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问题。”
他的声音依旧毫无起伏，却带着更强的穿透力，如同冰冷的凿子，要凿开她的防御，“三百年前，西海大战。你引开混沌乱流，坠入深渊。此乃天庭卷宗铁证，众仙目睹。你既未死，当年坠入深渊者，究竟是谁？你为何隐匿行踪三百年？是何居心？”
三百年前！
大战！
铁证！
目睹！
这几个字眼，如同点燃了早已浸透火油的干柴，瞬间引爆了寸心心中积压了三百年的滔天恨意、冤屈和悲愤！
“铁证？！目睹？！”
寸心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刺耳，如同濒死的凤凰发出泣血的悲鸣！她猛地站起身，将小雪护在身后，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那归墟死印爆发的剧痛而摇摇欲坠，却死死挺直了脊梁，仿佛要刺破这冰冷的囚笼！她的眼睛死死瞪着石门的方向，仿佛要穿透一切，看清那个道貌岸然的冷酷天神！
“杨戬！你还有脸提三百年前？！你还有脸提铁证？！你还有脸提目睹？！”
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当年是谁告诉我，天河水军侧翼空虚，危在旦夕？！是谁说只有我的西海龙族秘法才能引开那乱流，为大军争取时间？！是谁在我引开乱流、被卷入深渊边缘时，眼睁睁看着，一步未动？！又是谁，在我坠入深渊的瞬间，亲手斩断了最后一丝可能抓住我的法力？！是谁？！”
她的质问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绝望，如同泣血的控诉，狠狠砸在冰冷的石门上，也砸在门外杨戬那冰封的心防之上！
杨戬的身体猛地一僵！握着三尖两刃刀的手指瞬间收紧！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声！溯源镜中，那定格在她坠向深渊、他挥刀斩断自己延伸出去的法力绳索的画面……难道不是他为了不被乱流一同卷入而做出的……不得已的选择？难道……
“是你是你都是你！”
寸心的嘶吼带着撕裂灵魂的痛楚，每一个字都像淬了血的冰锥，“杨戬！是你！亲手把我推进了那个地狱！是你！斩断了我最后一丝生路！什么铁证？！什么目睹？！那都是你们天庭为了掩盖你杨戬贪生怕死、罔顾袍泽性命的弥天大谎！你们用我的‘英勇牺牲’来粉饰你的无能！用我的‘形神俱灭’来掩盖你的罪孽！用这三百年的卷宗来钉死我这个‘死人’！好让你继续做你高高在上、冰清玉洁的司法天神！杨戬！你才是这世间最虚伪、最肮脏、最该下地狱的刽子手！”
“轰——！”
如同亿万道混沌神雷同时在杨戬的紫府识海中炸开！他冰封的眼眸深处，那被强行压制、压缩到极致的冰层，在这字字泣血、句句诛心的控诉面前，轰然炸裂！溯源镜中那模糊的画面、王母那看似震惊却隐含引导的话语、玉帝那深不可测的平静……还有寸心此刻眼中那滔天的、足以焚尽九天的恨意……无数碎片瞬间串联！
贪生怕死？
罔顾袍泽？
亲手推入？
斩断生路？
弥天大谎？
掩盖罪孽？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那被“铁证”和“愧疚”冰封了三百年的认知之上！一股前所未有的、足以冻结星河的寒意，混杂着被彻底颠覆的剧痛和被愚弄的滔天怒火，如同失控的冰风暴，瞬间席卷了他全身！
“你……胡言乱语！”
杨戬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怒和……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他下意识地厉声反驳，试图抓住那摇摇欲坠的“事实”，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当年你为护佑袍泽，主动请缨引开乱流！众仙目睹！卷宗……”
“闭嘴！”
寸心猛地打断他，声音因为极致的恨意和归墟死印的疯狂侵蚀而变得嘶哑扭曲，如同地狱恶鬼的咆哮，“杨戬！收起你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我当年引开乱流，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身后那些跟我出生入死的西海水族！是为了那些视我为袍泽的天兵！不是为了你！不是为了让你踩着我的尸骨去领功！去当你的好天神！更不是为了让你在三百年后，像个审判者一样，站在这里质问我为什么没有死透！”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归墟死印爆发的黑色死气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冰冷刺骨的剧痛如同亿万根毒针在体内疯狂攒刺！心脉如同被无数冰冷的铁爪撕扯！眼前阵阵发黑，生命力在飞速流逝！但她眼中的恨意和疯狂，却燃烧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她猛地低头，看向冰榻上因为剧痛和威压而痛苦蜷缩、眉头紧锁的昭儿，又看向身后紧紧抱着她大腿、吓得小脸惨白、无声流泪的小雪。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恸和决绝，如同最后的火山，轰然喷发！
“好！好！你不是要真相吗？你不是要答案吗？！”
寸心猛地抬起头，那双燃烧着血与火的眼睛死死盯着石门，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妖异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疯狂笑容，“杨戬！我告诉你！你听好了！”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到极致，带着一种撕裂神魂的尖啸：
“昭儿！小雪！就是你的孩子！”
“是我敖寸心！在深渊里！用命生下来的！你的孽种！”
“这就是你要的真相！这就是最大的异动！”
“满意了吗？！高高在上的司法天神？！！”
“轰——！！！”
如同九天之上的星河在这一刻彻底崩塌！杨戬的脑子一片空白！冰封的眼眸瞬间被一种无法形容的、足以冻结时空的惊骇和剧痛彻底淹没！尽管早有猜测，尽管溯源镜中看到了分娩的血泊，但当这血淋淋的真相，被她用如此疯狂、如此充满恨意的方式嘶吼出来，砸在他脸上时，那冲击力，依旧远超他的想象！
孽种！
你的孩子！
用命生下来的！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他心脏最深处，然后疯狂搅动！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拄着三尖两刃刀才勉强站稳！额间那道流云银痕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炽白光芒，仿佛要将他整个头颅都撕裂开！紫府识海中元神震荡，那强行压制的溯源镜反噬之力混合着此刻巨大的心神冲击，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所有的防御！
“噗——！”
一大口淡金色的神血再也无法压制，如同喷泉般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星星点点，溅落在冰冷刺骨的玄冰地面和石门之上，瞬间冻结成一片片细小的、闪烁着微光的金色冰晶！
“主人！”
阴影里，传来哮天犬惊恐到极点的尖叫！
而就在杨戬心神剧震、口喷神血的瞬间！
石室内，异变陡生！
寸心在嘶吼出那惊天真相的刹那，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致恨意、冤屈、悲愤和归墟死印侵蚀的狂暴力量，如同压抑了万古的火山，在她早已濒临崩溃的躯壳内彻底爆发！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从她喉咙深处迸发！她周身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深蓝色光芒！那光芒不再是纯净的龙族水元，而是混杂着浓稠如墨的归墟死气、燃烧着神魂本源的惨烈光焰！如同回光返照，又如同最后的自毁！
心口的位置，那归墟死印如同被彻底激活的魔眼，疯狂旋转！无数道漆黑的、带着万物终结气息的死气锁链，如同活物般从印记中狂涌而出！一部分狠狠缠绕向近在咫尺的小雪！另一部分则如同毒龙，穿透空间，狠狠刺向冰榻上痛苦蜷缩的昭儿！
“娘亲——！”
小雪发出惊恐到极点的尖叫，被那漆黑的死气锁链瞬间缠绕！
“不——！”
昭儿在剧痛和死亡的威胁下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酷似杨戬的眼中，那点冰冷银芒再次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试图抵抗那缠绕而来的死气！但太过微弱！
“我的孩子！”
寸心发出撕心裂肺的绝望悲鸣！她最后的意识，不是逃离，而是不顾一切地扑向两个孩子！用自己燃烧着本源和死气的身体，死死挡在那些狂暴的死气锁链之前！试图用这具早已千疮百孔的残躯，为孩子们争取最后一线生机！
深蓝与漆黑的光焰在她身上疯狂交织、碰撞、湮灭！归墟死印的力量被强行引爆，如同一个微型的、失控的深渊黑洞，在她心口疯狂旋转、塌陷！要将她连同她拼命守护的孩子，一同拖入永恒的归墟！
玉石俱焚！
她要带着孩子，和他杨戬的“真相”，一起毁灭！