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公主预知死局后 > 第一章

我做了个梦。梦里,是我和越清舟成婚的日子。
可叛军突起,我被人挟持折磨,而我的夫君,我爱了四年的男人竟然无动于衷!他就这么站在那看着,如雕像一般!
一朝梦醒,我发誓,要找出挟持我的人,扼杀我被折磨而死的命运,更要远离越清舟!
可最后,我却发现,越清舟并非是无动于衷,他甚至自绝经脉,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只为了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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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猛然从床上惊醒,额间不断冒出冷汗,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被褥,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外边守夜的银屏听到动静,着急忙慌地跑进寝殿,从圆桌上到了一杯茶水,一边递给我,一边焦急地打着手势,公主,你怎么了怎么出了一身冷汗。快喝些水缓缓。奴婢去让冬青姐姐传太医来。说完,转身就要往殿外跑去。
我一把攥住她的衣袖,咽下清凉的茶水,心神恍惚。不用了,我就是做了个噩梦,被魇着了,无碍。你陪陪我吧。冬青就住在偏殿,听到动静也小跑着进来,见我一脸惨白。冬青心疼地抱着我,像小时候我做噩梦一样,温暖的手掌轻柔的抚摸着我的背脊。
我把自己埋进冬青的怀抱里,想闭上眼睛缓和自己的心绪,却不成想,一闭上眼,梦里血腥、痛苦的场景如潮水一般奔涌而至!
梦里,我与越清舟确实如我所愿成了婚,可惜,他待我还是如同初见时一般,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甚至到了我被人凌迟着濒死之际,也不稀得分个眼神给我。
我被人挟持着和越清舟对峙,他拿着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的在我的身体上划下伤口,鲜血淋漓,染的我一身大红色嫁衣逐渐红的发黑,落到洁白的雪地上,犹如盛开的彼岸花。就连呼吸都会牵扯到浑身的伤痕,又是鲜血淋漓。想到那种疼到窒息、眼前发黑的感觉,让我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可越清舟——我的夫君,就这么如雕塑一般站着,满脸淡漠像是在看一场无关的闹剧,始终无动于衷!他不救我,一身新郎装衬得他身姿如松,本该是喜庆的,却在此刻让他显得更为危险狠厉!他就这么看着!我是他的新婚妻子啊!我心中悲痛难忍,眼角洇出泪光,混着血液留下……
我是父皇最宠爱的荣宁公主,自出生起便没受过这么重的伤,终是承受不住,意识开始缓缓消散。
是错觉吗我竟然看到了越清舟身体微微颤抖,好似在忍着极大的痛苦,接着一个踉跄,他像是终于挣脱了什么,猛然跪地,喷出一口鲜血,连站起来都来不及,就跪爬着往这边来,动作僵硬扭曲。越来越近了,我听到耳边一道粗犷狠辣的声音,应该是挟持我的人,我看不到他的脸,只能听着他的狠辣的声音,越清舟!你既然不愿降,那就跟着这亡国公主一起下地狱!
不要!一道嘶哑绝望的男声响起,是越清舟。
匕首刺穿喉咙,鲜血喷溅,我不受控的往地上倒去,却被一双寒冷如冰川的僵硬双手接住,我费力望去,直直撞入一双充血猩红的眼睛,似乎还翻涌着我有些看不太懂的痛苦。他额角、脖子上的青筋暴起,鬓边的冷汗随着嘴角不断溢出着黑红色的鲜血一并滴落在我的额头上,又凉又腥。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我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我想他应该是想说终于摆脱我了吧……
梦醒,可浑身的疼痛和死亡的恐惧却依旧如影随形,挥之不去。这梦太真了,就连……连越清舟对我的冷漠都是与现实一般,甚至更甚!
我猛然睁开双眼,将冬青抱的更紧些,再也不敢闭上眼睛。冬青,明日是我的生辰,父皇……是不是要给我和越清舟赐婚了不等冬青回应,我便自顾自地说道:你说,我现在去找父皇说,我不嫁给越清舟了,父皇会不会答应
公主冬青一脸惊愕的看着我,随机担忧道:您从前不是最喜欢越将军了,磨了陛下许久,才让陛下同意这门婚事,怎么如今……可是发生了什么让您伤心委屈的事情
伤心委屈这四年,我像扑火的飞鹅一般,不顾一切的围着越清舟打转,期待有一天能让他喜欢上我。他练兵不喜我在军营里,我就在军营外守着,只为奉上他曾说过好喝的我亲手熬的羹汤,;他过生辰,只因说了一句钦佩锻造世家徐家,我便费心费力去为他求来一柄徐家家主亲手打造的长剑,可却从未见他佩戴过......太多了,这样的事数不胜数,不论我如何努力、如何迎合,依旧未曾见他流露出一分喜色,早就该放弃了的,四年积攒的无数委屈和心酸,在梦境里越清舟极致冷漠的催化下,终于决堤,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争先恐后地夺眼眶而出。哭声响起了许久,这才慢慢停下。
明天早点叫我,我们趁早去找父皇,反正生辰宴也在晚上。我从冬青怀里坐直身体,眼眶红肿、眼神涣散。到底是被这梦境和压抑许久的悲伤撕扯着心魂,冬青的话几乎没听进去,她见我神色恍惚,几番欲言又止,终是什么也没说,默默为我续了杯茶水。
微涩的茶水入喉,勉强压下一丝心悸,长夜漫漫,想到明天的生辰宴,我强迫自己入眠,只是这觉依旧不安稳,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直至天蒙蒙亮,我彻底清醒,起身坐在梳妆台的铜镜前,镜中的人脸色惨白,眼睛红肿,眼下一片青黑,就连平日里微微泛红的嘴唇此刻也是没什么气色。昨夜那场梦过于真实,莫非是在暗示我什么怪力乱神的话本我也看过不少,更何况梦中的感受如此真实,既会梦到,绝不是简单的噩梦,定是有道理的。若这就是我日后的结局......我绝不认!
如果注定我的结局就是被折磨而死,那我便抢先找出挟持我的人,下手为强。我虽然没看清他的正脸,可这声音我记得一清二楚!
既让我做了这梦,那我定要改了这命!不管真假,若是明日父皇赐婚,那就离宫变之日不远了。得先找出来梦里那个挟持我的人,才能从源头扼杀我死相凄惨的结局,也改变皇朝倾覆的命运,今晚的生辰宴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冬青果然比平时早了一个时辰来叫我,看着她担心的神色,我心下一暖,不由得轻笑,我昨天说的只是被魇着的一时之气而已,君无戏言,父皇的性子啊,一旦下定决心,便是更改不了的。我从前磨了他许久才让他首肯这门婚事
如今若反悔,自然绝无可能。冬青不言,只是像往常一样伺候我洗漱。
银屏也传了早膳,用过膳食之后,我屏退左右,往书桌走去,将梦境详细记录,包括大婚之日,又在一旁标注了应对之法,停笔之后,我拿起素笺轻轻吹干墨迹,指尖一一划过挟持人、越清舟的名字,最后停顿在越清舟三个字上,心口钝痛,不由得想起前几日的画面——
那天我如往常一般去找越清舟,给他送了些父皇给我的新奇物件和吃食。马车刚停在越府门口,我就迫不及待地蹦下来,一路拎着食盒小跑,冬青跟在我后面抱着装物件的盒子,也跟着跑。我终于在一处凉亭找到了他,只是,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劈里啪啦跳跃的火苗,听到我的声音也只是淡淡的开头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越清舟比往常还冷,甚至带着一点怒气。
我顺着目光往火盆里看去,赫然发现前几日我亲手为他求的平安符,如今已被火光吞噬了大半个身子!!
许是想到之前的物件说不定也都被他丢进了火盆!顿时心中满是委屈,手中的食盒猛然掉落在地,心里密密麻麻的刺痛,眼泪也啪嗒啪嗒的落下,我唯一一次没有缠上去和他说话,转身就跑,冬青还未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也只能追上我,避免出了意外。
越清舟应该也是没有想到我居然转身就走,连话都为对他说上一句,原本有些怒意的气息霎时染上浓重的暴戾气息,他双拳紧握,一脚踢翻火盆,不顾火烧,将余下的平安符拍灭,死死握在手里,眼底酝酿着风暴。
隔了一日,他竟送来了我喜欢的字画和孤本,说是赔礼,这是我第一次收到他主动送的礼物,即使是赔礼,以往生辰都是我非要让他买,于是我很快便被哄好,心里美滋滋的,再加上确认父皇预计在我生辰时赐婚,心里便越发高兴。
可未曾想,一场梦将我打回原形......
2
日出东方,日落西山,不过几个时辰罢了,转身即逝。天幕已然染上深蓝色,泛着些黑,一轮弯月空悬,周边点缀着明亮又数不尽的星辰。
今日是我十六岁生辰,父皇大办生辰宴,就连封地的一些将军、王爷都派人来庆生。
歌舞升平,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父皇果然在宴酣之时,吩咐身边的公公宣读了我和越清舟的赐婚圣旨。内侍尖利的声音响彻大殿,我和越清舟双双跪在地上,叩谢天恩。
我下意识往旁边偷瞄越清舟的神色,许是今日进宫宴会,他倒是少见的穿了一袭宝蓝色常服,衬得他愈发俊朗,隐隐透着些温润公子的气息,可终究是战场厮杀出来的,周遭依旧是肃穆的凌厉之气占了上风。他眉头微微蹙起,神色没什么起伏,我心里悄悄叹了口气,还是忍不住的失落,果然,越清舟厌恶极了我......
四年倾注,一道圣旨,换来的便是这样一场天作之合的婚事,心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攥紧,又酸又涩。
婚期定在九月下旬,现在已是七月中旬,也就意味着我只有两个月的时间!
圣旨宣读完毕,殿外骤然传来一声洪亮爽朗的笑声,
陛下,臣因路上遇难耽搁了,故而来迟,没赶上公主的生辰礼,望陛下赎罪。不过能赶上公主的喜事,到也算是不白跑一趟!
听到这人声音,我如同被雷劈了一般,来不及再去因为越清舟伤春悲秋,浑身血液骤然凝固,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呼吸急促,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密密麻麻的同感也浑然不觉。
是他!梦里挟持我的人,最后说让越清舟跟我一起死的男人,就是这个声音!我绝不会听错!
身旁的越清舟敏锐的察觉到我的异样,带着薄茧的温热手掌抓住我的胳膊,力道有些大,见我没什么反应,越清舟更是加重了力气,耳边响起他低沉凉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试探:公主你怎么了然而此刻,我的耳中只回荡着那熟悉的、令我颤栗的粗犷豪迈的声音,脑中一片嗡鸣,完全忽略了越清舟的主动触碰和询问。
我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强压下心头的恐惧,暗示自己冷静,不要再继续表现出异样,会惹人生疑。随后缓缓扭头往身后的声源处看去,可仅仅这一眼,便让我浑身发凉、血液倒流!怎么可能!
瞳孔猛然放大,眼底尽是不可置信,厉伯伯
说话人正是边关平景王,也是南岭国唯一一个异姓王,我父皇自幼的伴读、最为信任的人——厉远峰!
呼吸越发急促困难起来,一时竟有些无法思考。
荣宁公主,恭喜得偿所愿啊,公主与越将军喜结连理,当真是一对般配的璧人!厉远峰语气熟稔,满脸慈爱的笑意,像是宽慰自己疼爱的后辈终于找到了忠实可靠之人相伴余生。
胳膊上再次传来一阵痛意,思绪逐渐回笼,是越清舟。我皱眉扭头朝他看了一眼,却骤然撞进一双幽深的眼眸,似在酝酿一场风暴,我被他看的有些脊背发凉,猛然转过头,嘴角僵硬地扯出一抹笑来,应付了几句场面话。
接下来的宴席又是推杯换盏。
我心神不宁,坐如针毡,满脑子都是挟持我之人怎么可能会是厉伯伯!厉远峰虽然驻守边关数年,可未去边关前,对年幼的我也是极好的,幼时最爱抱我,隔三岔五便派人搜罗稀奇玩意儿送给我,我每年生辰更是细心准备我喜欢的作为礼物,从无重复,可谓是我第二个父亲了。更何况,父皇信任他,从未想过削他兵权,也未对他有过多限制,于情于理,他又怎么会谋反甚至对我这般折磨
思绪混杂,扰的我快要神志不清了,便想着去殿外透透气,整理一下纷乱昏沉的情绪。刚走没几步,就被人拦下,抬头一看,赫然就是平景王。心脏剧烈跳动,我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没想到啊,一别经年,再见公主已是到了成婚的年纪了。厉远峰声音不似先前进殿那般洪亮爽朗,反而夹杂着一些忧愁感慨。他温和地看着我,就像小时候那般,我一时有些恍惚,这样的他,真的是我梦里那个变态杀人狂吗
公主公主这是怎么了厉远峰见我没有反应,又开口道。我猛然回神,笑着应和,没有,只是许久不见厉伯伯,有些出神了。厉伯伯这些年在边关,身体可还康健
厉远峰端了杯酒递给我:康健着呢,来,你我二人多年未见,趁着你今日定下亲事,你我喝一杯。说罢,便一口闷下自己杯中的清酒。我趁着喝酒的功夫,余光轻轻地观察他,却发现他的右手掌小指与手背连接处的关节上,赫然缀着一颗芝麻粒大小的黑痣!
脑子瞬间清明,是了!梦中挟持我的人,也是右手持刃抵着我的脖子,手背似乎也有一颗黑痣!但是梦中的我当时太过疼痛,双眼有些迷糊不清,一时之间竟也没有想起来!
这下,由不得我不信了,梦中的人确实是厉远峰!
随后敷衍的和厉远峰又攀谈了几句,我便往殿外走去,准备回寝殿。刚走到御花园拐角处,一股大力突然袭来,将我拽进假山的角落,正当我准备喊人时,一股无比熟悉的香气飘入鼻中,清冽的冷茶香,还夹杂着一些淡淡的桂花味道,是越清舟!
越清舟你干什么!我甩开他的手,质问道。许是第一次见我对他冷颜呵斥,甚至带着些疏离,他明显怔愣了一下,眼底闪过迷茫又带着被甩开的不悦,许是觉得被冒犯了,眉头微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仿佛要将我看穿,声音压抑:你今日有些反常,到底发生了何事
是啊,平日见到他时,我都是要欢喜地凑上去撒娇软语一番的,遑论今日父皇下旨赐婚这种大喜事。今日我都沉浸在梦境之事上,再加上因着他梦里冷漠到令人心颤的态度,他竟眼睁睁看着我被人虐杀!他的冷漠,远比我认为的还要更甚!梦魇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水一般泼头而下,扑灭了追逐四年本就淡了几分地热情,更多的是心灰意冷后的疲累。可心头还是不自觉涌起心酸与委屈来,四年地感情和付出,哪能轻易就放下呢
我强压下心里的酸楚,让声音听起来比较平静认真,抬眸望向他,清了清嗓子,没什么,只是突然想明白了,我顿了顿,决定与他说个清楚,你既不喜欢我,那这婚事自然也是不情愿的。只是圣旨难违,你我无法改变,但你放心,往后同住一屋檐下,我不会再像往常那般,不知分寸的纠缠你、惹你厌烦了,你我之间维持着皇家体面就够了。说完,我不愿去看也不想知道他会做出什么表情,不过是认为如释重负或者又觉得我在欲擒故纵罢了。我几乎是落荒而逃,转身飞快往寝殿跑去。
也因此,我自然也没有看到越清舟在我话音落下地瞬间,骤然握紧的双拳,手背爆起青筋。此时,他平日无甚波动的眼睛竟然迅速泛起猩红,眼底翻涌着要吞噬一切地风暴,周围的气息瞬间变得危险暴戾。越清舟死死盯着我的背影,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变了什么叫维持体面就够了!
果然,全都是假的,说什么会一直一直喜欢他,永远都不会离开他,会一直等着他、陪着他,都是假的!
没有人会全心全意牵挂他,没有人会坚定的去爱他……
一声极低、带着刺骨的冷意地嗤笑从越清舟喉间溢出,眼底最后一丝理智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地偏执和疯狂,带着想要毁灭一切的欲望。招惹了他,任性的闯入他的世界,现在却想如同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抽身离去与他维持体面呵,绝无可能!
荣宁......
越清舟往公主的宫殿方向看去,像是锁定了猎物的豺狼。他眼底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荣宁,这是你自找的,撩完就跑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跑不掉,我们之间也绝不可能只有什么皇家体面!心和人,我都不会放手!
3
回到寝殿,冬青和银屏已在门口等候,方才在宴上,我便寻了借口,跟冬青说我想一个人走走,让她先回来。
远远就看见冬青小跑着朝我走来,银屏也转身往殿内走去,甫一入殿便得到了一杯温度恰好的热茶,甘甜却带着些微涩。
银屏,你擅武功,带些我母妃就给我的死士去边关的余城,帮我调查近十年,厉远峰在边关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切记,务必谨慎,不可漏出马脚。
我放下茶杯,目光严肃地盯着银屏,顿了顿,又道:还有,万事小心,遇到危险要先保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银屏是我七岁那年出宫游玩捡回来的,当时浑身是血,把我吓得不轻,可还是不忍心,便吩咐让人将她带了回来,还找了太医去为她医治。可惜,她醒来后已经记忆全无,连话也说不出来,好在还有一身武力,索性就留她在身边做个丫鬟,也是一份保障。
母妃生前也是名门世家的贵女,濒死之际她将一队死士留给我,护我周全。如今,也是到了用上他们的时候了。银屏没有丝毫犹豫,也没问为什么调查厉远峰,直接跪下,朝我磕了个响头,随后起身往殿外走去,融入夜色之中,悄无声息。
我知道,她这是在跟我保证,一定会拼尽全力,万死不辞。
冬青,你办事稳妥,去看着帮银屏收拾些行李吧。我起身走到书案前,在旁边的柜子里找出之前写的的记录,对冬青吩咐道,冬青欠了欠身子,行礼告退。
殿内一片寂静,我走到桌边研墨,提笔在记录着挟持我的字下面写下平景王厉远峰六个字,又在大婚之日下写上九月二十七,蘸了红墨圈起来。我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迫使他最终谋反,甚至对我凌迟
头疼,想不明白就不想了,等银屏回来,自有弄明白的时候。我撂下毛笔,往身后的椅背一躺,长呼一口气,脑海中浮现越清舟冷峻的脸。梦中他无动于衷的行为和冷漠的态度,确实让我伤心,也感到委屈,可最后……他嘶哑的喊声,颤抖的动作和处处异常的样子,也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是在后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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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缓缓睁开眼睛,眼底弥漫着自嘲低落,都到这般地步了,我竟然还奢望着他对我有感情,还残存着奢望。不管怎样,婚是退不了了,往后余生,那就相敬如宾,做一对互不打扰的夫妻吧……
心里闷闷的,像是被巨石压着,无处发泄的酸涩和悲伤将我挤压的要透不出气来……
不一会儿,冬青走进来服侍我洗漱,她说银屏已经出发了,余城距京城甚远,快马加鞭也要月余,早些出发可以早些探查。我皱眉问了两句,那些死士呢可有带上冬青点点头,带了大半,给公主留了几个,原本是指打算带走小半的,说是她不跟在您身边,也有人护您周全。银屏倒是个忠诚的。可我想这公主既然启用了云妃娘娘留下的死士,事情必然不简单,便让她多带了几个。
我点点头,应了一声。想着银屏一脸凝重的朝冬青比划,表达着无论如何要护我周全的样子,心下一片柔软温暖,就连噩梦的阴寒都散了几分。
许是事情有了点眉头,这夜,我睡得倒是安稳了不少。
*
这段时日,礼部那边忙着张罗我的婚事,婚期就在九月末,如今已是七月中旬,各种繁琐的事情都需要时间去细细准备。
一个月来,我尽量躲开越清舟,不再对他纠缠,既可以向他表明我上次与他说的都是真的,也省得他更为厌恶。
可京城却议论纷纷,说荣宁公主苦求四年终得了赐婚旨意,反倒是对越将军愈发冷淡,避而不见,当真是奇怪。莫非这荣宁公主高兴傻了看着不像,啧,怕是公主玩腻了!
冬青带着银屏的信件给我时,顺道说了这些,我摇了摇头,有些无言以对,叹了口气,随他们去吧。
银屏的信中写着她们已经平安到了余城,一路乔装成商队,细细打探,但是十年的事情怕是没有那么容易摸清,而且为了防止厉远峰起疑心,日后不能及时与我传信,让我莫担忧。我心下松了口气,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在银屏去余城的一个月,我总是心神不宁,生怕听到他们出意外,万幸都平安。
我将信纸折叠,引了烛火放入火盆中,慢慢的,信件被跳动的橙红色火苗吞噬,逐渐化为灰烬。
郊外军营。
越清舟刚从演武场下来,玄色劲装衬得他身姿挺拔,身影修长。他站在台下拥帕子擦拭着他的佩剑,剑身映出他英俊的眉眼,眼底却覆着一层化不开的寒意和阴郁。身边的随侍松岩正要和他汇报关于公主的事情,自从上次将军一身阴冷杀气,满是暴戾的走出宫门,便像换了个人一般,派人暗中关注公主动向,有事情就要松岩及时汇报给他。
松岩想着接下来要说的,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越清舟看着他犹豫不决的样子,蹙了蹙眉,压低声音,带了些不耐:说。
松岩眼睛一闭,便把城内的流言悉数说出,随后悄悄抬头看了看越清舟的反应。可越清舟脸色竟然平静如古井一般,没有波动,只是如常的擦拭着剑身,可动作缓慢了许多。下一秒,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如墨一般,眼眸中凝起一阵风暴,擦拭着长剑的动作顿住,握着剑的手用力到青筋爆起、指节泛白,随即又想到他和公主之间是有赐婚圣旨的,即使她不爱了亦或是玩腻了,也休想离开他!越清舟静默了会儿,闭上眼睛强压下心中躁动的情绪,对心里发颤、额角已泛起冷汗的松岩吩咐:知道了,继续盯着,随时汇报。下去吧。
明明很平静的语气,却莫名让松岩后背泛起阵阵冷意,不由得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越清舟锵地一声,将剑狠狠甩进剑鞘里,不行!只要一想到荣宁说的维持体面,她专注柔情地眼神再也不落在他身上,不再喜欢他、不再粘着他,再也不会甜甜的喊他清舟哥哥,他就浑身戾气,疯狂的想要做些什么,想把她关起来,让她永远只能看着自己!永远是他一个人的小公主,是他明媚清甜的救赎!
明明是她先来招惹他的,不顾一切地扑向他的世界里,让他黑暗冰冷又沉寂的世界出现了一些光亮,之前念着她经历甚少,怕她只是一时兴起,可未曾想,她竟然坚持了整整四年,一点一点侵入他的方寸之地,直到他习惯了娇滴滴、明媚的公主殿下,如今却想甩甩手就抽身离去,与他成为一对不念感情、只有皇家体面的夫妻绝无可能!既然进来了,那就绝对不许离开!
暴戾的情绪不断在越清舟胸腔里冲撞,快要化为实质,名为理智的弦紧绷,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他身旁的冷气越来越重,活像是谁欠了他八百万两似的,路过的士兵们都整齐划一的打了个寒颤,缩着脖子绕着越清舟走。
他们将军自从被赐婚,脸色就没好过,对他们也越来越严苛,满身杀气,看来传言不假,将军果然是厌恶极了那位公主!
*
近来,越清舟有些奇怪。
按理说,他大多数时间应该是在郊外军营度过的,而如今我却总能见到他,这很不对劲。
我派银屏去边关调查,自己也着手查探着厉远峰在京城时的事情,近日不论去哪,总是能碰到越清舟。他如一尊沉默的石像,不,是冰雕一般,距离我不远不近,目光精准的落在我身上,微微点头示意。太怪异了,他的神色竟不像以往平静无波,反而竟让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些不容拒绝的偏执,仿佛一张无形的巨网,将我牢牢锁住,不许逃离分毫。每每对上他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心下一紧,迅速避开他的目光,直言是自己的错觉。
4
已是到了八月的尾声,蝉鸣渐歇。
我终于再次收到了银屏的密信,信中只寥寥数语,却透露着厉远峰的不对劲,银屏提及厉远峰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遣心腹往京城近郊的静禅寺送去一封信,收信者不明,她本想拦截,可送信之人皆是习武高手,她不敢冒着搭上死士、暴露公主的风险。
静禅寺
我捏着信纸,手上微微用力,这寺庙乃是京城最大的香火寺,香客众多,确是一个极佳的传信之地,只是在这,收信之人怕是也难找出来。不过到底是个好消息,起码她有些眉目了,不再像无头苍蝇一般漫无目的,沉思片刻,我对着冬青说:明日,我们去静禅寺一趟。就说婚期将近,本宫要去上香祈福,小住几日。
按着银屏提及的时间间隔,怕是厉远峰新的一封信也快送到了,只是不知,茫茫人海,这收信人到底是谁又要如何去找
翌日清晨,我便携着冬青和一小队护卫前往静禅寺。寺庙的钟声悠远厚重,回荡在喧闹的庙里,却并不显得扰人,反而令人心安。
即使时辰还早,香客却早已是络绎不绝,诵经声不绝于耳。我取了香往蒲团上跪下,拜了三拜,祷告着让我快些找到这收信之人,随后将香插入香炉中,抬头看了一眼面前金光慈面的佛像,心事重重,带着冬青转身离去。护卫被我安排着守在了寺庙的所有出入口,倒也不会引人生疑,毕竟公主出行,安全自是要万分谨慎,只与隐秘跟来的死士也都散去各处,盯着可疑之人,只希望能一举抓住收信之人,最好连送信的也一并给擒下。
第一日并无异样,我在寺庙中随处转了转,倒是让我在后山竹林处发现了一座竹屋,上香之人大多是在前面,很少有人会往后山来。这里无人把守,我便让冬青在门口望风,独自进入竹屋。一股霉气扑鼻而来,竹屋简陋,一眼便望尽,没什么发现,只能离开,却在转身之际猛然瞥见床底有个盆,我好奇地走过去拉出来,竟是个火盆!里面还有余下的灰烬!我心头涌起一股激动,心脏激烈的跳动着,倒是赶巧,看来老天也在帮我。
我小心翼翼地将火盆挪回原位,急步往外走去,冬青,话音未落,便迎面撞上一堵肉墙,我惯性的往后撤了几步,却被男人用手臂一把捞进了怀里,是越清舟!他怎么会在这站稳后,我赶紧从他怀里撤出,仰头问道:越将军,你怎么在这
越清舟感受到怀里的温热触感消散,微微皱了皱眉,又听到公主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称呼,心下又涌起一股戾气来,眼里不受控的又泛起猩红和难以忽视的偏执。他将触碰过荣宁的胳膊背在身后,强压下心里的不快,冷声嘴硬:路过罢了。松岩闻言,心下怼了几句,什么路过,将军分明就是听说公主来拜佛,以求婚事顺遂,特意跟来的!还在府里换了好几身衣服,才选了这套青色常服!
我对上他的那双充斥着偏执疯狂的眼神,无端的有些恐惧,好像落入笼中的猎物,无处可逃,听到他的回答,心下一松,既是如此,那本宫就先告辞了。冬青,走吧。刚抬起脚,就被一股大力拉住,冬青也被越清舟的随侍松岩带走,越清舟将我用力箍在怀里,公主,我们聊聊语气不容拒绝,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危险,公主近日一直在躲我虽是询问,可语气肯定。
越清舟力气太大,我挣扎不开,抬头看着他意味不明的笑容,心下有些紧张,我慌乱的移开视线,没,没有躲着你。
越清舟轻笑,用力将我抱的更紧了,滚烫的身躯紧贴着我,压迫感袭上心头,我有些心烦意乱,手上不住地推拒着他,你放开我!佛门净地,你要干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公主为何突然躲着我做一双维持皇家体面的夫妇又是何意越清舟抬起我的下巴,眼眸中尽是冷得刺骨的寒意。我被这眼神刺的心里钝痛,又想起梦里他对与我折被磨时无动于衷的样子,理智瞬间崩断。
意思是我不喜欢你了!越清舟,我不喜欢你了,也不会再继续纠缠你!我放过你了,也放过我自己。至于赐婚,父皇一言九鼎,我没法改变。但你放心,日后无论你喜欢谁亦或是要和谁在,我都不会干涉。话落,周围一片寂静,我有些忍受不了怪异的气氛,伸出去手去掰扯他用力捏着我下巴的手,却被他猛然攥着手臂推搡到了门框处。
两条胳膊被他一只手压到了头顶,腰间横着的手臂愈发用力,像是要将我融入他的身体。未等我反应过来,一抹温热骤然落在唇上。
我猛然瞪大双眼,那抹温热起初带着温柔的试探,可后来,却愈发急切热烈,像是要将我吞吃入腹般。呼吸越发急促起来,眼泪不受控制的滚落,温度攀升,许是看我快要窒息,越清舟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了我。
他带着薄茧的手掌轻轻覆上我的脸颊,拇指先是抹去我的泪珠,随后带着狠劲落在被他吻肿的红唇,声音沙哑,头抵着我的额头,夹杂着一些引诱,轻笑:公主殿下,现在我们之间依然只有体面吗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越清舟,一时之间有些怔愣。就在这怔愣之间,一支锋利的利箭刺破空气,越清舟捞着我往旁边躲去。紧接着,他把我竹屋里面一推,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冲了出去。
毕竟是在战场厮杀出来的,再加上听到动静赶来的死士,不多会儿,那人就被按下。
我察觉到外面动静,自己走了出去,那人已经被越清舟不知从哪找了根麻绳已经捆绑了起来,还给嘴里塞了一大团布,应是为了他服毒自尽。面目没什么特点,丢在人海里都找不出来。
刚刚可有受伤越清舟疾步走到我身边,皱着眉担忧地问道。
我摇了摇头,倒是你,后背上划了道口子,也不知是否有毒,你先回去处理一下吧。
无碍,先处理你的事情。越清舟刚受伤之时是觉得后背有些许痒意,不过很轻,他很快就忽略了。
好。
搜搜他的身,看有没有信件之类的,仔细些。死士立即就行动起来,男人挣扎的激烈,却因着是被制服的状态,还是让死士从身上搜出来一封信。
打开之后,信却是空白的,应是用了些方法,我将信拢在袖子里,眼神中带着无尽冷意,对着死士吩咐:将他带回我的住处,本宫要仔细审问。
今日倒是赶巧。
5
回禅房的路上,越清舟竟也没问那人是谁,我又为何会知道他身上有信,只说信或是用白醋写的,用烛火烧,可以让信上的字显现出来。
禅房内,惠明大师已被护卫请来,帮着越清舟处理伤口,万幸伤口没毒,只是这血液倒是红的有些艳丽。越清舟的青色长袍被松岩抱在怀里,白色里衣半褪,露出麦色的胸膛和宽厚的后背,肌肉鼓起青筋,绷带从右肩斜挎过背脊,缠绕着伤口,还是有些微的红色若隐若现,再加上以往的旧伤痕反倒显得……有点性感。
我晃了晃头将脑子里的污秽想法甩出,索性走到矮桌边去试验越清舟说的方式,果不其然,用烛火烘烤了会儿,白纸上确实显出了字影。我屏退左右,屋里只余下我和越清舟,还有跟着松岩一起的冬青四人,至于那个送信使,已经让死士打晕捆好丢进了柴房,轮流看守。
货已备齐,九月二十六,子时三刻,后山。
落款处只有简略的图案,是一只振翅高飞的鹰隼,利爪如钩,应该就是厉远峰的印记了,我记得儿时,厉远峰是养过一只鹰的。
货九月二十六大婚之日前一天。那必然是要在大婚之日动手了,看来是与梦中的时间对上了。只是这后山又是哪京郊的山虽然不多,可范围挺大,若是大规模搜寻,定然会打草惊蛇。
今日虽劫了这信,可等会儿誊抄一份在放回竹屋,到也未必会让他们察觉,冬青最是擅长书画。
竹屋明显无人居住,也就是说他们传信定是一方放进去,另一方再接替着来拿。
眉目间带了些凝重,一股寒气从心里涌起,我抬眼往越清舟的方向看去,恰好和他的视线对上。
越施主的伤口不深,贫僧也诊过脉了,伤口没毒,不过也需好生照看,施主身上伤痕过多,难免会有旧疾,要多注意些。慧明大师将药箱收拾好,又留下了张药方,便起身离去。
越清舟也穿好衣服走了过来。
我将信纸递给他,越清舟虽然对我冷漠,最近也有些不对劲,但也是个忠君爱国的将领,这谋反之事,可以与他说。
越清舟看完信,脸色骤沉,眼底如寒冰一般,周身杀气与戾气不断翻涌,手指用力捏紧信件,骨节泛白。
我从他手里抽出信,递给冬青,冬青,你将这信用白醋誊抄一份,然后交给死士,让他们放进竹屋里面,再将竹屋附近的打斗痕迹处理一下。
冬青点头,退了出去。
越清舟示意松岩跟上,护着冬青。
越将军,这事儿,你怎么看我紧紧盯着越清舟,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如果我猜的没错,鹰隼……应该是平景王的标志吧,据说他年轻时养了只鹰,甚是喜爱,只是不知后来为何,他亲手杀了那鹰。越清舟顿了顿,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厉远峰要谋反,时间紧迫,我们得赶紧找到他们拿货的地方。
我点了点头,面带忧愁,只是,要如何找还有那个送信之人,不知还能不能审出些什么来。
放心,交给我吧。越清舟轻轻拉过我的手,温热的大手覆上,竟带来这段时间久违的安全感,将我内心的慌张与迷茫都一一抚平。
我怔怔地望向越清舟,越清舟,你最近有些反常。为什么
他轻笑,眼里又是熟悉的疯狂的浓重的占有欲,却又像是带着些安抚,你是我的妻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还有荣宁,我说了,我们之间绝不止体面。
6
我在寺里小住了两日,随后便回了宫中。
婚期临近,只余半月,也意味着距离厉远峰谋反也只有半月了。
越清舟派了人传信,说送信之人已经审讯完了,取货地点正是距离静禅寺不远的龙牙山。他已经给皇上递了密信,也安排了人办成香客在静禅寺盯着。
距离婚约仅余五天之时,我终于再次见到了银屏。
夜里,冬青听到异动前去查看,不多时就急急忙忙跑回来说是银屏回来了。
我连忙出去,却看见她浑身是血,一如我初见她那日,安安静静地躺在狗洞处,上半身已是进了宫殿,应该是受伤没了力气,脱力晕了过去,无法整个人都进来。
这狗洞是我曾经贪玩,总想出宫,让银屏摸清守卫分布和换岗之后帮我挖的,如今竟也成了银屏的救命之处!
我跟冬青一起将银屏从狗洞慢慢拽了进来,扶进殿内。
冬青,去传孙太医,记住,动静小点。冬青应了声,急得连李都未行,快步跑了出去。
我打了盆水,将脸巾打湿,擦去银屏身上的血迹,不知道换了几盆血水,银屏才终于显露出原本的样子。
身上满是伤口,触目惊心!伤口处溢出的鲜血早已浸透了她的夜行衣,湿哒哒的黏在身上。
刚给她换上干净些的寝衣,冬青就带着孙太医跑了进来。
诊脉、处理伤口、煎药,注定今晚是个不眠之夜。
不知过了多久,银屏终于有了些动静,我猛然惊醒,恰好和银屏半睁地双眼对视。
银屏,你感觉怎么样除了伤口,身体可还有哪不舒服
银屏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是确认自己已经安全,又安心的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直至夜色降临,才悠悠转醒。
银屏从怀里掏出一封厚厚的信,还有……两块儿染血的玉佩,说是两块儿,可二者竟能严丝合缝的对在一起。
公主,这是厉远峰与北狄来往的信件和边关的半部账本,他烧毁许多,奴婢只抢到了这些,还有一些与他勾结的官员名单,不过并不完全,这是当年他的下属沈航发现不对劲之后调查的。银屏一边笔画,一边加以口型辅助,利落地将事情交代清楚。
随后垂头不语,我见她情绪倏然低落起来,赶忙问:银屏,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比划着:公主,对不起,那些死士,为了掩护我回京,都死在了路上。
我沉默片刻,将银屏拥进怀里,没事儿的银屏,这就是他们的使命。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拿着你们拼死搜集的证据将厉远峰定罪,为他们报仇。
翌日,我借着给父皇送膳食之名,再次进入御书房。越清舟也在。
自从越清舟与父皇说明平景王厉远峰有谋反之心,父皇震怒,之后就仿佛一下苍老了许多,但还是强打着精神,紧锣密鼓的制定着一网打尽的计划。
我将银屏带来的消息呈上。
父皇勃然大怒,没想到厉远峰竟已暗中筹谋了九年!
我与越清舟对视一眼,悄悄退了出去。被自己昔日最好的兄弟背叛,定然不好受。
越清舟,如果,如果我被厉远峰挟持,你……你会救我吗我终于还是忍不住的问出口。
这段时日,我与他倒像是身份颠了个个儿一般,以往是我想方设法追着他,如今却成了他黏着我不放。
那梦里……难道他并非是无动于衷我有些看不清楚,也想不明白。
越清舟正要开口,身体突然一阵冷意,自心底往四周蔓延,四肢僵硬发麻,他想张口说,会,我一定会救你的,哪怕是死。可是嘴唇翕动片刻,终是吐不出来半个字。
该死!又是这样!
自打从静禅寺回来,约莫过了小半个月,他的身体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四肢僵硬不能动,身体如寒冰一般,完全脱离他的控制。
找了许多大夫,竟查不出是何种毒!
越清舟的反应落在我眼里,便是一种无声的拒绝,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用力揉搓,疼痛酸涩一并袭来,眼里蓄满泪水,我使劲掐着自己手心,不停地暗示自己冷静,不是早就有答案了么。
本宫明白了,越将军,告辞。我径直越过越清舟,往寝殿走去。
眼泪不受控的落下,冬青默默递了我一方手帕。
终是近日的亲近让我又产生了些不敢有的幻想,原本渐消的感情又重新凝聚,可如今,依旧被打得溃散。
也罢,本该如此的。
7
九月二十六,晚,子时三刻,龙牙山。
越清舟的人早已悄无声息潜进了静禅寺,紧盯着龙牙山的动向,时至今日,终于有了发现。
两队人马,身着麻衣,却都带着兵器,于子时三刻在龙牙山一处易被人忽略的凹陷处汇合。
整整三千人!
越清舟的人怕打草惊蛇,反而乱了计划,并未采取行动。
看着传来的消息,我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多人,我们竟毫无察觉!可想而知,厉远峰已经筹划了许久!
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集结这么多人!
心头凝重,不知明日能否顺利平叛乱

大婚之日,满城喜庆。
唢呐锣鼓,响彻天际。
街道边的百姓高兴的抢着喜糖和喜钱,一道道恭祝之语不断传入我的耳中,倒是让我也不禁露出几分喜色,卷走了些许忧愁。
礼成,送入洞房。
夜幕已至,一队穿着便衣,却统一在腕间系着黄色丝带,静悄悄地潜入京城,尚沉浸在喜悦中的人,毫无知觉。
喜悦轻松的氛围也逐渐被压抑和肃杀吞噬。
到了喜房,我不顾规矩地让冬青替我摘下头上的凤冠,太沉了,若是真像梦里一般被擒住,当真是只有死路一条,我必须要做好准备,确保我能活下来。
袖口都被我藏了淬着毒的银针,细微不可察,却能轻易甩出,打个猝不及防,腰间藏着软剑,扯下穗子便会被出鞘,锋利无比,就连指甲也被我藏了毒粉,甲面特意染了丹蔻,刚好作掩。
我深呼一口气,顿时觉得活着可真不容易。
前院喜宴上的宾客正在围堵着越清舟敬酒,尽兴之际,猛然听到一阵打打杀杀的声音,往后一看,竟见街上不知何时闯入了贼人,见人就杀。众人脑子一蒙,还未来得及去弄清怎么回事,便见一队扎着黄色丝带的人闯入这将军府中,肆意屠杀。
越清舟见状,立刻跟松岩示意,让他去放信号,紧接着拔剑出鞘,跟那些人缠斗上去。
不过幸好越清舟提前安排好了护卫,可这些人实在太多,宾客还是有些伤亡。
不多时,将军府的危机暂时解除,越清舟连忙往后院婚房跑去。神色慌乱,脸色有些微微发白,握着剑的手也有些颤抖,心脏不自觉地剧烈跳动。
即使知道公主身边隐藏了死士,更何况还有个银屏护着,定然不会出事,可他还是不放心,心里说不清的烦躁与担忧。
婚房。
我知道父皇和越清舟已经定好了周密的计划,按照这两人的性格和谋略,定是万无一失,能将厉远峰一行人一网打尽,可不知为何,心头却总不能平静。
银屏,你去打探打探,一定要小心。我满目凝重,担忧地对银屏吩咐,她身体底子好,即使受了重伤也恢复的快些,如今已无大碍。
银屏转身从窗边一跳,如鬼魅一般隐匿在夜色里。
吱嘎门开了。
是越清舟。
外面怎么样了你可有受伤我看到越清舟,小跑着到他身边,焦急的问道。
越清舟摇了摇头,接下来,就看皇宫那边了。我会率兵去皇宫,你就留在这里吧。他顿了顿,我头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些……无能为力,脸上眼里满是担忧,你是陛下最宠爱的女儿,他厉远峰定然会对你下手。荣宁,你一定要加倍小心。
放心吧,我都有准备的。
话落,越清舟将我拥进怀里,抱的很紧很用力,我抬手回抱。不可否认,越清舟虽然冷,可的的确确能带给我安全感。

皇宫。
宫门处血光漫天,厮杀声不绝于耳。厉远峰一身盔甲,骑着战马,手持长枪,枪尖还在滴着血。
他脸上再也不是荣宁记忆里的慈爱亲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狠厉与疯狂。他率领者精锐,一路从城门杀到这皇宫,离皇位仅余一步之遥!
不多时,亲信来报:王爷,宫门已破!
好!给我全力杀进宫!厉远峰听到信,大笑出声,满是快意。
可这时,意外横生。
平景王,你已无胜算,投降吧。越清舟冷酷的声音自后方传来,他骑着白色战马,缓缓向厉远峰走来。
厉远峰大惊,守在宫门的禁军明明被攻打的溃不成军,可这会竟不知何时又重新集结了一队精锐,呈包围之势将厉远峰一行围住。
不过随即,他就笑了起来,眼里依旧是势在必得,正欲和越清舟说些什么。前方,一道洪亮威严又带着些痛心疾首的声音传入厉远峰耳畔。
厉远峰,朕待你不薄,为何谋反!是南岭国的皇帝,元康帝。
他身着明黄色帝王服饰,身边跟着侍卫,气势威严却又带着被昔日好友背叛的痛楚,整个人显得有些苍老,就站在大殿上,看着厉远峰。
待我不薄你将我发配边关数年,名为封王,不过是怕功高盖主!我厉家世代功勋,凭什么只有你萧家能坐上这皇位!厉远峰怒气冲冲的质问,你明知我与毓贞两情相悦,却一道圣旨让我二人再无缘分!直至她死都在未曾见上一面!
萧振烨,今日我就要让你从这龙椅上下来!厉远峰调转长矛,指着皇帝的方向,给我杀!
刹那间,两军混战,利箭如雨,血流如注,刀光四溢。
冥顽不灵!众将听令,负隅顽抗者,杀!旨意一出,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将军府,婚房。
我坐立难安,正要派冬青也出去看看,窗边突然传来动静,我下意识将手搭上腰间的软剑,冬青也将我护在身后,紧紧盯着窗户。
下一瞬,一道麻利的人影出现在屋内,是银屏。
我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冬青的后背,越过她走去,银屏,外面怎么样了我大步向前,急切问道。
银屏比划着,皇宫被围,陛下无恙。将军已率人去支援。接着,她顿了顿,神色有些古怪,眉头微蹙,又抬手比划,只是越将军似乎有些不对劲,奴婢看他与人对战时,有些吃力,脸色苍白,身体动作总是微滞。
我皱紧眉头,心头不知为何竟涌上一些恐慌,顾不得越清舟与我说的待着这里那也不许去的话,对着冬青吩咐,替我更衣。
我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仔细检查好腰间的软剑、指甲的毒粉和袖口的银针,冬青,你留下,我会安排死士在这守着你。银屏,你跟我一起进宫!
银屏点头,随即带着我往宫门飞掠而去。
8
到了宫门,双方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厉远峰的人马虽然已经被包围,可惜这些精锐都是厉远峰下功夫磨练过的,等的就是夺位,一时之间,竟隐隐有突破之势!
越清舟确实有些奇怪,他双目赤红,脸色苍白,额间青筋爆起,满是冷汗,动作停滞,身上已经带了不少伤口。若非他此时已经被亲卫护着出了战场,以这样的状态,怕是早就魂归西天了!
我连忙带着银屏从侧门进入,往父皇和越清舟的方向跑去。
混战之中的厉远峰,浑身血腥气,眼尖的看到了我和银屏的身影,下一刻,他重新卷起长枪,嘴角扯出一道狰狞的弧度,一把推开副将,整个人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快的向我们这边奔来。
银屏飞快将我护至身后,迎面格挡上去,手中短刃用力甩出,将厉远峰的长枪打歪了几寸。
下一秒,厉远峰飞身而起,用力踹出,银屏身影如鬼魅般躲闪,可最终还是被重重砸到宫墙之上,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先前射出去的毒针有几针扎中了了厉远峰的肩膀,却并没有毒倒他,我心中疑惑,紧接着抽出腰间的软剑往他面门刺去。
终是抵不过习武多年又在战场上拼杀无数次的厉远峰,还是被他擒住,他的手犹如铁钳般掐着我的脖子,从袖中划出一柄锋利的匕首,抵在我的脖子上,大声怒吼,萧振烨!让他们都给我停手,否则我杀了你唯一的女儿!
似是怕对面的人不听,他飞快的用力再我腹部划了一道,鲜血霎时浸入衣衫。
我脑中一片翁鸣,心如擂鼓,熟悉的恐惧将我裹挟,是和梦里一样的场景!
难道还是逃不掉吗
心底泛起绝望,我闭眼回想了从做梦到现在的一幕幕画面,心里的希望逐渐压倒性的将绝望击溃。
不!不一样的!
这次我早有防范,做了这么多准备,父皇和越清舟也都布下了天罗地网,绝不会再重复梦里的结局!
厉远峰!你敢杀荣宁,朕必定将你千刀万剐!父皇震怒,可又真怕厉远峰杀了我,打了个手势,战乱暂时平歇。
公主!越清舟沙哑干涩的声音几不可闻,却还是随着风声隐隐约约传入耳朵。
厉远峰突然从胸口摸出了一个铃铛,可这铃铛摇晃时却并无声音。铃铛被摇晃之后,越清舟又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比以往更甚的寒意从心底涌入到四肢百骸,迅速将他全身血液冻结。
越清舟脸上不断冒着冷汗,眼睛充满红色血丝,神色痛苦。
该死!到底怎么回事!又动不了了,好像身体不再是他的,四肢甚至是指尖都动不了分毫。
厉远峰见状,嘴角溢出冷笑,本王要反,你才是最大的绊脚石。怎么样,中毒的滋味不好受吧,只是可惜,一开始竟然没把你给毒死!
听到这话,我心头一震,下毒越清舟竟然中了毒难道是上次竹屋受伤可慧明大师探过脉,没有发现中毒迹象!
可越清舟现在的状态实在是不像没中毒的样子,我猛然想起梦里越清舟最后的状态,和现在如出一辙!
莫非,越清舟并非无动于衷,而是他中了毒,身体不受控所以才会眼睁睁看着我被凌虐致死!
这个念头不断在心里盘绕,可眼下不是探究的时候。
越清舟眼睛瞪大,猩红一片,死死盯着厉远峰,他想冲破这些禁锢,救下他被人挟持、危及生命的妻子。
可却动不了分毫!荣宁的痛苦和伤口,犹如尖利的刀刃狠狠地划在他的心口,痛的他快窒息,心底逐渐攀起一阵绝望。
别挣扎了,这象寒草是无药可解的!它最是让人不能自控,失去行动!厉远峰看着越清舟狼狈的样子,发出阵阵癫狂的笑声。
象寒草!是南岭国万毒之草,中毒时悄无声音,探不出脉搏,可随着日子变长,却能侵至人身体的各处经脉,让人从心底感受到铺天盖地的寒意,身体僵硬不能动弹。
也确实,无药可解。
巨大的痛楚和不甘,以及看着心爱之人受伤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绝望不断席卷着越清舟,他双目充血,目眦欲裂,双拳紧握,隐隐有血迹从掌中冒出来。
越清舟的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牙关紧咬,他强行逆转体内的内力,不断地冲击着身体里重要的的经脉和几处大穴。象寒草既是靠入侵经脉使人不能动弹,他就绝了这经脉!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荣宁!
越清舟受不住痛楚的发出怒吼,一口黑血猛的从口中喷出,滴落在红色婚服上,显得更为危险。
随后,他强撑着意志,续起全身最后的气力,握紧长剑,犹如一道利箭,飞快的掠向厉远峰!
没有任何技巧招式,只剩下最原始的杀意和同归于尽的决绝!
厉远峰完全没料到越清舟竟然会自废经脉,还能爆发出如此速度,他眼中的得意尽失,下意识去抬手抵挡这杀意滔天的一剑,却终是敌不过人最后爆发的潜能。
噗嗤一声,锋利的剑身没入厉远峰的胸口,刺穿了他的身体。厉远峰不可置信的看着胸膛插入的剑,嘴里不断溢出鲜血。
厉远峰手一松,我跌落在地,不断的咳嗽着,像是窒息的鱼重新回到了大海,张开口贪婪的汲取着新鲜的空气。
缓了缓,我转头看向躺在地上还有些微微起伏的厉远峰,生怕他死的不透彻又要作妖,又带了些梦里被他凌迟折磨的怨恨,一把捡起地上起先被厉远峰打落的软剑,用力捅进他的心口。
这还是我第一次亲手杀人。
我双手颤颤巍巍地贴上厉远峰的脖颈动脉处,确实没了气息,心下一松,双腿一软又瘫倒在地。
而这时,越清舟也失了力气,猛然跪地,又是一口黑血,随即两眼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9
越清舟!我快速爬到他的身边,将他扶起来靠在我怀里,他的口中和身上的伤口不断的冒出黑血,我怎么都捂不住。
快传太医,快传太医啊!我朝着四周的人嘶吼。

太医院。
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太医们日夜轮守,各种汤汤水水吊着,也只勉强吊住了越清舟一口气。
孙太医带着两名医官和一队护卫和暗地的死士南下去寻药,不知何时能顺利回来。
我不眠不休的守在他身边,眼睛早已哭的红肿,面色憔悴。我从未想过越清舟竟会为了救我而自绝经脉,也从未想过这个冷漠的不可一世的男人会死。
我凑在他耳边低语,越清舟,你不是说我们之间不能只有体面吗你醒过来跟我说清楚啊,只要你醒过来,我以后再也不躲着你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的滚落,砸在了越清舟被我紧握的手上。
突然,手心里好像有东西动了一下,我连忙摊开手去看,是越清舟的手指在动!
我激动不已,越清舟,越清舟!你能听到对不对随即对着屋外喊,太医!
又是一番动乱,结果依旧是不尽人意。
越清舟并没有醒,只是有了些波动。但这已经算是顶好的消息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对于越清舟的事情,我大多数亲力亲为,总是凑到耳边与他说些悄悄话。
气恼了,我就威胁他,每每这个时候,他总是会手指蜷缩,却依然不愿意醒来看看我。
孙太医一行人再回来时,已过了两月之久。
越清舟的情况还算稳定。
许是上天垂怜,竟也成功让孙太医找到了传闻中可以医治经脉断绝的连翼花。
孙太医又是一阵忙活,终于给越清舟服下了最后一玩汤药,接下来,就看天命了……

越清舟服过药好似没什么动静,又接连昏迷了几日,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日清晨,我如往常一般去给越清舟送早膳,他现在身子虚弱,也只能吃些汤汤水水的了。
刚关上门,转身要把手里的托盘放到桌子上,却蓦地转入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里。
越清舟醒了!托盘倏然砸落,瓷碗啪啪地碎了一地。外面的冬青听到动静,赶忙推门而入,却也呆愣住。
荣宁……越清舟沙哑的声音传入耳畔,眼泪霎时决堤,冲出眼眶,滚落而下,我有些不可置信地冲到床边,双手捧着他瘦削的脸颊。
越清舟……,你真的醒了
醒了,别哭。越清舟的手再也不是寒冰一般,而是带着令人舒服的、久违的暖意,缓缓地擦去我脸颊的泪水。
孙太医被冬青叫了过来,又仔细检查了一番越清舟的身体,确认无碍后,也露出久违的笑脸。
清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可有哪里不舒服我一遍一遍地问着,越清舟也不厌其烦,一遍一遍的回答。
我终于忍不住扑倒他的怀里,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泣不成声。
越清舟一下一下的轻抚着我的后背,夹杂着思念和失而复得的欢喜,轻柔的吻不断落在我的头发、脸颊。
最后带着厚重的占有欲,碾磨向有些干涩的嘴唇。
荣宁,我们重新成一次婚吧。这次,我们真正的结为夫妻。
好。
10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尽是艳阳天,却并不显的晒人。
倒是成婚的好日子。
距离平景王谋反已过去数月,皇上念着越清舟平叛、救女有功,特封其为定国公,世代袭爵。另准允定国公与荣宁再次大婚,以全礼仪。
京城虽然有父皇和越清舟的布置在先,却也有所损耗。不过在这段时日的繁忙下,也已恢复大半。
越清舟和我要大婚的消息传至京城每个角落,倒是添了不少喜气。
三月六日,天气疏朗,宜结婚。
街道上,又是满目红绸,锣鼓喧天,鞭炮声不绝于耳,路边百姓的祝语跟倒豆一般传入这对新人的耳中,一派喜气。
越清舟穿着干净整洁的新郎服,骑着白马将他心爱的女人迎进了门。

新房。
越清舟挑起了我的盖头,端了合卺酒递给我。
一饮而尽,礼成。
荣宁,我终于娶到你了。越清舟的眼熟不在是偏执与疯狂,而是带着珍视与温柔。
越清舟,本宫问你,你之前何故如此讨厌我还对我这般冷漠我还是不明白,索性问清楚,也省的日后我们二人再生芥蒂。
越清舟顿了顿,敛下眸子,我怕。我怕你只是一时兴起,当时年纪尚小,我怕你不清楚自己的感情。
我也不懂何为爱,如何去爱。我的父母没有爱,只有无尽的争吵,最后双双横死。所以,我怕我会辜负你、伤害你。
但现在,荣宁,不管你是不是一时兴起,你都只能是我越清舟的妻子了,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变!
越清舟的眼里又浮上往日熟悉的占有欲,带着浓重的偏执。
好。我轻轻地拥住他,声音带上了些害羞,夫君。
越清舟珍重的吻下,荣宁
从前是我不对,往后,我用一生去护你、疼你、爱你!
……
窗外,明月高悬,月光将这对璧人拥抱的身影温柔地投在窗子上。
圆桌上的红烛跳动着橘黄色的火焰,映照出温暖的色调。
岁月悠长,山河无恙。
我终于明白,梦里的越清舟并非是无动于衷,他是中了毒,无法动弹。不过没关系梦里错过的,这次,我们都会一一地补回来。
越清舟想,他们来日方长,万般滋味皆可慢慢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