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尘埃，洒在驿站这间“熏肉香”的房间里时，叶凌才从沉睡中醒来。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感受着身体传来的放松，昨夜的疲惫一扫而空。
房间里确实没有了刺鼻的恶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嗯，有点奇妙的混杂气味，既有被熏烤过的焦糊味，又夹杂着淡淡的酒气，以及若有似无的“肉香”。叶凌嗅了嗅鼻子，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这可比昨晚那令人作呕的排泄物味道强多了。
他慢悠悠地起身，简单洗漱了一番，便踱步下楼。大堂里，掌柜的顶着两个黑眼圈，正指挥着伙计们收拾昨夜的“战场”。那焦黑的痕迹和翻倒的桌椅，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混乱。看到叶凌下楼，掌柜的脸上的肌肉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但还是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小兄弟，您……您醒了？”掌柜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敬畏，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显然，叶凌在他眼里，已经不是普通的穷酸小子，而是个行走的人形灾星，能不招惹便不招惹。
叶凌仿佛没察觉到掌柜的异样，他点了点头，笑得人畜无害：“掌柜的，早啊。昨晚睡得挺香，这房间的味儿，确实独特。”
掌柜的嘴角又是一抽，敷衍地应了一声，便转头去忙活了。
叶凌也不在意，他走到一张相对干净的桌子旁坐下。此时正值早餐时分，驿站的厨房里不断传出食物的香气，大堂里也陆陆续续坐满了食客。叶凌找了个伙计，点了一份简单的粥和几个馒头。
刚坐下没多久，他旁边一桌便传来了争吵声。
“你这老乞丐，真是厚颜无耻！占了老子的位置不说，还把老子的馒头给拿了？！”一个身着劲装的彪形大汉，指着对面一个衣衫褴褛、满脸灰尘的老者，唾沫横飞地骂道。
那老者须发皆白，身形枯瘦，正抱着一个热腾腾的馒头，大口啃着。他身边放着一根粗糙的木杖，以及一个破旧的葫芦。听到大汉的怒骂，他只是慢悠悠地抬起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哎哟喂，小娃娃，这馒头是你写的名字吗？没写名字，那便是无主之物啊。”老者边说边又咬了一大口，啃得津津有味。
“你放屁！老子明明把馒头放在这儿，去茅厕的工夫，就被你这老不死的给偷了！”大汉气得脸色铁青，他可是炼气二层的修士，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等气？
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碗碟都跳了起来：“信不信老子一拳把你这老骨头给拆了？！”
老者这才不紧不慢地放下馒头，慢悠悠地扫了一眼大汉，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哟，脾气还挺大。不过，这驿站里，可不兴随便动手啊。”
他这话显然是戳到了大汉的痛点。驿站有驿站的规矩，除非是生死仇杀，否则修士之间不得随意动武，否则会被驿站背后的势力追究。大汉虽然气愤，却也不敢真在这里动手。
叶凌在一旁听着，觉得有些好笑。这老头，看着破烂，倒是挺有意思。
他端起面前的粥，刚想喝一口，突然，他心头一动。那股“因果纠缠”的奇异力量，又开始在他胸口微微跳动起来。他看向那大汉，又看向那老者，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大汉，嘴巴真臭，老欺负人。’叶凌心里默默想着，‘不如让他……好好“享受”一下早餐。’
他没有直接动手，只是眼神在那大汉和他面前那碗热气腾腾的肉粥上，轻轻扫过。
大汉还在骂骂咧咧，他猛地抄起桌上的碗，正要喝一口肉粥来压压火气。
然而，就在碗刚刚送到嘴边的瞬间，大汉突然觉得手腕一麻，一股怪力凭空而生，猛地将他的碗口朝上掀了一下。
“哎呀！”
他猝不及防，碗里的热粥瞬间洒了出来，不偏不倚，正好泼了他一脸！
“嗷！”大汉惨叫一声，粥虽然不至于烫伤他，但那滚烫的米粒和油腻的肉汤，糊了他一脸，黏糊糊的，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腥臊味儿。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双眼被热粥糊住，根本看不清东西，只能凭着感觉，用手胡乱擦拭。
周围的食客都愣住了。这大汉刚才还在叫嚣，结果眨眼间，自己就泼了一脸粥？
老者看着这一幕，眼中精光一闪，他看了看大汉，又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叶凌，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啃起了自己的馒头，脸上挂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叶凌则是一脸“震惊”，他连忙放下粥碗，故作关切地起身：“哎呀，这位大哥，您这是怎么了？喝个粥都能手抖啊？看来是昨晚没睡好，身体虚啊！”
他那无辜又带着一丝丝贱兮兮的语气，差点把大汉气得原地爆炸。
大汉终于擦开了眼睛，他看着叶凌那张“幸灾乐祸”的脸，猛地咆哮一声：“你这小杂种！是不是你搞的鬼？！”
叶凌一脸无辜地摊手：“大哥，天地良心！我坐得这么远，连灵力都没有，怎么可能搞鬼？再说了，我刚才正喝粥呢，您自己手滑，可赖不到我头上啊！”
他这话，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毛病。可大汉心里总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就在这时，大汉突然感到脚下一滑，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地底传来，让他整个人猛地向后倒去！
“嘭！”
一声巨响，大汉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头还撞在了桌角，疼得他“嗷”了一声，眼前金星乱冒。
更糟糕的是，他这一摔，直接把旁边一个食客桌上的汤面给撞翻了。那汤面泼了他一身，黏糊糊的，还带着浓郁的臊子味儿。
“我的天哪！”那食客惊呼一声，看着自己被糟蹋的汤面，又看着满身狼藉的大汉，欲哭无泪。
大堂里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摔倒在地、狼狈不堪的大汉身上。
叶凌看着这一幕，心里乐开了花。他刚才只是在想：‘这大汉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不如让他多吃点苦头。’结果……效果这么好！
“哎哟喂，大哥，您这是喝粥也能摔跤，走路也能摔跤啊？看来真是体虚得厉害，得好好补补身子了。”叶凌一脸“关心”地走上前，想要搀扶大汉。
大汉看到叶凌靠近，吓得一个激灵，他猛地往后缩，脸上写满了恐惧。
“你……你别过来！”大汉颤抖着声音喊道，他现在看叶凌，就像看到了一个活阎王。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和规矩，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连那碗被泼了的粥也顾不上，狼狈地冲出了驿站，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
老者看着大汉的背影，又看了看叶凌，眼神中的狡黠更浓了。他轻轻捋了捋胡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叶凌见大汉跑了，也没有追。他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慢悠悠地喝起了粥。
“小娃娃，你这本事，倒是奇特。”老者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但带着一股莫名的穿透力，“这‘因果牵引’，老夫多年不曾见过了。”
叶凌手里的粥碗一顿，猛地抬起头，看向老者。他的心头掀起了滔天巨浪！这老头，竟然一眼看穿了自己的能力？！还说出了“因果牵引”这个名字？！
他故作镇定，放下粥碗，脸上带着一丝疑惑：“老丈，您……您在说什么？什么因果牵引？我听不懂。”
老者哈哈一笑，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听不懂？小娃娃，你刚才那几手，可不是凡人能做出来的。那不是灵力，却胜似灵力。无形无质，却能引动万物轨迹，改变因果流转。这等手段，老夫只在古籍中见过零星记载，想不到今日能亲眼得见！”
他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但眼中却闪烁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与好奇。
叶凌心里咯噔一下，这老头不简单！他竟然能一眼看出“因果”，甚至能道出其原理。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警惕地看着老者，没有接话。
老者似乎看穿了叶凌的戒备，他摆了摆手，呵呵笑道：“小娃娃别紧张。老夫一个将死之人，对你这能力没什么觊觎之心。只是觉得有趣罢了。”
他拿起葫芦，拔开塞子，猛灌了一口。一股浓烈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
“这九荒大陆啊，广袤无垠，奇人异事层出不穷。”老者抹了抹嘴角的酒渍，叹了口气，“你这因果牵引，说它强，它不直接伤人；说它弱，却能让人防不胜防，苦不堪言。若运用得当，甚至能逆天改命。”
他这番话，让叶凌心头巨震。逆天改命？这能力真有这么玄乎？
“老丈，您……到底是谁？”叶凌忍不住问道。
老者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自己身上破烂的衣衫：“老夫不过一介游方老道，无名无姓，居无定所。你若不嫌弃，可叫我……怪老头。”
怪老头？这名字倒是符合他形象。
“既然老丈知道这‘因果牵引’，那可否告知晚辈，此能力……究竟有何玄妙？”叶凌小心翼翼地问道。他现在急需了解自己的能力，这怪老头或许是个突破口。
怪老头眼神深邃地看了叶凌一眼，慢悠悠地说道：“玄妙？玄妙之处，便在于其‘无形’。天下万物，皆有因果。小到一粒沙，大到一方天地，都有其固定的运行轨迹。而你，便是那个能拨动这些轨迹的人。”
他顿了顿，又喝了口酒：“不过，这‘因果’，可不是你想动就能动的。它有自己的法则。你所能搅动的，不过是那些‘微澜’，那些细微的巧合。若是想牵动宏大的因果，那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代价？”叶凌心里一凛。
“是啊，代价。”怪老头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沧桑，“天地平衡，因果循环。你改变了别人的因果，那这份改变，最终会反馈到你自己身上。或福或祸，皆在一念之间。”
“那……如何才能避免代价？”叶凌连忙问道。
怪老头哈哈一笑：“避免？除非你不再使用它。这世上，哪有白吃的午餐？你搅动因果，便是在逆天而行。只不过，你现在所做的，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小打小闹，那些代价，自然也微不足道。”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叶凌：“但若是你将来想要改变更大的因果……那可就不是泼一头狗屎，摔两个跟头那么简单了。”
叶凌听得心惊肉跳，这老头的话，就像一扇门，在他面前缓缓开启，让他看到了这股力量更深层次的奥秘。
“老丈，您可否指点晚辈一二？”叶凌诚恳地拱手。
怪老头摆了摆手：“指点？老夫不过是个游方野道，能知晓这些，也是偶尔从一些残破的古籍中窥得一二。这因果大道，奥妙无穷，老夫也只是略懂皮毛。它如何运用，如何成长，如何避免反噬……这些都得你自己去摸索。”
他站起身，慢悠悠地拿起他的木杖和葫芦。
“不过，老夫倒是可以给你一个忠告。”怪老头走到叶凌身边，声音放低了几分，“这‘因果牵引’，越是无心之举，越是能发挥奇效。你越是刻意去使用它，反而越容易出现偏差，甚至反噬其身。记住，一切顺其自然，莫要强求。”
“无心之举，奇效？”叶凌咀嚼着这句话，有些不解。
“是啊。”怪老头点了点头，“你不是要搅动因果吗？那便让因果自己去纠缠吧。你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轻轻拨动一下那根‘丝线’，剩下的，交给天意。”
他说完，拍了拍叶凌的肩膀，然后便慢悠悠地朝着驿站门口走去。
“老丈！您要去哪里？”叶凌连忙追问。
怪老头头也不回，只是摆了摆手，声音随风飘来：“四海为家，随性而至。小娃娃，后会有期！”
他步履蹒跚地走出驿站，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叶凌站在原地，愣了半晌。这怪老头来得蹊跷，走得也匆忙，但一番话，却如醍醐灌顶，让他对“因果纠缠”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无心之举，奇效……”他喃喃自语。回想起之前几次的“巧合”，似乎确实如此。无论是叶凡的狗吃屎，还是劫匪的内讧，亦或是鹦鹉拉稀，都是他在心里随性而生的一个念头，结果便引发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连锁反应。
他回到桌边，重新坐下，继续喝着那碗粥。但他的眼神，已经变得更加深邃。他不再满足于仅仅“恶心”别人，他想更深入地了解这股力量，了解它真正的奥秘。
“代价……”这个词像根刺一样扎在他的心头。他不想伤害父母，也不想伤害任何对他好的人。这意味着他必须谨慎使用这股力量。
吃完早餐，叶凌也准备离开了。他走到柜台前，发现掌柜的正在擦拭一个被熏黑的香炉。
“掌柜的，我要结账。”叶凌客气地说。
掌柜的猛地抬起头，看到是叶凌，连忙摆手：“哎哟，小兄弟，不用结了！不用结了！昨晚的房钱，就当是给您的……补偿！您请！”
他现在只想把这个“人形灾星”赶紧送走。
叶凌看着掌柜那避之不及的模样，心里一阵好笑。他也不再推辞，只是拱了拱手：“那便多谢掌柜的了，后会有期。”
他转身走出驿站，感受着清晨的阳光。心情，却不再像之前那般轻松。怪老头的话，像一块巨石，投进了他平静的心湖，激起了阵阵涟漪。
“因果牵引，逆天改命……代价。”
他反复咀嚼着这些词语。未来的路，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