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雨裹挟着咸涩海风,将滨海市冲刷成一幅模糊的霓虹画卷。苏晚把二手单反相机塞进帆布包,闪身躲进老城区狭窄巷口的阴影里。巷口的污水沟泛着油光,漂浮的快餐盒上还粘着半块发霉的馒头,与百米外新开发区玻璃幕墙折射的冷光形成刺眼反差。她的帆布鞋踩过青苔斑驳的石板路,溅起的水花沾湿了裤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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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在雨夜蹲守老城区的拆迁现场。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腐朽的霉味,苏晚轻轻擦了擦相机镜头,目光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远处工地上的探照灯忽明忽暗,机械的轰鸣声断断续续传来,像是这座城市压抑的喘息。突然,一声沉闷的
“啪嗒”
声穿透雨幕。百米开外的高楼天台边缘,一个黑影如断线风筝般坠落,重重砸在水泥地面上,溅起的血花混着雨水,在路灯下蜿蜒成诡异的暗红色溪流。苏晚的手指条件反射般按下相机快门,闪光灯瞬间照亮雨帘,与此同时,几道手电筒的强光从街角射来。她惊慌失措地往后退,后背撞上一扇生锈的铁门,铁锈簌簌落在肩头,发出刺耳声响。“谁在那儿?”
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几名警察迅速围了上来,冰冷的手铐铐上手腕时,苏晚手里还紧握着相机。她被押着穿过湿漉漉的街道,雨水打在脸上,模糊了视线。审讯室的白炽灯嗡嗡作响,在视网膜上投下灼痛的光斑。刑警队长陈默坐在对面,警服袖口的褶皱里沾着几缕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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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刚才坠楼者的,还是今早抓捕嫌犯留下的?苏晚盯着他胸前的警号,喉结不自觉地滚动。“死者是林氏集团董事长林正雄。”
陈默转动着证物袋里的碎玻璃,镜片边缘暗红的血迹在冷光下泛着诡异的光,“三天前他刚在新闻发布会上说要‘彻底重塑老城区’,现在就从自家公司大楼跳了下来。”
他突然将照片甩在桌上,画面里林正雄扭曲的面容与西装革履的发布会形象判若两人,“苏小姐的相机里,不仅有坠楼瞬间,还有十五分钟前在天台徘徊的背影,不觉得太巧合了吗?”苏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帆布包里的暗访录像带硌着肋骨,那里面记录着林氏工地的工人被铁链锁在工棚的画面。她想起三天前那个浑身是血的老工人,瘸着腿跪在发布会现场哭喊
“还我儿子命来”,却被保安拖走时绝望的眼神。“我只是在拍老城区的拆迁。”
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坠楼时我正在找角度。”陈默突然凑近,身上的烟味混着消毒水气息扑面而来。“苏小姐的履历很有意思,”
他的食指敲了敲桌上的调查报告,“大学退学,专拍城中村违建、工地欠薪这类新闻,上个月还举报了一家污染企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帆布包边缘露出的录像带封皮,“这么关心社会阴暗面,是不是该解释下,为什么林正雄手机里最后一条短信,来自你常用的那家网吧的
IP
地址?”苏晚的心猛地一沉,表面却强装镇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根本没去过那家网吧。”
她在心里快速思索,究竟是谁在陷害自己,又为什么要把她牵扯进这起命案。审讯室里的气氛愈发压抑,陈默紧盯着她,试图从她的表情里找到破绽。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墙上的挂钟指向凌晨三点时,苏晚终于被允许离开。站在警局门口,潮湿的海风卷着远处工地的轰鸣声袭来。她摸出手机,相册里林正雄坠楼前的背影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却莫名让她想起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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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那个同样从高楼坠落的男人,坠落时,怀里还死死抱着揭露工厂污染的账本。
街道上空无一人,苏晚裹紧外套,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她知道,自己已经被卷入了一场巨大的阴谋之中,而这,或许只是个开始。她握紧了拳头,暗暗发誓,一定要查出真相,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像父亲一样被黑暗吞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