处。具体方案在附录D第12页。
另一个高管接着发难:方案创意不错,但落地性存疑。尤其是那个交互模块,听起来很炫,但用户真的需要吗会不会只是你们设计师的自嗨
用户需求是设计的基石。我调出一组数据,这是我们在三个不同城市商圈做的千人级线下体验问卷和后台行为数据分析。数据显示,87%的用户对沉浸式导引有强烈需求,尤其是在大型复杂空间。我们方案的交互设计,是基于海量用户行为轨迹和痛点反馈进行的精准优化,并非设计师的主观臆断。具体数据支撑在……
好了。主位上,一直沉默的赵副总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他合上面前的方案书,目光如炬地看向我。
林经理,他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你说得天花乱坠。但归根结底,你们这个方案的核心价值,都押宝在那个花里胡哨的交互上。成本,是降了,但基数依然不小。我凭什么相信,你们这个小公司,能把这个‘核心’完美地、不出任何纰漏地实现出来而不是给我搞成一个半吊子工程,烂尾收场
他问得极其尖锐,直指要害。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带着各种意味。
苏晚紧张地捏紧了拳头。
我看着赵副总,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心里却绷紧了弦。这是最后的考验。
赵总,我声音清晰,一字一句,技术实现的可靠性,口说无凭。我们带来了核心交互模块的实时运行Demo,以及……它运行所需的全部硬件载体原型机。我示意苏晚。
苏晚立刻起身,将一台轻薄的、类似平板但造型更流线的设备连接到会议室的演示系统上。
这是我们自主研发的‘轻瞳’终端,专为该项目优化。我一边操作,一边解释,它集成了我们方案中的所有核心交互功能,成本仅为市场同类产品的三分之一。现在,它已经接入了创科科技园区的部分开放空间实时数据。
我启动Demo。大屏幕上瞬间分割成几个画面。一个是轻瞳终端的操作界面,简洁直观;另外几个是模拟的科技园实景监控画面。
我拿起轻瞳,对着大屏幕上的一个建筑模型随手一指。屏幕上对应的实景位置立刻被高亮标记,最优路径瞬间规划,并以极简的AR线条叠加在实景画面上。我手指滑动,建筑内部的结构、入驻公司信息、设施状态等数据流畅地弹出、切换。
操作丝般顺滑,响应速度极快。没有花哨特效,只有精准、高效、直观的信息呈现。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叹声。
稳定性、流畅度、功耗控制、极端环境测试报告……我放下设备,调出一系列文档,全部在方案附录E。赵总,技术壁垒和落地能力,是我们敢接这个单子的底气。我们不是空谈概念,我们交付的是经得起检验的、能立刻投入使用的解决方案。烂尾在我们这里,不存在。
我直视着赵副总的眼睛,毫不退缩:选择我们,创科得到的不仅是一个顶尖的智能导览系统,更是一套拥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可复制推广的核心技术平台。它的价值,远不止于这个项目本身。否决它,损失的,是创科未来的可能性。
掷地有声。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赵副总。
赵副总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却在我脸上和屏幕上的Demo之间来回扫视了许久。那目光,像是在重新评估一件被低估的武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会议室:
技术部,一周内完成对‘轻瞳’原型机的所有压力测试和安全性评估。
项目部,重新核算林经理他们方案的投入产出比,我要最详尽的。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后的决断:如果测试和核算结果都如林经理所言……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扫过全场。
这个项目,就交给‘溪晚设计’来做。
走出创科大厦,初夏傍晚的风带着暖意。苏晚激动得又哭又笑,抱着我语无伦次:溪溪!我们成了!成了!你太牛了!你看到赵胖子最后那眼神没跟吞了只苍蝇似的!哈哈哈!
我拍了拍她的背,心里紧绷的弦却没有完全松开。赵副总的点头,只是过了第一关。鼎晟和赵坤的阴影,并未散去。沈淮那边的危机,更是深不可测。
别高兴太早。我提醒她,测试和核算还没过。盯紧点。
知道知道!苏晚用力点头,我亲自盯!二十四小时驻扎创科!这次谁也别想搞幺蛾子!
手机震动。一个陌生本地号码。
我心头一跳,走到旁边接起: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沈淮沙哑疲惫到极点的声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颤抖:溪溪……恭喜。
他知道了。而且,一直在关注。
谢谢。我语气平淡。
招标会……赵明远没为难你吧他问,声音里带着紧张。
没有。我顿了顿,沈淮,你……
我没事。他飞快地打断我,声音又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虚脱的感觉,你安全了就好。拿到项目,好好做。鼎晟……暂时应该不会再针对你了。以后……离我远点。越远越好。
沈淮!我叫住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鼎晟的赵坤他用什么威胁你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剩下他压抑的呼吸声。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挂了,他才极其艰难地、用气声吐出几个字:
他手里……有我父亲……当年……不是意外的证据。他要恒泰退出城东地王,否则……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已经明了。
我瞬间明白了。沈淮的父亲,在他少年时死于一场意外车祸。那一直是沈淮心里最深的痛和执念。赵坤竟然用这个来威胁他!难怪他会被逼到用闪婚这种拙劣手段来保护我!他是怕赵坤发现我是他的软肋,用我来进一步胁迫他!
那个‘沈太太’……
我雇的演员。沈淮的声音苦涩,赵坤多疑,我需要一个‘移情别恋’的靶子。她……是赵坤一个远房表妹,贪财,好控制。难怪演技浮夸。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那场歪掉的剧情背后,是沈淮在绝望中的挣扎和孤注一掷的保护。
你打算怎么办我问。
收集证据,反击。沈淮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坚硬,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赵坤以为抓住了我的死穴。但他忘了,兔子急了还咬人。我不会放过他。
需要我……
不!他厉声打断我,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恐惧,林溪!听我说!这件事,到此为止!你拿到创科的项目,就彻底安全了!离我远点!离恒泰远点!别打听!别管!就当……从来没认识过我!
他的声音里带着哀求。
好好经营你的公司,过你的日子。我的债,我自己还。别让我……白费力气。最后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浓重的鼻音。
电话被挂断了。忙音嘟嘟地响着。
我握着手机,站在华灯初上的街头,久久没有动。晚风吹在脸上,带着初夏的微醺,却吹不散心头那沉甸甸的寒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钝痛。
创科的项目推进异常顺利。
轻瞳终端以近乎完美的成绩通过了所有严苛测试。成本核算报告也让赵副总无话可说。合同正式签订那天,苏晚抱着我哭成了泪人。公司活了,而且攀上了一棵真正的大树。
我兑现了承诺,把公司账户里能动用的第一笔回款,加上我和苏晚凑的一部分,凑足了五百万,通过那个早已失效的空壳公司账户路径,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附言只有两个字:清了。
这笔迟来的分手费和保护费,终于彻底两清。
日子似乎回到了正轨。忙碌,充实。关于恒泰和鼎晟的商战消息,偶尔会出现在财经版块的小角落,惊心动魄,但离我的生活似乎很遥远。沈淮和他的闪婚闹剧,也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谈资。
直到两个月后。
一个普通的加班夜。我最后一个离开公司。电梯从顶层缓缓下行。深夜的写字楼,寂静无声。
电梯行至一半,突然哐当一声巨响,猛地顿住!灯光瞬间熄灭,应急灯幽幽地亮起惨绿的光!
我被巨大的惯性甩在冰冷的轿厢壁上,后背撞得生疼。心脏狂跳。
电梯故障还是……
没等我反应过来,电梯门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竟被强行撬开了一条缝!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伸了进来,用力扒着门缝!
外面有人!
快穿积累的本能瞬间爆发!我身体比脑子更快,猛地向角落缩去,同时摸向包里常备的防狼喷雾和强光手电。
门缝被撬得更大。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双凶狠眼睛的男人探进头来,手里寒光一闪——是把匕首!
别动!把钱和手机交出来!声音嘶哑凶狠。
抢劫目标这么明确不像普通的电梯劫匪!
我背靠着冰冷的轿厢壁,右手悄悄握紧了喷雾,左手摸到了手电的开关。快穿世界死过七次,这种场面,还吓不死我。
快点!劫匪不耐烦地低吼,半个身子挤了进来,匕首直指我。
就在他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的刹那——
嗡——!
强光手电被我调到最亮档,猛地对准他的眼睛直射过去!
啊——!劫匪猝不及防,被强光刺得惨叫一声,本能地抬手遮挡眼睛。
就是现在!
我欺身而上,防狼喷雾对准他暴露的脸部区域,毫不犹豫地按下!
嗤——!
大量的刺激性喷雾瞬间喷出!
呃啊——!劫匪发出杀猪般的惨嚎,眼睛、鼻子、喉咙火辣辣地剧痛,涕泪横流,瞬间失去战斗力,手里的匕首当啷掉在地上。
他捂着脸痛苦地蜷缩下去。
我迅速捡起地上的匕首,退后两步,拉开安全距离,强光手电依旧照着他,另一只手已经按下了电梯的紧急呼叫按钮。刺耳的警报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
保安!电梯故障!有人持刀抢劫!顶层!快!我对着呼叫器大喊,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颤抖。
地上的劫匪还在痛苦地翻滚哀嚎。
我冷冷地看着他。这绝不是普通的抢劫。时间、地点、目标都太精准。是赵坤的报复还是沈淮那边的事情余波未平
几分钟后,急促的脚步声和安保人员的呼喝声由远及近。电梯门被彻底撬开。安保冲了进来,迅速制服了地上失去抵抗能力的劫匪,摘掉了他的口罩和帽子。
一张完全陌生的、因痛苦而扭曲的脸。
林小姐!您没事吧安保队长紧张地看着我。
没事。我摇头,把匕首交给他们,报警吧。
做完笔录,从派出所出来,已是凌晨。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却透着寒意。我站在路边,看着车流,第一次感到一种深切的疲惫和后怕。快穿世界的腥风血雨,似乎从未真正远离。
手机响了。是沈淮。距离上次通话,已经过去了很久。
我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接通。
林溪!沈淮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急迫,劈头盖脸砸过来,你怎么样有没有事我刚刚才收到消息!赵坤那个疯子!他……
我没事。我打断他,声音有点哑,人抓住了。安保很及时。
电话那头沉默了。只剩下他粗重的、带着颤抖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用尽了全身力气,沙哑地开口,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后怕:……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沈淮,我看着远处黑暗中耸立的恒泰大厦轮廓,赵坤他……
他完了。沈淮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刺骨,带着一股血腥的铁锈味,证据链齐了。他父亲当年怎么对我父亲的,他这次怎么指使人制造‘意外’想动你的……都齐了。天亮之前,鼎晟会变天。
他顿了顿,声音里是刻骨的恨意,还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空茫:他以为我是兔子。他不知道,忍了二十年的狼,咬起人来,更狠。
你……
我也该走了。沈淮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带着一种解脱般的疲惫,事情了了。该还的债还清了。该报的仇……也报了。恒泰……会有人接手。这里……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
他要去哪我心里咯噔一下,那句你去哪在喉咙里滚了滚,最终没问出口。我们之间,早已隔了太多。那五百万退回去的时候,就真的两清了。
林溪,他忽然叫我的名字,声音很轻,很温柔,像很久很久以前,对不起。
还有……
谢谢你。
电话断了。
我握着手机,站在凌晨空旷的街头。初夏的风带着暖意,吹过脸颊。远处的地平线上,泛起了一丝微弱的鱼肚白。
天,快亮了。
歪掉的剧情,兜兜转转,似乎又用它的方式,强行扳回了某种轨迹。沈淮用他的方式保护了我,也最终埋葬了他的过去。而我,在快穿世界淬炼过的林溪,在这个终于回归正轨的世界里,有了自己扎根的土壤和要守护的东西——溪晚设计。
苏晚的电话打了进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和咋咋呼呼的关心:溪溪!你吓死我了!你在哪我马上到!别动!等着我!
听着她熟悉的声音,看着天边那抹越来越亮的晨光,我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我没事。我对着电话说,声音平静而踏实,就在公司楼下。天快亮了,新的一天开始了。
挂断电话,我抬头望向彻底挣脱黑暗的天空。
歪了就歪了吧。
路,终究是自己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